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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那不勒斯的萤火

2022-03-20 15:19 作者:岐亦Kimata  | 我要投稿

  那不勒斯的萤火

  马西米利亚诺·威尔吉利奥

  183个想法

  ◆ 第1章

  >> 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他们永恒的青春。    没有任何国界能够抹去你的根基

  ◆ 第2章 序幕

  >> 终于,轮到他完成了这个魔法:用埋葬去照亮剩下的世界。

  ◆ 第3章 喊叫大厅 1984—1991

  >> 童年是一个从未被遵守的诺言。    ——肯·希尔[1]

  >> 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物质上的,不需要任何言语。

  >> 这座城市,对于每一个像爱德华多这样不计一切代价想要回来的人,相应地会有一千个人想要尽快从这里逃离。

  >> 有些男人擅长用简洁有力的话语征服女人的心,像上帝之子那样让人信服,就这样,一个关于新生活的诺言打动了埃丝特,她相信这种新生活对她和她的家庭都有好处。唯一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她需要跨越八千海里的距离才能拥有它。

  >>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避开了他自己生活的街区,而这为他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尊重和所有人的沉默。要真正做生意就一定要远离自己出生的地方,这是他的座右铭。

  >> 如果说他最不缺某一样天赋,那便是他的谦逊态度。

  >> 他不愿意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每天在街上游荡,虚度着光阴,像是在证明我父母亲的错误或者谎言——街上的生活不会吞噬任何人。

  >> 占星学是连接着我们家和现实世界的唯一纽带,不管在任何环境里,总会有人想要通过占星预知未来,尤其是那些穿着皮衣的年老妇女和伤透了心的年轻姑娘。

  >> 如果谁都可以随意把别人的话语拿来卑贱地加以利用,那么写作还有什么意义?

  >>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痛苦,愧疚感淹没了她。她不习惯这种感觉。

  >> 在这一天之前她一直试图做一个隐形人,只想安心度日。一个女人不能自以为很强势或者很有能力。

  >> 她以为所有女人都会是这样,但真相是她也无法预料到今天。这一次,就只有这一次,她抛弃了过去的自己,去追随个人野心这个恶魔。接着便是一场灾难。

  >> 从肉体里出生的还是肉体,从圣灵里出生的则是圣灵。

  >> 你不要觉得诧异,如果我跟你说,你们必须从高处获得新生。风是自由的,你能听到风的声音,却不知道风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每一个从圣灵里出生的人都是这样。

  >> 我们即将被甩进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是一个阳台必须完全敞开的世界。

  >> 一个好员工需要很多品质,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多:需要能够用最少的付出换取最大的回报;能够在激流中游泳,然后在正确的时间上岸;能够在听从别人命令的同时为自己着想。但要做好所有这些,首先需要做的是去领悟。

  >> 因为唯一的真理是这个:在抬脚踏入银行之后,每一个人在做并永远都会这样做的,便是撒谎。

  >> 当拍卖会开始的时候,你无法想象那些豺狼般的人在这里闲逛着虎视眈眈的样子。事实是在一个银行里,每一样东西,甚至是再不幸的事情,都可能转化为财富。

  >> 一个像我父亲这样的人永远也无法领悟这个道理,他承认财富有时会在不幸中蒸发掉,但怎么能说在不幸中有可能冷凝出财富呢?他曾经贫困了太久,在他之前是他的父亲,也无法想象出类似这样的道理。

  >> 为了避免噩梦,成人们选择了沉默不语,而我们却反复在想象中去经历那次爆炸,也许只是为了确认我们也有得知真相的权利。

  >> 我们想象着自己是爆炸后的幸存者,闲逛在只属于我们的星球上,享受着完全的自由。

  >> “每一次谈判的第一条规则是不要去谈判。”

  >> “如果你不要求,就没人会给予你。”

  >> “如果你不努力,就没人会在乎你。”

  >> 正是这一点才令人害怕:你知道在那副正常的面具下藏着一头准备好随时会咬你的恶狼。

  >> 说到底,我们只是一群爱吵闹的小男孩,相互煽动着彼此要摆脱那些束缚着我们的枷锁。

  >>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知道我的朋友是谁,他属于怎样的一类人,但真相是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

  >> 他们已经忘了迷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这就是童年——一座容易令人走失的花园,在这里,没有人能找到你。

  >> 当那种孤独感不断地淹没你,直至淹没到你脖子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突然,在一片荆棘中你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他充满吸引力,让人无法抵抗,他的血液中镌刻着悲剧。

  >> 但你当时太年轻了,还不能理解,你其实根本不能选择你的朋友,就像你不能选择你的父母和你所出生的城市一样。

  >> 毫无疑问我们是好人而他们是坏人,然而好人却从不会像今天我们这样开心,甚至,好人根本就不懂得娱乐。

  >> 我们生活在一片丛林里,这里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永远是坏人占上风,尽管他们只是少数,因为邪恶就像唾液一样把我们所有人都粘在一起,无论对谁都一样。

  >> 我们被一群疯子包围,甚至在你还来不及打开鸟笼,对鸟儿说‘走吧’的时候,就立刻会有人抓住你的肩膀把你和鸟儿一起关回笼子里去了。

  ◆ 第4章 风是自由的 1992—1995

  >> 那些快乐的夏天里,我们无所畏惧。    ——黑麋鹿[14]

  >> 那个为了逃避法制跳下阳台的英雄形象,将会变成一张小小的黑白纪念照,两面都打上塑胶,被保存在钱包里,每当美国仔拿出照片时,都会在胸前画十字,献上一吻,表示敬意。

  >> 为逝者流下的每一滴泪都会蒸发。    为坟墓献上的每一枝花都会凋零。    为灵魂祷告,上帝会聆听。

  >> 仅仅是要向某个人表示哀悼这个想法,就会让我陷入巨大的痛苦。

  >> 尽管我再怎么假装也还不及他百万分之一的痛苦。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里容不下半点虚假。

  >> 据说,从监狱里出来只有两种方式:要么想着去恢复旧的秩序,要么想着悔过自新。而蜘蛛人并没有想过去恢复任何东西。

  >> 利奥知道我来自什么样的家庭,也知道他自己来自什么样的家庭,那种认知有助于我们俩的相处。

  >> 那种对于善和恶的区分并没有让我们想要去做坏事,也没有让我们觉得恶更吸引人,只是让我们更了解这个世界背后的逻辑。但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 通过他们一家我才意识到,人们走上旅途也可以是为了了解这个世界,而不仅仅是为了追求工作。

  >> 存在着这样少数的一些人,他们充满激情地生活,并不只是想着赚钱买车,并不害怕失去一切。这是我个人世界观上的哥白尼革命。

  >> 我爱过她,事实上所有人都爱她,但在那时候,我还是一个青少年,坚信着我的爱情将会独一无二,会比其他人的更浪漫、更痛苦、更轰轰烈烈。

  >> 然而是她教会了我,自我感觉独一无二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结果只会是无人在意的孤独。

  >> 那些露骨的细节描述的目的就在于:要在我们之间建立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一文不值,每一件事,即使再微小,都会摧毁我或者杀死我。但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忘记呼吸,无所畏惧。

  >> 那是一段混乱而神秘的日子,我们像是三只饿狼却吞噬着我们自己,我们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仿佛水泥里的杂草般成长着。

  >> “我们是长着翅膀的生物,生下来就是为了在空中自由飞翔。”他对我说道,“风是自由的……”

  >> “每一种幸福都是残酷的。”

  >> 就像所有那些你试图模仿的渣滓那样,你正在摧毁你的人生。

  >> 所有的一切即使是最微小的细节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 木星和金星高高悬在空中,却难得地和谐相处,指示着你们曲折的流浪就要结束:新的爱情从地平线升起,现出轮廓,预言中的变化已经蓄势待发。

  >> 我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看到哪怕一丁点的纯洁,那份曾经由我们的友谊所摩擦出的纯净。

  >>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你的对手想怎么摇摆或者挑衅都可以,但如果你并不想迎战,尤其是如果你并不介意被看作胆小鬼,你总是可以避开这一切,而此刻我站了起来便无法再回头。

  >> 这么多年来我曾经嫉妒他所做的暴行,他总是大声呵斥,像是要和整个世界作对,而现在他要和我作对。现在我成了整个世界。

  >> 每个人自己的家庭,像其他所有家庭一样,都是建立在某种信念之上的,但这种领悟总是来得太迟。

  >> 而我的家庭的信念叫作未来,并不是指我父母坐在餐桌前端着架子高谈阔论着明天的美好,而是在我们家能感觉到那种整个人类前进的欲望,生活的欲望,就像电视上报道着的街道游行。

  >> 三十多年来,我父亲和未来之间的关系像是一片河床,河床的两端是饥饿和救赎,那种饥饿就像是一个影像模糊的女儿,诞生自穷困潦倒的童年,又在六十年代被迫逃难造成了沮丧倒霉的青春。

  >> 总而言之,他唯一的信念是未来,日常工作的劳累和家庭的温暖就好像是给这种未来披上了一件让人安心的外衣。但在外表之下,还掩藏着充斥在他本性里的欲望。

  >> 只有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才能设想这么个手段,让所有人都听到他。

  >> 当时我们正演着一部关于有钱人的喜剧,关于那些自出生便有钱的人,尽管我们知道那不是真的,我们只是暴发了的乞丐而已。

  >> 需要冷血的人,只认准战利品而不会乱动手脚。

  >> 但利奥能够清醒地抵抗这一切,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不管这一切有多么让人恶心,让人无助,让人心理崩溃,时间总是会过去的。

  >> 卡莫拉分子、小偷、杀手、吸毒者、移民,所有人在一起组成了一道独特的战斗前线,争取着还未被夺走的清白,而这使得整体气氛并没有预期中那么阴暗。

  >> 尽管到处都是肮脏不堪、拥挤不堪,到处都是毒品,还有难以下咽的食物,但在牢房内你能感觉到所有的焦虑都是临时的,就好像在所有的这些腐烂之外还有希望环绕在四周。

  >> “我相信,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活在一个魔法里。”他低声说,那个男人突然停止了啜泣,“事情发生着,而我们却无能为力。”

  >> 从那时起,那种蔑视突然无可估量地增长,流言就像油渍般散开,直到有一天的放风时间,某个人靠近政治家,开始在所有人面前狠狠地扇他耳光。

  >> “如果事情发生了,总是有原因的。只有一个失败者才会相信,自己是因为一个魔法而沦落至此。”

  >> 他想,所有的罪犯,包括他自己,是一群没有希望的人,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会被蔑视。

  >> 那种虚情假意的做事风格,那种使人信服的演讲话语,那种为了感动别人的善变语气。

  >> 他只是一个无情的人,但要做一个无情的人并不需要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 他感觉到自己一文不值,感觉到等待着他的只是一个圆环,在圆环上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一场复仇接着一场复仇,没有尽头。

  >> 真正的监狱在他的脑海里,然后这个监狱又被关在另一个监狱——他的生活里,再然后这个监狱又被关在另一个监狱——这座城市里。

  ◆ 第5章 囚徒 2001—2010

  >> 看哪,    因为他们埋伏,    要害我的命,    有能力的人聚集来攻击我。    ——《圣经·诗篇》,59:3

  >> 当恐怖分子正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的时候,人们怎么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 而这个人如今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领头羊,谋杀的象征,一提到他所有人都会忧虑。

  >> 如果要他回想到目前为止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所付出过的所有努力,包括失去父亲,还有各种苦难、死亡、暴力,这些都不算什么,都远远比不上能在那双蓝色的小眼睛里看到他自己的那种喜悦之情。

  >> 死去的人表现出的死亡画面,让所有活着的焦虑不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 填满了地上的坑洼,淹没了下水道,在街道边缘造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沟,从下面侵蚀着城市,而整个城市,忽然间,发现自己并没有根基,却依然垂直站立着,好像是虚无中唯一的巨大谎言。

  >> 如今她的旅程已经开始,从今以后,逝者再也不会和我们有任何关系:还活着的人们的焦虑不安正在回归。

  >> 他们的身体,一个面对着另一个,相互发射着一种激动的信号。谁会接着活下去,谁会死去。

  >> “一个真正的捕食者永远也不会饱。”

  >> 他问自己为什么那些狐狸要和他过不去,为什么它们试图要把他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埋葬下去的东西再重新带回到光明之中。

  >> 这就是魔法奏效的方式,利奥一开始的时候反思着,人们自以为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以这种方式运转,或者以那种方式,他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看得见,一清二楚。

  >> 但相反,他们什么也不了解,因为为了能够真正了解什么事情,需要看到事情的背后是怎么样的,但只有巫师才懂得如何去看事情的背后。

  >> 随着时间推移,事情会好转的,所有你今天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情,明天你就能接受了。

  >> 没有人会忘记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目前来说你的命是属于他们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如果你工作努力,如果你不说废话,如果你不再制造麻烦,你的形势会好转的,然后有一天你会感谢上帝你没有结束在一个坑里。

  >> 每一具被埋葬在坑里的尸体,都会加剧他内心的不安。渐渐地,利奥觉得自己变成了所有那些罪行的帮凶,迟早有一天会需要付出代价去赎罪。

  >> 他所铲起的每一克土壤,都在增加他和康涅狄格州之间的距离,他在孤独中度过的每一天,都让关于米娅和文森特的回忆变得更痛苦,都在磨损他想要幸存下去的信念。

  >> 就这样,在这片流放地上最初的时光,最初的那几个月,他固执地反抗着不想去适应,他和整个世界隔绝。

  >> 生活在沉默之中,却又无休止地自言自语,意想不到的危机、噩梦、眼泪,无休止地用头去撞击房车的内壁。

  >> 再也不能回到从前,魔法最终还是赢了,除了等待与现在这一切都不同的事情发生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 而这被证实是一种有益的消遣方式,是一种能够让人幸存下去的手段,让人避免无聊,避免绝望。

  >> 活下去是为了记住,记住是为了活下去。

  >> 然后还有更深一层的动机促使着他记录下每一具尸体。他知道那个将要被他埋葬下去的人曾经也拥有过一张脸,有胳膊,有腿,而多亏了他,那个人将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

  >> 尽管大多数时候那些脸看起来并不怎么光彩夺目,但对他来说,那是能够感觉到自己仍然还活着的最具体的方式。

  >> 他是一个幻想家,在那些绝望的黑暗瞬间里重复着做同样的事情,他是一个海上遇难者,他是一个疯子在不停地挖着坑,再把幽灵藏在里面。

  >> 那些毫无意义的思绪无孔不入,像刺一样扎进他的心里,接着开始扩大,刺变得像战戟那样凶猛,足以让他的灵魂出血。但越是掉进那种疯狂里,他就越是渴望下一封信的到来,渴望着下一封信继续让他发疯。

  >> 他的人生就像是风中的一根树枝,在另外一些人的意志下摇晃着,而那些人也只是活在稍微没那么糟糕的世界里,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 他知道他将没有能力再去坚持着每天夜里试图凭借着回忆去重建那张照片,还有未来会到来的每一张照片。

  >> 想要在这种疯狂中幸存下来的唯一方式是停止去追忆。要么那些话语,那些画面,也就是那些人,只有在每一次他想要的时候才会存在,要么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值得被记住。

  >> 他的生活,或者说剩下给他的生活,全部都在这里,在这片墓地里,而他是这里的守卫。

  >> 多亏了那么多次偷偷摸摸的幽会,他内心里自我腐烂的过程正在达到顶峰,他决定要自我溶解到这片土地里,要变成那些居住在这下面的尸体中的一具。

  ◆ 第6章 我的名字叫爱德华多

  >> 我知道你在想着什么,我是一个懦夫,我不能说你错了,然而那也是一种命运。因为要感谢那天晚上的懦弱,让我明白了接下来的人生里我想要做什么。

  >> 当我看着我母亲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块肉的时候,我决定我永远都不要再贫穷了。

  >> 如果说当你住院时有一件事情很重要,那就是不要得罪任何人,因为在那里所有人都能够伤害到你。

  >> 我们是穷人,而穷人总是觉得懂科学的人比他们事实上更加可靠。

  >> 然而,如果说有一个永远也不能犯下的错误,那就是低估一个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欲望底线的人。

  >> 但我不是从月亮上来的,我是在街道上长大的,我知道暴力是一种策略,而且也许是最有效率的,为了能够强加自己的生意于别人。

  >> 事情必须要有所改变,即使是思想保守的帮派分子也能明白这一点。

  >> 我们是从街道上混出来的,所有那些被我们征服的东西,都是我们付出了手上的汗水得到的。命运永远都和那些有钱人在一起,跟我们无关。

  >> 我盲目地相信着的唯一真理是这个:钱是仅次于上帝的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但和上帝比起来更有趣,而且你真的可以触碰到它。

  >> 我所知道的能够防止那些堕落的东西再次吞噬你的方法只有两种:清理它,或者离开它。

  >> 在互联网上读过一些关于某个人的信息之后就自以为很了解这个人,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典型幻觉。

  >> 从这里看所有事物的视角都是破碎的,难以呈现,而那地平线就像一堵难以渗透的围墙。

  >> 我仔细观察着波西利波山上那些有钱人的房子,感觉到一种怀念,怀念在过去的时光里财富背后有着可以公开的故事,怀念在过去的日子里每一张钞票都对应着一个不同的梦想,而不是所有钞票都是为了生产更多的钞票。

  >> 面对着这样的一种景色,度过我们年老的岁月一点也不糟。

  >> 也许我的孩子们会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 我从来没有真的去考虑过事情的内涵。对于我整个的存在,我选择不去审视我的灵魂深处,也不去审视别人的,作为回报,我得到了一种巨大的宁静。

  >> 我喜欢在面对复杂的问题时找到简单的答案。即使是给一个帮派大佬做顾问,我也能保持一个小职员的沉着冷静,还有那种像是从蚂蚁类动物那里遗传到的温和。

  >> 当有一天你意识到你可以花钱雇人去杀死你的敌人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自己散发着一种宇宙般的强大的力量,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游乐场时极度激动那样。

  >> 在米兰想要跟踪一个人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即使在最拥挤的地方,也总是有着令人焦虑的沉寂,人们在街上游荡着,像是被低压电流穿过身体一样麻木不仁,只需要稍微一点点线索就能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 我活了一辈子却一直在怀念着一些我从来没有归属过的东西。只有在那些时刻,站在数以百计像羊群一样蠕动着的人群中间,看着他们相互之间礼貌地交换着信息,比如说如何到达黄色大厅、蓝色大厅、卖维生素饮料的酒吧,或是残疾人厕所,我才意识到我的时代结束了,那充满了爱、恨、希望、斗争、致富建设的时光就像是泼出去的水。

  >> 在那个世界里,昨天的恶人会变成今天的好人,一如既往,再变成明天的富人。

  >> 在那个世界里,争夺利益的暴力不再看得见,但却隐藏在数十亿公里的电子化高速公路之中,永不停息地向前奔跑着,在那里买卖永无止境:那是一个没有鲜血的,却是由鲜血建成的竞技场。

  ◆ 第7章 囚徒 2010—2014

  >> 过去,它会永远在那里,但已不复存在。    ——尼可拉·基亚罗蒙泰[25]

  >> 来到生命终点站的景象并没有他曾想象过的那么糟糕。

  >> 第二天,天刚刚亮,隆隆作响的地狱之水平静了下来——一种让人哀伤的平静,而在流放地上,他们正在计算损失。

  >> 然而,如果地理环境正在快速地适应着自己,那么人们会更难回归到乡村生活的轨迹之中。

  >> 所有这些入侵都揭露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别人的生活都在前进,而他,三十七岁正值壮年的他,在时间的夹缝里与世隔绝了十二年,穷途末路。

  >> 那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他惊醒,尽管紧接着他会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紧接着他会突然大哭起来。

  >> “在所有这些时间里,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你。”

  >> 想要幸存下去的精神才是真正的生命力。

  >> 那双扁平的眼睛像一堵墙,墙后面藏着无底的深渊。

  >> 马儿的尊严是那些并不真正了解它们的人,那些从没有见过它们死去、分娩、拉屎、折断一只蹄子的人,在没有任何根据下相信的公理之一。

  >> 但是,因为他的命运迟迟没有到来,所以他决定走向前直接去面对它。

  >> 那张脸曾属于一个健康的人,一个快乐的人,一个会微笑的人。而现在他不再是了。

  >> 利奥不能接受这一点:那个曾摧毁了你整个人生的人不能就这样消失。邪恶要么是绝对的、永远年轻的,要么就根本不是邪恶。

  >> 那把曾刺穿了你的剑必须每一次都提醒你,你根本不可能赢,你没有那个能力。然而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你究竟是被谁击败的呢?被一个被一群对莱切小糕点上瘾的人环绕着的、老弱的、不停咳嗽的退休罪犯?

  >> 因为当一个人像您这样背叛了一个朋友,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救赎了。

  >> 因为像您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良心可以去安抚。

  >> 我不觉得。是您高估了死亡这件事情。您,还有所有那些用死亡惩罚别人的人。

  >> 如果人们并不那么害怕死去,如果人们知道当一个人死去脸上会写满平静没有痛苦,您就会失去所有可以针对别人的权力。

  >> 意思是如果你不为生活做好准备,生活就不会在乎你。    意思是只有去爱才会被爱。    意思是为了幸存下去,需要承担所有的风险。

  >> 以不谈判的方式去谈判。    要求是为了被给予。    努力是为了被在乎。

  >> 在那个时代很难遇到有人能表现出这么大的勇气,但他遇到了,接着他把他驯服了,他成了他的奴隶,那种傲慢的说话直爽的奴隶,反而有助于提高和赞颂他自己的形象。

  >> 竟是如此容易就让他觉得那一切无法忍受。十二年来他被一群比他更愚蠢更没有能力的人囚禁着,所以说真正囚禁了他的只有他自己。

  >> 各种各样的思绪挤满了他的脑海,视觉已经变成了一种次要的感觉,毫无意义。

  >>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在扑向她父亲的尸体,她的头发上沾染了鲜血,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恐惧,恐惧着她将独自一个人留在那里,在她新的命运里苟活着,堕落着。从那一天起她也将变成一个囚徒。

  >> 像我一样被困在时间的间隙里,迷失在这个世界里,因为生下来就迷失的人,成长的时候也会迷失。

  >> 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稍微意识到这种迷失,突然间生活变得没那么困难,但那只是一个假的姿态,一种幻觉,因为迷失的命运总是在暗中埋伏着。

  >> 只需要一瞬间,你母亲不见了,你父亲在人群中再也认不出你,没有人会在乎你。你只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使用说明书。耳朵上戴着耳机的你迟早会被人偷袭。

  >> 时间对她是宽容的,然而还是磨光了她的柔软,让她的下巴更尖,让她的脖子更细,让她的手臂更瘦,让她的颧骨更凸出——苦难就像是一层面纱落在她棕色的明亮的身体上。

  >> 两个人都感觉像是置身在郊区小剧院的一个场景里,像是躲藏在一个正在远离噪声和人群的气泡里,在那里他们渐渐缩小成两个物品,他们的颜色渐渐地变得更淡,更简单。

  >> 那就像是在即将昏厥前的一瞬间,只是他们并没有昏厥,像是在眩晕时天旋地转的感觉,只是最后并没有变成眼前漆黑一片。

  >> 而小男孩站在中间,十二年来第一次,他明白了迷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停止了那种感觉。

  >> “要么是他们,要么是我们,”女人回答,“要么你独自退回到过去,要么我们一起向前走。”

  >> 整整一夜,亲吻和喘气,震动和爱抚,言语和香烟,直到眼泪。

  >> 黎明的时候困意袭来,十二年远离彼此的痛苦将会像一个伤疤那样淡去。

  >> 伤疤会在那儿,永远,但此刻已不再痛了。

  ◆ 第8章 最后的朋友 2014—……

  >> 问:为什么有时候成长为最优秀的人类的,    是那些曾经迷失过的人,    而非那些在人生中从未迷失过的人。    ——纳尔逊·艾格林[29]

  >> 我不得不把我家庭里所有带着血腥味的篇章带到法庭上,伤疤将会再次被揭开,痛苦将会再次汇聚成河:难道我们所有人已经遭受得还不够吗?

  >> 不存在一个如何成为好父亲的秘诀,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想静悄悄地陪伴我儿子们的生活,尽量不留痕迹。没有任何强加的想法,没有任何干涉,没有任何不符合他们个人生活的计划。

  >> 并没有什么需要打赢的战争,有的只是需要恢复的伤痕,这是我唯一想要传达给他们的教导。如果我父亲也教过我这一点该有多好。

  >> 美国仔之后我就再没有过朋友了。并不是没有机会去结识,尤其在同事之间,但我和所有人之间的关系都只停留在一种直接而肤浅的交流上。在我们面前,时间早早地就收紧了它的发展前景。

  >> 我们在波澜不惊的谈话和经历中成长,将所有的个人满足都托付在一种建立在忠诚,或者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上的夫妻关系中,然而尤其是托付在来自商法律师的定期电话中,警告我们不要冒险偷税,可以心安理得地开发票。

  >> 我们在一个像监狱一样的世界里成长,而那些可以去践踏的草坪才意味着自由。

  >> 正是在那些场地上,绿色在褪去,粉碎成浓密的暗黄色斑点,而他们创造着那些幸福的夏天,无所畏惧。

  >> 幸运的是我们都已经足够成熟,不会用不必要的问题折磨彼此。

  >> 我们是在一个面对死亡心理课程上认识的,而我们在那里学会的第一条准则是:不要执着于寻找不可能的答案,而要善于提出合乎逻辑的问题。

  >> 我们每一天都在衡量着所有的事情和所有的人,我们谨慎地留意着每一个细节害怕会被骗,我们衡量着伴侣之间的爱情,同事之间的尊重,老板的信任,银行的账户,头发的长度和阴茎的长度,然而我们却没有能力去怀疑人们所说出的那些终究是平庸的话语,那些话语所拥有的唯一优势就是让我们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它们就是我们的上帝。

  >> 很明显,他考虑到了一切,除了离别。不知道如何告别是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对于彼此到底意味着什么。

  >> 我们之间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原谅彼此,只是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 越过所逝去的时间,所经历的痛苦,所流淌的鲜血,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又一次认出了那一抹流氓式的微笑,那是在从巴里到那不勒斯的第一个夜里我看到的微笑。

  >> 魔法会让你习惯于失败,让你接受现实本来的模样,而真相会激励你去反抗,会说服你改变是有可能的。只有这样悲剧才能够结束。

  >> 从那个时候开始在我们的口头对话里,死亡或者生存只有细微的差别,我们唯一确定的是他的缺席。

  >> 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让我们感到烦恼,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也习惯了这种状态,甚至,继续认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失踪已经变成让生活持续下去的唯一方式。这就是我们思考这种不确定性的方式。

  >> “活了一辈子我什么都不懂。先是我父母亲,再是你父亲。他们总是代替我去懂得所有那些需要懂的事情……”

  >> “那是你父亲。没有人能够忘记他做过的事情,但是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而你的路还长,你比我更需要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安宁。”

  ◆ 第9章 尾声

  >> 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想对他说,就是为了这个我才活了下来。为了向你讲述,一切事情都有属于它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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