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

天气：晴空，万里。

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怀里似乎空荡荡的

那只小猫，那只原本被我所拥抱着、我费尽全力才终于得以再度相见的小猫，已经……不在了？！

整个人忽然如同触电一般惊醒，低头望去，怀中已是空无一物。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大脑已然是一片空白。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再猛地抬起视线，转头望去，却正巧对上了一旁已然跪坐着的，“她”的视线

“看起来睡得不算是很好呢~”明明用的是我的模样，但那脸上的表情，却是我从来没有做出过的，既温柔却又像开玩笑的奇怪表情

“等等，你——”

几乎着急到语无伦次的我花了好大力气整理好语言，才刚迫不及待地问出几个字，注意力却忽然被视野下方的一团雪白所吸引。定睛一看，那团在“她”腿上，正在微微起伏着，同时传出了一阵阵猫呼噜声的，正是小白

“嘘，小声点哦，我还想让小白多睡会呢~”低垂着眼帘的她，脸上已然浮现出的宠溺的微笑。但同时，这话的语气，却反而多了些许调皮

“……”

不对劲

在这之前，我还遇见过她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是那样的寡言少语，而且绝对不会有这种语气。而这次，为什么……

“你是……谁？”

“啊？被看出来啦，不愧是你呀~”那副故作震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如此一来我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面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之前救了我两次的，管理着这个世界的她。这个家伙，是谁？！

“毕竟过了这么久，人也是会变的，况且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聊天了，特别是你，所以激动点也很正常。跟很久之前留在这里的那个比起来，能被你看出区别是当然的嘛”

“……诶？”

等等，“很久以前留在这里的那个”？她曾经说过，她的存在，就如同一个投影一样。是那个人，在那一刻所刻入这世界的影子。也就是说，现在的这个是——

“我，就是你想的那个‘她’哦——不过，不是投影”

“现在和你联系的，也不是这符咒里现成的程序，而更加接近，一种……通讯吧？我这样解释，你听得懂吗？”

“……”

完全不懂

“算了，反正之后还有的是机会”如此说着，她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收敛起了大半，抚摸着腿上小白的手也收回了怀中。再一次地抬起脑袋，我所直视着的，却是一双闪烁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光芒的眼睛

“那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尽管问就是了，我会尽量回答的”
“不过，仅限三个问题哦”

仅限……三个问题吗？

再度望向那对湛蓝的眼睛，仅仅只是一眼，我便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唯独在这件事上绝无商量的可能。既然如此，那就——

“我想知道……”我伸出食指，指向了面前偏下一些的方向，那团正在梦呓着的白色毛球

“小白，究竟是谁？”

“果然是问这个”听见我的问题，她轻叹了一口气，摆出了一副思考着什么的模样，片刻后回答道：

“如你所见，就是一只出生在你所说的‘外界’的小猫哦”如此说着，她又再一次低下头，伸手在小白的背脊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运气很好地变成了猫妖，运气很好地没被妖促协抓走，运气很好地遇见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运气很好地进入了幻想乡，又运气很好地与重要的人重新相遇了，这些都是你经历过的哦”

“总的来说，就是一只运气很好的小猫呢”

说完，她伸手在小白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换来了一声略带不满的“喵”声，恰到好处地作为了这个回答的结尾

“……我明白了”

“还有，我还想问——”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一直困扰着我的事，我这次一定要搞清楚——更重要的是，只要搞清楚了这件事，那么剩下的几乎所有事情都能豁然开朗

“你为什么，要制作这张符咒——还有，为什么要把我们卷进来？”

“这个啊——”

“是想让你们——主要是你，知道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

“就是你在其中所经历的那些。虽然现在可能没什么用，但未来你一定会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在那之前，可别把这一切忘个精光了哦？日记有好好在写的吧？”

“唔嗯……”

不，这样的回答，完全就等于什么都没说。我想知道的，并不止是这样——

“但是，那样的话，不是有更简单的方式吗？为什么要创造那一整个城市，一整个世界，还有那其中那么那么多的人——”

“你为什么，要创造这一切？”

“啊，这个……”

方才还略带笑意的她，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僵住了，刹那间，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虽然下一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我却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我做这些，其实更多的是……一份思念而已”

“……”

“你知道的吧？你在那里，还有机会用那种傻瓜一样的办法反抗既定的命运，拯救婆婆，拯救整个城市，修正所有的错误与不甘”

“但对于我来说，那一切只是事实”

只是……事实而已。简单，但却无法更改的事实

“所以说，那一切，的确是你的记忆？”

“对”

“而在那之后，那曾经的幻想乡里的那些，也是你的记忆？”

“……对的”

“才不对！那些记忆，绝对不是你一个人的”

“不管怎么说，就算你的记性再好，但终归只是‘你’而已，是绝对没有办法仅从记忆中创造出那样细腻的角色——”

“——特别是，她”

我向着她怀中指了一指，示意她看向那只熟睡着的小白

“……”

“不愧是你……”

凝视着那只不知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的小猫，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再一次地与我四目相对——但这次，在那目光之中，却多了一丝难以明说的东西

“对的，剩下的那一部分记忆，来自于其它人”

“就算我的阵法再怎么精妙，也绝对做不到储存那么那么多的记忆。所以，这符咒之中的世界，除了使用原定的我的记忆之外，还会吸收进入其中的人的记忆，并且汲取其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以此来构建一个最为完美的世界”

“换句话说，那些记忆，来自于小白，你的小猫，还有——”

“你”

“而且，你们俩的记忆，至关重要”

我？

等等，但是，除了那几个糕点盒子之外，我从没在那里见过任何我的记忆里独有的东西呀？还有小猫也是，明明我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怎么可能是由我和她的记忆——

“还有，所谓‘记忆’，并不限于你记得起来的部分”

“有些事情是不会忘记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仅仅，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

“等等……”

“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最后一个了哦——”我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的宣告所打断了。那个带着狡黠的眼神，我相信要是我问完这句话，绝对就会被她歪曲为这便是所谓最后一个问题，然后白白浪费掉这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我知道了”

长舒一口气

仅仅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要问些什么呢？问她和小白的故事吗？问她关于外界的事吗？问那曾经的幻想乡的事情？问关于巫女的那件事？还是问关于她自己的事？不，虽然那些都很重要，但只有这件事，唯独这一件事，我必须要知道——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便是这幅模样，这幅和我一模一样的模样。白色头发，蓝色眼睛，甚至就连衣服，都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那套款式。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仅仅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但第二次，你依旧是以这样——直到现在，直到这一切都已经接近结束的时候，你依然是用这样的姿态来面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用我的模样？为什么你一直不愿意以你自己姿态现身？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

“还有，我这应该不是我第一次跌进你的陷阱里了吧？”

对的，先前也有过。那两次，被我称之为“幻境”的经历，与这次有着许许多多的共同点。这一切，可能都是出自于我面前之人所作

“这么多次，这么多次地，让我经历那种离奇的，甚至危险的不得了的事情……”

“我想问你——”

“——你究竟……是谁？”

“————”

在听见问题的一瞬间，她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下一秒，那原本低垂着的脑袋骤然抬起，一对蕴含着纯净蓝光的眼睛睁得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大而明亮，直视着前方，紧紧地盯着已然站起的我，仿佛要把我的整个身形都牢牢烙印在记忆之中一般。脸颊涨得通红，几度张开嘴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每次都是咬紧牙关，颤抖着硬生生地闭上了嘴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

最终，她轻叹了一声，将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

“对不起，我回答不了”

“……为什么？”

“因为——”

视野中猛地闪过了一道白光，下一刻，原本还在远处的她，却已然立在我的面前，几乎贴上了我的胸脯。那对如同有海浪涌动一般的眸子忽然出现在了视野的正中央，正毫不闪躲地与我对视着，内里满是无法解读的情感。我甚至能够触到她鼻中所呼出的热气，听见她那几乎快到极限的心跳声，以及感知到她那——

身体猛地一沉，随之而来的，是几乎从胸膛满溢而出的温热，以及身体有所依靠时候所天然产生的安全感——她正拥抱着我

怎么会，忽然就——

前一秒，心里想着的还是正经而严肃的事情，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下一秒，内心的深处却忽然涌起了一阵暖流，刹那间便流经了全身，从胸膛到指间，乃至连骨头都忽然变得酥软，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整个人忽然就像是一只发困了的小猫一样，毫无防备地卸去了浑身所有的力道，只留下最后的触感，用于感受那印刻在心里最深处之中的，只需一触便能唤醒本能的怀抱……

就像，母亲的怀抱一般

……

好舒服……

好安心……

好……

“因为，这还不是结束哦”就连声音，也变成得如此地，像是和小猫说话一样，比淋了枫糖还撒了糖霜的松饼还要甜腻的……

“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像这样的事情，可能还有好多好多。我们这次经历的，仅仅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说着，她用手掌在我的背脊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这种又危险，又奇怪，甚至还可能会受伤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好多次哦——”

“你会，害怕吗？”下巴被手指轻轻捏住，温柔地向上提起，再一次与她四目相对

“——唔~”

像是刚被叫醒的小兽一般，从鼻腔里发出了几乎微不可查的叫唤声，随后慢慢地摇了摇脑袋，告诉了她我内心的想法——

不会害怕的。因为，这都是为了……

“真不错——”才刚刚抬起的脑袋，又一次被塞进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所以，等你完成了一切，走到了路的尽头之后，等到了那个时候……”

“那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到时，我要送你的礼物哦”

“仅仅属于你的……礼物哦”

“……好孩子”

又一次地被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但这一次，头发上似乎溅上了些什么温热的东西

“不过——就这样的话，也实在是太亏待你了？毕竟不管是之前的那两次，还是这一次，你们都做得很棒很棒。我真的，应该给你们一些奖励才是——”

额头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暖意，好像有什么柔软而湿润的东西贴了上来——那是，一个小小的吻

“我爱你”

在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如同触电一般，变得酥麻而无力，几乎彻底地瘫进了她的怀抱之中。无数的心绪都在此忽然中断，无数的念头又从心中升起，但还未至一半便被一股无与伦比的暖意所彻底地盖过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希望此生之后的所有日子，都能依赖在这怀抱之中，再不去追求什么，再不去寻找什么，只要依偎在这里，只要有她在，我就……

但就在我朦朦胧胧的视线之中，她的身上，竟然泛起了一丝金色的微光

“好了，我就不打扰啦。接下来，就是属于你们的时间了哦——”

那金光以惊人的速度布满了她的全身，旋即则开始一片片地剥离而出，飘散在了周遭的漆黑虚空之中。但怀抱之中的我，却感觉愈发温暖

“不要怕哦，前路很长，我会一直在的……”那声音里，已经再无说教，所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宠溺与爱意

“那么，再见哦”

随着她的指尖一转，那承载着我身体的怀抱陡然消失，但我却并没有就此跌落在地上，而是被一股无名之风所扶起，再度站立在了原地。面前，那如同金砂堆成的她的身形，就如同被风所吹起的蒲公英种子一般，渐渐，渐渐地从我的面前消失，直到最终，化为了黑色夜幕之上无数的金色星光。而留在原地的，则是一只才刚刚睡醒的，还打着哈欠的小白猫

“……小白？”

仅仅是一声试探性的呼唤，刚才还有些迷糊的小猫忽然一怵，小脑袋猛地向我的方向一转，在看见我之后二话不说，伴随着一阵亮光，那与我年龄似乎相仿但却可爱得反常的猫妖少女再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若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要继续冒险吗？还有什么结界之类吗？有想欺负若若的妖怪什么的吗？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一起去吧！我超厉害的，若若也超厉害的，对吧！”小白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还躁动不安地蹦蹦跳跳，一对闪着光的蓝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不停地眨巴眨巴着。看着她这副模样，我真的——

“小白，我——”

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那些在心底发酵着，翻腾着，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感情，早已凝结为了一块块宝石似的结晶，再也没法从口中吐出，只会缓缓地下沉，一直沉到内心的最深处去

“若若，你看那边——！”

抬头一看，小白正直直地指着我身后的某处。转身望去，在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两块巨大的方形光斑，正静静地散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不对，那不是光斑

走近点，再走近点，原本被光芒所遮盖住的细节终于呈现在了我的面前。在那乳白色的光芒之下，是一层同样乳白，但却如肥皂泡一般浑浊且折射着不同光芒的表面。而在那混淆着的表面之上，随着光芒的一明一暗，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与阵法也接连显现——我甚至……已经有些记不起上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结界的外表面。当初，在那地下的巨大空洞中，我就是那样莫名其妙地穿越了这层屏障，进入到了那纯白色的空间之中——现在想来，那时能够成功穿过，可能也是“她”的缘故。就是如此，以这层纯白的结界为门扉，我开启了这长达数月的旅程——与小白相伴的旅程

而现在，这道门扉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所代表的含义，已然不言自明——

“穿过这里……我们就能回去了”

“是……两扇门呢”

轻叹了一口气

“小白。看来……她的意思，是要我和你分开走了……”

“对不起，我明明说过要和你一起的”

已经不忍心转过头去看小白脸上的表情了

“是时候……分开了”

“……”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失望的表情吧

“真是的，到了这时候，还要整这么一出，那个家伙——”

“……唔！唔，呜……呜喵喵~~~”

……嗯？

察觉到一旁那并不怎么对劲的回答，转头望去，却发现刚才还站得笔直的小猫，现在已经缩成一团，在地上来回打着滚。而她的手里，攥着一团绿色的，像是杂草团一样的东西。再仔细一看，那个好像是……猫薄荷？！

“呜嗯，刚刚在这门口捡到的！没，没忍住就……喵~~~！”

……

真是的，那个家伙，这就是她说要送的礼物吗？还……真会挑啊。一下子就让预想中的气氛变得完全无影无踪。不管怎么说，面对着这么一只不停甜腻腻地喵叫着的小猫，论谁都严肃不起来，更别说去说出那些想了好久的道别的话了……

“唔喵——是，是要，走了吗？”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只小猫终于强忍住了自己继续吸怀里那捧猫薄荷的欲望，但依旧恋恋不舍地将它攥在手里，随后，将那张已经变得通红的小猫脸转了过来，细声细气地问道

“……是的哦”

“那么，有缘再会哦！”

“诶？！”要不是我的一阵惊呼，这只小猫几乎都已经整个人跨过了那离去的门。在被我拦下来之后，那家伙看向这里的表情里，居然还多了一丝不解

“若若，还有什么事吗？”

“不，不是，我是说……”

怎么回事，面对这种家伙，反而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就是……我们，是要分头走诶？这种时候，不……不说点什么吗？道别的话，感人的话……之类的？！”

“唔？不用呀，完全不用呀喵——”小白把双手往身后一背，上半身微微俯着，从那张几乎凑到了我面前的红扑扑的小猫脸上完全读不出任何和“离别”有关的东西，有着的只有那止不住的笑意，以及从脸颊上散发出的猫薄荷的清香

“因为我知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再见到的——所以，完全没必要说离别什么的喵~”
“诶，为什么知道——”

“因为是我和若若呀！”那蓝色的小猫眼已经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线，而那嘴巴更是几乎咧到了耳根，整张笑脸可爱得就像是漫画里画出来的一样，就连那对大大的猫耳朵也合时宜地来回扇动着，身后的猫尾巴更是甩得比狗尾巴还厉害

“……嗯，一定会相见的哦”被这样看着，就连我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后才继续轻声说道：

“就像乔班尼和康贝内拉一样”

“诶？乔班尼？康……康帕蕾拉？”

“没关系啦，你以后会知道的”如此说着，我伸出手指，在那热乎乎的小脸上轻轻地刮了一下，示意她把身子收回去。随后，我再度转向了面前那乳白色的门扉

“只要走过这里，就回去了……”

“准备好了吗，小白？”我转过头，看向了一旁与我一同走过漫长旅途的小猫。而此时的她，也同样凝视我的眼睛。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随时可以！”就算是这样大声的喊着，她的目光也从未从我的身上离开哪怕一秒

也许，已经不用猜了吧——这只小猫的心思，实在是太好懂了

“那么，再见了”

“小白——”

几乎是同时迈出了脚步

“再见啦，若若！！！”小白那嘹亮的嗓音，就算是在阵法的噪音之中，都听的清清楚楚

但是，到了这一切的最后，果然，有件事我还是得纠正一下——

“不是若若哦——我的名字，是若埃！”虽然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听见，但我依旧用尽全力，喊出了这已经在脑袋里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好的——！！！”

“那么，重新喊一次——”

不管什么时候听，这只小猫的声音，总是那么清亮，可爱，而且——

“再见啦——”

“——若埃姐！！！”

——充满猫味

“再见！！！！！！”

如此用力地大喊着，尾音拖得很长很长，直到视野与意识全都被一层几乎无限的乳白所吞没

无数的乱流，无数记忆与空间的乱流从我身边划过，那是我在坠入其中时所见到的景象——但这一次，我是在逆流而行

耳边小白喊声的回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仅剩下了一丝幻听而已。眼前的一切依旧是一片白色，但却在逐渐地消散，变淡，另一种景色从中逐渐浮现，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明显，而耳边听见的幻听，却又再度变得响亮，响亮，响亮无比，简直，就像是在耳旁——

“若埃姐————”

“……”

“若埃姐”

“若埃姐……？”

“若埃姐！若埃姐！！！”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猫妖少女的身影

……

小白？你的身子……怎么变小了？

“若埃姐！！！！！”还未等我彻底清醒，就感觉到有什么一股脑地钻进了我的怀里，两只小小的手紧紧地环抱着我的腰间，脑袋在我的胸口深深地埋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我只听得见胸脯那边传来的一声声呜呜声，好像是在哭着，又好像是在开怀大笑

她的手中攥着的，是一把几乎被揉的不成样子的猫薄荷

“……”

“阿薇尔……？”

“呜——！！！”

这一声喊出去，怀里的阿薇尔终于彻彻底底地大声哭了出来，无论是涕水还是泪水都肆无忌惮地淌了出来，把胸脯的衣服打湿又抹在跑一旁的外套上，还手忙脚乱地直接举起我的手臂，抹在了我的袖子上，反而把自己抹成了一只花脸猫

“呜！呜呜……若，若埃姐！！！！！！！”

真是的，刚才是谁说的不用哭来着，现在却哭的比谁都起劲……

“呜呜呜！！！回来了，回来了！若埃姐——！！！”

伸出手把这只小爱哭猫的脑袋揽到了肩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轻轻地拍着，拍着，就像小安抚宝宝一样，感受着那哭声从嚎啕大哭变为抽泣，再到逐渐止息，甚至到了最后，连呼吸都变得细微而均匀

这孩子……直接哭到睡着了吗？倒也是啦，毕竟……那么累了呢

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小猫搁在了腿上，我终于意识到应该观察下周围这陌生的环境，确定下自己现在的位置。我那时进去的地方，应该是在魔法森林的深处才对。但是，这里是……哪里？

这附近似乎是一片宽广的山地，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似乎是半山腰的一片小草地上。野外的夜晚暗的不像样，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这里似乎还算是安全，虽然暂时找不到下山的路，但等到天亮应该就好多了。而在山坡之下，那片宽广肥沃的平原上，我所看见的，是一座村落

一座灯火通明，在这漆黑的大自然中，如同明灯一般的村落。那星星点点的亮光，是一户户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和城市那高耸的，惊人的住房相比，这村子里的房屋，简直可以用简陋无比来形容。既不漂亮，也算不上坚固，甚至连使用率都低得可怜。但是，但是——

“那里……是我的家”

怀里的阿薇尔轻轻地喵叫了一声，似乎梦见了些许有趣的东西

“……我们的家”

对的，目之所及之处，是我的……家啊

这就是，她给我的礼物吗？

忽然猛地一阵轻松，一直紧扣着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紧随而来的便是一股难以抵挡的困意

已经懒得去找什么好地方了，非常干脆地将腿上的阿薇尔挪到了身侧，随后如释重负一般地原地躺下，转头看着一旁小猫那带着微笑的睡脸，不知为何，连带着我也想微笑了起来

啊啊，阿薇尔，阿薇尔，我的小猫，果然，无论何时，都是这样……

——已经，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了。就这样，睡吧，在这里……和我，最爱的人一起。

晚安，祝所有拥抱着我的人，以及我所拥抱着的人，全部，好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