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瑞金】白炽灯

小屁孩金金（？）对于瑞瑞感情的青涩认识描写（

我们家并不有钱。

小时候我和姐姐挤在家里卧室一张床上睡，而另一个房间的两层小木床上下铺都堆满了杂物。

后来姐姐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把那个木床的上铺空了出来，自己睡了上去，睡在卧室里那张至少能蹬开腿的床上的变成了我和格瑞。

我想大概是因为她觉得我们俩睡那个上铺太挤，我和她睡大床的话又不舍得格瑞自己睡，也不舍得我自己睡……总之综合下来我和格瑞睡大床是最好的选择。

姐姐在那个上铺刚够翻身，却伸不开腿，可笑的是有一次她做了梦，腿一踢，脚竟蹬进床尾护栏的方格里去，醒了以后却硬是拔不出来了，最后还是叫的附近的装修工人把木制护栏整个锯开，姐姐才得以脱困。

真的很好笑。当时等装修工人上门的时候我不停地笑啊笑，爬上木床窝在姐姐怀里笑，姐姐也被我感染，整个木床吱嘎作响，格瑞一脸无语地扶着木床叫我小心点。

真的很好笑。可我笑着笑着不笑了，泪珠就从脸上滑了下来。

“姐姐……你回大床上去睡吧……”

姐姐把我抱得更紧了，摸摸我的头，轻轻说：

“傻金呀。”

格瑞比我大两岁，功课总是比我多。

我们俩挤在一起写作业的那张桌子就在卧室，每次我都上床了他的作业还是写不完，他要我关灯，自己打算去房外用蜡烛写，我就不关，要给他留着。

“蜡烛又不如灯亮，再说万一烧到你或者作业怎么办！”

他拗不过我，就由我去了。

“睡不着就用被子把眼睛盖上吧。”他每次都会说。

但格瑞不睡我也睡不着，反正我第二天也不困，我就冲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日复一日，于是眼前的，记忆里，心尖上烙下的最深的画面却是天花板中央的白炽灯，发着刺眼的光。

好像一朵烟火啊。年幼的我如是想着。

幸运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我们这片破旧的小公寓也被划进了附近最好的一所初中的服务区，于是我和格瑞又分进了一所初中。

教学楼只有两层，第一层是至少还学习的，第二层的就是些混世魔王了。

我堪堪挂在第一层的最后一个班，而格瑞顺利地坐进了第一个教室，其实我早就发现了，第一个教室的灯是最多的，还有一个活像是从校长家里退下来的老旧风扇，天气热的时候会转着扇叶悠悠地摇头。

初中放学时间变晚了，我初一时格瑞已是初三了。每每我从窗玻璃向外看，格瑞坐的那个教室总是灯火通明的，遥遥能看到木色的桌子被试卷书籍覆盖成了雪白的，又不禁让我回忆起每个深夜为格瑞留下的那盏白炽灯了。

——像一朵耀眼的，我无法触及的烟火。

“去凹凸高中。票已经买好了。”

“不。”

我第一次看到姐姐和格瑞吵架。

“你分数已经超线了！早上电话都打过来了！”姐姐晃着手机，“你现在跟我说你要留下？想浪费我票钱？”

“秋姐，我不能走！”

“……”我看到姐姐沉默了，然后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你是觉得家里没了你就不行了吗？”

姐姐语速不快，语调不高，但就是这样却让我一惊，一把捂住了嘴。

姐姐从不说这些听起来在区分我们俩和格瑞的话，她绝对明白这很伤人，但她说出来了，眼神很坚定，不，坚毅又刚硬，同时又冷漠。

但格瑞直直回视。

“……我不想走。”

姐姐闭上了眼睛，然后把格瑞按进了怀里。

“对不起，姐姐不该这么说……但姐姐真的希望你走，我都搜过照片了，那么干净的教室……那么大的操场……姐姐和这小地方都没法给你啊。”

格瑞也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那天，正当七月仲夏，我怀里还抱着不知从哪家跑出来的猫，目送着格瑞离开了。

我心里泛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情感——姐姐甚至不惜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想把格瑞赶走，但我却很想自私地把他留下来，最后我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想起小一些的时候在夏日的雨夜被雷声吵醒，其实我原本也不怕，但那晚我做了个噩梦。

然后我在被子里躲着，想和姐姐一起睡，又害怕把格瑞吵醒，我悄悄地把头枕在离格瑞的手臂很近很近的位置，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可以安心不再害怕，但格瑞动了动，醒了，翻过来抱住了我。

我很惊慌：“格瑞？”但他只是拍拍我的头，然后小声说，“睡觉，我好困。”

这招确实管用，我不想打扰格瑞就不好意思再乱动，好吧其实被他抱着更不好意思。

但我就没动了。很不好意思地躺在那一动不动地被他抱着。然后我倒是很快就困了，就这么睡着了。

那天我撸着手里胖乎乎的橘猫，盯着格瑞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然后我抬头看天。我看到天上太阳很毒，正像一盏巨大的白炽灯，晃得我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