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捎来讯息（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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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力组成员：长歌、duoduo、西风、fish
“最后将我唤醒的那个声音......太耳熟了，是不是白天在哪里听过……”长歌轻揉着眼睛，右手撑住床板。醒来的一瞬间，他就做好了像先前几次梦醒时分一样头晕脑胀的准备。然而不知为何，此刻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待倦意完全消散后，长歌侧身看向神威，他仍在呼呼大睡，想来并非和自己一样为梦境所困扰。梦里的法奥斯诸人与现实中相比，外貌完全一致，神态却有些微的不同。“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我’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比在这个世界的经历更多更复杂吧。”
“话说回来，那个世界的她到底遭遇了什么灾难……而且‘我’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一点，该说是在乎呢，还是不在乎呢？”思考半天，他再一次发现现有的梦境并不能解答自己的问题，只好听从梦中人的劝告：“不想了，把握好这个世界的她才是我能做的。毕竟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长歌照常和神威等人一起步入教室，班上的同学已经来了一大半，西蒙、哈里乔和凡妮莎都在座位上收拾着书本。但在走进门的一瞬间，他感觉到，无数对目光猛地投向自己。这些目光中包含的情感，可不仅仅是对新转校生的好奇与热情而已。
长歌不由自主地看向赛琳娜的座位，但令他有些惊讶的是，那个靠窗的座位此时仍然空着。即使长歌来法奥斯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但他已经注意到，赛琳娜是每天班里来的最早的几个人，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例外。
“她也会迟到么......“他扭头看向空座位的周围，熟识的粉发少女已经放下手提包准备坐下。”但是艾拉这会儿已经来了啊......或许应该去问问她怎么回事…..”尽管长歌知道梦境并不能直接投射到现实之中，但梦境中经历的失落让他不敢有所放松，生怕在现实中再经历一次。
他抬头望望墙上的钟摆，“只有10分钟就上第一节课了，必须趁着现在赶快行动。”正当长歌站起身时，莫里安叫住了他。“长歌，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帮个忙。”随后，身穿白色长裙的白色长发少女从莫里安身后挪了出来。长歌一眼便认出，这是昨晚梦境中也与莫里安站在一起的丽芙。
然而她只是悄悄地站在长歌对面，桃红色的眼眸不敢直视长歌，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始终没有开口。长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耐不住想要先说话时，她终于羞怯地开始跟自己打起了招呼。
“早......早安，长歌同学，我的名字是丽芙，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么？” 她试探地问道，看上去鼓足了勇气，长歌还能瞥见她的手指因为紧张交互摩挲。“呃......你好，丽芙同学，请问是什么事？”长歌虽然急着去找艾拉询问消息，但一方面懒得解释原因，另一方面又不好意思拒绝丽芙的请求，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丽芙仍然处于害羞得说不出第二句话的状态，莫里安只好无奈地替她解释：“啊......长歌，是这样的，昨天数学测试的最后一个小题，丽芙让我教她，但是我讲了半天她还是说不会，只好带着她过来找你，希望你能帮我把这道题给她讲清楚。”
丽芙本就有些微红的脸蛋，此刻听了里的话，显得愈发绯红。即便如此，她还是壮着胆子，颤声问道：“可以吗，长歌同学？”但长歌被他俩打断了行动，心里正焦躁得很，不知道怎么回应。见长歌一时间没有开口，莫里安摊摊手，半是请求半是威胁地说道：“好歹昨天可是我把你从薇拉那儿救下来的，以后两清了？”
长歌嘴角微微扯动，又看了看面前少女真诚的眼神，犹豫许久，终究不能硬下心来回绝。他只能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点头道：“可以的。那，丽芙同学，我们用你的终端看题？”
得到自己的应许，丽芙显然十分欣喜，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散发出明亮的色彩：“好的！谢谢你，长歌同学。”
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墙上的钟摆，只见分针正在不疾不徐地向着整点奔去，长歌心知讲完题再去找艾拉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在走向丽芙座位的同时咬牙切齿地对着莫里安一字一句地招呼，将自己的怨气收敛着溢出：“你也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把题目讲清楚。”
做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数学测试的最后一道题；但要想把一道题讲清楚，还需要比做题更多的思考和理解。很多的天才做题家不会讲题，因为思路对于他们来说太过浅显，比如莫里安就是这样。在长歌讲题的过程中，他偶尔会插入讨论，露出一种“这也需要解释？”的表情。长歌只是朝他努努嘴，并不分出心来解释为什么这个步骤需要讲解。
长歌一边在终端上演算着，另一边则偶尔抬抬头，希望通过查看丽芙的表情来判断她是否理解自己的思路。但在某一次抬头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却同对方撞在一起，她的脸颊顿时变得通红。然而他并没有在意，只是默默地转过头去，继续着讲解。
“嗯......就是这样了。总的来说，这个题就是因为多次求导，分类讨论时容易出现纰漏。画图时把交点标清楚，多练练这个题型，尽可能防止失误就没什么问题了。”讲题比做题更需要专注，而这种专注正好能将长歌从焦虑中解脱出来。因此他放慢了速度，每一步都进行拆解和分析，以确保自己的教学效果良好。
“长歌同学，我明白了......你的数学真的是非常优秀呢......嗯，我看你之前好像对历史不是很擅长的样子......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很乐意帮助你。”听完长歌的讲解，丽芙站起身，向长歌表达自己的谢意。而那份羞怯，始终没有褪去。
“长歌同学真的很厉害，其实这道题我也没做出来，但听你讲完我就明白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边上凑过来听讲的露西亚也抬头道谢，把长歌吓了一跳。“欸？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一开始讲题的时候我就来听了，怎么了吗？”“呃，没什么……”，长歌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应丽芙，便将话题一转，“嗯嗯，谢谢你们，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会来找你们讨论的……再见啦！”说罢，他便尴尬地向自己的座位逃窜而去。
长歌慌张地坐下，却在这时突然想起自己最开始要做的事情。转头看看，窗边赛琳娜的座位仍然空着。不安和担忧又一次袭上他的心头，他的双眼不受控制地死死盯住前门，焦急地等待着那条飘逸的蓝色发带。然而等了半天，发带没有出现，身着褐色夹克的渡边倒是从门口走了进来。“同学们，我们今天要讲的内容是……”
长歌慌乱的心让他听不清渡边接下来讲的任何内容，但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在不经意间从后方传来，浇灭了内心的燥火。
“报告！”
长歌借着前桌神威的身影遮挡，缓缓转身看去，赛琳娜在指针指向整点的那一刻准时迈进了教室的后门，此刻就站在长歌的身后。然而她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甚至有些苍白，原本漂亮的双眼现在却绘上黑边挂着眼袋。
“赛琳娜?你今天怎么踩点到啊?”渡边略带些讶异地回过头瞥了一眼，随后便重又转过身将教案放在讲台上。“先坐下吧，我们准备上课。”
此刻长歌心中有千言万语，但碍于渡边老师已经准备开始讲课，有再多疑问也只能先咽下去。
长歌将注意力移回课堂，打算先好好上完这节历史课。「上次因为精神不好没答上渡边老师的问题……这次可得专心才行。」
话虽如此，长歌依然忍不住在心中一直思考着赛琳娜的事。
「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没休息好么?」
“上节课我们讲到，斯多姆大陆的人类由部落时代进入帝国的关键标志是……”讲台上，渡边的声音已娓然响起，长歌回过神来，尝试着将心中对她的忧虑置后，转而开始投入课堂中。
“学界一直以来对此的观点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帝国的诞生是丑恶的私有制进一步根固的结果，也有人认为帝国的产生推动了人类迈向新的社会生产阶段。”渡边伸手点击了一下自己的终端，新的演示内容便出现在教室的屏幕上。“……第二次教育改革之后，现在主流观点赞同我刚才所说的后者。这里我请一位同学来，听听ta的见解。”
渡边面向教室里的众生，神情肃穆地一次扫过形色各异的面孔，让人想不通谁将会成为那名“幸运儿”。
本来因文科一向很好的赛琳娜今天看起来状态不好而感到犹豫的渡边，刹那间撞上了长歌炯炯如焰的明眸。「要不，再试试看他好了?」如此思量着，渡边开口道，“长歌，来谈谈你的理解。”
“嗯……”长歌站起身，那些不知是继承自父亲还是来自于自己的阅读的见识涌上心头，最终他缓缓陈述道：“我想，是因为帝国的诞生推动人类从小规模的家庭生产、集体生产的无政府状态进入了更具有组织形态、通过阶层确定固有职能的社会化生产阶段。”
“不错。”渡边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道赞许的光芒，“……本来我还在担心月考在即，你能不能适应。看来是我多虑了，坐下吧。”
长歌于是怡然坐下身，果不其然对上了凡妮莎向后投来的不悦目光。
……………………
“哇，长歌，我原以为你历史不好来着，老师上课点到你的时候我还为你捏了一把汗呢！结果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甫一下课，神威便迅速凑了过来，向他投以钦佩的目光。
“……我出生的地方有个成语叫‘扮猪吃老虎’，我想大概就是用来形容长歌这种卷王的。”万事伸了个拦腰，向后倒在自己的椅背上。
“啊，啊哈哈……”长歌略显尴尬的摆着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赛琳娜的座位上。「不知道她恢复了没有……」
思来想去，长歌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问一问她。虽然感到这种近似嘘寒问暖的刻意搭讪有被嫌弃的可能，但最终对她的关心还是战胜了自己的羞耻心，促使他抬步迈向她所在的地方。
“嗯……赛琳娜?”他试探性地出声呼唤着，脚下留出一个尽量让两人都不会感到窘迫的距离。“你还好吗?”
“……呃，我没事，谢谢长歌关心——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脸色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哦。”
“欸，有这么明显吗。”赛琳娜双手撑住自己那光洁如玉的净白脸颊，略显颓唐地趴伏于桌面上。
“所以……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唔……这……”赛琳娜面露难色，可见的犹疑满布在她精致可爱的面庞上。
“赛琳娜，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所以，我希望朋友间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都可以一起分担。”未及此话完全脱口，长歌就已经开始感到后悔。他们明明还没有进展的极为亲密的关系，他这话会不会显得过于……僭越?
“……嗯，谢谢你，长歌。我没什么，只是——”
“只是?”
“……有点被噩梦困扰了而已。”赛琳娜将脸埋入臂弯，让人无法获知她的表情。
「咯噔」
长歌感到自己心中骤然响起了一道难以名状的触碰声，像是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很久，终于敲开了终点的门。
「她……也在为梦境所困么……」
长歌尝试着先将游荡的遐想压下，控制好神情向她继续发问：“噩梦?可以向我描述一下么?……如果向别人倾诉出来的话，会不会好受一些呢?”
“唔……我可以试试。”赛琳娜将下颔置于交叠的手臂上，鸢尾紫的晶亮眼瞳逐渐坠入朦胧的回忆。
“那个梦境困扰了我很久……我好像经常在血红色的潮水中飘荡……有时看到的是深褐色的焦土，有时则是流离的人们……”
「咚」
长歌确信自己脑海中响起了一道未知的声音，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一点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如此瞬而出现在他心上，令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难道说，那个梦境，她也……」
将杂乱如麻的思绪尽数压到脑后，他尝试着沉下心来继续聆听她的倾诉：“我好像对梦境里的什么感到很熟悉……那潮水、地面，还有……”她转过头怯怯地看向长歌，话头却在此急切地掐断。
「如果告诉他，自己的梦境里有“他”的存在的话，会不会被当成是思春期少女的妄想啊……」感到有些难以启齿，她又再次颇为羞赧地埋下头。
——但那个不合常理到令长歌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猜想却愈发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起来。
“啊，抱歉，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赛琳娜略有些羞赧地抬手将一缕碎发挽至耳后，“会让你觉得很好笑吧……会被不知所谓的迷梦吓到什么的……”
“不是这样的。”身体先于思考，他已然脱口而出，“赛琳娜，其实我也……”
“……嗯?”
“……不，没什么。不过，要是你还有什么困扰的话，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向我倾诉。”稍带着些不知所措的窘然，他一边挠了挠头，一边转移着话题。
“……嗯。谢谢你，长歌。”微红着脸的女孩羞涩着点了点头，眸中盈溢的色彩却愈发鲜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