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含光君，你真的爱我吗？ 第62章
阿愿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啼哭，怎么哄也哄不好，魏婴一个大男人，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只能抓耳挠腮干着急。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睡眠也极不安稳，半夜总是莫名惊醒，心里沉甸甸闷闷的，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这一日，他站在窗前修剪屋里唯一的一盆薰衣草，淡紫色的花瓣在和风中散发淡淡的幽香，温宁急冲冲甩门进来，三两步走到他身边，面色焦急，“不好了，公子，今日我来的路上，沿途碰上了好几个穿着蓝氏道服的弟子，我怀疑仙督已经发现你在这里。”
修剪的手一抖，一片枝叶散落在地，恰似他此刻忐忑的心，看似平静却慌乱不已。
他小声安慰着，“之前也有蓝氏的人来，不也没发现什么吗？”虽然如此，心里却比温宁更紧张，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被阿晁保护的很好，但蓝忘机是什么人，有多恐怖，他心里最清楚，若不是有足够的底气，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叫温宁无措。
想之又想，转身将躺在摇篮里的阿愿小心翼翼轻轻抱了起来，慢慢放到他怀里，细声嘱咐着，“阿宁，蓝忘机若真的来了，我再怎么反抗也是逃不了的，你带着阿愿远远离开这里，在蓝忘机发现我之前。”
凝视着他眼里坚定的光芒，温宁随即郑重点头，抱着襁褓中的阿愿离开。
注视着温宁的背影远去，魏婴微松的眉目落下淡淡的叹息，事到如今，他早已将生死看淡，蓝忘机想怎么折磨，就让他怎么折腾去吧，反正也没有几日了。只是阿愿不可以，那是阿澄的孩子，是魏家唯一的希望，夷陵魏氏不能连最后一丝血脉都流失，那样就真的太惨了……
夜里，听着风敲打窗纸的声响，魏婴在床上辗转难眠，想到白日里阿宁的话，觉得蓝忘机或许真的发现了什么，也许他应该离开岐山，阿晁待他极好，他不能那么自私，因为自己一个人带来的噩梦而让无辜之人再度牺牲。他是一个极温柔的人，这辈子是他负了他……
这般想着，随意套上一件衣衫，趁着夜色，朝着温晁的屋走去……
刚踏入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杯子破碎的声音，幽暗的灯光下，无尽的争吵，他被吓得默默停在原地。
而此刻屋子里，温晁正捏着一把汗面对着眼前雷霆震怒的温若寒。
“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问你，岐山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姑苏子弟？你是不是真的把那个魏无羡藏在这里了？”他铁青着一张脸，严肃的眼里满是失望。
“没有！我不知道阿羡在哪里！”温晁高声扯着谎，即使这个谎言有太多的苍白无力，他知道也许岐山会因为这个谎言而面临惨烈的代价，但他更想任性一次，就那么一次，他真的不愿眼睁睁再看着阿羡落到那魔头手里……
“晁儿，你以为为父不清楚你的心思吗？为父……真的对你很失望！”他的任性与固执在温若寒满心失望和悲痛的谴责里显得可悲幼稚，丑态乍现。
“阿爹，蓝忘机不是个好人，阿羡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不能弃他于不顾！”在温晁看来，他不过就是想救阿羡于水火罢了，抛开那些丑陋的心思不讲，难道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深陷火海而置之不理吗？
“你……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你对他的这份感情是不得善终的，我从小对你寄予厚望，只希望你长大了能独挡一面，继承这偌大的温氏家业，而不是拘泥于世俗情爱，困于儿女情长。”温若寒长长叹息，是他打的还不够，还是他用错了方法？为什么他的儿子还是如此顽固不化，是魏无羡……定是魏无羡那小子，长得阴柔又极具魅惑之色，难怪能勾得蓝忘机为他大开杀戒，病态疯狂，诱惑得晁儿心神荡漾，全然忘记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好一个惑世妖孽，就该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阿爹，世俗的眼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喜欢阿羡，我这辈子就是喜欢男人，喜欢有什么错？你为何就是不肯认可我？”颤抖着嘴唇，身形微颤，在崩溃的边缘试探。他的阿爹，从来都没有抱过他，从小到大，在他所有的记忆里，看见的，只有那冷酷严峻的背影……
“你让我认可你什么？喜欢男人就是有错，有病！你喜欢他，但他能给你生孩子吗？没有子嗣，岐山温氏的正统血脉便无法延续，你是要让岐山后继无人啊！”温若寒痛心疾首，温晁痛苦揪着一张脸，悲凉注视着他，“就像阿娘一样？她身份卑微，不过就是你身边的一个侍女，生下我之后，便被你处以极刑，秘密弄死。在你看来，女人不过是用来生孩子的工具罢了，什么喜欢？阿爹，你这辈子有喜欢过人吗？你有过看见心上人的炽热心跳吗？我不是你，更不像你，不后悔……我不会后悔的……”哪怕为了阿羡而死，他也心甘情愿。
啪～清澈的巴掌声火辣辣袭击他的脸颊，突然而来的响动同时也惊吓了屋外的魏婴，他不禁捂着嘴巴，湿润的眼里满是水雾。
阿晁……
“强词夺理，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晁儿，蓝忘机这个人的城府有多深你又不是不清楚，难道你就非得害得岐山温氏家破人亡吗？”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魏婴颤抖着身子悄悄的离开，没有再继续倾听屋内的争吵，回到自个的房间里，坐在床上，苦思了整夜整夜……
温若寒的话彻底浇醒了他，他不能再害岐山了，有了清河聂氏的前车之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胡思乱想。
一大早，魏婴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温晁闻风而来，将他手里的包袱丢在一旁，按上他的双肩，困惑道：“阿羡你这是想要去哪？你疯了，蓝忘机还在外面四处找你，你现在出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魏婴轻轻推开他，镇定的眼望着他，“正因如此，我便更该离开。阿晁，我不能害你，你很好，我不希望你因我有事。”
对上他坚定里暗含悲凉的目光，温晁忍不住酸涩心疼，轻轻将他揽入怀里，“离开岐山你又能去哪？还能去哪？”
魏婴愣了愣，逐渐清醒过来，是啊……他又能去哪呢？蓝忘机的眼线遍布天下，即使他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吧……
“阿羡……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们都会好好的。所以……不要走，不要去到我看不见的角落，那样我就真的……护不了你了……”感受着怀里的人微微放软的气息，水雾打湿了微红的眼眶，轻轻抽泣，魏婴伸手抱住他，无奈叹息……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魏婴偷偷躲过巡逻的弟子，趁夜悄然离开了温氏。
回头深深凝望了这个地方，难掩愧疚之色，阿晁，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再害了你了……
他的眼里是踏碎的星光，最终轻轻转身，孤身离去，消失在暮色沉沉里。
淅淅沥沥磅礴的大雨冰凉拍打在地面上，街道上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小摊形单影只错落在一旁。
魏婴撑着伞，踏足在漫漫细雨里，直到远远的，看到温宁抱着阿愿行走在雨里，阿宁……？他不是早就让他走了吗？温宁显然也看到了他，加速步伐向他走来。魏婴抬手正欲走向他，直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几抹雪色白衣，微微顿足，愕然站在原地，沉重的眼底惊慌失措，那抹修长的身姿熟悉又可怖，如噩梦一般纠缠了他每一寸呼吸，温宁在不近不远处也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用余光看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蓝氏子弟，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缓缓走着，若无其事般，手心却捏了一把汗。
魏婴也着实被吓了一跳，等到人快走近了，才反应过来，迅速转回身，站在一个小摊前，“老板给我看看这个……”
压低着伞，指尖微颤，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重，已经挨到他身后，蓝忘机冰冷的眉眼沉沉，若有似无般在经过他身后时轻轻一瞥，魏婴注意到那视线，手心捏了一把汗，整个人如坐针毡，轻轻的，他淡淡拉回了视线，略过他身后……
等到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轻，魏婴才忐忑不安转回身，在他们身后良久注视着，他看着依稀模糊在雨里的那一片雪色，微微失神，想着此刻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们之间的孽缘，早该有个了结，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他不要找到他，他也不会再见他……
若有下一世，都忘了吧……这份爱太过沉重，又何必执着不放呢？
“公子？”温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失神妄想，魏婴清空思绪，转过身看着他，“阿宁，我不是让你带着阿愿走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就是特地来找公子的。”温宁说道，轻轻拉住他的手，“温公子沿途把我拦了下来，知道公子倔，肯定会偷偷离开，早已在郊外准备了一辆马车，安全送我们离开。”
“阿晁……”魏婴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他早已为他安排了一切……而他只会拖累他，成为他的累赘，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这一生，真的欠他太多太多了……
若有下一世，只愿他们都能有一个好结果，得偿所愿。
“公子，快走吧！仙督的人已经来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温宁看着他愣神的模样焦急万分。魏婴郑重点头，随他消失在细雨里。
……
魏婴坐在安静的马车里，感受着缓缓行驶的颠簸，温宁在外面策马，他抱着怀里的阿愿，神情复杂。
内心极度忐忑和惶恐，只盼着能趁蓝忘机发现之前赶紧离开。渐渐的，身体逐渐开始密密麻麻的疼意，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是情蛊……他立马翻开包袱开始寻找清心丸，颤抖着身子搜刮一片，却什么也没找到，此时小腹一疼，脸揪成一块，眼里带着些慌乱，感受到肚里的闹腾，抿着嘴泛白，该死……
慢慢挪动身子，蜷曲在角落里，颤抖着身子默默忍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马车剧烈一颠簸，外面传来刀剑割裂的声音，魏婴一惊，随即起身拉开帘子，只见一个个穿着蓝氏道服的子弟从四面八方的草丛里窜出来，手里个个持着剑，“妈蛋！”温宁忍不住爆粗口，转头对魏婴喊：“公子，我来对付他们，你快跑！”说完也不等回应，长剑出鞘，在马背上一跃而起，陷入了厮杀中。
魏婴微愣，随即反应过来，紧紧抱着阿愿，朝着来时的方向拼命跑去，有弟子看见想要去追，被温宁眼尖一剑刺穿，刹那间血色弥漫。
磅礴的雨无情席卷，魏婴整个人都被大雨淋湿，不顾一切逃窜在绵绵骤雨里。
蓝忘机……
蓝忘机真的来抓他了……
丝丝缕缕的疼密密麻麻形成剧烈的刀绞，他只觉得此时此刻有无数把刀砍在他身上，疼得生不如死，但他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会被人抓住。
等等……他在雨里短暂停滞，那群姑苏子弟怎么会恰巧出现在那里？难道蓝忘机早就知道……
那……
不……阿晁……
那个人报复心极重，绝对不会放过岐山温氏的，他一定……一定要赶快回去……回去……阿晁……
伴着急切的心，着急在大雨里奔行，啊……不自觉抚摸着肚子，感觉里面如热浪翻滚般疼，他跑得太急了，几乎忘了自己还有孕在身……
苍白着脸死死咬牙，他只想着赶快到岐山，也许……也许蓝忘机的人还没到，也许……一切还来得及……
轰隆隆～白光划过阴沉沉的天空，天崩地裂般的声响，街上的人被雷声吓到，纷纷往家逃窜，慌不择路的人烟跌跌撞撞，魏婴不慎被人撞倒在地，肚子磕到地上，疼得忍不住呻吟。
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却浑身软弱无力，肚子忽然翻山倒海般剧烈的绞痛，他蜷曲着，再也忍不住这浑身上下如骨头碎裂般的剧痛，滴滴答答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在瓢泼的雨里，逐渐分不清楚。
下腹一痛，湿润润的，他往下一摸，入目满血的冰凉，涓涓的血色从下腹流淌，看着苍白又触目惊心，他失神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颤抖着手不住嘶哑，救他……他无助哀求着，谁能救救他……他好像……要生了……
“公子！”温宁的身影落入眼眶，像救星一般，将他一把揽入怀里，他的身上还残留着肃杀之气。
“天啊！公子，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温宁心急担忧。
魏婴脸上浮起虚弱的浅笑，无奈又悲凉，“阿宁……我……我要生了……”
温宁焦急着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慌不择言，“阿宁……阿宁这就带你回去……”
冰凉的雨顺着屋檐轻轻滑落，滴落在地面发出苍白无力的声响，更像是一种悲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