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冰雪洞窟(节译十)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CAVES OF ICE》,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十章
瓦尔哈拉人非常乐意遵从这样的命令,他们立即向开阔地上毫无防备的绿皮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我们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在它们能够对此做出回应之前,两只兽人就已经被一连串的光弹掀翻在地。
不过其它兽人很快就回过神儿来,它们以对于这种低能生物而言异乎寻常的敏锐评估着眼前的局面,【注:尽管以其它种族的标准来看,兽人显得野蛮原始,但它们对于战斗的那种天生的理解能力不次于旁人。】随后它们立刻再度散开,意图增加我们的射击难度。有两个家伙躲到一堆乱石后面,开始向我们还击。幸而它们的枪法和平时一样差劲,没有给我们造成任何伤亡,但它们离我们很近,这让我们充分利用到了自己的掩体。绿皮射出的爆弹不时在我们身边炸裂开来。突然间不知是什么东西刺伤了我的脸,我连忙用手一擦,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仔细一看才明白原来是混乱中一小块碎石击中了自己。这儿离敌人委实太近,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我顺势退到洞窟的深处,为提高还击的精准度,把手枪架在一块近便的岩石上。
等看到我们被压制住后,洞外四只没有躲进掩体的兽人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像平时一样扯着脖子高声尖叫,一心只想冲上前来把我们砍成肉酱。当它们接近我们时,甚至都懒得瞄准,只是偶尔会用手中的武器朝我们开上几枪,除了进一步确保压制效果之外,只不过制造出了大量的噪音,根本就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人员伤亡。
“卢恩特。”我喊道。“干掉石头后面的绿皮。”
“政委,瞧好吧。”他干净利落地回应道,接着一把抄起火焰喷射器,从藏身的岩石后面探出身子。我朝对面的兽人狙击手(前提是枪法如此稀烂的家伙得能配得上这个光荣的称号)射出几发光弹。好在海尔和西姆拉领会了我的意图,用手中的光枪压得对方抬不起头。格里芬和玛格特则集中火力对付迎面向我们冲来的兽人。那个头盔上绑着角【注:这是兽人中一种象征权威的常见装饰品,显然是用来证明它们可以征服比自己体型更大、更难对付的家伙。】的大个儿兽人膝盖上中了一发光弹,兽人们被迫暂时减缓冲锋的脚步。兽人头目一头栽倒在雪地上,它的两个下属也被那庞大的身躯绊倒。在能够挣扎着爬起来之前,三只绿皮扭作一团,一时忘记了向我们开枪,粗鄙不堪的喉咙还一直互相交换着污言秽语以及能够打晕格洛克斯兽的重击。
这短暂的空档对于卢恩特来说已然足够,他挺直了身子,对准躲在岩石后面的兽人射手喷出一道灼热的钷焰。伴随着愤怒的嚎叫,两只兽人跳出了掩体,就像是燃烧的火把一样,径直向我们冲了过来。四支光枪一齐开火,将尾随在后面的一只打翻在地,而冲在前头的那一只仍在拼命向我们靠近,身上的热量将周围的积雪化成了蒸汽,灼热的火焰把它烧得皮焦肉烂,透过滚烫的皮肉甚至可以看见烧焦变黑的骨头。
“我的天呀!”卢恩特调转火焰喷射器,想要再次射击,这时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疑,身体猛地向后栽倒,胸口赫然被炸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我急忙把目光转回先前倒地的三只兽人,此时它们都已站了起来,用手中粗制滥造的武器在倒地的喷火兵周围掀起连片的积雪与碎石。显然看到同伴的遭遇之后,它们认定喷火兵是眼前最大的威胁,一心只想先干掉卢恩特,而暂时把我们其他人撂在了一边,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尤根!”我指着残存的三只兽人下达了命令,此时它们所在的位置恰好就在热熔枪的射程之内。副官冷笑一声,把热熔枪对准一瘸一拐的兽人头目,那家伙显然还沉浸在击毙我们同伴的胜利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正向它逼近。我这辈子见过无数的爆弹枪创伤,我很清楚卢恩特那种程度的伤势可以立即置人死命,爆弹撕碎了他套在大衣里面的防弹护甲,在他的胸腔里发生了爆炸。现在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报仇。那支重武器再一次发出了嘶嘶的响声,瞬间将它面前的雪幕化为了蒸汽,将兽人头目还有紧挨在它旁边的两只绿皮变成了一堆冒着热气的残渣。剩下的那只兽人被眼前这一幕可怕的景象惊得不知所措,它那被灼热闪光烧得焦黑的左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随后它转过身子拔腿就跑。(这恰恰说明至少还有少数兽人并不像它们外表显示的那般愚蠢。)
我挺直了身子,就像是在靶场练习射击一样把手枪支在左前臂上,努力抑制住仍在颤抖的身体,仔细瞄准了目标。我不清楚这颤抖是惧怕太空死灵的延迟反射,还是为卢恩特的惨死感到愤慨,抑或是自己不堪重负的身体在这相对温暖的环境中的自然反应,但即便有它的干扰,我也下定决心要亲手了结那畜生的性命。我扣下了扳机。感谢改造手指让我稳稳瞄准了目标,光弹在兽人的两个肩胛骨之间开出一个小洞,一股脓水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格里芬和玛格特趁它站立不稳口中发出痛苦的嚎叫时也端起光枪向它射击,我们就像是射杀野兽一样处决掉了那家伙。
只有当我站起身来慢慢呼气时,那种令自己浑身疼痛的紧张状态才得以缓解,而颤抖也渐渐得到了控制,随后我注意到那只满身火焰的兽人仍在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走过来,尽管此时它步履蹒跚,身体摇摇欲坠,却一心只想在临死前干掉折磨自己的对手。必须承认此时这一幕十分骇人,我正要下令让士兵们解决它时,兽人猛地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周围的积雪被滚烫的尸体融化成了一团蒸汽。
四周突然陷入一片寂静,除了永不间断的寒风发出的阵阵哀嚎,和我喉咙里传出来的刺耳呼吸声,其它什么都听不到。
“卢恩特怎么样了?”格里芬问道,她那沉闷的声音已经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死了。”海尔站在卢恩特残破的尸体边上确认了这个情况,溢出体外的鲜血与内脏已然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我强迫自己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看阵亡的士兵,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这与平素那种发自肺腑地庆幸“还好躺在那儿的不是我”的感觉不同,当然那差一点儿就变成了现实。)
“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这已是此时我能想到的最高赞誉,而在场的每个人都神情庄重地点了点头。格里芬向海尔和西姆拉打了个手势。
“把他带上。”她说道。“我们轮流搬运尸体。”我摇了摇头,很清楚在第一次指挥行动时就失去一名优秀下属的事实对她的打击很大。必须得说,这绝不轻松,但过段儿时间,你便会接受这个事实。而且你要明白,不管别人怎么说,帝皇不可能保佑得了所有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坚持要身体力行来妥善地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真希望大伙儿能把他带回去。”我尽可能温存着语气。“但真的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原以为中士会反驳我的观点,但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稍后再回来接他。”她说道。我再次摇了摇头。
“这恐怕不行。”我尽可能婉转地解释道。我突然发现有四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尤根当然不会这么做,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只会无条件地表示赞同,他对于权威的那种顽固而又缺乏想象力的顺从倒成了他身上很难被外人发现的最重要的美德。)
“为什么?”我很开心地注意到,她并不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只是想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我认为他们每个人都有权得知我做出这项决定的理由。
“我们不能留下任何可以证明我们来过这里的痕迹。”我指出道。“目前太空死灵只意识到了绿皮的存在。”至少我希望是这样。“要想给其他人发出预警,此时的最佳选择就是趁死灵们忙着解决已知威胁的当口悄悄溜走。”
“还有兽人。”格里芬点了点头,勉强理解了我的意思。“若是被它们发现卢恩特的尸体,它们也会跑来追杀我们。我懂。”
“我很抱歉。”我又说道。“但这是唯一的选择。”我示意尤根上前,他已经准备好了热熔枪。我一度想要回收火焰喷射器,但这么做有些得不偿失:那对燃料储藏罐对于队伍里剩下的任何人来说都太过笨重,况且点火机构也已经被爆弹打坏了。我翻看了卢恩特的口袋,想找出一些私人用品,等到战事结束后把它们寄给他在瓦尔哈拉上的家人,他们也许会用得着(我并不确定他是否还有家人,只是例行公事能让自己的内心好过一些),然后拾起他的激光手枪,把它交给尤根。与其把枪与尸体一同火化,倒不如把它留给尤根,起码手枪在可能发生的近身战中还能发挥不小的作用。随后我冲副官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随后他扣动了扳机。在燃料罐中剩余钷的帮助下,卢恩特的尸体在几秒钟内就化成了一团蒸汽,我带领其他人默默做着祷告,把他的灵魂托付给了帝皇。
当我们转过身子时,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沮丧,漫天飞舞的大雪已然开始抹去热熔枪留在岩石上的印记,而我们正是在那里目送我们的同伴启程前往黄金王座侍奉帝皇。有时,当我坐在忠嗣学院的书房里拿着一杯阿马赛克【译注:这种酒在帝国很是常见。】观看壁炉中的火焰时,不禁会回想起所有我遇见的战死沙场的男男女女,而直到今天他们都没有一座墓碑来向后人宣示他们曾经存在过,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还记得他们的人,等我死后,他们的最后一丝痕迹也会随我一同永远从世间消失。我要感谢帝皇让我活了这么久,感谢他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最后一战,感谢他让我在克服千难万险之后能够平静地躺在床上走完自己的一生。(如果走运的话,希望我能躺在某人的怀里安详地闭上眼睛。)【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部分的档案是在第十三次黑暗远征爆发的几个月前完成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吞噬了大半个星域,尽管年事已高,本已退休的凯恩还是被卷入了这一事件。】
我们在洞窟的入口处停下脚步,格里芬开始快速清点我们剩余的炸药。
“没有时间再做这些工作了。”我敦促小队继续前进,希望自己没有表现得过于不耐烦。“现在我们必须要争分夺秒。”
“是的。”她跟上了我的步伐。“而且也没必要惊动那些铁皮人,对吧?”
“没错。”我说道。此时炸塌通道不仅会让太空死灵巡逻队意识到我们的存在,而且也会把它们与兽人分隔开,而且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它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隧道网络的其它地方。当然它们终归能够找到进入矿洞的通路,但我敢打赌一旦它们发现一个出口和外面的敌人,它们会无视其它一切东西,直到把绿皮杀光为止;或者说起码也会干掉隧道附近所有能够找到的敌人。我把这些解释给格里芬听,她点了点头。
“很有道理。”她说道。
“有件事我还没想通。”尤根缓缓说道。“它们起初是如何走出那座坟墓的?”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我原以为我们炸塌的岩石足以挡住它们很长时间,但在它们掌握的科技巫术面前,钛族人看起来就像是一群石器时代的野蛮人,所以绝不能低估它们。
“我们很快就能查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恐惧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裹尸布一般笼罩着我。
通常情况下,回到熟悉的隧道会令我感到十分安心,但自从得知有太空死灵盘踞在里面,甚至还有可能正在搜索我们藉以行进的这条隧道,我的胃便被吓得缩成了一团。我宁愿躲在黑暗中行进,依靠高斯武器发出的怪异绿光来发现它们的踪迹。但队伍中的其他人不具备我这种隧道优势:他们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道路,只能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进,而且还会制造出比闯进陶瓷商场的格洛克斯兽更大的声响。所以我们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使用老兵那种不会耗尽体力的急行军方式,像往常一样打开手电筒来照亮四周的冰墙。
“前面有东西。”在隧道中行进了两公里后,担任排头兵的西姆拉突然向我报告说道。当队伍放慢速度,举起武器瞄准隧道时,我的手掌又感到一阵刺痛。
“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我不知道。”通讯器里传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困惑而非惊慌。“这里有大量的血迹。”
对我们来说,至少这是个好消息:能流血就说明那玩意儿不是太空死灵。我们收束队形,向前推进了两百米,与他会合。当我们看到士兵时,他正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他的手电筒照出了一大堆屠宰过的鲜肉。正如士兵先前回报的那样,周围的冰都被染成了深红色,被凝结的鲜血弄得甚是光滑。我暂时还看不出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它比人类可要大得多。等我们走近后,我才看清那东西的实际尺寸。
“这是一只安布尔。”海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不再是了。”玛格特补充道。
“它是哪儿来的?”尤根和往常一样表现出了自己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的天赋。格里芬耸了耸肩。
“齿轮小子肯定算错了它们的数量。”这自是明摆着的事。我更关心它是怎么死的。当我靠近检查尸体时,马上便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尸体被划开的伤口表面结了一层光滑的冰,从新鲜程度判断,这畜生是在不久之前才被杀死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在近身战中解决了这只生物,它对于锋利刀具的掌握都如同外科手术一般精准。
“它的皮哪儿去了?”西姆拉大声问道。格里芬耸了耸肩。
“太空死灵会使用壁炉地毯吗?”
“我从来没注意过这个。”我示意众人继续前进。我不介意承认,这具尸体所揭示的一些信息让我十分恐惧。我见识过太空死灵那种高效而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杀戮方式,但这具残破的尸体显示出的那种精确和愉悦的虐待倾向有些似曾相识,我会把它与灵族叛徒联系在一起,那帮家伙就像是对付人类一样肆意折磨自己的同类。【注:它们比凯恩介绍的还要残暴。灵族海盗似乎被黑暗力量以某种方式控制了心智,它们与未受污染的同族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神圣帝皇的忠实臣民与那些以邪神之名试图征服全人类的叛徒一样水火不容。】
当我们抛下这骇人的战利品继续前进时,所有那些血腥的痕迹很快就被周围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手电筒小小的庇护光圈在这黑漆漆的洞穴中显得十分无助,而我发自心底的恐惧感也愈发强烈。我们每走一步都更加接近那处神秘的坟墓与那里面隐藏的恐怖之物。(自打那次在太空死灵的地下墓穴深处逃亡的经历之后,我对它们的认识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深刻,我承认此时的自己行动愈发困难,每前进一步都要竭尽全力才能抑制住内心中想要放声大叫落荒而逃的念头。)
最终一种宿命式的麻木笼罩住了我。显然撤退无论如何都不成其为选择,如果顺着原路返回的话,兽人军队会像太空死灵一样干掉我们,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快返回精炼厂,取得它的庇护。(此时看来,在“嘎尔甘特”和远古怪物面前,我们的防线委实微不足道。)
我那和往常一样可靠的方向感显示小队马上就要到达先前发现的那个入口,我连忙敦促士兵们要更加小心周遭的动静。从他们的表现看来,我这番举动有些多余,毫无疑问,他们和我一样充分感受到了这些隧道带来的压抑感,清楚知晓在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正等待着我们。自从与兽人交火之后,我一直是右手握枪,我用左手解脱了自己那可靠的链锯剑。和手枪一样,我已经记不清它与我并肩作战了多少年,在我心中已不再把它视作武器或是一件独立存在的物品,此时出鞘的旋转剑刃就是我身体的延伸。【注:根据我与他的私人交往,我可以证明凯恩即便不是整个星域中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起码也是这个星区里剑法最为精湛的剑客之一。即使他退役之后,在他年过百岁时,忠嗣学院里也没有一个搏击教员是他的对手,他那无与伦比的剑法是通过数不清的实战磨炼而成的。(我要补充的是,许多被他打败的人都十分懊恼。)奇怪的是,他的回忆录里那些关于肉搏战的描述中并没有向世人展示他那些精彩绝伦的实战技巧,可能是因为他的战斗方式趋近于本能,而他又从没有费心去剖析这其中的种种细节。】这感觉让我十分安心,当我们绕过塌方墓穴入口前的最后一个转角时,我的呼吸已不似先前那般急促。
整支队伍只保留了西姆拉手中一支手电筒来提供照明,让大家的眼睛能够稍微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我们其他人都躲在暗处全神贯注地掩护他前进,起初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堆积在地面上的岩石和碎冰将隧道的宽度缩减到了原来的一半,这和我先前的印象没什么不同。不过我的手掌仍旧很疼,通常这是潜意识对于潜在危险的预警,所以我放慢了脚步,借助西姆拉手电筒的光芒查看那堆残骸,等待自己那隧道老鼠般的直觉提供缺失的线索。
无论我多么努力观察,这堆碎石看起来都没有被翻动过。我的目光扫过几米外的一片阴影,随后落在隧道墙壁那隐约可见的纹理上,照在上面的手电筒光柱理应以我们习以为常的方式发生反射……
“西姆拉,查看一下距离洞穴五米处的隧道墙壁。”我给他指明了方向,然后等着我们的排头兵用手电筒照亮那个区域。
“我的天啊!”格里芬举起了光枪,她那一声充满了惊讶的感叹将我们所有的反应都用言语表达了出来:当然阴影不具备这样的效果,正如潜意识一直试图告诉我的那样,我们理应看到隧道墙壁的纹理。那里出现了一条新的隧道,天知道它会通到哪里。这想必是我们刚才见过那只已经变成一堆鲜肉的安布尔的杰作。
“有爪痕。”西姆拉用手电筒照了照黑漆漆的洞口,证实了我的猜想,然后光线继续深入。突然,他端起光枪,摆出准备射击的姿势。“天啊!”
不明所以的我们急忙跑过去与他会合,一齐聚集在洞口窥视里面的情况。起初它看起来与我们之前走过的那些由安布尔挖出来的隧道没什么不同。之后跟随着手电筒光柱的指引,我终于看清了那里面藏着的东西,不由得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是兽人。”尤根说道,副官的神情还是那般淡定,便仿佛他正要递给我一杯新鲜的坦拿茶。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玛格特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这场讨论。“没了皮之后很难看出它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里躺着六只兽人,全都死了,而且和倒霉的安布尔一样被剥去了外皮。透过那薄薄的冰层望去,它们与那些常见的供见习医生演练的解剖模型别无二致。(当然前提是绿皮们得要关心这类外科医学上的细节。)【注:事实上它们确实会,虽然采用的方式与我们了解的那种良好的医学实践大相径庭。】
“是什么杀死了它们?”在可能的范围内,海尔的脸色变得煞白。说实话,我已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它们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强有力地证明了起码有一队兽人在我们之前进入了隧道,而我们根本无法确定有多少这样的野兽已经绕到部队的防线后方大肆破坏。更不用说不知还有多少兽人挡在我们返回精炼厂的路上。我只知道太空死灵也许应该为此负责,而且坟墓孵化出的行凶怪物必然不是自己想遇到的东西。伴随着预警式的刺痛,我意识到这条崭新的隧道与我们封住的那一条几乎平行,我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一心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看看这个,长官。”尤根拿起一支兽人使用的劣质爆弹枪,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的神情。爆弹枪被干净利落地切成了两半,断口处的金属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如果残留在上面的血迹可以作为依据的话,是一把异常锋锐的利刃完成了连枪带手的分解工作。我不假思索地开始检视散落在尸体周围的装备,想要找出一些线索,查明它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要证实这一点十分困难,但它们携带的武器和几块没有染血的破布令我回想起了那群击落我们穿梭机的侦察兵。
这个推论合乎逻辑,但却让人非常不安。这意味着我们要对付的这群兽人与同类大不相同,它们善于秘密行动与伏击作战,而不是像寻常兽人那样喜好大声宣示自己的存在,不分青红皂白地浪费弹药。
“我们不去看看隧道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吗?”格里芬说这话时的声音透着一股不情愿。我摇了摇头。
“不。”我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保持镇定,控制住了说这个词时的音量。“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回去报告我们发现的情况。”
“而且,”玛格特随手指着那些残破不堪的兽人尸体插话道。“在我看来这就像是一个写着‘禁止入内’的警示牌。”
“那么就让我们遵从它的暗示。”我说道。格里芬点了点头。
“我完全赞同。”
“等等。”海尔已经撤回了主通道,站在堵住墓穴入口的落石旁边,为我们警戒背后的情况。(拜那只离群的安布尔所赐,我们先前的努力徒劳无功。)“我想我能听到有什么异动。”
“你能说得更具体一些吗?”即便没人趴在她耳边的通讯器旁偷听我们的谈话,我还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
“落石的后面有动静。”她的声音也很低沉。西姆拉熄灭了我们唯一一只点亮的手电筒,急匆匆地跑出去为她提供支援,我们的周围立时陷入到了黑暗之中。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幽闭恐惧症,我想这都是拜自己的成长环境所赐,但在那一刻我们周围的黑暗竟似有了重量,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此时的我略有些感激尤根身上那股熟悉的体味,它向我证明至少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同伴。以防万一,我从剑鞘中拔出了链锯剑。
我控制着呼吸,舒缓着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脏,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起初我只能听到同伴的呼吸和他们抢占有利位置准备战斗时衣服的摩擦声。随后我等待的那个声音终于出现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从诸多声响中脱颖而出:那是靴子踩在结满寒霜的地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以及用兽人语轻声交谈的讲话声。
“让它们再靠近一些。”我压低了声音。在听到队伍其他成员的低声回复后,我伏低了身子,尽可能减少暴露的面积。“等它们转过落石再开火。”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策略,而且很有可能收获奇效,不过我的同伴们缺乏在隧道中隐秘移动与作战的经验。我不清楚海尔或是西姆拉中的哪一个人要为此负责,当他们躲进坍塌的碎石堆后面时,不知是谁碰到了上面的一小块碎石。
当它掠过冰面上时,我屏住了呼吸,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黑暗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嗅探声,随后便是压低声音的谈话声。我听到了其中的一个词,“humiez”【注:这是兽人那低劣的喉咙能够发出的最接近于哥特语词汇“humans”的声音。】,我以前听过很多次这个带有兽人特征的发音,所以我知道那帮畜生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埋伏。
这时从落石后面透过了一丝橙色的亮光,就像火焰一般闪烁个不停,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显然迫近的兽人中有一个家伙携带了火焰喷射器,在平时那常明的火种能为整个队伍提供照明,而到了关键时刻它又会变成效果极其显著的重型支援武器。我的脑海中立即就想起了被卢恩特引燃的那两只兽人的惨状。我下定决心要优先解决掉这个兽人喷火兵:在我见识过的所有阵亡方式当中,被烧死是最令人不快的死法。
“退后。”我压低声音说道,不过这似乎有些多余,因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随后我平端激光手枪瞄准了绿皮的必经之路,静待目标的现身。
然而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兽人并没像我预想的那样盲目冲上前来与我们展开激战。对面突然丢过来两个小东西,在结霜的地面上弹来弹去。
“手榴弹!”西姆拉喊道。他的话音刚落,那两个要人命的东西便炸裂开来,随后一阵有如疾风暴雨般的弹片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男兵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身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伤口。即便大衣下面套着防弹护甲也无法挡住所有的弹片,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鲜血浸透了他的外衣。海尔比较幸运,她的同伴挡住了绝大多数弹片,但我能看到她那血流如注的左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女兵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单手端着调成全自动射击模式的光枪对着敌人疯狂扫射,石堆后面的兽人毫无思想准备,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从回荡在隧道中那包含着愤怒与痛苦的惨叫声判断,她至少击中了一只兽人。
“海尔!快回来!”格里芬喊道,但为时已晚,一连串犹如冰雹一般的爆弹将海尔撕成了碎片,隧道中顿时就像是下了一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血雨,随后兽人向我们冲了过来。当第一只兽人冲过这条狭窄的隧道时,身受重伤的西姆拉拼尽全身力量试图举起手中的光枪,但还没等他扣动扳机,一柄厚重的砍刀便将他的脑袋劈成了两半。绿皮大声庆祝着自己的胜利,但它还没高兴多久,玛格特和我就一齐开火,光弹带走了它的大半个头颅。格里芬则用弹幕封锁住了兽人的必经之路,试图阻止其它兽人冲过来袭击我们,但她的努力徒劳无功。热血沸腾的兽人根本就不知道自我保护,它们似乎很乐意与敌人同归于尽。此时又有一只绿皮冲过了狭窄的通道,用手中粗糙的爆弹手枪向我们疯狂扫射,令我感到万分惊恐的是那具火焰喷射器喷嘴处的火光愈发明亮,看来它的主人马上就要抵达战场。
“尤根!”我指着那点骇人的火光,大声喊道。“干掉喷火兵!”副官点了点头,端起热熔枪,小心翼翼地对准了目标。在那之后我无暇再观察他与其他人的行动,那只绿皮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抡起手中的砍刀猛砍我的脑袋。
我缩身避开这一击,本能地举起嗡嗡作响的链锯剑架住兽人沉重的大刀。当精金锯齿与粗糙的锻造金属咬合在一起时,我手中坚固的机械装置抖个不停。四处飞溅的火花就像是一颗颗微型恒星一样融化了地面上的寒冰,随后我转动身躯,顺势一带,让这只用力过猛的畜生一头撞在墙上。当它粗鄙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覆盖着一层寒冰的坚硬岩石上时,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绿皮转过身子恶狠狠地盯着我,露在唇外的獠牙上还挂着一长串口水。此时它真的被惹火了。
很好。我在它腿上开出一道足以瘫痪人类的创口,但这对它而言似乎只不过是一处微不足道的刮伤。正如我预料的那样,它用那柄笨重的大刀向下猛劈想要挡开我的攻击,我自下而上一剑划在这家伙的脖子上。一时间兽人吃了一惊,似乎想弄清楚这突然涌出的鲜血究竟从何而来,但它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对于其它生物而言,这一下无疑是致命打击,但我与兽人打过很多次交道,十分清楚这些家伙的生命力十分强悍。于是我平挥链锯剑,将它的脑袋从脖子上砍了下来。
整个战斗过程可能只持续了一两秒钟。我回过身子时,双眼被热熔枪射出的灼热闪光刺得生疼。
“我打中那家伙了。”当我不停眨着眼睛试图恢复自己的视觉时,尤根向我汇报了他的战果。我心中还在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懊恼,这种程度的暂时性失明很可能会让自己横尸当场。
“小心!”我肺中的空气被猛冲过来的玛格特强行挤压了出来,她一把抱住我的腰,把我推离了原地,一块巨大而又不太友善的岩石旋即砸落在我适才站立的位置上。
“谢谢。”我说道,仍试图从眼前翠绿色的迷雾中辨别出红发士兵的身影。她对我笑了笑,并再次点亮了自己的手电筒。
“随时为你效劳。”她说道。
“顶壁要塌了!”格里芬喊道,而我开始能够听到头顶传来的吱吱隆隆,这些响动告诉我她说得没错。显然我们早先在这里引发的那次爆炸使得岩层变得很不稳定。若不是被太空死灵搞得心神不宁,身为隧道专家的我应该能够提早发现这一点。
“后退!”我喊道。我那与生俱来的本能终于发挥了作用:我们身前这条隧道的状况听起来最为糟糕。所以我们只得跑回那条安布尔刚刚挖掘出来的隧道,躲在里面等待外面的声响归于平静。
“我的天啊!”尘埃落定,格里芬开口说道。这并不怪她。随她一同出发的九名士兵此时只剩下玛格特还留在她的身边,她肯定会为损失了这么多优秀的下属而感到痛心疾首。充满活力的冰尘在手电筒的光束前面翩翩起舞,我们看清了眼前的景物。那条原本被我们封住一半的通道业已变成了一道无法通过的碎石墙。兽人和我们倒下的战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完蛋了,不是吗?”玛格特问道。我摇了摇头,不敢开口。在我看来,她说得似乎没错。
“我可以用热熔枪对着它再来上一发。”尤根建议道。“看看是否能打通一条出路。”这更有可能会引发进一步的塌方,并让我们因此送命。我再次摇了摇头。
“那也许不是个好主意。”我对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克制而感到非常惊讶。
“我们可以返回先前那条峡谷。”格里芬建议道。“试着经由陆路返回精炼厂。”顶着暴风雪翻越一座盘踞着兽人的山脉无异于自杀。而且中士那怀疑的语气表明,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们只剩下一个选择。”在进行描述时,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理智并不赞同这个极为冒险的主意。我试着回忆罗嘉什在鸟卜仪里编制的由安布尔挖掘的隧道组成的地图,然后将我们刚刚发现的这条新隧道添加了进去。若是走运的话,这条通道在不远处也许能与其它隧道交汇在一起,让我们可以绕过挡在前面的障碍。
从另一方面说来,这条隧道与我们先前一直想要封锁的那条差不多是平行的,太空死灵显然已在使用那里。如果我们继续前进的话,前景无疑是九死一生。
不过,“九死一生”肯定比“必死无疑”要好得多,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出发时还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小队,走到这里,人数便只剩下了一半,而饱受摧残、精疲力竭的我们还不得不穿越这条通道,去面对那仍然挡在前面的最大危险。
当我们接连从那些封冻的兽人遗骸旁边走过时,我把自己的目光从残缺不全的尸体上移开,很想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会让我们所有人丢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