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语老师》华晨宇水仙文(四十二)
任务组去商会现场忙完了准备工作,立风本打算回家,但商会为工作人员都准备了酒店的房间,而且天色已晚,立风也就随车去了酒店。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家里并没有一个大狗狗在等着他,回去干嘛。
繁华的灯影里,立风斜背着一个包一级一级踏上酒店门前宽阔的台阶,最终站到了整面墙一般高大的门下,正要往里走时,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车鸣。
这世界上车子那么多,理应不该是那一辆。
立风心里微颤,缓缓地转过身。
熟悉的保时捷横停在台阶下,一位侍者早已抢先拉开了后排座的车门。
他还是穿得很低调。
帽檐拉得很低,浅浅露出暮色里纯金色的发尾,配上纯黑的墨镜,哪里像个商界的总裁,倒像是哪位顶流明星。
卷下了车,一手扶着侍者的肩膀才勉强站稳。又伏在车身上静默了一会才恢复几分清明,随后慢慢地踏上台阶,步子里带着几分酒气向酒店大厅里走去。
向立风走去。
立风最知道他喝了酒之后的鬼样子,再加上光线不好,想必卷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他当然也不想被卷看到,索性往边上退了退,混进了侍者的队伍里,恭迎远道而来的卷总进门。
醉醺醺的背影远去,立风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从那份企业资料里得知卷的公司也在参会名单里——很不幸的是,那也是他此次任务的甲方——但对于卷能亲自来参加国内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会,立风还是有些意外的。
过去他们两人交往时,华家公司与卷的公司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但现在也早该终止了。
不管怎样,这个人的到来无疑为他本就一地鸡毛的生活又添了一笔麻烦。
想到这里,立风努力让自己笑了笑。
卷的背影刚刚消失的下一秒,立风转而又在酒店的台阶下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或许终究还是有一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发挥作用,父子俩几乎同时看到了对方,又几乎同时移开视线。立风低着头报以礼貌的微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转身离开。
因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父亲身后有说有笑的继母和绒绒崽,这种场合多了华立风一个人只会无比僵硬。
“哥!老哥!”
立风还未及走开,便被身后的绒绒喊住了。绒绒一个箭步跟上去,挽住了他的一只手臂,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哥,等会我们去吃饭,他让你也跟着。”
“他”这个字在立风和绒绒之间用来指代华父。
立风听见这话比看到了卷还惊讶,紧盯着绒绒问:“你认真的?我都多久没……”
“哎呀没事没事,让你去你就去!走走走!主要是陪客户,你当木头人!”
立风在绒绒的絮絮叨叨里被拉进了酒店的一间餐厅。尽管有活泼的绒绒崽作陪,但立风依然能感受到背后的那个“他”缓步跟来的压抑感。
好在坐齐以后除了生意上的寒暄谁都没有多话,立风坐在绒绒旁边,专注地为他挑些喜欢吃的菜。
华父与对面的客户一来一往地应酬着,立风倒是渐渐懂得了,绒绒说得没错,一场商会里的交际很有可能为自家带来更多的合作和利益,自己作为华家长子只是来撑场面,毕竟谁也不希望家里的裂隙拿出来为别人所耻笑。
“华总的两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颇有乃父之风,我敬二位一杯。”
对面端着酒杯笑盈盈起身,绒绒塞了满嘴鼓鼓囊囊还在状况之外,立风慌地也站起来,及时按下了:“这怎么行?应当是我敬您。”
这时候发觉从十那里学来的一些酒桌上的规矩还挺有用。立风没转头去看,但是或许就在父亲不冷不热的注视里,渐渐地挡下了不少杯酒,也终于没力气站起,只勉强在椅子上坐好,慢慢地回神。
“酒量不好,见笑了。”
华父端起了自己的酒杯,默不作声碰上了立风手里的那一只。
惊喜之余,立风干掉了杯中所有的酒。
绒绒见他已开始发晕,自己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觉得聊聊天或许能好些,所以又在立风耳边小声絮叨:“哥,你也太不能喝酒了吧,这要慢慢练。对了!阿十哥哥是不是很会喝酒来着?你让他教教你……哎?你今晚是住酒店还是回去啊?现在这么晚也别回去了吧,阿十哥哥会不会来接你?你让他别来接你了或者我现在和他说……”
“不用。”立风rua了rua绒绒的脑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声音沉沉的。
“我和他说。”
——十辰于,你什么意思?
借着酒劲,立风终于将积攒已久的委屈化成简短的一句话发了过去,并且意料之中地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他也终于泄了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机锁了屏反扣在桌面上,然后沉沉地醉倒了。
立风是被脚踏地板的声音吵醒的。
地板是上好的木质,踩上去的声音不会有任何不适。立风很满意这个起床铃声,猫在被子里揉了揉眼睛,一边舒展身体一边去拿手机。
他并不意外自己睡到了将近中午,却很意外来自十辰于昨晚的回复。
——等我准备好了再和你说
这又是什么意思?
立风呆呆盯着手机屏幕,想到如果在平常,此刻该有一只热乎乎的大狗狗缠住他呼呼大睡。
“特供的气泡水。”
卷已经穿好了一身白色西装,然而金发还是散开的状态,就这样端来了一个冒着冷气凝着水珠的磨砂杯。
陌生的房间和重逢的前任,微妙的气氛裹挟着两人,立风霎时收紧了眉头,清醒了大半。
他赶忙支撑自己坐起来,攥紧身上睡衣的领口,低头思索着昨晚的事。
只记得自己喝醉了,朦胧之中有侍者搀扶他回了房间,他便躺倒在床上睡着了。
可他怎么会在卷的房间呢?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卷看出了立风的心思,将悬置半天的杯子放到了床前的桌子上,“喝点。”
立风完全不想与卷对视,只好机械地端过来象征性抿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太冷。”
唇舌间的冰冷和气泡的起伏让立风又清醒了几分,他开始环顾这间酒店里最高档的套房,隔间的沙发上被褥并不平整,很显然卷将大床留给了他,将沙发留给了自己。
视线落到卷身上时,他已经打好了领带,正在整理袖口。窗外的阳光打在卷的身后,背光下的肩膀显得愈发宽阔。
立风警惕地抬头望着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卷愣了一下,又轻笑一声,“被自家人卖了,还来问我?”
立风用眼神审问他,卷也盯着立风的眼睛。双方对峙了几秒,卷渐渐地看到那双眼睛由坚硬变得柔软、变得迟疑,终于泛起了水花,再到眼尾泛红。
卷便知道没必要过多解释了。
立风恨自己先前没有多想。为什么组长偏偏要他与丽萨调换,为什么父亲对他的态度又好了一些,为什么侍者将他搀扶到了卷的房间。
他不确定这事是否为父亲一人所为,抑或是家中其他人对“华立风”三个字不满已久,但现在有一个基本可以敲定的事实:有人在撮合他和卷,以换取生意上的利益,甚至不惜用这种下流的手段。
卷自然不是重利轻义的人,正相反,他常常太过于感性,以至于谈生意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但很显然卷也正有此意,不然也并不会接纳他进入房间。
至于传说中的立风的小男朋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孩子。那是华立风不懂事,玩玩而已。
立风在两人的沉默之中想清楚后,便及时收住了膨胀的眼泪,正欲掀开被子下床,却被卷向前一步挡住了去处。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都特别想c a o你。”
“你……”
“你昨晚唤我阿卷了。”
卷在立风愤愤的注视里打断了他,弯下腰,凑得更近了,声音更轻了。
“不可能。”立风向后撤了身子,因为那人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气味已将他完全包裹。
“真的。或许你想忘记,但是你的身体记得我的味道,记得让你舒服的体/位。”
卷一条腿半跪到床边,抓起立风玉白的手腕按在他身后的墙上,这一次让他始料未及。
“看来你的学生还是太温柔了。”
立风沉默地偏过头去,他没打算反抗或辩解,也很清楚卷并不会对他做什么,果然卷很快就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整理西装。
但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抓住又放走,只因确信他无处可逃。正如这两天里发生的事,都让立风觉得自己是被戏弄的小丑。
卷像得了糖果的孩子,笑着将一叠衣服扔给立风,朝门口走去。
“亲爱的,工作时见。”
眼泪终于可以落下来了,这短短的几分钟,竟可以像一整天一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