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之渊】第四十章 燎原
李禄进一步俯身与骆焓对视,不容置疑地询他,“只是心慌?”
二人离得很近,鼻尖快要相贴,灼热鼻息喷在对方脸上——不知是谁的心火已燎原,只能讶异率先败下阵来的居然是骆焓。
连泰山崩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竟连李禄的眼睛都不敢瞧。目光躲闪着向旁看去,陷入沉默,只有耳尖莹润着一层可疑的粉红。
李禄知道他不想说,索性也不问了,直起腰身,把过分暧昧的距离拉远些,“你躺下歇歇。”
“不要。”骆焓执拗摇头。
“为什么?”李禄当场掀翻醋坛子,莫名其妙憋了一肚子火,“不放心靳之渊?那么关心他?”
“不是……”骆焓没想到这醋精的反应这么大,他想给他合理的解释,无奈正处于宕机状态,嘴和脑子不太听彼此的调配。
他被注射了镇定剂,神经细胞的活跃性被抑制,思维迟钝混乱,导致说话都不利索。
许是跟体质特殊有些关系,骆焓对药物的反应要大于常人。
有时候靳之渊一天之内打的镇定剂比吃饭的次数都多,也无非是药效上来昏睡过去。
他这倒好,已经刻意控制过剂量,只注射了半管,就有些遭不住了——心慌气短是最先来的副作用,后续跟来的多半是头晕脑胀。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镇定剂有镇痛的效果,他能感知到侧腰刀口的痛感逐渐变得模糊。
祁深本来挺惬意地陪护她家靳小狗,连带着看看热闹。听李禄这番义愤填膺的控诉,突然就有了危机感。
谢邀,有被针对到。
“床单……有血,”骆焓跟个小结巴似的,试图用此刻并不灵光的脑子驯服他新安上的嘴巴,“脏……不躺。”
他说得挺费劲,但李禄听懂了。
“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他……”李禄越说越心虚,“那咱换个干净的床。”
也就是仗着床位多。
刨去靳之渊占的床,以及这个因为满是污血而被洁癖骆医生嫌弃的床,还余下两个床位。
李禄也不嫌费事,愣是架着骆焓走到了离靳之渊最远的床位,美其名曰这个位置风水好。
骆焓心知肚明他那点小算盘,也不拆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李禄帮他脱下鞋子,妥当掖上被角,伸出长臂扯过椅子坐一旁陪护。
相顾无言。
只有骆焓紊乱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病房显得尤为真切。
李禄率先打破沉默,“还在难受?”
骆焓先是无言,大概在做思想斗争。而后像是生怕被听见似的,小声答复一句,“心脏疼……”
估摸着是忍得辛苦,李禄给了台阶,他就顺着下了。
李禄巴不得听到他服软,他希望他懂得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何必要逞强?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手抚上他胸膛,掌心之下的那处器官跳动异常剧烈。李禄再不懂医理,也知道这心率过快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办?”李禄手足无措看他,“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拿。”
“吸氧……”骆焓挪开李禄搭在自己心口的大手,“能缓解……”
李禄噌地从椅子上站起,去鼓捣那制氧的机器。有些笨拙地按着骆焓的指导逐步操作,给他扣上氧气面罩进行吸氧。
“好些了吗?”李禄也顾不上形象,塌腰撅在床边紧盯骆焓。
骆焓小幅度点头,示意自己状态有所缓和。李禄这才消停地坐上椅子,视线依旧挂在骆焓身上,舍不得挪回去。
骆焓就静静地躺着,氧气面罩上的雾气蒙蒙,随着呼与吸而涌动。眼底若隐若现的是乌青,应是倦了,秀气的眼半阖着,昏昏欲睡。
他感到难受就会犯困——别人都是疼得睡不着觉,他是一疼就想睡觉。
李禄操碎了心,轻拍着他肩头,试图哄他睡觉,口中还念念有词,“快睡……拍拍……”
祁深瞪大了眼,只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那个二哈也有这样铁汉柔情的时候?她充分认知到了什么叫双标。
哄睡这招果然好用,不到半刻钟,骆焓就入睡了。只是手还无意识地捂着心口,眉间紧蹙着,许是梦里都在忍痛。
李禄回头瞥一眼同样扣着氧气面罩昏着的靳之渊,没来由叹了口气——两个能主持大局的都倒了。
这要突然来个什么紧急任务,大旗可就得轮到他李禄扛了。
某人不给他伤感的机会,李禄大概只陪护了骆焓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靳沣就谴人过来叫他。
那属下敲开房门,低头站在门口,他知道李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也不敢去随意招惹,尊称道,“靳爷要您去查一个人。”
李禄抬头就是一记眼刀甩过去,“查谁?”
那人唯唯诺诺地回答,“查伤了骆医生的人。”
李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等会去。”
“您得立刻去,”那人顿了顿,末了补充一句,“靳爷说要快。”
李禄这炮仗一点就着,“你在拿靳爷压我?”
祁深看这情况不对,及时解围,“骆医生有我看着,你去吧。”
李禄斟酌着,纵是千般万般不愿,靳沣的命令他确实是不敢违抗,“他有情况就摇床头铃,我听见会回来。”
“没问题。”祁深拍胸脯保证。
李禄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那属下走出病房,一步三回头,满心满眼都是骆焓。
直到见着靳沣,他的心才收回来,“靳爷叫我?”
“小骆的伤怎么样了?”靳沣将烟头碾碎在烟缸中,残余的袅袅烟雾缭绕指缝,而后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