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天堂——高中幻想II

2021-11-14 23:25 作者:天才美少女陈浅浅  | 我要投稿

我就要成年了,今晚12点。成年是重大的仪式,总得留下些什么。

翻开残旧的记事本,思绪凝聚在笔尖,流动。我想要写下故事,只属于我们的故事。但是我却忘记了一件事——这支笔它写不出字。

是没有笔油了么?出神地盯着,默默哀叹着。

“一支笔总有被耗尽的一天,就像是人有限的生命终将消失殆尽。”

虽然阿针只有十几岁,但是花白的双鬓依旧协同着手上的那些裂缝,像擦锅的钢丝球一样的裂缝,夺走了他干瘪的躯体。竹竿似的手腕脚踝意外的强劲有力,足以生擒两袋大米。可又有什么用呢那捆勒红了他黝黑皮肤的绳子的的确确地把米送到了家,却没能把他送回来。好在他早该是死人,如果当年农场主没有把他在暴雨倾盆的街头捡回来,他早该死了。现在可以说是报恩吧?死得其所了吧?由此看来他确实是一个英雄,起得比我们早,睡得比我们晚,索求的比我们少,干的活是我们之中最多的。即便是现在农场主还对他念念不忘呢……

阖上眼,脑海中阿针的身影依旧闪现。在他死去的前一天,血色残阳之下,寒鸦盘旋成了风暴,昏黄中一只竿子愈来愈近,绯红的东西包裹住了他一触即碎的身子。他眼里也充满了红光,那红色究竟是什么呢?

泪水不知何时浸染了我的眼眶,我没有哭,是眼泪它自己流下来的。

重重地摁下一笔,只能是无力地划下白痕。我把它当做了吐诉心肠的挚友,换来的却只有现在的沉默,它沉默着。还记得我的上一个挚友,他在沉默时,还是在两年前。

在众多生活在农场的孤儿之中,程伟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的腰活像一个游泳圈,整个人都是臃肿的,也许是个气球变异而来的人?他从来不笑,两竖眉毛永远镶嵌在他淡漠的眼睛之上,目无一切。我们风一样的讥笑与嘲讽也无法撼动那面瘫的神情。他向来喜欢“摸鱼”,所有孤儿都在努力回报这个“农场”,但是他竟然视此为“垃圾”。我私下里接近过他——我想讨好所有人,好在羊群似的大院里立足。

“我得了不能笑的病,一笑就会死。”

他只和我说了这句话。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病。我急忙追问,质疑。

“别装傻了,其实你一直知道有这种病。”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记事本,一正言辞。嘹亮的声音从润朗的嗓子里喷涌而出。我感觉被什么东西溅了一脸。

此后,在他心满意足地笑着死去以前,我是唯一一个和他说过话的。伙伴们总是蜜蜂似的围着春花初绽的我,向我打听那个“行为艺术家”程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说过怎么样的话。我知道他的一切,但是每当我想要开口时,咽喉总是被断了墨的笔卡住。

“我活着是为了我能活着。”他牵着我的手,把我从“朝起而作,夜归而息”的大家中拽出。在疑惑与歧视下,他带我远去了。我们溜进了羊圈,死人似的八字躺,倒在了草垛里。

“这里是夜行者的天堂。”

我从石灰墙上挖下了白粉,涂在他的脸上。他抗拒地摆摆手,用手掸下,气冲冲地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生气。他却留给了我一个,你自己心知肚明的眼神,愤愤离去。

第二天,我看见了他倒在了血泊中,一只羊角下——一只白羊穿刺了他的胸膛。很奇怪,他是笑着的,他好像这只笔,油尽灯枯,一滴不剩。

无奈充斥着汗涔涔的手心,我放下了笔。为了写下我的故事,我身边的那些人,证明我们存在过,我成年过。我溜进了学堂,那间一吹就倒的茅草屋。

我实在不明白它的作用。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它的价值——我从一个闲置的桌子里拿出了一支笔。

这是叶铄的笔,曾经为他的主人造就了无数的辉煌。

说起叶铄,他本该是我们这群人中最幸福的。文采与农场主请来的夫子不相上下,甚至还能写出广受好评的诗句。这可比光说不做的农场主和那些假夫子靠谱多了!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下,他被农场主打扮了后,坐车走向了未知的前方——据他转述,那里有享不尽的美食,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佳肴,还有被他才貌所折服的伊人……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时刻保持礼貌,在享受美味之前吟诵一首自己创作的诗篇,这些就都是他的!

我们总是被他的爱情故事弄的神魂颠倒:另一个农场主的女儿——艾睿,公主一般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啊!她与叶铄相恋了!他教她写字,读诗,弹琴。斑驳的树影间,芬芳的几盘旁,叶铄贴在她的身后,蜂蜜一样甜的脸蛋热烘烘地传递着温暖,沁人心脾的吐息在他耳畔环绕……她的手被轻挽着,伏在宽厚的怀抱中,一顿一挫,语息温凉……

可是第二天,他成了一个瞎子。血从脸上溢出,吞吐如霜,万籁绝响。

举目再无残阳……

他把手搭在了我的手心,攥在手里的是一张相片,火星吞噬了相片里女孩的最后一点光辉……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们永远不会知道。

舔舔嘴角,咸咸的,湿湿的。不能再停留了,我立马原路折回。在这个农场里,午夜的庭院正是魑魅魍魉出没的场地。井里飘荡出吴宏的死躯,卷入厨房饱餐一顿,他怜悯地看着我,长啸而去。月亮上一片秋叶滚落,陨石般掷地,一具尸首爬出,枕戈在黄沙上,旌旗晃荡。上面编织的却不是他马俊的名字,而是农场主陈徐的“陈”字。木然地看着我,叹下一条瀑布。一只提线木偶被拉扯得支离破碎,散落在地上,像是泼墨的纸砚,全是一个人的脸——李蓝的脸,被灯火葳蕤所揉皱的脸。吴哲的断臂抓住一捆满是荆棘的木材,一根手指愤懑地怒目而视——一尊陈徐的木雕。他们都没有罪,他们都含冤。我也是身上承负着十里飘香的“冤气”的人。

我逃了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逃。颤动的手指捏不住那支偷来的笔——那不是我的笔,我无法用它在我的记事本上留下痕迹,那样用别人的笔写下的字根本不是属于我的字,虽然过去的我一直这么干。

在这个农场内,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

依稀记得上一次我向农场主气球买一支笔,他发了狂似的狠狠地抽打我白黄交错的脸,傍晚扛着一身的红涨回到大草房——那是大学睡觉的地方,倒在草垛里一动不动。

我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我什么也留不下吧。没有笔我什么也写不出,写不出朋友们彼岸天堂的未来,写不出自己的未来,地狱还是天堂。

啊,已经是早上4点了,还有半个小时大家就要醒来工作了。夜色像是幻觉,开始消散。

我低头,手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血浆似的疤痕,糊在一块。阿针在门口呼唤着我离开农场。我追赶出去,来到羊圈,程伟站在那里,他告诉我用心看——一只白羊抖动着毛发,粉白逐渐零落,刺目的黑色展露出来。他与那只羊相拥,在黎明下化为了光粒。我想去抓住,手里却只剩下一点灰。那点灰尘突然复燃,光芒中我看见了一个女孩的模样。我的肩被搭住了,转过身来,那是叶铄。他递给我一片落叶,那是上流社会的醉生梦死,然后他像落叶般凋零消逝了……

这是噩梦?还是地狱?

我跌跌撞撞,压到了学堂,那间草房。我的四肢被无形的细线所缠绕,李蓝抱紧了我,轻语着“醒醒”两个字。转眼间,藤蔓似的阻碍感消失了,而李蓝却又一次四分五裂。吴宏端着包子向我走来,饥饿捣鼓的胃顿时平静下来。马俊的手里抓着一张“征军表”,他以自己作为火的源头,把我的姓名从上面燃除。我像一只蜡烛,引来了他传承下来的一律火星,抱住了陈徐的那尊木雕像,那本该不是陈徐的英姿,而是我们的!

我和雕像在灼烧,但我不会燃烧殆尽——下一秒我沉入了井里。明明我会游泳,但我却不想再挣扎了。因为我正在离农场远去……不是修罗场。

一只断臂,抓住了我的手,强迫着我放开了我手里捏着的记事本。

一个声音说,别装傻了。

我带你去天堂。

天堂——高中幻想II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