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归山海（4）
车子开进小区地库，王楚钦有点相信她说的失眠了。
坐上副驾驶没有十分钟，就睡着了。
小小的一团，缩在座椅上，长长的睫毛闪动着，睡得并不安稳。
他脱下外套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有车子开进来，地库的声控灯亮起，他看着她还微微发红有些肿的眼皮，心里又一下一下抽搐着疼起来。
不是已经有了决定吗？赢了比赛就和过去好好说再见的。
怎么就会心软了。
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住回去。
然后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布里斯班那夜，他在孙颖莎的酒店房间门口等到了凌晨四点还不见人回来。
那种坠入深海的绝望的窒息，能吞噬掉一切。
为什么搬回来？回来多久？还爱他吗？或者，只是又对外面的世界厌倦了？那对他呢？能热爱多久呢？
伤透的心摇摆着，好像被三月的风吹进了一层沙尘，小小的沙砾随着心脏的跳动蔓延到全身，粗糙的摩擦着每一寸，呼吸都会痛。
就这样看着她，哪怕在黑暗中，整整两个小时。
眼睛刚睁开，就觉得脖子有些僵住了，一片漆黑，孙颖莎没反应过来是在哪里。
她迷糊慌乱的直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咚”的一声，碰到了头。
“啊......好疼......”
王楚钦无声的叹了口气，飞快且精准的抓回了自己的外套，打开了车顶灯。
“我睡着了？”
“嗯”
“几点了？”
“十点半”
“怎么没叫我？”
他停顿了两秒。
“我也睡着了。”
她不再说话，默默打开车门下了车。
右边胯骨还在隐隐作痛，刚刚又碰了头，王楚钦又那样跟冰山似的。
如果是以前......
他会紧张的抱住她，温柔的哄她，轻声细语的问她疼不疼，还会吹一吹揉一揉。
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以前了。
又想哭了，她深呼吸了两下，拼命压住了酸涩的泪花。
进了家门，径直回到主卧，进了浴室。
水流顺着花洒浇落下来，哗哗的水声掩盖住了呜咽着的哭泣声。
从浴室出来，湿着头发窝进了被子里。
肚子一阵咕噜。
他没有过来问她饿不饿，没有哄着她起来吹头发。
光着脚下了床，厨房里亮着灯。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是西红柿鸡蛋面的味道。
王楚钦正往锅里洒着香菜，准备盛面。
他不爱吃香菜，可是她爱吃。
她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
感受到一阵湿凉从后心传来，他盛面的手顿住了。
“去吹头发，然后吃饭。”
怯生生的语气带着委屈“你帮我吹。”
“孙颖莎，我们分手了。”
压不住的哭腔隐忍着“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不行吗。”
凝滞的空气带着末日一般的寂静。
“不行。”
“是因为那个口红的主人？”
又是许久的沉默。
“是。”
孙颖莎松了手，端起一小碗面条坐到了餐椅上。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进去，扒进嘴里的面条吃不出味道，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
回到主卧，缩进了被子里。
王楚钦拿着吹风机跟了进来。
耐心的帮她吹干了退役后已经慢慢留长的头发。
又从兜里掏出一管跌打止疼的药膏，塞进她手里。
拿起药膏看了一眼，坐起身拉住了他的卫衣袖子。
“不是分手了吗？还过来干嘛？”
“照顾你，好像已经成为了习惯。我应该戒掉这种习惯，开始新的生活，对吧？”
“不对！不对......”
孙颖莎跳下床扑进了他怀里。
“就当我自私又卑鄙吧，你和她分手。现在就分，我不许你有别的女朋友。”
带着灼热的眼泪顺着她贴紧着的他的颈窝流下来。
王楚钦的心又被揪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流也流不完。
他抱起还光着脚的小姑娘，放到了床上。
“我没有女朋友。”
孙颖莎愣住了。
“没有？！”
“口红是谁的？”
王楚钦心里微微泛起一股凉意，她甚至都忘了，是她自己抱怨过急着出席活动，口红却断了。
当时已经吵过几次架，她在气头上了说了分手。
他却没在意，想着自己好好哄一哄，特地去国贸买了口红和蒂芙尼的手链。
回家路上晚高峰堵车，掏出口红想着这个色号小豆包应该会喜欢吧，然后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分手吧，我的东西搬走了，保重。”
只有这一句话。
口红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掉进了夹缝里。
“买给你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你就走了。”
从天而降的欣喜涌入心头，孙颖莎抓起被子抹了抹眼泪，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徐晨皓明明说是有女朋友的。
“谁说你没有女朋友，我是。”
“你不是了。”
他丢下一句“抹药，早点睡。”回了次卧。
第二天，王楚钦是被厨房里丁零当啷的声音吵醒的。
料理台上一片狼藉，灶台上全是米糊的印子，应该是粥锅溢出来过。
平底锅里的水煎包看样子是有些糊了，隐隐有烧焦的味道。
孙颖莎正在奋力拍着黄瓜，玻璃碗里放着粉丝，是准备做开胃小菜粉丝拌黄瓜。
王楚钦站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菜刀。
“你不需要做这些。”
她的语调再一次明媚起来“那我需要做什么？只要不分手，我都去做。”
“什么都不用做。”
空气再一次凝滞。
王楚钦利落的做好了凉拌菜，去了次卫洗漱。
孙颖莎拿筷子戳着碗里的水煎包，实在憋气。
起了个大早，好不容易折腾出来的早餐，还不够有诚意吗？
可是，他依旧毫不在意。
无精打采的吃完饭，跟在王楚钦身后出门、上车，一起到了训练馆。
直到晚上下训，她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王楚钦按奈不住的眼神不知道送过去了多少次，心里嘟囔着，还真是天蝎，说什么都不用做，还真的什么也不做了，连话都不讲了。
孙颖莎也不知道偷偷看过去了多少次。
说什么？不知道。
做什么？不知道。
他的脸到底要冷到什么时候？不知道。
还要碰多少钉子？不知道。
盯着王楚钦收拾好东西要回家，孙颖莎才赶紧凑了过去。
一米八的大长腿，她有些跟不上，一着急，拉住了他的手。
下意识的握住了柔柔的小手，放慢了脚步。
孙颖莎低头看着没有被放开的手，堵在胸口的低气压终于有些散开了。
然而，还不等她舒缓下来的情绪维持五秒钟，就看到了不甘心的付思明站在乒乓球训练馆门外。
虽然先农坛体育场并不对外开放，付思明自然有可以进来的办法。
他快走两步，拦在了两个人身前。
孙颖莎紧张的抢先开口“你别再胡闹了，我跟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我们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付思明，别再来找我了。”
小孩儿是真的动了心，痛苦的扯着头发。
“我们在布里斯班一起看日出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又听到“布里斯班”，王楚钦的手紧了紧。
孙颖莎的手还被握着，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过日出就要在一起吗？我倒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霸王条款。”
付思明仿佛听不到王楚钦的话，捏住了孙颖莎的胳膊“我知道你嫌我幼稚，闹上过几次热搜，我改还不行吗？莎莎，我真的喜欢你……”
王楚钦用力抽回了孙颖莎的手臂，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她有男朋友，你看不到？”
如果言语可以化作武器，估计付思明现在已经没命了。
他不服气的看着王楚钦带上冰刀的眼睛“我知道你们分手了，你也没什么了不起，就那么乐意做挡箭牌吗？”
没什么了不起？
王楚钦拉过身后的孙颖莎，对上她不知所措的小脸儿，低头亲在了她唇上，发泄着愤懑的吻用力而辗转。
唇边微微吃痛，她掐住了他的腰，却不敢推开。
放开怀里的人，他转头看着付思明勾了勾嘴角。
“我……就是了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