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档案》优香来到我身边 4.踏破铁鞋

好想死。 尽管我每天都要脑内循环许多遍这三个字。 但从没有哪次的感觉，如同今天这样强烈。 按照贴吧说法——我因为优香的指责，狠狠破防了。 如果是路人，我会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离开。 如果是网友，我会和他对骂，表情包斗图。 但因为是优香，我只能全盘接受。 说实话伤害真的很大，更何况她说得全对。 也正因如此，语言才会化作利刃，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将它血淋淋地剖开。 那伴随眼泪出现，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唏嘘，仿佛在嘲笑我的懦弱无能。 明明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在意优香，她绝对不可能喜欢我这种人。 但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小撮火苗未曾熄灭，倔强而又不切实际的持续燃烧。 然后，现实就会毫不留情地疯狂撕扯我的幻想。 将它掰断、揉碎、摔在地上，再像踩灭烟头那样，狠狠磨上几脚。 “老师……” 优香在叫我，声音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但我不想理她，并非讨厌或责怪，只是单纯不愿意再继续丢脸，留下更多坏印象。 “叩叩叩！” 她也许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没来得及，就被敲门声打断。 此时我已经心灰意冷，完全不想做任何事，直接装作没听见，继续当鸵鸟。 优香没办法，我听见她走过去开门。 是商场预约送货上门的家具店员工。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一副表情，但想必非常诧异我此时的情况。 好在大多数人都能够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倒是避免了尴尬。 很快，工作人员将沙发和小餐桌放好，就告辞离开。 关门声响起，我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是不习惯家里有外人，会让我非常紧张。 就这么靠床坐在地上，默默感受时间流逝。 我的脑内情绪不断变换，一直在：（想死。） （优香刚刚想说什么？） （想死。） （优香怎么不说话了？） （想死。） （优香已经好一会儿没动静了。）之间循环。 不知不觉中，我居然还体验了一把成为舔狗的感觉。 左右摇头，借着手臂擦干眼泪，我抬起眼睛向前看去。 视线内并没有优香的身影，双人沙发靠墙放在房间左侧，懒人沙发则在右前方。 小餐桌摆在沙发前面，位置正正好好位于中间。 但优香不见了。 我有些着急地起身，从电脑桌上抽出几张纸擤鼻涕。 差点习惯性将废纸扔在地上，幸好忍住。 “优香？” 我向厨房走去，叫她的名字。 没有人，刚买的食材还好好放在灶台上。 阳台只有晾晒的衣服，卫生间更不可能藏身。 回到客厅，购物袋被随意扔在地上，里面优香的制服散落出来。 （这样啊，优香终于还是走了。） 说不清此时，我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无论对优香还是对我，直接远离就是最佳答案。 明明知道这样是这样，但…… 我不甘心。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优香是被我自己骂跑的。 果然到头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我脱力般倒在床上，伸手抱过被子。 顿时闻见一丝淡淡的清香。 我想起，优香昨晚就睡在这张床上。 心跳瞬间漏过几拍，眼眶再次湿润。 优香离开了，我就能回到那个混吃等死的过去吗？ 优香走了……她，她没钱。 她要怎么生活？ 换洗衣服没拿，脏了破了怎么办？ 住的地方也没有，晚上该睡哪儿？ （关你TM什么事？你凭什么担心？） 是啊，我凭什么担心？ 说到底，优香被气走是我一手造成的。 但是，但是…… 马上中午12点了，不知道优香饿了没有？ 她又没钱，能吃什么呢？ （有完没完？你算什么东西够资格担心人家？） 说得对，优香这么优秀，无论如何都能生活下去。 而且肯定会比我活得更好。 所以离开才是对的，才是最好的。 也不知道她能做什么？ 对了，优香原本就是会计，心算能力又很厉害。 但是她没有身份证明，履历表也是一片空白。 甚至连户口也没有，这样能找到工作吗？ 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优香该怎么生活？ 大中午的还跑去外面，热不热？饿不饿？ ……我明白了。 无论再怎么提醒自己，再怎么欺骗自己。 我喜欢优香，这是事实。 也许将二次元游戏里的情感代入现实，是愚蠢到极点的行为。 那就当做是一见钟情吧。 没救了、无药可救。 我也知道我不配，但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办法。 念及此，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支配着我，直接跳下床，夺门而出。 走廊尽头，电梯停靠在公寓12层，这也是最顶层。 因为是独栋单身公寓，所以只有一部电梯。 等待过程中，我不耐烦地跺脚，过道响起“啪啪啪”的回音。 随后，电梯在中途停止，10楼有人搭乘。 眼见这种情况，我直接转身一脚踹开楼梯门，快速跑下去。 等到从一楼大门跑出来时，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从公寓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这条路只需要5分钟就能走完，然后就是四通八达的街道。 我不敢停下脚步，径直向外跑去。 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优香的身影。 来到十字路口，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摩肩接踵。 后悔和自责，从内心深处向全身蔓延开来。 我甩甩头，努力将它们压制下去。 现在该如何是好？ 其实要发现优香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毕竟普通人脑袋上可没有顶着个光环，再加上那头紫色长发同样惹眼。 但问题在于，我不知道她走的是哪条路。 十字路口，除了公寓那边以外，另外三条就是三个不同的方向。 每条路又能分出数条支路，以及至少两条大路。 整座城市，街道和马路如同蚁穴，字面意义上的盘根错节。 我头一回这么讨厌城市便利的交通。 来不及多做思考，我还是决定先去左边。 这里通向商场，优香并不认识其余路线，也许会去那边也说不定。 稍微喘口气后，我便发足狂奔。 路上行人诧异的眼神已经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社恐也是可以无视的。 进入商场之后，我又开始犯难。 这里共有五层，最底层是监控室和员工休息区以及仓库，可以不用管。 但从二楼开始，无数店铺林立，如果优香走进店内，在外面是很难发现的。 要是一家一家店铺去查看，又很有可能擦身而过。 当然，前提是优香真的在商场内。 此刻也管不了那许多，与其原地踏步，不如先动身寻找。 像首饰店或者家用品商店之类，可以一眼看清整个店面情况，倒还好。 但有些餐饮店和服装店就不行，必须进去查看。 我像个四处捣乱的地痞无赖，走进店铺匆匆一眼，又立马离开。 找遍二楼也没有优香的身影，而我已经耗费了整整半个小时。 手扶墙壁，我站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胸膛剧烈起伏，气喘如牛。 即便身处凉爽的商场内，也热得汗如雨下。 衣服早已被打湿，过量运动使得双腿酸软发胀，难受至极。 头晕眼花，胸肋下方传来阵阵针扎似的疼痛。 明明才刚开始不久，我却已经想要放弃。 死宅原本就是非常缺乏毅力的生物。 （回去吧……回去吧，优香不在这里。） 大脑一直提醒我，不要再做无用功。 但看向眼前的楼梯，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抬起脚，踏步向上。 我不知道优香在哪，我也不知道找到她后，应该说些什么。 我没怎么读过书，脑子很笨，所以这些我全都没有想好。 仅仅想要找到她，至于其它的，已经无力去思考。 三楼没有。 来不及休息，我径直前往四楼。 四楼也没有。 那么只剩五楼。 我脚尖擦着地面，慢吞吞向楼上爬去。 双腿如同被灌了铅，每抬高一厘米都无比费劲。 岔气的部位伴随喘息，持续传来剧烈疼痛。 刚开始还难以忍受，现在则几乎变得麻木了。 汗液浸进眼瞳，我已经看不清前方道路。 抬起手臂想要擦拭，也使不上力气。 这样下去不行，在找到优香之前，我就会先累倒。 顾不得形象难堪——反正本来也没有，我一屁股坐在楼梯上。 不休息时还好，一旦坐下来，那股疲劳感瞬间将我淹没。 五脏六腑不断抗议，让我只想瘫倒，脑子里也闪过无数想要放弃的念头。 说实话，我不知道究竟是何种精神支撑着我。 从优香来到现实，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时间。 当然游戏内已经有足足三年。 尽管如此，这番行为也着实说不通。 有什么好处吗？应该没有。 不止没好处，甚至没结果，还要让自己累死累活的难受。 但内心始终在挣扎，并且强硬支配我的行动。 大概我就是这种人吧，偏执又认死理。 长舒一口气，经过短暂休息后，腹部传来的疼痛大大减轻。 尽管还是疲累不堪，但总算有余力继续前进。 不出意外，优香不在五楼。 这个结果倒也没让我特别失望，原本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唯一担心的就是，说不定在我进入某间店铺时，优香刚好从其它地方离开。 那么接下来，又该去哪里才好呢？ 走出商场，我拿起手机确认时间。 下午15:07，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毒辣的时刻。 但我站在路口中央，却只感觉手脚冰凉。 这样找下去，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我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直接喝光。 打个饱嗝扔掉瓶子，我茫然地看着马路上无数车辆和行人，漫无目的的前行。 从商场出来再向左，经过一个拐角后前行几十米，就是美食街。 这里有无数摊贩，以及物美价廉的各式小吃。 肉夹馍、梅菜扣肉饼、烤鸡翅、凉粉、烤生蚝、炒饭、奶茶等等，不一而足。 原本就没吃午饭，又因为过度劳累，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阵阵香气蛮横地冲进肺里，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我忍不住狂咽口水。 但实在没时间吃东西，只能按捺这份饥饿，继续寻找优香。 如果我身高两米就好了，这样的话站在街头望过去，谁脑袋上有光环一目了然。 但现实没有如果，所以我还是只能慢慢找。 美食街的尽头是非常普通的商业街。 就是全世界随处可见，食品店和服装店开满路边的那种街道。 银行、咖啡厅、书店等地方同样坐落于此。 我照例使用笨办法，看不清情况的店铺，走进去一家一家的查看。 但这样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从银行出来，嘴里含着大堂经理免费赠送的糖果。 甜蜜蜜的滋味儿，安抚不了我烦躁的心。 身上衣服被阳光晒干，又重新汗湿，黏糊糊的发臭发硬。 就在这时，我目之所及的极限，猛地出现一个白色纯净的光环！ 微微愣神之后，我再次发足狂奔。 然而没等我跑出多远，就因为没有注意周围情况，一头撞在别人背上。强烈反作用力让我直接摔倒在地。 背部和地面亲密接触，胸腔传来共鸣，我闷哼出声。 “你没事吧？” 敦厚男低音响起，高大身影将太阳也给挡住，被我撞到的大汉反而向我伸出援手。 这人大概是健身教练，浑身发达的腱子肉看着就让人害怕。 我抓住他的手掌站起来，道一声歉之后，越过他再次向前跑去。 然而，视线中已失去那道光环的影子。 我不信邪，转过两个拐角后，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正当我准备继续寻找时，记忆中光环的颜色，忽然清晰可见。 如同天使的羽翼一般洁白。 也就是说，那不是优香的光环…… 至于是什么，谁知道呢？也许只是单纯的cosplay道具而已？ 已经不重要了…… 想明白这点，我仿佛丢掉了魂儿一般，定定的站在路中间。 原本让我坚持下去的力量，此时彻底消失殆尽。 （回家吧……） 于是我又弯腰驼背，佝偻起身子，慢慢往回走。 这时，右手肘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我抬起手臂一看，鲜血淋漓。 应该是刚刚摔倒时擦破了皮。 我面无表情的放下，毫不在意地继续走。 回家、回家，我现在只想回家。 时间已近傍晚，夕阳西沉，万里无云，只有灰蒙蒙的天。 又来到美食街，我很想吃东西填填肚子，但很奇怪，感觉不到任何饥饿。 说起来现在是什么时间？ 算了，无所谓。 离家越近，心跳动地越快。 仿佛在对我诉说着它的情绪。 它不甘心、它很后悔、它很自责。 奇了怪了，一颗心脏还能有情绪？ 我双拳紧握，指关节捏得发白，没一会儿便感觉有些脱力。 “叮~” 电梯停在6楼，我磨磨蹭蹭走出去。 房门大开，好像出门前着急忙慌的，确实忘了关。 也不知道有没有遭贼？ 算了，无所谓。 站在玄关处，脚后跟互相摩擦，准备脱下鞋子。 然而，恍惚中我注意到，脚边有一双黑色长靴。 记忆里，那是优香的靴子。 “扑通！” 心脏剧烈弹起又落下。 脑内“轰隆”作响，震得我耳鸣目眩。 我顾不上脱到一半的鞋子，急忙跑进房间。 因为没踩稳被绊倒，整个人“咚！”一声砸在地上。 膝盖处传来钻心疼痛，但我没有精力去在意。 脚掌使劲蹬掉鞋子，连滚带爬地爬向客厅。 优香，应该是听见我的动静，从厨房里直接走出来。 她右手还拿着菜刀，看见是我后，有些紧张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老师。” 熟悉的声音，钻进我耳朵，仿佛在灵魂当中响彻。 霎时间，我眼泪夺眶而出。 还不等优香继续说些什么，我就爬起来，直接冲过去！ “啊！” 优香慌张的想要躲开，却被我不由分说一把抱住。 前冲之势太急，那份力道连带着她整个人后退几步，差点撞在沙发上。 优香没办法，只好垂下右手，免得伤到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来的胆量敢这么做。 但此时此刻，我只想将优香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要放开。 “对不起……优香，对不起。” 我不停道歉，眼泪沾湿她的秀发。 “老师……” 优香的声音如同梦呓，轻飘飘的。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当啷”一声响，优香直接将菜刀扔在地上。 “明明没有任何了解，就自以为是的教训你……” 她双手环抱住我的背，声音有些哽咽。 我摇摇头，想要反驳她，却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只好收紧手臂，像是要和优香融为一体那样，抱得非常用力。 “对不起……老师……” 优香眼泪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掉在我肩上。 不知为何，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能够理解那眼泪的含义。 优香的泪，不止是因为我对她的伤害，她对我的歉意。 更多的是不安、委屈、以及害怕。 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不安。 老师不是“老师”的委屈。 对于自身存在意义的害怕。 我突然好恨自己。 无能的窝囊废，帮不了优香不说，还要让她更加惶恐不安。 “优香，我我……我会努力的……” “就是……那个……对不起……” “所以……所以……所以……” 所以了半天，我也没说出究竟是所以什么。 明明脑子里有无数想法想要对优香表白。 但紧张和自卑心作祟，让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噗嗤~” 优香忽然笑出声，轻轻拍打我的背。 我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她，不由怪叫一声放开手，急忙向后退去。 优香擦擦眼泪，弯腰捡起菜刀，脸上露出一抹（在我看来）渗人的微笑。 面色有些异样，透着类似兴奋的红晕。 （吾命休矣！） 我这种人，哪有资格和优香这样的美少女拥抱呢？ 这是不折不扣的玷污！ 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刚刚太过紧张，没能好好体验那份柔软和甜美。 不得不说，这是临死前最大的遗憾。 “说起来……” “我……我好像还不知道，老师的名字？” 优香轻轻摩挲着刀身，撇过头去。 语气吞吞吐吐，还问我的名字，真是奇怪。 不过，种种巧合影响之下，我好像确实还没说过。 “啊……我叫林尘，灰尘的尘。” “林……尘。” 优香慢慢重复着，不知为何我有些害羞。 她再次轻笑一声，直接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油锅里响起“嗤啦嗤啦”的欢快炒菜声。 直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 （原来，不是要拿菜刀捅我吗？） （也对，毕竟水还没烧开呢。） 想到这里，我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跌坐在地上，随后伸展身体，呈大字型瘫倒。 （优香主动问我的名字……） 打从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没有以消极情绪，说出自己的名字。 抬起左手轻轻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跳跃动。 我仿佛听见了它的欣喜…… 它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