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子》白话译文翻译23卷下·纪见第八
《无能子》白话文 原文如下: 秦市幻人,有能烈镬膏而溺其手足者,烈镬不能坏,而幻人笑容焉。无能子召而问之,幻人曰:受术於师,术能却火之热。然而诀曰,视镬之烈其心,先忘其身,手足枯枿也。既忘枯枿手足,然後并从之。悸则术败。此吾所以得之。无能子顾谓其徒曰:小子志之,无心於身,幻人可以寒烈镬,况上德乎。 无能子寓于秦村景氏民舍,一夕枭鸣其树,景氏色忧将弹之。无能子止之。景氏曰:枭凶鸟也,人将家凶则来鸣,杀之则庶几无凶。无能子曰:人之家因其鸣而凶,枭罪也。枭可凶,人杀之亦不能弭其已凶。将凶而鸣,非枭忠而先示於人耶?凶不自枭,杀之害忠也。矧自谓人者,与夫毛群羽族,俱生於天地无私之气,横目方足、虚飞实走,有所异者,偶随气之清浊厚薄,自然而形也。非宰於爱憎者也。谁令枭司其凶耶?谥枭之凶,谁所自耶?天地言之耶?枭自言之耶?天地不言,枭自不言,何为必其凶耶?谥枭之凶,不知所自,则羽仪五色谓之凤者未必祥,枭未必凶。景氏止。家亦不凶。 樊氏之族有美男子,年三十,或被发疾走,或终日端居不言,言则以羊为马、以山为水,凡名一物,多失其常名。其家及乡人狂之,而不之罪焉。无能子亦狂之。或一日遇于藂翳间,就而叹曰:壮男子也,貌复丰硕,惜哉病如是!狂者徐曰:吾无病。无能子愕然曰:冠带不守,起居无常,失万物之名,忘家乡之礼,此狂也,何谓无病乎?狂者曰:被冠带节起居、爱家人敬乡里,岂我自然哉!盖昔有妄作者,文之以为礼,使人习之,至于今,而薄醪固醇酎也。知之而反之者,则反以为不知,又名之曰狂且。万物之名亦岂自然着哉?清而上者曰天,黄而下者曰地,烛昼者曰日,烛夜者曰月,以至风云雨露烟雾霜雪,以至山岳江海草木鸟兽,以至华夏夷狄帝王公侯,以至士农工商皂隶臧获,以至是非善恶邪正荣辱,皆妄作者强名之也。人久习之,不见其强名之初,故讼之而不敢移焉。昔妄作者或谓清上者曰地、黄下者曰天、烛昼者月、烛夜者日,今亦讼之矣。强名自人也,我亦人也,彼人何以强名,我人,胡为不可哉!则冠带起居,吾得以随意取舍;万状之物,吾得以随意自名。狂不狂,吾且不自知,彼不知者,狂之亦宜矣。 浅析: 秦地有一位幻术师,他能在火热的铁锅中浸泡手脚而不受伤害,火无法破坏他的手脚,而幻术师还面带微笑。无能子邀请幻术师并请教他,幻术师说:“我的幻术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这个幻术能抵御火焰的热量。但是诀窍是,在面对火热的铁锅时,首先要忘记自己的身体,将手足看作是枯枿。忘记枯枿的手足后,再将身心投入其中。如果感到恐惧,幻术就会失败。这就是我为什么能做到的原因。”无能子回头对弟子们说:“你们要记住,如果能够做到无心于身,连幻术师都能抵御火热的铁锅,更何况是高尚的品德呢?” 无能子住在秦村景氏民宅,有一天夜里,一只枭在树上鸣叫,景氏面露忧虑,打算用弹弓射杀它。无能子阻止了他。景氏说:“枭是凶鸟,家里将有不幸发生时就会飞来鸣叫,杀了它或许就能避免不幸。”无能子回答:“家里将要发生不幸这件事是因枭的鸣叫而得知的,但这并不是枭的罪过。枭就是可以带来不幸,人们杀死它也无法消除已经发生的不幸。在不幸发生之前就鸣叫,难道不是枭忠诚地向人们预告吗?不幸不是由枭带来的,人们杀死它是在伤害忠诚的生灵。更进一步说,人们自称是万物之灵,其实与其他生灵,如飞禽走兽一样,都是天地之间无私之气的产物。人和其他生灵的区别,只是因为他们受到的天地之气的清浊厚薄不同,从而自然形成了各自的形态。并不是因为有主宰者或命运在爱憎之间作祟。谁让枭来预测凶吉的呢?给枭命名为凶鸟,是谁说的呢?是天地说的吗?枭自己说的吗?如果天地不说话,枭自己不说话,为什么一定要把枭视为凶鸟呢?给枭命名为凶鸟,如果没有根据,那么被称为五彩凤凰的鸟未必就是吉祥的,枭未必就是凶鸟。”景氏听了这番话,停止了射杀枭的行为。他的家也没有遭遇不幸。 樊氏家族有一个英俊的男子,已经30岁了。他有时披头散发地奔跑,有时整日坐在家里一言不发,说话时会把羊说成马,把山说成水。每当他给事物命名时,常常会犯些错误。他的家人和乡亲们都认为他疯了,但并不责怪他。无能子也认为他疯了。有一天,他们在树荫下相遇,无能子上前叹道:“壮年男子,面貌丰腴,可惜却病得如此严重!”疯子慢慢地回答:“我没病。”无能子惊讶地问:“穿戴不整,生活起居没有规律,分不清万物的名字,忘记了家乡的礼仪,这就是疯狂的表现,这还能说没病?” 疯子说:“穿上礼帽、系好衣带,有规律地生活、关爱家人、尊敬乡亲,这并不是我的天性所致。都是因为过去有人随意制定了这些礼仪,让人们学习,至今仍然沿袭,以至于这些礼仪变成了醇厚的酒一样让人沉醉。而了解并试图推翻这些礼仪的人,反而被认为是无知的,并被称为疯子。万物的名字难道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吗?清澈高远的叫做天,厚重沉稳的叫做地,照耀白昼的叫做太阳,照耀黑夜的叫做月亮,以至于风云雨露、烟雾霜雪、山岳江海、草木鸟兽,以至于华夏夷狄、帝王公侯、士农工商、皂隶臧获,以至于是非善恶、邪正荣辱,这些都是被人们妄自强行命名的。人们长期学习这些礼仪,已经习惯了,看不到它们最初的样子,所以即使有人质疑,也不敢轻易改变。过去胡乱命名的人可能将清澈高远的称为地、厚重沉稳的称为天、照耀白昼的称为月亮、照耀黑夜的称为太阳,现在也有人质疑了。这些名字都是人们随意命名的,我也是人,他们能随意命名,我为什么不能呢?于是,我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来穿戴、生活,给万物起名字。我疯不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不清楚的人,说我疯了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