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14| 6.0 |晓月秘话3：生之问 译本
日语和英语的版本差异很明显，因此同时参照了两个版本，并对部分内容做了衔接润色。坦白说，se这个秘话写得像大纲囧rz。赫尔墨斯和大部分古代人的价值观不同，使他无法在群体种找到认同感和归属感。至于是怎样一种观念，很像文艺复兴后期的人本主义，对人主宰万物做出了一定修正，强调人性和尊严。之所以形成这么一种观念，和赫尔墨斯的职业有很大关系。可以看《乌尔达哈炼金术和赫尔墨斯之谜》这篇~我会把它贴在下面。
看似善意的话语是最让人痛苦的，比为了理解别人就任意揣测更甚。
“没关系的。”“别担心了。”“你太累了，很快就会好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这些陈词滥调，礼貌的辞令压抑着他真实的感受，使其变得微不足道，没有了纷繁心事，也生不起冲冠怒火，他只好又缩回那个和所有人都一样的、约定俗成的套子里。
他有时也想要奋起反抗，对着“好心”的同事们横眉立眼，只要他们一叫他埋葬魔鬼般的不合群的思考，他就向这些所谓的“援手”亮出利爪。但同事们很可能会用充满怜悯和同情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还是他们爱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吧。”
只要这样，他就能被大家接纳，屡试不爽。于是他习惯了，就这样粉饰太平。
“不过这一次，就是现在，我想坚持自己。”
赫尔墨斯站在高耸入云的天空层上，俯视着极北造物院，底下传来隐隐约约警报声。“危险创造物已逃逸……危险创造物已逃逸……”警报声渐渐笼罩了整个研究院，连天空上也完全被抑制魔法覆盖，除了少数有权限的员工，所有人的魔法都施展不出来了。
“混乱都是我造成的……”
变身后的赫尔墨斯将他的巨手伸向以太网络，注入以太，闪闪发光的魔法字母纷纷浮现，于是关着创造生物的围栏尽数解开。
逃跑的试验创造物应该会先遇上前来抓捕自己的人，那些人可不会在乎创造生命，因为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消灭，而不是镇压。无辜生命的鲜血好像沾满了他的双手，“是我做的决定，也是我造的罪孽。”赫尔墨斯羞愧难当，但自己人单势孤，已经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他其实从没有对任何人真的实施过暴力，更不要说对付前来讨伐他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身份职业，所有人都是星球的血脉。因此，星球的繁荣是集体的最大幸福，也是集体的共同责任。大家必须公正无私，团结一致，即使有分歧也只能诉诸于辩论，才能朝着一个方向发展。即使死了，也要汇聚到星球深处的星海当中参与以太的循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从来不敢表达自己的主张，现在让他施以武力，他心里更是难以克制地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追他的人越来越近了，所过之处一片死寂。赫尔墨斯一边放出越来越多的创造生物以阻塞来人的脚步，一边不由自主地瞥向他们中的一个——阿谢姆的使魔。虽然最开始是这么叫的，但赫尔墨斯知道，所谓的使魔实际是从很久以后的一个文明世界中来到这儿的未来人。即使厄尔庇斯花昭示着痛苦来临，他也能微笑着前进。赫尔墨斯看着他，感受到的不是“好心”也不是“宽容”，而是坚韧的意志，或许正是坚韧意志让他能披荆斩棘。
“我也得坚强起来，我必须得！”赫尔墨斯觉得他必须得敢于直面并且接受那些情绪，惊慌、害怕和坚持自我的孤独，哪怕这些情绪可能压垮了他，哪怕这些情绪驱使着他干出疯狂的事来。
“梅蒂恩，不论如何我都不会逃避，这是你带回来的答案。”
梅蒂恩望着赫尔墨斯的方向，双目无神，赫尔墨斯则慈爱地看着她。梅蒂恩已经收到了停止命令，没有一点活力，不过这也说明她的共享意识已经稳定。赫尔墨斯从中得到了一点安慰。
根据梅蒂恩的报告，浩瀚群星，一片黑暗。关于生命的意义，更是虚无而残酷。这个消息对惯于追求幸福快乐的亚依太利斯居民来说，恐怕是难以接受的真相。连赫尔墨斯自己也需要时间慢慢接受这幅黑暗的图景。他放弃了思考人在茫茫宇宙中的位置，不再关注辩论，也不再琢磨人主导万物的合理性和实用的世俗生活，转而关注起人作为个体的真正尊严与自由。
赫尔墨斯面沉如水，打开了一个更危险的防护，放出了三头巨龙拉冬之王。如果拉冬之王也拦不住追捕者，他打算亲自上阵，孤身做最后一搏。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罪孽和愧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再没有回头箭了。
“上吧！”与其虚与委蛇，活在万难更改、约定俗成的套子里，不如就做一个另类，一个怪胎吧。
“既然是我让你飞到繁星之间去寻找生命的答案，我就要对你负责到底。”
赫尔墨斯在梅蒂恩面前伏低了异化的巨大身躯，巨手已经没法如常抚摸她，于是他凝望着梅蒂恩天蓝色的双眼，从这双眸子里，他似乎看到了往日岁月。
赫尔墨斯睡眼朦胧，眨眼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房间里。“我这是睡了多长时间啊？”赫尔墨斯爬了起来在沙发上坐着，直到同事欧安忒进屋的时候，他才彻底清醒。欧安忒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说自己在醒悟天测园的一个犄角旮旯发现了昏倒的赫尔墨斯，接着就把他背到这儿了。回忆如潮水一样涌来，赫尔墨斯尴尬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我……我可能是没休息好。但是我就要成功了，我马上就完成这个理念了。”
赫尔墨斯在很多年前就提出了具有自我意识的星际探测生命体概念，但由于没有先例可循，设计起来很困难。他初步拟定以潜能量为动力源，确保生命体可以在巨大尺度的虚空中迅速穿梭，继而确定其他智慧生命体的坐标并进行交流。在研究的过程中，赫尔墨斯既体验过成功的狂喜，也品尝过失败的沮丧，这两种情绪组成了一个山重水复的循环，他在其中兜兜转转，徘徊不前。历尽千辛万苦，好在设计方案的雏形终于要完成了。
欧安忒哭笑不得，“那你是不是终于把外观定下来了？你不是一直卡在这儿吗？”，说罢递给赫尔墨斯一篮子水果，示意他这才是生活里最必须的东西。
赫尔墨斯接篮子的手顿住了。欧安忒说得没错，他最不擅长设计创造生物的外形。大家坚信创造生物应该有别具一格的外形，不能像人那样千篇一律，遵守某种既定的潮流。这样才能给星球增光添彩。可叹啊，虽然有的人（比如概念创造领域的最高权威——现任拉哈布雷亚）能随心所欲地创造美丽的概念，但对赫尔墨斯来说，他始终不太会设计外形。
“我不太懂艺术美。”
“不过越复杂的性质，其形式越应该简明。”赫尔墨斯接着说道：“我最了解的就是鸟类，它们的外形正好适应飞行的需要。不过，为了方便和其他生命体交流，它还应该具备一些人类的特征。”
“这确实是条不错的指导原则。但是细节怎么设计？比如外貌、个性什么的。”
赫尔墨斯还没考虑到这些细节，要是潜意识能帮他填补空白就好了，但最后他还是得靠自己。他也不知道陌生的生命体会更喜欢哪种样子，于是他眉头紧锁，在记忆宫殿中翻箱倒柜地寻找灵感。潜能量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光辉，宇宙星辰，鸟翔长空……
“……蓝色。它应该是蓝色的，就像厄尔庇斯的天空，象征着我们飞向宇宙的大门。”
这些话脱口而出。欧安忒想了一小会，就对着赫尔墨斯赞许地笑了。“是个好主意。”
之后，欧安忒和同事们帮赫尔墨斯设计图纸，甚至还为了他举办了几次私人讲座，这些都能帮他为创造物设计出更明确的形象。不出赫尔墨斯所料，他很快确定了那些实用主义的方方面面，在外观设计上则花了很多工夫，但他终于成功了。
赫尔墨斯永远忘不了她出生的时候。他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魔力。点点微光不断聚拢，最后汇成一片辉煌，一只小鸟从这场星光的暴雨中跃然而出。
“你好。”
这只叫声婉转的小鸟还没有他巴掌大，飞羽湛蓝，翼尖几乎蓝得发黑。“她就是我们通往宇宙的大门。”赫尔墨斯想象着她纤长的尾羽在天穹中划过一道弧线，宛若流星。
“梅蒂恩。”
她会成为一颗遨游在宇宙中的流星，梅蒂恩就是最适合她的名字。赫尔墨斯轻声呼唤，他的心也轻快得跟着展翅高飞。他总是担心自己没法为她设计一个合适的样子，但此时此刻，他目不转睛，因为这就是全世界最美丽的生命。
赫尔墨斯和梅蒂恩开始了对宇宙的探索。
继梅蒂恩之后，他又创造了梅蒂恩的姐妹。她们之间共享意识，亲如一体，被一同送往宇宙中做短期探测。前期探测的结果好坏参半。好的是她们已经迈出了一大步，以后还将探索得更远、更深入。坏的是虽然梅蒂恩能将潜能量转变为现实能量，凡是她想做的，理论上都能做到，但她在探索广袤宇宙的实际过程中遇到了一个接一个的难题。
这天黄昏，赫尔墨斯在厄尔庇斯做飞行探测调试，梅蒂恩带着姐妹们的探测结果回来了，忽然变成了小女孩的样子放声大哭。他转身看到她惊恐万状，目瞪口呆。他还没来得及问问怎么回事，梅蒂恩就像被狠狠撞了似的，脚下一个踉跄。赫尔墨斯只好扶住她快要跌倒的身子。
极度的痛苦和恐怖让时间变得漫长，她好像一具僵尸般躺在赫尔墨斯怀里，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没有一丁点儿反应。猛然间，她倒吸一口气，随着身体慢慢地放松，时间又正常流动起来。梅蒂恩羽毛倒竖，不住地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他听着梅蒂恩悲切的恸哭，只能不停摩挲着她的肩膀，试着给她些安慰。
“我们又失败了……又有一个姐妹不见了……”
虽然赫尔墨斯早有预料，但这个消息还是太令人难过了。赫尔墨斯还在努力地安慰她，她站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如实做了报告。她的姐妹被一股潜能量激流卷走了，随后就消失不见了，之前很多次都是这样。
潜能量和以太能量是两种此消彼长的物质。梅蒂恩是潜能量生命体，她体内的以太能量维持在最低水平，因此几乎不受环境以太影响，能在任何环境中生存下来。不论是环绕着烈焰、冰封千里，还是充满有毒气体，这些危险都算不了什么。要是真有别的生命体的生存环境极端恶劣，梅蒂恩会和他们进行共感，当然这有些不切实际，因为生命大概不会在那种地方繁衍。
同理，潜能量构成了梅蒂恩的能量源，使她极易受到这种能量的影响。潜能量在这颗星球上十分稀薄，只有强烈的情感能激活它，但它占据了宇宙物质总量的68.3%，在那里有着难以预测的复杂表现。比如在某片搜索区，有一颗能控制潜能量的星球，它能“孕育”潜能量，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思考和表达。又如在另一片区域，潜能量仿佛一场无休无止的暴风雨，倾泻在情感、记忆汇聚而成的汪洋上，把周围搅动成混乱的激流。
在探寻智慧生命的过程中，梅蒂恩无法理解这些奇观，但她像一只飞蛾，深深被潜能量的火光吸引，即使她会在火光中走向毁灭。
“别担心！哪些地方……不能去，我们已经……知到了！有生命的星星……肯定会找到的！”
经过刚刚几番痛苦经历，梅蒂恩依然保持着探索热情，赫尔墨斯却一下子泄了气。以后的探索中，还要牺牲多少梅蒂恩的姐妹？他又要目睹多少次梅蒂恩僵直着身体，了无生气的样子？就算那种痛苦只是暂时的，恐怕他也……
“我们也许找得到，但是……”他试着组织语言，低着头在愧疚中陷入了沉默。叹了口气，他睁开紧闭的双眼，却见梅蒂恩的眼睛里满是好奇，正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赫尔墨斯这才意识到失态，他在心底责怪自己，深深吸了口气来平复心情。梅蒂恩的小手突然伸了过来，夸张又笨拙地来回抚摸着他。
“要有信心，赫尔墨斯！我们……会找到的。然后……人人都会开心的，你，我，大家！”
梅蒂恩安抚了好一会才收回了小手，给他留下了一头草窝似的乱发和一颗安定的心。他看着梅蒂恩笑了，梅蒂恩也看着他，可爱地咯咯笑着。
“你说得对，梅蒂恩。我们一定能在某个遥远的星球上找到答案，然后为我们的星球带来一场变革。”
赫尔墨斯站了起来，凝视着漫天繁星，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
这种希冀并没有延续下去。某一天，梅蒂恩的共享意识突然失控，她和她的姐妹们在一场爆炸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说，爆炸产生的猛烈冲击波触发了造物院的记忆装置卡伊洛斯，它把造物院内所有人的记忆尽数抹去，陪同来访厄尔庇斯的某十四人委员会成员也没能幸免。
后来，赫尔墨斯了解到当时有很多栅栏被打开了，很多创造生物在混乱中丧生。提交了相关调查报告后，他的一个下属稀里糊涂地推测，也许是他自己放走那些创造物的。
“要是您，可能真会这么做吧，所长。”
会吗？赫尔墨斯什么都忘了，他想：如果知道是这种结果，我难道会这么鲁莽吗？我会这么残忍吗？况且，爆炸真能波及到造物院吗？这里这么偏僻。
可是梅蒂恩真的消失不见了，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恐怕不是残忍一回就办得到。
赫尔墨斯忍不住责难自己，正是他创造了梅蒂恩，也是他一手把梅蒂恩送到宇宙里去的。但最可恨的，是他怎么总是对这个世界满腹疑惑！让所有的思考随波逐流就好了，或者试着和不一样的道德观和平共处也行，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可名状的痛苦折磨着他和梅蒂恩。
快告诉自己到底要相信什么啊。
别人非但没谴责他的不仁，反倒支持他那么做。同事对他的好意，给赫尔墨斯心里再次引起了痛苦。
“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没事。不就是几天的记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创造生物也可以不停再造嘛。”
不管是记忆丢失，还是杀死创造生物，都不影响他们的生活，也就不会减损他们的快乐。不是一向如此吗？他们并不关心动机和手段，也不关心过程和程序，只要结果有助于星球的繁荣、群体的幸福，行为就是正当、道德的。功利主义不断渗透着他，然而为了消弭精神的折磨，他最终束手就擒了，试着从心底去相信这种道德，像大多数人一样活着。后来被正式提名为十四人委员会的一员，他为了星球的利益和集体的幸福奋不顾身，直至身死魂散。
赫尔墨斯曾经在痛苦中的绝望挣扎，似乎没留下一点儿痕迹，但他真正为之斗争过，为之牺牲过的火种能穿越历史的莽莽尘埃，直到遥远的未来，在对峙着末日的人们心中烧成熊熊大火。感受、思考、抗争，苦难、尊严、幸福……尽管残酷，这也许就是梅蒂恩探索报告中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生命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