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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

2022-04-23 11:53 作者:_Kussen_  | 我要投稿

不知不觉就闯进了一片森林之中。已经是四月底了,在我住过的其他地方,这个时候花儿都在竞相开放,甚至已经开败了;树木早就换上茂密的绿色外衣,等待着夏天的到来。唯独这里不同,这里的树没有一棵不是光秃秃的,最多只抽出一两片新芽,两三棵三四棵一起直挺挺地杵在路旁。没有了树叶的遮挡,每一棵树的每一条支干、每一个分叉都清晰可见,如同X光片里苍白的人。有些树的分支全部笔直地向上生长,活像倒过来的竹扫帚。有些则把腰弯向一侧,看起来老态龙钟。树干的颜色倒不很苍白,但也是单调死寂的灰褐色。一条被土和碎石填满的小路就从这些树中间穿过,延向同样被这样的树所包围的远方。四下里寂寥无人,整个视野除了黑白灰之外看不到其他颜色,毫无生气。


天空下起了小雨。向上望去,天空亦是白蒙蒙的,毫无生气;大自然实在是懒惰得很,甚至不愿用第二种颜色把天空简单地涂抹一下。在灰白色的天空边缘,就是以遒劲的笔法勾出的干枯的树的骨架。因为是对着白色的天空看的缘故,灰褐色的树也变成了黑色;于是眼前便是一幅一望无际、由黑白两色勾出的定格画。完全感受不到天空和云的流动,只能听到很少的时候会有一缕风从耳边掠过;甚至也很难听得到什么声音,这雨聊胜于无,最多是落到身上的风衣时发出两三声噗噗的声响。


走到一片草坪。忽然一个转场,眼前就从无际的黑白灰变成了无际的绿,就像人为地调整了视野的对比度一样。若是仔细看,这绿色也非一成不变:有些地方深,翠绿色、墨绿色的草已经长得很高,上面托着几滴小水珠;有些地方浅,从地底下结出黄绿色椭圆形像宝石一般的嫩芽,一颗一颗散落在草坪上;有些地方盘着浅褐色已经毫无生气的枯草;有些地方则干脆光秃秃的,直接露出黑色的泥土。想来春风并不是个合格的理发师,把地球的这片头皮裁剪得也太随意了些。草坪上零星落着几片枯黄的枫叶,想必是去年秋天从路旁的树上飘下来的;它们大多数都已经难辨形状,快要和这春泥融为一体,好滋养这茵茵春色;而有几片却还完好无损,上面甚至镶着豆大的水珠,如同昨天才落下来的一样,看来这世外桃源般怕是连微生物都甚少光顾。草坪正中央勉强立着一颗老态龙钟的树,想必已经独自守护着这桃源许多年。我向她走去,不知她会不会因为和另一个孤独的灵魂相遇而感到欣喜。


雨越下越大了,我不得已套上了风衣的帽子。雨水一缕一缕地从四面八方洒下,把草坪濯洗得更加翠绿。树下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很快就积了几个水坑。这个时候,就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了:雨滴从天上轻轻柔柔地飘下,落在水坑中激起几圈涟漪。也有滴、答、滴、答的更厚重一点的声音:雨水在树上聚集,从树梢落下的大水滴砸在水坑里,激起几圈更大的涟漪。看向起伏的水面,那里摇摇晃晃地倒映着大树苍老的枝干,就像一位老人颤颤巍巍的手,手上满是风吹出的皱纹。想来这位老人透过水面,也能隐约看见我的脸吧?她是会觉得我仍然年轻,春光正好,还是会从我身上看到和她一样孤独、疲惫、庸庸碌碌的痕迹?淅沥滴答的雨声如同来自魔术师手中的怀表,把时间按下了暂停键,成全了我们这跨越时空的无声对话。她在想什么,而我又在想什么?我不记得,偶有几缕思绪早已被拂过的春风吹皱,飘去了不知多远的彼方。


雨停了。水坑不再泛起涟漪,镜面中的树也平静下来。如果这位老人刚才晃动的手是想要表达些什么的话,那么现在她应该说完了吧。草坪变得更加翠绿了,仿佛一张巨大的宝石地毯。侧耳倾听,雨声不再,鸟儿的鸣叫却此起彼伏地响起。或近,或远;或高亢,或低沉;或婉转,或凄厉。有一只鸟儿离我很近,原来就是在草坪中心的这棵老树上;我看向它,它啾啾地叫了两声,振翅从一条树枝跳到另一条树枝,又啾啾地叫了两声。再定睛一看那树枝,竟多了两缕新长出的嫩芽。沿碎石路折返,也蓦地发现两旁荒芜的杂草中间点缀着几朵紫色的小花,在和煦的风中微微摇曳着。春天终于来了!而究竟是这一场春雨暂停了时间、把春天带到人间,还是春天早就来了,而我现在才发现呢?亦或是,时间对于琐事缠身的我来说本就是暂停的?已经是四月底了啊!


从森林中走出,回到熟悉的城市,恍如隔世一般。尽管已经很小心,鞋底还是积了些淤泥,不知这是春风、春雨还是那位老人从时空的裂缝中捎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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