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    第九章

一阵白光闪耀，这就是小蝶所能看到的一切，也是她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即便闭上了眼，那刺眼的光还是几近使她致盲，眼睛只是开始，身体，甚至心灵，都被一一冲击。她被笼罩在了白光之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她并不存在一般。

就那么一刹那后，光芒无影无踪，感知恢复正常。

小蝶鼓起勇气瞥了眼，却完全没想到会是眼前这般景象。第一感知到的，是魔法风暴已经消散；第二感知到的，是云宝不知所踪。最后才反应过来，所有小马都不见了。

她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蹄子。阿杰也不见了。上一秒她明明还在这来着。小蝶当时正紧紧握着她的蹄子呢！而且，她都没感觉到她的朋友有离开过她的前蹄。

恐惧感袭来，小蝶尽其所能搜寻着地面上可能存在的朋友的迹象。风已经吹灭了所有的蜡烛，没有魔法的帮助，房间便只能由黯淡的月光来负责照明。她能隐约辨别出阴暗中各个物体的形状。图书馆地面已经乱成了一团糟。书籍在桌子的残骸旁摔了一地。剩下的家具要么也倒在了地上，要么干脆已经七零八碎。

但地上的这些东西没一个跟小马的形状搭得上边。她的朋友们去哪了？她只是合了一下眼，她们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各种奇怪的想法开始冒了出来。也许她们都被传送走了。也许她们只是全都跑出去了。也许她们都因害怕而藏起来了。

不，如果有小马会藏起来，那肯定也是她，而不是她的朋友们。她们勇敢，她们强壮，云宝更是她朋友里最勇敢最强壮的那位。

猛烈而密集的敲门声吓到了小蝶。她身子一闪，立刻藏进了一摞书的底下。敲门声仍在继续，这次更响，更急促。

“走开，”小蝶心中祈祷，“请走开，”敲门声停了好久。那小马走了吧？

门碎裂成了一堆木屑。这怎么可能，小蝶恐惧地尖叫起来，但她的声音小得仍跟耳语一样。

门口站着的是她所见过最高、最惊悚的小马了。黑暗覆盖了那只小马，模糊了她的脸庞以及身躯。也许它就是阴影构成的！小蝶又往里缩了缩。

“这有小马吗？”这声音肯定不属于那阴影。小蝶认识这声音。它是——不，它不可能是——但它就是，它恰恰从那站在碎裂的门前，那只恐怖的黑暗小马身上传来。它是云宝黛茜的声音！

“有，”小蝶边说，边从书堆中爬了出来。阴影小马看向了她，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亮光。那小马随后往前走了步，身上的阴影迅速褪去。彩虹鬃毛首先显现，再是那粉红色的眼睛。随着一声激动的尖叫，小蝶蹿向了空中，直扑向了她，拽着她翻了几个圈，一直滚到了门外。

“哇，嘿，”天蓝色雌驹紧张地一笑。

“你没事！”小蝶大叫，眼里尽是喜悦的泪水。“你又变回了你！你……”小蝶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在激动与狂喜的热潮过去后，她又变回了原本那个害羞的自己。“我真高兴你没事。”她轻轻地结束了自己的话。

“呃，对……我也是，我想是吧？”小蝶底下的小马说，“那么你能，你懂的，先从我身上起来吗？”

小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与朋友的来回翻滚结束后便压在了她的上面，脸刷地一下红起来。“对不起。”她立刻从压着的天马上离开。

“没事，”那天马冷冷地说，翅膀一扇，带着她飞速站了起来。她举起一只友谊之蹄。“顺便一提我叫黛茜。很高兴见到了除那疯幼驹外另外的小马。”

“我知道你是谁，”小蝶奇怪地看了眼她，令黛茜放下了蹄子。“疯……幼驹？”

“对，一只叫闪闪的疯幼驹之前一直跟着我，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的屁话。”黛茜说，“但我终于摆脱她了。”

“如果你都这么说的话，云宝。”小蝶困惑地回应了一下。

“云宝？”黛茜心不在焉地喃喃了句，眼睛瞥向了别处，“这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因为它是你的名字？”小蝶解释，“你叫云宝黛茜。”

天蓝色天马摇摇头，“不，那不是我的名字！”黛茜说，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睛突然一凝，变得抵触起来，“你是谁！你怎么来这的！”

“我是……我是……小蝶！”小蝶向前走了一步。她的朋友惊到她了，“我是你的朋友！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黛茜的一只蹄子按向了胸口，疼痛感致使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她咕哝道，“不，我没有朋友……我在这孤独一马，我就应该在这孤独一马。”

“你并不孤独。”小蝶又一步迈向黛茜，“你的朋友们会在这陪你，我现在就在这陪你！”

“滚开！”黛茜喊了出来，伸出一只蹄子。“求求你……走开……求求……”

小蝶没有再前进。那眼睛中的神情，那声音，那话语……她之前一模一样全都经历过。这与她上一次在医院外空地里与云宝面对面所发生的完全一致！就连情感都是完全相同。云宝……不，黛茜，害怕着她。黛茜不知道她是谁。

“她记不住你的。”一个新的声音吓得两马跳了起来。小蝶遇见有什么吓着她时，通常的反映都是躲到另外小马的蹄后去。但这次，黛茜也做起了相同的事情。于是两只小马就在空中相撞，腿打成一团摔在了地上。

“呵呵，你们两看上去可真好笑。”一只年幼的淡紫色独角兽出现了。黛茜和小蝶此时正缠成一团，所以她们恰好与幼驹可以平视。她大大的紫色眼睛都仿佛在笑。

“别又是你啊！”黛茜惊叫，试图从又一次落在她身上的小蝶底下逃出，“快让开！”

“不，”淡紫色幼驹突然严肃起来，她指了指小蝶，“就这样别动。”

“额，我真觉得我应该让开。黛茜看上去很不希望我在她背上。”

“不，”幼驹又强硬地重复了下。“黛茜，”幼驹将注意力放回那只在试图逃脱的天马。“你必须听好我说的话，我在尝试帮你。”

“胡说八道！”黛茜反驳，她仍在挣扎着想要逃脱。不过，不费一丝力气，小蝶就能稳稳地压住她。小蝶自己都好奇她怎么做到不费力气压住她的。

“你逃避不了的，你抵抗不住的，”闪闪眼睛锁在了黛茜身上。“你必须理解，你必须接受。”

“我不想，”黛茜停下了自己无谓的尝试，但嘴皮并未停下，“你告诉我的任何东西都没一点道理。你就没说点有用的话！”

“你找到了她，”闪闪抬起蹄子指向小蝶，“就像我说的你会找到她一样。”

黛茜看了看背上的黄色天马，小蝶硬挤出一个苦笑回应她。

“那又怎样，”黛茜已经意志消沉了，她整个头都已经贴在了地上。“我甚至都不认识她，她迄今所做的就是坐在我的上面。”小蝶的心沉了一沉。

“你是这样没错，但你不知道如何去看透（See）她。”

“这有啥意思！我正看着（Look）她呢！”黛茜抬了抬蹄子指着小蝶，“你仍然在跟我说些没用的！你就不能做点有用的，比如把她挪开这种事吗！”

闪闪看向小蝶，点了点头。将此作为可以放开黛茜的信号后，小蝶的翅膀带着自己离开了她的朋友。小蝶走后，黛茜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黛茜，你不能看透她是因为你不懂如何去看透，”幼驹继续道。

“嗨，医生说我有完美的天马视域！”

“视力和看透并不能搭上边，如果你所做的仅是看，你就永远发现不了你需要知道什么，除非你看透了它。”黛茜一屁股坐在地上，前蹄叉在胸前，仍然有所抵触。

“看着这只天马，”闪闪边说边指向此时正低头看着地面的小蝶。黛茜盯向了小蝶，一双粉红眼聚焦在了她身上，但毫无认识之意。这很奇怪，小蝶感觉这就像黛茜真的看不到她一样，她就像隐身了一样。

“好了，我看着了。”黛茜说，“那又咋了，她与刚才撞倒我两次的天马完全就是同一位。”

“因为你没有看透她！”

“行，随你怎么说。”

“也许你看不透是因为你不想，”小蝶插了一句。黛茜和闪闪都惊讶地望着她，“噢，抱歉。我会保持安静的。”她往后挪了挪。

“不，”黛茜将前蹄放了下来，看向别处。“也许你是对的……我不想看透。完全不想。我一直在寻找答案，但我感觉自己就跟闭着眼瞎摸索一般……”

“这跟眼睛没关系……”幼驹打断了她。

“……是，那可得谢谢你咯，”黛茜有点心烦，“我害怕我会找到的东西。我害怕我会发现的真相，那可能会很恐怖。”

“为什么？”小蝶问，“你觉得你会发现怎样的真相？”

“有关我的真相，”黛茜说，“暮暮告诉我，我们会融合为一只小马。但她从未告诉过我为什么。”黛茜看向小蝶，“我不敢保证，我会想去挖掘那个背后的原因。”

小蝶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想去知道了，但她又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告诉不了黛茜。

“我身上发生了什么，”黛茜的眼睛瞟向了小蝶身后的金橡树，“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的，一些我不想去记住的。一些，在那里面发生的。”

黛茜小跑过小蝶身旁，重新往着图书馆方向走去。小蝶明知她不想去查明里面究竟有什么，但她的声音就是出不来，没法告诉黛茜别去了。

“当你真正看透了它，黛茜，”闪闪在远处叫道，“当你知道了它，最终接受了它，不是用你的眼睛，而是用你的内心后，它将改变你。你最终会看透的。不过你不会喜欢你发现的真相。”

“我知道，”黛茜轻声说。她在门口停住了，直视着那阴暗的内部。

惊悚感席卷小蝶全身。她不想黛茜进去，她不想她的朋友去直面那阴影中的东西。

一个寒颤令她全身开始发抖。她没法解释，没法理解，她的蹄子自己动了起来。她跑向黛茜，直直冲向了她。

一步又一步，黛茜缓缓地走进屋子。里面有的仅仅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小蝶跃向空中，动量带着她弹向了黛茜。她们第三次撞在了一起，小蝶又一次占了上风。

“嘿，你在干啥呢！”黛茜叫起来。

一道闪电劈过天际。有什么东西擦过了她们头顶。小蝶抬头看一眼，即刻后了悔。大片大片的尖刺已经布满了她们头顶的区域。

它们是从树屋里出来的，从那黑暗深渊中冒出来的。它们长到能横穿整条街道冲进对面的房屋。它们宽到足足撑满整个门框。

地面颤动起来，几乎微不可察。

“这就是你所逃避的事实。”幼驹说完，独角骤亮，消失在一团紫色的闪光之中。

“跑！”小蝶拽着黛茜，尽全力把她从泥坑中拉了出来。她们刚把泥稍微抹掉些许，更多的尖刺从地面上蹿了出来。它们伸到空中好几十蹄远，形成了一道锯齿状刺墙挡住了一面的去路。

但，已经没时间再深入打量了。小蝶使劲推了黛茜一把，他们向两旁移开，避开了身前那喷着光点的小路。

两只小马并肩跑着，避开地面之上四处涌来的尖刺。他们周遭的小马镇开始破碎，尖刺从房屋里由内及外地蹿出，破开窗户、打透屋顶、刺穿大门。每个方向都已是尖角，每条路最后都是发着光的尖刺。

他们被包围了。没路可以跑了。交叉起来的尖刺将四面八方堵得严严实实，将他们圈在了里面。一个由尖刺飞快形成的刺圈缓缓向他们逼近。

就在他们已无路可逃之时，小蝶想到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在她刚刚定睛一看之后，周遭包围他们的东西完全就不像尖刺。不，她确定那些不是尖刺。它们是角，独角兽的角。

她想到的第二件事是，她必须抱着黛茜。她拦腰抱住黛茜，紧拥着她等待死亡来临。尖刺如今与他们仅有几公分之差，愈发逼近，愈发收紧。

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一齐涌来，他们的尖端迅速拉伸并移来。两只小马僵在原地，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

但小蝶还有第三个想法，她准备就绪了，她知道她必须得这么做。就差几公分之时，她跃向空中，前蹄紧紧握着黛茜。她比以往更快，翅膀挥舞得比过去都要猛。

逐渐升高，他们升到了月光点亮的夜空中。他们下方，尖刺像锯齿一样紧紧咬住，吞噬了整个小马镇。小蝶避开这恐怖的场景，目光落在她拥着的朋友那震惊的脸上。

小蝶从未见过黛茜如此震惊。这只天蓝色天马从头到尾都在发颤。她的眼中擒有泪水，蹄子死死握住小蝶，力度胜过紧抱住她的小蝶。

“会好的！”小蝶尽其所能让自己听上去信心满满。她也很意外，自己的声音异常地平静。“一切都会好的！”

“不”，黛茜摇摇头。热泪涌出眼眶滑落脸颊。“一切都不好…”她呜咽一阵说不出话来。她看向自己的朋友，玫红色双眼对上了柔和蓝双眼。“我想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我不愿回忆的真相，那个一直阻挠我的东西。我想…我想我已经死了。”

 

 

苹果杰克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她的头连连发痛，就像好都多个小小马同时在她脑颅内敲鼓一样。花了好一会她才意识带自己在哪，她看向四周，略感困惑。

这里是小马镇公共图书馆，就是她触碰暮光黛茜后失去意识的地方。但，这又不可能。书籍被整洁排放。那个已经被扯为碎片的书桌又一次完好如初，它上面所放置的大理石独角兽半身像也是如此。所有东西都各居其位，井井有条，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

她的头仍然发痛。

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很快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问题。她的朋友们！她的朋友们统统不在这！她慌乱地四处查看。瑞瑞不在，小蝶不在，萍琪不在，暮暮不在！

她叫喊着朋友们，但她的话语带上了一种奇怪的特性，仿佛是在水下尝试说话。这里的空气极不自然地静止不动。阿杰觉得不能呼吸了，她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阿杰冲出树屋来到街上，慌乱之中差点砸坏了大门。温暖而明亮的光照在她身上，结实得给她的眼睛来了一下。太阳高挂于天。这怎么可能？她在地上躺了得有多久？

她看向小马镇。街道空空荡荡。这个点应该有很多小马在的才对。但，这根本没有别的小马！

“嘛，那话不太对，”她身后传来声音。阿杰转过头，看向音源的方向，她的眼睛前后扫视。起初她谁都没见着，但等她低下头，她看到一只天蓝色幼驹正抬着头望着她。

这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云宝黛茜，与她原本应该的模样分毫不差，就是小了一号。

“云宝黛茜？”阿杰困惑地问，“你咋这么小个？”

“不，就叫云宝，”幼驹说，“暮光正在路上，她随时都会到。”

一声“砰”响和一道闪光标志着暮暮传送而来。阿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暮暮！她就和原本一模一样，又是她自己了！

“暮暮！”阿杰叫出声，小跑向前，在暮暮开口之前拥向了她。

“阿杰？”暮光略显疑惑，“什么…怎…你不可能在这！这完全没道理。”

“你记得我！”阿杰为她朋友奇迹般康复而欣喜若狂，“你咋治好自己的？其他小马呢？云宝咋这么小个？”

“阿杰！”暮光厉声打断了她，“你怎么到这的？”阿杰眨巴了下眼睛，不太理解这个问题。

“呃，我走出那门，”她指指身后，转向刚刚她逃离的树屋。或者说，树屋的方向。树屋仿佛消失不见了，“哈？她刚刚明明还在的。”

一切都在震颤，大地，房屋，甚至天空。阿杰可以发誓远处的山峦挪近了一些。事实上，她能确信坎特洛特离小马镇比以前要近了。

“暮暮，这到底发生了啥？”

“我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我就只好陈述一下，”暮光说，“这不是小马镇，真的不是。这里只是我的想象，一种对我印象中小马镇的映现。我起初以为这是个梦，但它不是，完全不是。”

“暮光，咱完全没整懂你在讲啥。”阿杰现在已彻底蒙圈。

“阿杰，你在我的脑海里，”暮光尽可能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在你的…等等…你不会是要说…我们都被融合了，就和你与云宝一样！”她震惊地说，举起只蹄子想看看是否变了色，答案是没有。她又找了找独角，也没找到。

“不是，”暮光说，“融合咒仅仅结合两种物体，不是三种。带上你就太多了。我不清楚你怎么来的，但我确信你的身体和思想还都是你自己的。”

“那就好，”阿杰微微松了口气，“有那么一刻我都快以为我们真要搞得一团糟了…

“暮暮，有些事我必须得问你，”阿杰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一些我必须知道的事，”暮光的神情飘忽不定，但也没有出言打断。“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云宝做这种事？塞拉斯蒂娅说这不可能是事故。”暮光不适地瞥向他处，没法直视阿杰圆瞪的眼睛。

“你说的对，这个魔法不是事故，”暮光承认，“我做了这事，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为什么！”阿杰吼了起来，被对方的坦白惊住。

“我没其他选择了，必须得这么做。我必须这么做！”暮光也吼了回去。两只雌驹之间沉默了许久。

“她可以将两位完全复原，”那只幼驹最终开口，“暮光黛茜可以同时使用忠诚与魔法元素。两种元素可以做到仅有一种所做不到的事情。塞拉斯蒂娅做不到的事情。”

阿杰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直视暮光，想以此判断幼驹是否撒了谎。但暮光的脸说明了一切，她可以做到的，她知道她做得到。

“我不会做的！”暮光大叫。

“你可以复原？你可以将你和云宝恢复到你们原本的样子？”阿杰沮丧地质问着，看到暮光点了点头。“那就做！将这乱子复原！”

“不！”她说，“如果我这么做，云宝会死的！”

“但，你刚刚说…”阿杰再次试探。

“我们原本的样子！她原本的样子…”暮暮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前蹄牢牢盯着，像是上面有什么东西一样。

“发…发生了什么？”阿杰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云宝之前在我家，”她开口，一对紫色的眼睛看向远方，仿佛她能看到记忆再次涌来。阿杰突然惊讶不已，空中起了涟漪，她也能看见那些回忆了。这犹如从空中一扇窗户看向对面一样，树屋的大厅映在其中。

“我有个给云宝的惊喜，一本书。最新的《无畏天马》。这原本还要再一个月的，但我拿到了新书的样本，作者亲笔签名。”回忆中的暮暮举起一本书给云宝看。“她太激动了，我也从没见过她那么开心过，甚至连见到闪电天马都比不上。”

“你也懂云宝，她控制不太住自己。”回忆中的云宝正把书牢牢抱在怀里，大大的微笑挂在她的脸上。然后她跳向图书馆的上空，激动地一圈圈飞起来，欣喜地喊叫着。“你不会去想它的，不会在自己的家里，在那个你觉得最为安全的地方…这是我的错。我只是不能让桌子上空空如也。我应该选一个云宝撞不倒的东西的…”

充满笑声的回忆中，暮暮放下清单，呼喊云宝让她下来。短暂的分心让疾驰的天马撞向了一个书架。她的速度令她反弹回空中，落向房间正中央的桌子。

阿杰在回忆中看到了那事发生。在慢动作中，她惊恐地看到其中的暮暮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太迟了。她没法那么快做出动作，魔法也不够快。

桌子上所放的大理石独角兽的独角刺穿云宝的背脊。一声痛苦而惊恐的哀嚎传出，让阿杰甚至无力避开画面。

“她就…”暮光没法停下回忆，她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在我身前。我会那么多魔法，但一个都用不上。没时间赶去医院。尝试传送又太过危险。伤口太深以致治疗法术也毫无用处。”

回忆中的云宝抬起头看向暮暮，但这就像她跨越时空直视阿杰，她玫红的双眼已饱含泪水。“我想…我只能不看就把书还给你了…让我知道结局是什么…”她蹄子中的书落了下来，瘫倒在桌上。她的眼睛缓缓合拢，表情逐渐模糊而麻木。

“我不会让这发生的，”回忆中的暮暮突然傲然说道，“我不会允许这发生的！”她的角开始发出如曜日一般闪耀的光芒。回忆到此为止。

“我选了我能想到的唯一的选择，”暮光开口，“我为了拯救她牺牲了自己。”她看向阿杰，眼神乞求着原谅。阿杰一言不发，她向前走去，用前蹄搂住对方，暮光不自禁抽噎起来，而阿杰就那样配合着抱着她。

“没事的，”阿杰轻声抚慰，“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抽泣中的暮光并没有察觉阿杰的话不完全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