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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脑髓

2021-03-09 16:23 作者:砚白墨  | 我要投稿

  早晨,初梦刚醒。我梦见了一件稀奇事。

  那梦是初中的时候,一场历史考试的模样。历史老师梳着他那油光发亮的大背头站在讲台上监考,我的身前放着一份对于我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历史试卷。

  记得初中时的历史是开卷考试,而我在一次考试时忘了带参考书,举手请求去书包里拿书但被拒绝了。结果那次我考了全年级第二……

  是有些卖弄嫌疑吧?我觉得我挺聪明的那时。

  不过说回那梦吧,我还是不太敢相信这是我的课桌。于是乎就看着我那桌面的右下角,那里曾被雨淋起过一个小小的鼓包,我看了眼,它也的确在那儿。我确信了,这是场初中时的考试。

  我有条不紊的做着题,然后忽然在想手指为何没有肿痛。我比较矫情,往常写着写着右手中指就会疼的不行,往往必须停下。可今日真好。

  最终我理解了,什么啊,我早就不是什么初中生了。

  意识到了是场梦,我就醒了,眼角奇怪的有着泪痕,我也不知它是为何而流,浸湿了枕头。

  我起身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它曾在我上学的时候叫醒我而现在静立着,很久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咔哒、咔哒……”,而现在的时针指向了“3”的数字。

  知道了,看来我是又早醒了。

  强忍着困意不让自己再次入睡,等到早餐的时间将药与温水一同送入口中象征性地啃上两口面包。

  只是觉得胃中痛了一些,胃酸的大海正在翻腾。

  在入睡前我再次记录了眼前的景色,那是我房间里的景色。

  黑色的红木门严密的关着,旁边是白色的墙,墙边的是一白色底色的组合柜,组合柜的上下两侧有着黑色的边幅。我将黑色的棉被盖住,枕在黑色的枕头上。不知道布料上的白色洋娃娃图案有着什么意义,我早已不是了小孩子。

  闭上眼睛的我漂浮在空中俯视着自己,连自己的哭声与悲哀,都变为了黑白的简单二色。

  从来如此,如此便不知疼痛了。

  我将右手恍然举起,手臂上有着黑色的伤口流着黑色的血。在白色底色的胳膊上。

  又是何时留下的呢?

  尽力思索着,思索入了梦。

  再次醒来又到了午饭的时间,常常是这样的让人不堪。

  我走到厨房里,发现姐姐不知何时回来了,她在做饭。她一开口,吱吱呀呀的充满着收音机般的杂音,像是那声音能将她黑色的头发吹起似的。

  “你又说梦话了,害怕的话晚上可以抱着枕头来我房间睡。”

  勉强听懂了这些,我点了点头,回身朝着卫生间走去,卫生间执行着每日早晨清洗我一遍的任务。

  忽略一切只注意那个梳妆镜,我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

  黑黑的,没有浮动的,也没有光。越看越气愤着的,我朝着自己的脸颊上打了一拳。

  再注视着,脸上泛起了黑色的痕迹。我看着这张脸,觉得她挺可爱的,可是一个眨眼,又觉得这个人丑陋无比,简直不像是同一人,我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白色睡裙的右胸部分上有着黑色的小熊图案,它坐着、抱着一个白色的爱心,白色的爱心里面有着黑色的文字。是英文,我看不明白。我的英文原本就不好。

  它罩着我瘦小的身体,只露出了白色的脖颈及下方,深深凸出的黑色让我认出了,那是锁骨。

  水跳到了我的脸上,带走了看不见的一些。卫生间的门碰着我的手将门挤开,我被卫生间请了出去。

  坐在饭桌上,看着餐盘中的那些物件。讽刺啊,为何人离了物质就活不下去呢?即使我真的吃不下这些物质?

  身体的无力感、心情的哀痛、胃酸的翻腾。

  他们,我的家人们围坐在桌边,很少见的。一天时只有中午他们才会过来陪我的吧……我需要陪着吗?

  他们笑着和我交谈,殊不知我将饭食吞下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如诺换做平时还要由我来亲手将它烹饪出来,好在今日姐姐回来了。

  我将筷子上的米饭放入嘴中,眼睛瞟着,瞟到了阳台推拉玻璃门旁的黑色红木柜,木柜的上面放着白色的花瓶,上面有着黑色的兰花图案,上面开着黑色的红玫瑰。

  吃饱了饭,一言不发的我回了屋子。

  我穿上了黑色的蔚蓝长裙,戴着白色的微黄色草帽,将白色的黑色小包朝着肩膀上一挎。

  独自出了家门,朝着外面走去。

  我看到了外面的景色,是很独特的。

  白色的方格子笼罩着所有的事物,白色灯杆上的黑色灯泡散发着晕黑的光,街上的人穿着黑白配色的衣服,即使我知道那衣服原本的颜色但在我眼中……此刻只余黑白。

  我听姐姐告诉过我,红木是红色的,衣服是有各种颜色的,夜晚的天空应当是黑色。

  我发现我眼中的夜晚……是一个白夜,上面闪烁着黑色的星星。虽有隐藏的时候,可它们还是会再次高高的升起的,再次。

  白色的砖块铺在人行道上,中间是黑色的盲道。我将眼睛紧闭感受着脚下的触感,隔着厚厚的鞋底。

  果然,感觉不到可又十分害怕,只能睁着眼走。

  我曾想学水粉画,但被老师婉拒了,她说素描更写实些,适合我这个现实主义风格的小小作家。

  怎听怎像是敷衍,话说……那也是很久之前所发生的事了吧?

  在街道上走着,但我想街道上的应该只有我一个是本该在校的高中生吧;在街道上走着,但我想街道上的应该只有我一个是十六岁快要十七岁的一米四五吧;在街道上走着,但我想应当仅有我一人如此矫揉造作。

  其实姐姐告诉过我,不用太看得起自己。路人不会在意我这路人的行为,可身为路人的我常常在意着每个路人啊。

  因为他们是活生生的,而我是死的。

  走过熟悉的路,我曾在体育中考时绕着此路跑到湖边,再从湖边跑回来以此来让自己及格。

  可惜的是跑出了骨膜炎,扎了很多针放了很多血,贴着膏药停止训练了好几天,最终是在上考场前将那撕下来扔在了跑道旁的垃圾桶里。

  奇怪。

  想到这里我蹲下来看着路边的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面长着黑色的麦子。

  我朝着田野之中呐喊。

  “喂!为什么我看不到颜色——!”

  田野之中没有回答,身后路人只是走着自己的脚步。

  我再次呐喊。

  “为什么我看不到颜色——!”

  麦子悠闲的随风摇曳,我知道它们是青绿色的麦苗是刚长出的,父亲告诉过我。

  “为什么我看不到颜色啊!!!”

  我感到了嗓子的疼痛,只好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力气去呼喊了。

  背后被陌生人拍了拍肩膀,我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折叠刀对准了身后。

  “啊,不好意思。我是想问问你看麦苗是什么颜色?”

  我想起了父亲告诉过我的。

  “绿色。”

  “啊!你这不是看得到吗?”

  走开了?……

  无意识的,我甚至不知刚才是否有人来过。可是我回头,知道自己的眼前还是那片麦田。想必它也留不长久要被盖成楼房了罢。

  没了力气之后,叫喊的没了力气之后。步子在拖着我走。

  人行道在朝着我的身后跑去,湖面正在朝着我过来。

  世界真的是很好的地方,美丽的,但只有黑白色的。

  我在湖边坐了下来,白色的水面平静着的,时而泛起黑色波纹,揉碎上面黑白色的倒影。之后才想起,那倒影似乎是我的。

  往往如此,幻灭了的光成了过往的记忆。回忆起来总是蒙着层雾,无法再触及到,哪怕是上一秒。

  我是个怀旧的人,怀念着我所流逝的上一秒,因为上一秒的记忆实在是令人不愿前往下一秒的记忆。

  过往了的,既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可就是如此令人神往。

  那时的一切,昨日的上一秒的,比现在的我要有力的多。我是没有未来的未来,是无法发芽的种子。

  活埋之后企图用咸水发芽,但明显……谁都无法将自己举起。

  我怀念自己被埋下的那个冬天,我本打算在那个冬天死去的,就那样糜烂在土地里的。

  但是无能到连如此事物都办不到的我,又办到了什么呢?

  被刺痛的神经发出的声音如此刺耳,我自己明白的可却还在做着如此的事物而不嫌害臊,实乃为少有的厚颜。

  回顾我的短短一生……十七年算简短吗?我常常自问。

  可是它不短了,答复过无数次的永远的不短。我回忆了我的过去。

  那是那个冬天……被无理的打断、被无理的虐待、被无理的埋葬;而亲手造就这一切的人们似乎并不自知,可是我是知道的。

  造成这一切的,是我啊,是看不到颜色的我。

  每日早晨的时候我能看到浅黑色的阳光给白色的素描纸上了一层底色,夜晚的时候我能看到再次洁白的纸张以及天空中的白夜。

  我能知道天空日间是蓝色而夜间为紫色不过是听人所言,他们所言的就一定对吗?

  如果所言的是对的,那我又可以极力确认我所看见的天空是灰色吗?

  对我来说,世界是黑白的,我如此说世界是黑白的而他们却说世界是彩色的,这到底是我错了……还是谁错了。或是说天空既不是蓝色也不是灰白色?

  白色的水面上泛起了一阵涟漪,一圈圈一圈圈的黑色波纹以中心而向四周荡漾着,每次看到这些我都难免的有些诗意。

  因为那就像是墨水扩散在了白纸之上。

  “黑日黑海流

  白叶白夜下

  黑白成一画

  脑髓成迷瞎”

  我不是个多好的诗人,更不是多好的作家。无能而呻吟着的最惹人厌,但我只讨厌自己这样做,对别人的行为反而无感。

  不能沉溺于脑中信息博弈的我将头抬起,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片人工的湖,水面上蒸腾着看不见的水汽,白茫茫的那么一大片的,于水中波澜着,浮动的波纹是黑色的。黑色的星星坠落在白色的海洋中,其实我知道那不是海。

  可是我也知道水在夜间不是白色的啊。

  人又何尝能看得懂自己?人又何尝为了什么而活?

  活着,意味着什么呢?

  我不清楚,我又不是哪个古希腊的哲学家能够回答的上来生死之类的大问题。而且相比起这个,有时候我甚至更在意路边的野草。

  不过也有时候,我反而喜欢沉醉于这些……

  看不见的风吹拂着看不见的水汽,沾湿了我的衣裳;黑色的星星在天上,又坠到了水里;路灯发着黑色的光,也沉到水里了;白色的水面与白色的天,不知为何颜色但定为黑白色的我站在硕大的黑白球体旁边,独自痴迷着。

  我的脑髓搅动着脑浆,胃液正在翻滚着动物的尸体,铁块在我的身体中循环,世界腐烂着,向着中央靠拢了。

  白色的天空出现了黑色的碎片,黑星躲闪起来,可能沉进了湖底。齿轮碾碎着胰脏和牙齿,心脏跳动着,心脏的中央燃烧着棉花。

  在哪里?我又在哪里?

  斑马的条纹似乎原本就是黑白的二色,可我迷惑在了黑白二色的中间。

  就连我那脑中的黑白脑髓都随着混乱掉了。

  戴上耳机,企图安静下来。捂住脑袋,声嘶力竭的,不想沉默着沉没在黑白色的湖中。

  死水的湖啊,终究没有哪里能够容下一个人的灵魂……或许承载灵魂的载具并不需要多么的大?例如……一个骨灰盒子?

  斜视着的我看到了湖边生长着的一朵蓝雏菊,它在我的眼中是灰色的,正在随着风而摇曳……

  灰色的哎……居然不是白也不是黑而是灰色的的。

  独自想着,独自想着,我在独自想着。

  接着便豁然的开朗了,蓝雏菊的花语是暗恋的意思吗?我懂了!这朵小小的花儿是爱恋着我的吧,可是……你爱恋着我的又有什么用呢?而爱恋又是分为什么的呢?

  鸳鸯、握在一起的手、放在头上的抚摸、语气冷淡的鼓励话语、生命的诞生之初……

  爱恋的啊,爱恋可不止一种的啊。

  恋人间的爱、朋友对朋友的爱、陌生人对陌生人的爱、集体间的、父母与孩子间的……

  恭喜的啊!想到这里……更是觉得自己无用了呢……

  明明运气好的那么好,却连一种爱恋都没有真正的寻找到过呢……

  无能的我啊,于黑白二色和灰色茎叶花瓣的蓝雏菊旁。

  咸水,从眼睛中分泌出的咸水和裙摆一起朝着一个方向浮动着,朝着我的身侧浮动,和长发一起。

  难忘的啊,如此下去如此不对,思索最终思索难解,迟疑着而留恋着,恐惧着而充满勇气。

  决定先睡下。

  不知为何色彩的我背对着白色的天与水,先后倾斜着,掀起了黑色的巨大水花。

  柔软的冰凉贯彻入了我的身体,一切的啊,包围了起来。

  睁开眼睛,水流在浮动着身体与衣物,还有别的吗?

  气泡缓缓上升,一切都应当沉浸在了我最喜爱的蓝色的水中,不是吗?

  我向上伸手,试图抓住水中的或是天空中的黑色星星。

  然而……真是残忍的欺骗啊,一个都无法触碰到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花瓣浮在了水面上,我……沉的有些快了,一时间看不清楚。

  可是,那泛出了一阵浅蓝,是我所喜爱的颜色。

  啊……这就是蓝色啊……

  我心中窃喜着,沉浸在了白色的水中,掀起了黑色的水花。

  水面静静的,我站在湖边朝着湖水之中看去。

  原来……我的颜色是和蓝雏菊一样的蓝色,我就觉得该是这种颜色的啊。

  蓝色的小小花瓣在水面上浮动着的。

  它的周围逐渐润满了红色液体……

  蓝色的小小花瓣在水面上浮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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