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第二十章)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
第二十章 咒言
平原中一片死寂。
两面环山,山的那一边是一条宽大流淌的江水,平原尽头还是高山,没有出路。
静谧如幽玄,骆珉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疑惑。
仲堃仪给的撤退路线,应该万无一失,然而此处并无一兵一卒前来接应,甚至是个死地。
仲君既然清楚的知道天权秘境,这条秘密之道就应该会在计划开始之前告知,不可能等到计划失败才传送而来。
当日仲君送来连弩就证明在仲君的计划里天权这一战是不可能败的,也就是说明,仲君不可能算到此战溃败,甚至连夜送飞鸽而来,所以这封飞鸽传书是假的。
飞鸽的内容是真的,但飞鸽不是仲堃仪送的。
骆珉的内心开始崩溃,即便他再精明,得知那个权谋算术不败之人还活着,并且回来报仇,都会产生深深的恐惧,而在这种恐惧之下是不可能还能正常思考的。
泣血魂归。
慕容黎攻的就是他的心。最后一刀刺在要害让他一瞬间大脑空白,突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天,是晴的,雾澜江的江水被太阳蒸起一团团烟雨,将这方平原笼罩在其中,空气闷塞得让人有些易暴。
骆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若是有人埋伏于两面高山丛林之中,他与他的两万人马,后果只有一个——死。
他迅速整理部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是一个死地,没有任何生路,他现在必须马上离开,带领这部分人马集中进攻昱照山其中一处关隘,或许还能侥幸逃出去。
遥远的江岸上传来一阵阵鼓噪声,随着这闷塞的天气,一下一下,如重锤般敲打在所有人心底。
所有人忍不住停下动作,探首张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
恐惧开始迅速蔓延。
骆珉脸色惨变,果然,此处有伏兵,只是,他明白得有些晚了。
他亲自将他的兵卒带进自己的坟墓。
十万精兵,如地狱的修罗,黑压压挤满了这方平原,将骆珉与他的两万天枢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瞬息之间,天枢士兵发现,他们陷入了绝境,不是说仲大人前来接应吗?这些陌生的面孔,又是什么人?
子兑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一眨不眨盯着骆珉,发出一声厉啸:“杀!”
“除了这个人,留给部落首领。”
琉璃士兵发出震天怒吼,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挚出雪亮的刀锋,展开屠杀。
骆珉感到一阵绝望:“你是谁?”
“一位向你索命的人。”子兑贯彻他的命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全灭不留。”
“杀!”
鲜红的血喷在天幕上,红得像朝霞。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很快,这场战役就结束了,天枢士兵被屠杀殆尽,骆珉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的囚车中,他的眼中已没有一丝光亮,成了惨白死灰。
他彻底败了,败得天枢两万人永远埋骨他乡。
故事结束,他都无法明白他究竟是如何败的。
尸体堆积如山,整片平原都在暗红血色之下颓败。
子兑吩咐下去,清扫战场。
他不会在这个地方留下任何有关琉璃的痕迹,这是一个绝对机密之处,就应该一直被隐藏下去。
长史疑惑:“王上,慕容黎既然是一位已死之人,何不就地斩除?留着必定是祸患,此处他已知晓,就不是绝对的机密,日后王上若要行事,必然又得多费一番周折。”
“本王杀不了他。”子兑缓慢沉重的摇了摇头,威严宛如大山一般:“这还是一处机密,是他钳制天权的手腕,天权王若是日后想要吞并瑶光,本王就是慕容黎对付天权的一把利刃。”
长史点了点头:“慕容黎送来如此大礼,所求为何?”
子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越笑越灿烂,越笑越冷厉:“他要本王手中的离魂剑。”
长史肃然:“天权先王赠送的离魂?”
子兑点头:“是的,他在收集八剑,离魂是八剑之一。”
长史脸上露出惊异之容:“微臣曾听闻中垣有一个传说,八柄奇剑,得之可得天下,得六壬者为天命之人,莫非慕容黎要做这中垣的天下共主?”
“天下共主?”子兑冷笑,目光深远,幽寒:“你可知天权先王为何将如此神兵利器赠予琉璃?你又可知为何本王从未想过收集八剑?”
长史疑惑:“不是当时联谊的信物吗?”
冷笑浮在子兑脸上:“信物?怎会如此简单。八剑传说真正的寓意不是预言,而是血色诅咒。”
长史:“诅咒?”
子兑嘴角绽放出一丝隐秘的笑:“得八剑者预示不得好死或是同归于尽。”
这是一个命运的诅咒,在不久的将来,必会实现。
是不得好死还是同归于尽?
长史慢慢咀嚼子兑的话,良久,缓缓道:“天权先王怕诅咒应验,所以赠剑给我国,也并非安什么好心?”
“自然。”子兑眺望这片死亡之原,心情无比愉快:“中垣,真是个富饶之地,慕容黎,本王会等,等到你不得好死或是同归于尽的那天。”
那时,伟大的琉璃将踏足中垣,绝不会停止,以琉璃之名,歌颂这片天地。
这位纵横草原的琉璃国主,第一次如此尊重他的对手。
慕容黎站在山峭上。
仿佛聚纳了整个世界的光华,是天地大美的象征。只是,又是那么忧伤,寂寞。
他远远遥望着那方平原。
那里,血流漂杵,染上了无数士兵的鲜血,无论曾经是敌是友,或许他们有的人心中还是承载着一丝慈悲的,如今,都化为一滩血污,浸染着整个大地。
战火在瑶光王城中蔓延,阿煦宛如一只脆弱的翼蝶,在漫天的血色之中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坠落在他的眼中。
从此,他的眼中只有地狱的赤红。
浓重的剪影在慕容黎眼中交织着,化为血红。他不禁后退了一步,忽然觉得生命竟是如此脆弱苍凉,天地却又如此辽阔。
所有血色都会退散,只剩下他一个人。
巽泽扶住慕容黎,轻轻握住他的手:“阿黎,回去吧。”
慕容黎未答。
巽泽看着他,心中一痛,似乎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得从庚辰手中拿过披风轻轻给他披上。
山风撩过,腥甜退散。
远远的平原之上,尸体被完全清理,连血色都清除得黯淡了许多,草原上又恢复静谧。
子兑举起一面巨大的旗帜,挥了挥,这面旗帜上印着琉璃巨大的穷奇图腾,猎猎展开,飞扬在天地之间。
巨大的穷奇图腾展翼而飞,似要搏人而噬。
他知道,慕容黎在山峭之上看得见。
然后狂傲一笑,打马而去。
十万大军载着一大批钱粮,整齐的跟在他身后。大军越行越远,渐渐的消失在远方。
空花坠影,无迹可寻。
“我想在这山上待会,你们先下山吧。”
慕容黎缓缓道,吟畔移到唇边,低沉的曲子哀伤至极,在风中寂寞的沉浮。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吹箫了。
因为每一次的吹奏,都是他忆起阿煦,忆起曾经那些沉痛窒息的岁月之时。
曾经一袭白衣,赤子无忧,清如明月,尚有亲人和阿煦。如今,那年少的与轻狂的,都遗失了,忘记了,只有一箫一人,漠看烽烟。
本是应死之人,奈何苟活,又怎能随心而活呢?
阿煦,成了他心中永远永远的劫。
这一曲中每一寸心事,都成为空中浮荡的流尘。
一曲消歇,满目凄凉。
“阿煦……”
巽泽看着慕容黎,叹了口气,用剑气探遍这山,确认再无任何可疑危险之物,悻悻然下山去了。
他知道慕容黎心中的悲苦,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高山清远,清净无尘,多少是可以排些忧愁的。
执明凝视着朝堂之上那个巨大的玄武屏风以及在它之下鼎盛的鎏金王座。
城中的欢声彻响云霄,感染着每一个人。执明脸上虽有欣然之意,却没有喜悦之容,这场胜利的战争,竟似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快乐。
一个月之久,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这一次,他终于用他手中的剑,将原本在这个崇高地位上拥有的一切尊严夺了回来。
一抬首便是万千感慨。
那个王位,曾经是他打盹嫌弃,乱涂乱画的地方,如今,他要他的威严彻底覆盖,在上面宣誓所有主权。
执明身后的文武百官,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场胜利,恍惚如梦,让人不敢相信。
好在,结局是美好的。天权,必将重现衣冠鼎盛。
执明站在王座前,负手而立,冷冷道:“本王一时失察,被骆珉蒙骗,致使天权陷入燎原战火,愧对宗庙社稷,本王立誓,定要将骆珉寸寸凌迟,悬城而祭,方能对得起在此役中牺牲的天权儿郎。”
“王上英明。”文武百官颤抖着身子,缓缓跪下,眼中一阵朝湿,他们食君禄,担君恩,得享高官厚禄,却在王上不在之时一时失察让天权差点万劫不复,王上英明对臣下没有怪罪之意,他们心中怎会不感动,不臣服。
执明巡视文武百官,示意平身,但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很冷:“有没有找到骆珉?”
一人站出来禀报:“王上,宫禁城门,大街小巷,昱照山关隘所有能搜索之处都已搜查完毕,没有发现骆珉的下落。”
执明冷哼一声,怒目:“难不成他还会上天遁地不成,再去查,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挖出来。”
“是。”宫门领旨退下。
执明:“城中士兵伤亡清理如何了?”
“禀王上,已清理完毕,俘虏和伤兵都安排妥当,但是,与登记在册的人数不符,少了两万。”
执明暴怒:“少了两万人?如此大的缺口为何现在才报。”
“大部分是骆民带来的那些天枢人。末将怀疑被骆珉带走了。”
执明冷冷道:“两万人不是少数,被骆珉带走,如此盘大一支队伍隐藏在天权腹地你们竟然都查不到蛛丝马迹吗?”
啪一声闷响,执明重重一拳击在王座之上,金玉碎屑四散。
这一刻,每个人都在战栗,没有人怀疑,执明的怒火会在下一刻爆发。
骆珉,伤他太深,伤了子煜,更是伤了他的阿离,让他与慕容黎隔了天地之殊,轮回之远,即便是他夺回了王城,也没能找回阿离,这种仿佛钳住灵魂的痛已不只是恨那么简单。
他一定要将骆珉碎尸万段。
天子之怒,或血流成河,或伏尸百万。
恐惧,如阴云一般,覆在大殿之上。
大殿的关辉中,在空气几乎凝固之时鲁大人缓缓开口:“会不会被那人带走了?”
执明触电一般盯着鲁大人:“谁?”
谁敢和他抢人头?
鲁大人沉吟着,似乎并不想在此提及那人的名字,轻轻道:“老臣收到此人锦囊依计行事才反败为胜,他如此安排会不会就是为了亲自抓住骆珉。”
需要亲自动手的人除了执明还会有谁呢?
执明忍不住一步跨到鲁大人面前,抓住鲁大人双肩,颤声问道:“谁?”
他等这个消息等得太久了。
他根本不关心什么计策不计策,他只想知道是谁,这个献计之人是谁,是他梦回萦绕,回忆至伤的阿离吗?
鲁大人褶皱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不知道要不要回答执明的话,毕竟没有得到那人允许,他不想将那人暴露出来,更担心的是执明会不会又杀那人一次。
只是执明的脸色如这个国家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谁知道他下一刻又会做什么。
刚才的王者一怒,令人窒息,才忍不住说出口,现在他有些后悔,王上,是会在乎那人的吗?
若是他们的情谊坚不可摧,那人当时又怎会将如此重要的计策交给老臣而不是与执明商量呢?何至于到战争结束执明还被蒙在鼓里。
鲁大人有些踌躇,他摸不清执明现在的心境,若是将那人身份抖出来,执明会不会又爆发一次天子之怒举兵讨伐呢。
只是王上的眼神为何可伶巴巴的?鲁大人犹豫着,最终叹了口气,小声道:“兰台令。”
若是王上再一次举兵讨伐,微臣便死谏,总应该会有办法。
何况那人有通天本领,不愿意见王上的话,王上应该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吧。
但愿如此!
执明顿住,没有任何表情。
鲁大人心底打了个颤,小心翼翼看着执明,一个月前,执明怒伐瑶光,众人劝说无果,鲁大人现在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他也不知道执明现在还是不是恨着慕容黎。
他轻轻为那人辩解:“这场战争的胜利,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安排了一切细节,推演了敌军所有的行动可能,微臣在天权所做的所有布局都是按照他给的指令行事,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场战争之所以能胜利,能揪出奸佞小人,肃清朝野,都是他的功劳。”
“王上……”莫澜提醒。
兰台令,天权只有一个,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因为这个官衔只是为慕容黎一人而设的。
一年前慕容黎离开天权,兰台令便空缺,也没有替补,一些新任的官员或许不知道天权还有兰台令这个官职存在,但天权老臣一定知道,所以鲁大人口中的兰台令只有一个人。
慕容黎。
慕容黎!
执明愣了片刻之后突然眉飞色舞,一把将鲁大人抱住,紧到鲁大人有些无法呼吸。
“王上……”莫澜又一次小声提醒。
大殿之上,如此楼楼抱抱成何体统。他家王上,真是……对待老太傅也没有这般殷勤吧。
激动过后,执明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放开鲁大人,讷讷道:“鲁大人刚才说啥?”
鲁大人被搂得还没回过神,禁不住有些茫然:“老臣说那人……”
“罢了。”执明打断他。管他说啥呢,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慕容黎而已,“他在哪里,有信息留下吗?”
鲁大人:“一直是他联系老臣,老臣不知,如今骆珉下落不明,所以老臣怀疑会不会是他带走了。”
莫澜也喜笑颜开,在执明旁边轻声道:“是阿离,微臣之前说什么来着,阿离活着,阿离一心为王上筹谋,有阿离在,什么事都解决了。”
“阿离还在,阿离没有抛弃本王。”执明的兴奋大概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内心猛然一紧,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急忙下令,“派出所有士兵,一定要迅速找到骆珉,任何一丝线索都不能放过,不行就把昱照山翻过来。”
下完这个命令之后执明心底腾起一阵恐惧,再也不能镇定,才升起的喜悦一瞬间崩塌,他抓着莫澜,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莫澜疑惑:“王上莫急,阿离应该能抓住骆珉的。”
执明哪里还能镇定:“正因为如此,阿离手中无兵无将,如何能与骆珉对抗,若是对上骆珉,阿离怎么办?”
“阿离那么聪明,肯定早有布局。”
“那是两万人马,本王怎能不急,若是阿离没算到骆珉有这么多人呢,若是阿离受伤呢,本王的阿离,谁都不可以伤,本王也不允许阿离再有什么危险。”
他第一时刻想到的只是慕容黎的安危,骆珉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慕容黎布了所有的局,就是为了抓住骆珉,但瑶光的兵力都被毓骁围困,慕容黎单枪匹马阻击骆珉,定然没算到骆珉手中竟领着两万兵马,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敌过拥有两万兵马的骆珉。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连他都不知道骆珉逃走还能带走两万兵马,阿离又如何能算到。
窒息宛如千斤之重,沉沉压在执明心底。
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那么痛,那么累。
他念了他很久,等了他很久,他绝不允许在两人就要相见之时等到一个他的死讯。
那时,他真的会崩溃的。
所以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骆珉,否则,他不敢想象后果。
一刻钟的时间,仿佛一生般漫长。
宫门进来禀报:“王上,斥候来报,发现昱照山西面一条崎岖山路,有踩踏过的痕迹,然而此路常年无人行走,才探出一里,就失去了方位,踩踏的痕迹也有些缥缈。”
执明一脚踏出大殿:“本王亲自去。”
他一瞬间都等不了。
若是骆珉当真与慕容黎对峙,若是骆珉闪着寒芒的剑刺向慕容黎!
执明的心宛如破碎一般疼痛。
一骑驰骋在王城外,往昱照山西面飞奔而去。
“王上……”追过来的文武大臣被远远的甩在后面,只有莫澜不知道从哪里牵来一匹马,歪歪扭扭的骑在上面,吓得魂儿都快掉了,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骑稳。
慕容黎单枪匹马,王上就这么追去,不也是单枪匹马,若是遇上骆珉,岂不是又送一个人头,这一个一个的,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
莫澜一面追逐一面调动大批士兵紧随其后。
执明任由马匹飞快奔跑,痛苦的握紧了双拳,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慕容黎一定就在昱照山那边,若是他再晚一些,再慢一步,他的阿离,会被骆珉刺穿心脏,从高高的悬崖之上丢弃,砸在他的面前,粉身碎骨。
化为一滩血色,再惊艳的红衣都盖不住的血污。
这种不详像游丝一样在执明脑中缠绕着,挥之不去,钳着他的灵魂生生撕裂开,痛彻神髓。
“阿离,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万年的相思,千年的等待,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身在何处,执明都要再见慕容黎。
因为,他还欠慕容黎一个道歉。
他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寻找,只知道昱照山西面是唯一的线索,那一刻,他没有想过,若是遇上骆珉,他一个人去了又能如何,替慕容黎挡上一剑?送两颗人头?或者是另一种可能,慕容黎根本不在那里呢?
心里的执念太深太深,哪怕只是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很快,马就不能在崎岖山路上奔跑了,执明弃了马,气喘吁吁的在山路上跋涉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山风吹来,将执明从失魂落魄中唤醒,他发现,他迷路了。
执明曾经是多么的娇身肉贵,别说山了,崎岖一点不平的路都没有走过,顶多在王城里走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狠劲爬到这山脉之中,然而一眼望去都是茫茫大山,他突然有些慌了。
他弃了兵卒自己往前冲,才发现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若是碰上骆珉,别说救阿离,自己也得送命,阿离苦心设计肃清天权朝野还天权一份清明,若是天权王就这样轻易又将人头送了,阿离不得后悔得一头撞死。果然大脑奔溃的边缘做的都是些愚蠢至极的事。
执明恨不得一头撞死。
好在这高山野林中根本没有任何大军走过的痕迹,没有骆珉来过,自然也不可能有慕容黎。
这茫茫山脉,如何下山,如何辨别方向?
他天权王突然被困在大山之中,谁能救阿离,他分明是要去救人的,不是跑到这山中等着被人解救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执明内心无尽惶惑,开始崩溃。
又无可奈何。
第一次厌弃这座昱照山,真想把它铲平。
他必须得从这山脉之中尽快走出去。
山峰寂静。
夕阳如血,从重重山峦中徐徐沉下,将无边的林莽染上一层金色。
山脉间隙中,一道若隐若现的花海在青山深处铺开,远远望去,似乎有一方平原。
若是有平原,骆珉会不会隐匿其中,阿离会不会也被困在其中。
执明心一下子揪紧,迈着沉重的步子,悄无声息的朝那方平原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