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高崔克与菲利克斯系列恶魔屠夫第四章翻译

第四章：斯卡文来袭！

原作者：WillIam King

译者：伯格曼啤酒馆

菲利克斯惊恐地看着如黑色潮水般的斯卡文鼠人从山上向他涌来。他不确定有多少人，但看起来有几百——或许有上千人——这在夜色中很难判断。突然，身后传来又一阵喧闹声，他急忙转身去看，抬头只见，又有更多的鼠人从另一边进入了山谷。菲利克斯顿时明白，他们被夹击了——这是专门为他们而设计的陷阱，而这张深渊巨口已经向他们围拢。

菲利克斯强压着心中的惊恐——不知怎的，不管他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危急情况——而且确实经历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显得那么不容易，令他难以控制自己；胃里泛起阵阵恶心，肌肉颤抖而紧绷，甚至还有点轻微的头晕目眩。他口干舌燥，心跳声急促而激烈以至于自己的耳朵都能听到。哪怕就一次，他多么想不让自己如此焦虑而紧张，或者让自己像史书记载的英雄那般燃起斗志，化身勇猛的战士，但自己还是一如往常的怯场。

在他周围，矮人们不慌不忙地放下工具，拿起武器，号角们已经吹响，各自带着不同的声调。号声如孤魂那痛苦而凄厉的惨叫划破黑夜，与周围的嘈杂交融，渲染着即将到来的惨烈。菲利克斯转身正欲想城门口撤退，但发现周围的矮人都坚定地朝着涌来的鼠人冲锋。

他们是不是疯了？菲利克斯想着。为什么他们不撤退到城堡里？尽管城墙不那么坚固，但无疑，退守城堡他们才能活下来，可这些疯子几乎没有迟疑。

他被心中的恐惧和好奇所控制，犹豫了片刻。他想也许，矮人们不回守城堡有一个好理由......但他可不想亲自去发现这个 “好” 理由。

慢慢地，一个想法渗进了菲利克斯那惊慌失措的大脑里，他意识到矮人是不会把他们的机器拱手让给鼠人的。他们随时准备战斗，如果有必要，甚至会为保卫这些可怕，喷吐着浓烟的机器而牺牲。他们的决心和固执，要么是真正令人敬佩的，要么是非常愚蠢的，菲利克斯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哪种。

正当他还在做决定的时候，一种不祥的叮当声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是金属敲击石头的响声。他转过身，刚好看见城堡的吊闸砰地一声落下。从里面他听到了齿轮的摩擦和蒸汽机锅炉的汽笛，接着巨大的链条拉紧了吊桥，开始缓慢升起。突然，在他和城堡之间出现了一条深沟。菲利克斯挖苦地想着，即使里边的人把他困在了外面，至少他们还算有点理智。而外面，这无疑将是一场疯狂的战斗。

一声雷鸣般的吼叫从城堡上方传来。然后一大片浓烟喷出，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刺鼻气味。菲利克斯庆幸地意识到城堡上有人做了准备，提前搬了一门大炮过来。又一声呼啸，远处的爆炸划破了黑暗。十几个鼠人被抛向空中。四肢和躯干七零八落，矮人们顿时大声欢呼；而鼠人则怨恨地嘶嘶乱叫。

在他周围，矮人纷纷进入战斗阵地，低沉地咕哝着矮人古语。菲利克斯在矮人看似凌乱而迅速，但实际上十分有序的阵列排布中感到迷失和孤独。他能看出，矮人疯狂的喊叫和奔跑中，连贯的模式逐渐形成。战线上，工程师和战士都已经在固定位置和战友们就位。菲利克斯觉得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似乎不知道该去哪里的人。

啊，他们是听从了不同号角的指挥。现在菲利克斯明白了。就如同之前看到的牲畜都系上了独特的铃铛一样，能被认出，并让同伴向自己靠拢集合。矮人亦如此，以一个中心随时号召队友来形成盾墙。

菲利克斯现在得知，这种战术早已深深刻进了矮人的基因之中，片刻之前，他们还是一群杂乱无章，看似要被鼠人击溃的矮人平民，而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准备就绪，一排排整装待发的矮人士兵吼叫着，以完全能让帝国矛兵们羞愧的纪律性向前行军。也许每个在冲锋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除了他自己，菲利克斯想着，也许，这并非他所想象的那种单方面屠杀。

但菲利克斯依旧没有信心——鼠人庞大的数量排山倒海似的淹没了山丘，势不可挡地冲向了他们。

这群狂热，长着一身毛的鼠人已经近在咫尺，菲利克斯已经可以清晰分辨出鼠人之间的个体，看见了他们吐着泡沫的咧嘴以及他们眼中狂热的神情。在这群鼠人之中，有的块头更大，肌肉更发达，装备也更精良。菲利克斯曾经对抗过鼠人，也知道这些精英将会是他们当中最难对付的。此外，他也睁大眼睛观察着鼠人后方，寻找着笨拙，奇形怪状的斯卡文战场机器，他庆幸自己没有发现那些恐怖的东西。

菲利克斯陡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支矮人作战单位，没人会在他身后提供支援。也许在黑暗之中，矮人们甚至会把他当做敌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他可以呆了，于是他的眼神搜寻着高崔克，但已经来不及，他被内心的战斗渴望所牵制。而斯诺里在接敌前的最后一刻加快了冲锋速度。

菲利克斯暗自骂了一句，急忙爬上马车，想把周围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些。他注意到瓦列克也坐在马车上，好奇地凝视着黑暗，偶尔把手中的炸弹放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用某种奇怪的机械笔在他面前的书上潦草地写着什么。他的双目在眼镜的映衬中狂热地闪烁着。

“你不觉得这很令人兴奋吗？”他说道“一场真正的战斗！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斗！”

“你赶快祈求这不是你最后一场战斗吧......” 菲利克斯低语道，开始挥舞手中的剑，在最后时刻尝试着放松一下肌肉，然后快速扫视了一圈战场，试图寻找高崔克。

但他依旧看不见那个屠夫。

川奎罗正站在战场上方高高的山丘之上，看着手中的全知之石【seeing stone】。它在灰先知的面前还是一片空白，处于休眠的状态，但其深邃之处，也许有几点零星的次元石火焰在跳动，只有川奎罗本人那敏锐而洞悉一切的眼睛才能够察觉到。

确实，在未经受过特别训练的鼠人眼里，它只不过是一块带着神圣十三印记的多面彩色玻璃。川奎罗对人类亦了如指掌，他晓得在人类眼里，这般物件就像是杂耍小丑使用的，华而不实的便宜货。同样他更清楚，普通的人类眼睛是看不出这样一件神奇而强大的宝物的。

至少他希望如此。为了得到这种未经加工，原生的邪月结晶，他付出了一笔次元币巨款。石头上的符文——每一种都是在不同的无月之夜里雕刻而成——同样让川奎罗破费不少。结晶中的强大咒文，更是鲜血与痛苦换来的，甚至是灰先知自己的鲜血。

现在，是时候检验这笔买卖值不值了。就是现在，川奎罗想着，该动用自己的新玩具了。他快速地在周围的土地上刻画着符文，以娴熟的技巧刻出了大角鼠神圣的十三印记，接着他狠狠地咬了口拇指让鲜血渗透过尖牙，在次元石粉末与让他大脑极度沸腾的巫术能量的相互作用下，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黑色的血从伤口上滴下来，他将拇指伸到第一个符文刻印之上，血滴落在印记的中央，与此同时，川奎罗口中念出一个充满着力量的字词，大角鼠的神秘称号。血滴立即蒸发成一股辛辣的烟雾，在符文上方形成一个小头骨状的蘑菇云。印记闪耀着，似乎活了过来，绿色火焰的线条明亮地照亮了它的轮廓，然后逐渐消失为不那么可怕但仍然可见的光芒。

川奎罗迅速而熟练地对每一个符文重复这个过程。完成之后，他就小心翼翼地把他宝贵的三滴血滴到全知之石上。顿时，一幅暗淡的画面闪现出来。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山谷里的一片混乱和即将来临的大屠杀，就像从高处俯瞰一样，画面忽隐忽现，一团静止的云团填满了石头。川奎罗在结晶的边上不耐烦地拍了一下，画面稳定下来，战斗的景象清晰可见——好吧，几乎——画面上依旧有一点淡绿色，不管川奎罗轻轻地拍打多少次，它都不会消失。

不管了，多大点事！川奎罗感觉自己像一位大师一样，在玩某种庞大而神秘的游戏。下面的鼠人们都是他的棋子，听从着自己的大智慧，可以随意移动。他又吸了一口次元石粉末，嗨的几乎要叫出来，他感到自己此时此刻，无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在远离战场的此处，肆意地发挥自己的力量。哦当然，他并不是害怕战场和危险，只不过，远离不必要的麻烦是明智之举。啊哈！这是每个灰先知都梦寐以求的伟大梦想，如今川奎罗要实现了！

川奎罗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过了很久，才把注意力放回在战场上。他已经开始选择，究竟以哪一种壮观的方式来让自己走向胜利，扬名立万于斯卡文鼠人之间。

菲利克斯将双脚岔得更开了，他正努力在马车车厢内保持平衡。马车的悬架微微摇晃着，他不知道站在这里是否明智。一方面，他站立不稳，而且他很容易成为敌人的靶子。但至少在这上面他有优势，因为他在高处，而且马车的两侧都有部分掩护。他决定暂时呆在这里面，一旦看到有敌人的远程火力朝他发射的迹象，他就直接跳到地上。这是理智的做法，而且得有人留在这里照看瓦列克。

那个天真的矮人正在他的书里拼命地写着什么，这令菲利克斯很惊讶，这时候矮人居然还能写字。他从与高崔克的长期交往中了解到，矮人在黑暗中比人类看得更清楚，但听别人说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在闪烁的炉火下，菲利克斯只能看到物体的一些轮廓，这个年轻的矮人正在全神贯注地书写，就像一个抄写员在烛光下抄写手稿一样，这是一项令人惊讶的专注本领。

说实话如果瓦列克能多顾及一下拉马车的骡子，菲利克斯会感激不尽。每当斯卡文鼠人靠近骡子时，它们会显得十分痛苦和不安。

菲利克斯紧张地环顾四周，时刻警惕着那些手持毒刃的卑鄙刺客。这些刺客不像普通鼠人，他们喜欢在暗处出其不意地袭击。以往痛苦的经历和教训让菲利克斯清楚他们的威胁。他用靴子尖轻轻推了推瓦列克。

“最好注意点那些骡子，”他说。“他们看起来很躁动不安。”

瓦列克亲切地点点头，把笔放回宽大的口袋里，啪地合上书，拿起身旁的炸弹。

不知怎的，菲利克斯还是不放心。

川奎罗怒目瞪视着全知之石。他将爪子放在两侧，叽哩咕噜地念着咒语，试图控制石头所呈现的画面和视角，这并不像他希望的那样容易控制。

他举起右爪，视角就朝右摆去。他把爪子攥成拳头，向前推进，然后视角随之改变，直到他看到了战场的全景。他看见鼠人涌下山，奔向匆忙集结的矮人。他看见戴着刀刃头盔的暴风鼠正朝着矮人军队正面行军，而氏族鼠和奴隶鼠侧翼部队在他们身边则显得不那么斗志昂扬。最后他看到了自己的保镖——碎骨者【Boneripper】，正在和自己的副官，勒尔克·扒舌【Lurk Snitchtongue】一同奔赴战场。

从这个高度往下看，山谷上的堡垒就像鼠人幼崽的玩具一般。矮人营地那庞大复杂的内部结构看起来井然有序，几乎每一处建筑、管道和烟囱都如同一个巨大机器的一部分。这一切都很吸引人，但他必须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到来的战斗。次元石粉末鼻烟的副作用之一是，使用者会异常兴奋，被琐碎的小事情吸引，当周围的城市处于熊熊大火中之时，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和威严当中。川奎罗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术士，他清楚这一点，但有时他也会放纵。噢，这般场景是如此的诱人，所以……，咳咳，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放大了视角，聚焦在了菲利克斯·耶格尔所在的马车上，他拿着剑，看上去紧张而害怕。

一个简单但聪明的计划进入了灰先知的脑子里。他还是有点顾虑，不知道这一任碎骨者是否能够比它的上一任在对抗屠夫的时候表现的更好，但他丝毫不怀疑这个怪物能杀死耶格尔。他准备给这只鼠巨魔下了指令，而这只凶猛、忠诚而愚蠢的畜生肯定会服从自己的命令，至死不渝。在一次光荣的突击之后，菲利克斯·耶格尔必定痛苦地死去。

在锁定了受害者之后，他透过巫术之眼，快速地找到碎骨者，然后又念起一道咒语，将自己的指令远程传输进碎骨者的大脑中。

在进入碎骨者大脑的同时，川奎罗也随之感受到了碎骨者的意识；一阵晕眩和极度强烈的饥饿感，愤怒，与十分狂野而原始的愚笨迟钝。他快速地将耶格尔的位置传输给碎骨者，然后给了他一个极为简单的指令：去吧，碎骨者，杀！杀了他！

菲利克斯全身一阵哆嗦，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他，几乎可以感觉得到那炽热而仇恨的目光钻入他的背脊。他环顾四周，几乎可以肯定某个不怀好意的鼠人随时会将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

但他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慢慢地，这股可怕的感觉消散，但眼前的麻烦已经来临。斯卡文鼠人已经快要与他们接战了！菲利克斯可以听见鼠人的嘶叫和武器打击盾牌的声音。随着一阵从矮人城堡上方传来的呼啸声，弩手们朝着斯卡文阵线中靠的最近的大个头儿们开火，有几个倒下了，但不足以拖慢他们的冲锋。鼠人的同伴踩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前进，狂热的他们加快了速度，缩短接战距离。

一声剧烈的吼叫充斥了菲利克斯的耳朵，低沉而厚重的声音，这不是人类的声音！骡子顿时凄惨地嘶叫着，在恐惧中止步不前，害怕得直打哆嗦。菲利克斯顺着马车的急停转向赶忙挪动重心。他转过头，双手紧握着剑，面向了在其身后的怪物。

预感应验了。

勒尔克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恐惧，这种感觉他早已习惯，它时刻想要控制勒尔克的思维，让他逃离战场。但看着周围挤满了鼠人同伴，他知道这样逃跑只会被自己的人绊倒。因此他只得压着这份恐惧，如同为奔流的河水修筑大坝一般。

突然，他又想加入战斗了，他想直面自己恐惧的根源——以手中的武器去对抗，并克服它，将其开肠破肚。只有这样他才能抚慰加速跳动的心脏，才能克制自己的生理反应，才能结束这该死的极度焦虑。

“快！快！跟我来！” 他叽叽咕咕地说着，冲上前去，扑向一个身穿皮革裙裤、手持斧子的矮子。

菲利克斯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有跟这样庞大的人形怪物打过照面，即便是拿自己在努恩街头上战斗过的怪物来看，与之相比也显得渺小。这只东西十分巨大，它那畸形的脑袋可以看出与鼠人有几分相似。尽管菲利克斯站在了马车上，怪物的头几乎与他的齐平。它的双肩与马车一样宽，肌肉发达的胳膊十分长，几乎能碰到地面。它的双手上长着扭曲而尖锐的利爪，看上去能轻易地撕裂盔甲，又薄又脏的皮毛上长出盛满脓水的大疖子，没有毛的长尾巴愤怒地拍打着空气，猩红的双眼直直瞪着他自己的眼睛，充满了疯狂而兽性的憎恨与愤怒。

菲利克斯极度绝望，这只野兽找的就是自己。它恶毒的眼睛里有一种野性的神情，仿佛在说自己就是它要杀的人。怪物头歪向一边的样子还有点熟悉。一只粉红色的舌头在它的嘴唇上闪过，暗示着对人肉和吞噬一切的渴望。它嘴里露出锋利的牙齿，每一颗都像匕首一样长。怪物又发出一声胜利的怒吼，然后伸手去抓他。

拉马车的骡子已经崩溃，恐惧使他们疯狂，极力后退，想要逃跑。马车被推动向前，在深沟边缘上几乎翻车。马车又撞到了一块石头，剧烈跳动了一下，使得菲利克斯失去平衡，上下摇晃，他现在只能勉强地握住剑。

“不！！” 看到耶格尔从碎骨者手边滑过，川奎罗气的直发抖，全知之石能让他近距离观察，刚才他还心满意足地看着人类脸上显露出的恐慌神情，期待着碎骨者伸出利爪，撕碎耶格尔的胳膊。并在他面前将其吞噬——但当他看到马车被惊慌的骡子拉走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但不管怎样，这个人类总会如此幸运。就当他即将要被死神带走之时，可恶而愚蠢的骡子却能救他一命。川奎罗十分不爽，他还活着，而不是痛苦地在地上惨叫。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川奎罗怀疑这个耶格尔是不是神仙派来挫败他的计划。很快他回过神来，立马向碎骨者下达了又一条指令；

“还在等什么？你这愚蠢的畜生！去追啊！跟上他！杀！杀！给我杀了他！”

菲利克斯在车厢内翻滚，下意识地努力站稳。他听到瓦列克在对骡子使劲吆喝，试图安抚他们并重新控制马车。菲利克斯短暂地想过这样做是否明智，起码现在骡子能疯狂地拉着他们远离鼠巨魔......不是吗？

他终于把手伸到身下，爬了起来。他把头伸出马车的后板，看见那怪物正在追赶，而且速度惊人，距离再次被拉近。它大步流星地跑着，几乎和马一样快，黄色的尖牙在火炉下闪闪发光，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它猛烈地挥舞着爪子。菲利克斯很清楚，一旦那爪子够得着他的时候，他的死期就到了。

菲利克斯听见有金属撞击车厢地板的声音，然后感到有一个坚硬而冰冷的物体碰到了自己的腿。他低下身子捡起来，发现是瓦列克携带的其中一个炸弹。一定是骡子在骚动的时候碰掉的。他差点因为害怕而丢开炸弹，感到这东西随时会爆炸，实际上，他对这炸弹经过那样的颠簸还没爆炸而感到惊讶。现在他只想尽可能的把这东西扔得远远儿的——对！他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他笨拙地将炸弹捧在面前，在摇晃的马车里努力稳住它。但马车再次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把他直接摔在了车厢一侧的木板上。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了炸弹上方的引信别针，以及下面复杂的机械装置。他疯狂地回忆着如何引爆这东西；拔掉别针，你有五——不！四秒钟时间将其扔出，对，就是这样！

他鼓起勇气再次看向怪物，那只鼠巨魔已经越来越近了，几乎就在眼前。再过不久，它将会一跃而起跳到马车上，撕碎自己。菲利克斯决定一了百了，他拔出了别针。就在同时，火花在炸弹顶端冒出，似乎有一条引线连着别针，而引线又连着某种机械打火装置。“当你拔针时，打火石就会击中引线。” 当他迅速数到三的时候，所有这些想法都在他的脑海里机械般地闪过。

“一。”

鼠巨魔已经只有几步之遥，十分迅捷。它脸上毫无顾忌地流露出了一种可怕而扭曲的饥饿感。

从他身后，菲利克斯听见瓦列克喊叫着，“哇——”

“二。”

怪物已经十分接近，菲利克斯甚至可以数清楚它口中的尖牙，他非常恐惧地察觉怪物的利爪已经再一次伸向他，他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也许他应该现在就把炸弹扔出去。瓦列克继续叫着“噢——”

“三。”

菲利克斯掷出手中的炸弹，炸弹划出一道弧线直奔怪物。闪耀着的火花在空中划出火光，鼠巨魔张开嘴巴发出胜利的吼叫——然后，炸弹准确的进入了它的口中。马车的剧烈颠簸再次让菲利克斯摔倒，他重重地跌在车厢地板上。瓦列克的喊叫终于结束——OHHHHHHHHHH

时间仿佛停滞，菲利克斯在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他记起了瓦列克曾说这些炸弹有时候不是特别灵，他时刻等待着利爪落下，将自己斩首。然后，他听见一声低沉的内爆。

紧接着一些粘稠而恶心的液体四处飞溅，沾满了他的脸颊和头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些是那怪物的的血和脑浆。

川奎罗看着碎骨者的脑袋被炸成了碎片，他大声而愤怒地口吐芬芳，骂了好久好久。他终于认识到，如果想要做成啥事，那必须得亲自动手。那只不可靠的怪物就差那么一点儿！那么一点儿！如果那愚蠢的东西不去吞下那个炸弹的话！耶格尔早就在痛苦中死去了！这看起来几乎就是碎骨者故意要让他失望！也许这碎骨者是个内鬼，与人类勾结！也许它那脑袋早就被刻意破坏了！

更奇怪的事情都发生过。

川奎罗十分失望地咬着自己的尾巴，然后又口吐芬芳了一百多个粗俗用词；从骂碎骨者，到骂菲利克斯，最后连以前斯卡文魔都那些曾经的对手也一起骂。

如果川奎罗的这些恶毒咒骂能够生效，那么这些人的骨头早已融化，而他们的脑袋将会爆炸，肠子变成脓水，但很可惜这样的咒骂不能成真。最终他冷静了下来，然后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一次小挫折，他还有一百种方式能让菲利克斯死。他再次将视角扩大，一览全部战场。

幸运的是，其他战场的局势还算可以。川奎罗看着战场，大部分矮人部队已经排成方阵，准备抵抗鼠人双管齐下的进攻。鼠人先头部队已经与矮人阵线交战，虽然如同海浪撞击岩石一样没有太好的效果，但至少暴风鼠部队还在战斗。随着更多的氏族和奴隶涌入混战，慢慢地，人数优势开始显现。就在他注视的时候，一支密集的矮人部队开始分散，混战变得更加激烈。在这种情况下，人数是一个相当大的优势。

川奎罗看到一个矮人战士正用他的锤子猛烈地攻击一只暴风鼠，却被一只奴隶鼠从背后偷袭。就在矮人疯狂地试图摆脱奴隶鼠时，他像一头鹿一样被一群鼠人团团围住，拖倒在地。当他消失在一堆鼠人尸体下时，他挥舞了最后一击，击碎了一只氏族鼠的头骨，鲜血，脑浆和骨头飞溅。川奎罗对鼠人的牺牲毫不同情，他会很乐意用几十个鼠人去换取一个矮人的生命——炮灰总会源源不断。川奎罗知道，只有自己才是真正不可替代的。

川奎罗高兴地看着从次元火焰喷射器中喷出的绿色火焰焚烧着一群矮人，融化了他们的盔甲，燃烧着他们的胡须，他们先是变成了骷髅，然后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随风飞扬的尘土。就在他正要考虑奖赏这些武器小组的时候，他们自己也消失在一个巨大的绿色火球中，被出现故障的武器反噬而死。而后川奎罗转念一想，至少它们死的还算值，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纵观整个战场，胜利的天平正向斯卡文一方倾斜。矮人们依旧维持着纪律和秩序，在极度愚蠢的固执中保持着勇气。不管怎样，他们依旧是被偷袭的一方，准备不足；他们之中许多人没来得及穿戴盔甲，甚至没时间去拿起适当的武器，只得使用作业用的工具锤。矮人给斯卡文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这毫无意义。即便自己的部队是否全灭，川奎罗也并不在乎——只要能把矮人也全部耗死就行。目前为止，他激动地想要为自己提前庆祝，一切都如他所愿——除了一个战场上的角落。

他快速将视角移动过去，当看到有两位壮硕，剃过头发的魁梧壮汉正在鼠人阵列中劈砍出一条血路，他并不觉得有多惊讶。其中一位他立马就认出来了——可恶的高崔克。

另一位则显得很陌生，但同样令人敬畏。高崔克使用一把强大到令人生畏的斧子，而这一位则一手拿着尺寸略小的战斧，一手拿着一柄大锤。

这俩屠夫屠杀了数量可观的鼠人。起码是一斧子带走一个，如同劈柴一般简单。川奎罗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他应该花更多价钱去雇来一队鼠人神射手武器小组，这样他就可以下令从远处暗杀这俩恐怖的暴走屠夫。但依旧，沉浸在假想中毫无意义，川奎罗打算亲自出动对付他们。

他最初的策略是把他的想法通过法术传达给两个部队的指挥官，把他们的部队从混战中拉出来去应付屠夫。遗憾的是，这将缓解其他矮人的处境，但也是必要的。川奎罗知道他不能冒险放任这俩屠夫杀戮。高崔克·戈尼森和他的屠夫同伴必须死，对，对，同时这将也满足他的个人愿望。

当勒尔克听到脑子里传来了声音时，他简直不敢相信。

“带着你的部队向左转进，去对付那两个屠夫。”

他立马认出这是伟大的灰先知川奎罗的声音，一幅已经画好的战场路线图也被传进了他的脑子里。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听，但声音再次出现，这一次的声音带着威胁和傲慢，勒尔克十分清楚。

“你等啥呢？憨憨？快去！去！否则我把你心掏出来吃了！”

勒尔克觉着还是遵从命令要紧，嘴里念叨着，“我立马动身！至高无上的灰先知大人。”他挥手示意手下的部队跟着自己，快速顺着路线转移。

马车被惊慌失措的骡子拉着，在战场上不受控制，疾驰而过。矮人和斯卡文鼠人急忙躲到一边，以避免被它们胡乱踢踩的蹄子给带走。菲利克斯在后面翻了个身，拼命地试图恢复平衡。他可以听到瓦列克一边向蜂拥而来的鼠人扔炸弹，一边对着骡子大声叫嚷，试图勒住它们。但瓦列克自己似乎没有注意到，每当疲倦的骡子要放慢速度时，他却又扔出炸弹，接连的爆炸把骡子吓得又开始疯跑。可怜的骡子们吓坏了，菲利克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炸弹对他也有同样的作用。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某个失灵的炸弹会在瓦列克手里爆炸，然后车毁人亡。

即便如此，他还是设法让自己站起来，不时地瞥见一些将永远铭刻在他记忆中的情景；一些建筑物燃起大火，火势还在蔓延，火星和煤烟随风飘荡。也许其他矮人也曾使用过像瓦莱克这样的炸弹，也许是可怕的鼠人次元石武器或魔法所导致，但菲利克斯毫不怀疑这场大火会吞噬整个建筑群。火焰已经从巨大的烟囱里喷出来，时有时无地照亮着战场，将其变成了地狱般的场景。

他看到一只鼠人从铸造工厂的一座建筑里冲了出来，整个身体都在火焰中燃烧，燃烧的毛发像彗星的尾巴一样从身上脱落。空气中弥漫着恐怖而刺鼻的烤肉气味。即使在激烈的战斗中，它那痛苦的尖叫声也听得见。就在他注视着的时候，垂死的鼠人扑向一个矮人战士，死死地抓住他不放。它身上的火焰传染给了受害者，矮人的衣服开始闷烧起来，就在这时，他迅速地用斧头一劈，给了鼠人一个痛快。

马车在地上颠来颠去，有东西在车轴的碾压下裂开，带着可怕的咔嚓。菲利克斯回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从一个矮人尸体上碾过。车轮压扁了他的胸膛，血肉从他的嘴和胡须中渗出。

蒸汽和烟雾遮蔽了他的视线，他感到自己的皮肤如同被炙烤般焦灼。他的剑锋和额头凝结了一层水汽，他有一种可怕的感觉；这一定是被活活煮死的滋味。在短暂而痛苦的一刻之后，他们从烟雾中冒了出来。这时，他看到一个巨大的管道破裂了，蒸汽自由地喷过战场。在他的注视下，一个矮人和两只鼠人从蒸汽中滚了出来，他们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扣在对方的喉咙上。矮人的脸像龙虾一样红，大片大片的皮肤因受热起了水泡。鼠人的皮毛又湿又粘，看起来可怕极了。

马车隆隆地驶进了一片大混战的中央。尸横遍野，很多人都不可能避开骡子的蹄子。从四周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马车像战车一样在泥泞中奔跑，那些跌倒的人都被带铁掴的车轮压死了。马车逐渐慢下来，菲利克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瓦莱克不再扔炸弹了，现在投掷范围杀伤武器将会造成友军伤害。矮人和鼠人完全混战在一起，不容易区分目标。

骡子后腿直立起来，前蹄猛地踢向胆敢靠近的人，但马车因此也开始失去平衡。在这片广阔的波涛中也有潮汐和洋流，就像在海里一样。尸体高低不平，马车再也无法保持平衡，眼看着就要倾斜翻倒，菲利克斯抓住瓦列克的肩膀，示意他们跳下去。瓦列克抬头看着他，笑了。他迟疑片刻，抓起书，然后跳进了混乱当中。

眼角的余光让菲利克斯觉得自己看到了两个矮胖敦厚，刻着纹身的人在一帮鼠人中间砍出了一条路。从高处，他可以看到一队新的鼠人部队正从两栋建筑之间杀出，向屠夫逼近。菲利克斯停下来，稍作调整，确认方向，然后立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挥舞着剑。在他落地之前，剑刃已经劈开了一只鼠人。

勒尔克止住脚步，让手下的战士先行冲上去，他指着那两个矮人，喊出一声命令“快——快！杀——杀！”

暴风鼠的人数优势是二十比一，暴风鼠们极为振奋，狂呼酣战，一鼓作气地冲向矮人屠夫，试图拿下首功。勒尔克也想跟着自己的属下们一同冲上去，但仅仅是看着这两位矮人眼中的杀气，就足以让自己尾巴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然后这股寒气直戳背脊，他顿时冷静了。

他不确定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的确，这俩矮垛子在他们的同类之中也是最壮实那一批，那具有张力的胡须，古怪而稀奇的纹身，沾满鲜血和肉块的战斧，让他们看上去凶神恶煞。但这不是原因。他们站立的姿势，以及他们眼神中完全没有恐惧，暗示着他俩似乎很享受自己末日的来临。这才是勒尔克迟疑和顾虑的原因。看起来这俩矮子都是疯子，就这一点足以让人敬而远之。然后他回忆着努恩之战，记起了其中一位，他绝对不想面对那个屠夫。

难道高崔克·戈尼森也在这？有可能吗？

当第一只暴风鼠冲到屠夫面前时，他的猜想成真了。他很了解这第一个暴风鼠是何人——是其中的一个副官，弗里斯沙特，一个鲁莽，凶狠而愚蠢的鼠人。很明显，这只暴风鼠想要挑战自己鼠爪魁首的地位。他是个傻子，但无疑是一位勇猛的战士，他将轻而易举地杀掉那两个矮垛子——尽管矮子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恐惧之情。那位他熟悉的屠夫，头顶长着一簇红冠，挥舞出自己硕大的战斧，瞬间弗里斯沙特的头被直接劈开，一直裂开到肩部。屠夫并没有等待其他暴风鼠冲上来，而是自己一跃而起，疯狂挥舞着斧头，咆哮着，以古怪的语言发出了挑战。

勒尔克满心期待着那位屠夫会被人数占极大优势的暴风鼠精英部队压制，但是没有。暴风鼠甚至没能够拖慢屠夫杀——人——的——速——度。他就像一艘铁甲舰劈开波涛汹涌的海浪一般，战斧天花乱坠地旋转劈砍，他还一边用拳头锤击，打碎骨头和脑袋，无双任何胆敢挡在他前面的暴风鼠废物。

另一位屠夫也同样可怕。他的疯狂笑声在战场上回荡，双手各持一样武器，杀人也同样快速。他的铁锤将暴风鼠戴着头盔的脑袋直接锤成果酱，他的斧头则狂欢般地砍穿重甲，足以展现他力量惊人。

勒尔克依旧注视着，一只短小精悍的鼠人绕过屠夫背后，露出尖牙，亮闪闪的剑刃在熊熊燃烧的建筑下闪闪发亮。不知怎的，矮人连看都没看就意识到了偷袭的鼠人，立刻转过身来，用斧子将鼠人砍倒在地，接着又用锤子砸断了敌人的脖子——同时还像疯子一样大笑着喊道：“斯诺里杀麻了都！”

难道矮人的听力如此之好，以至于没人可以偷偷靠近他吗？难道他是察觉到了鼠人的影子？勒尔克瞠目结舌，但当他看到屠夫转身时闪电般的攻击速度时，他觉得自己绝对不想面对屠夫的武器，至少要等这俩屠夫精疲力竭或者伤痕累累之后。他私自念叨着，绝不把这想法告诉其他人，然后将身边的一只暴风鼠推了上去。

“快！上去！他们被消耗殆尽了！上去补刀！人头就都是你！”

鼠人看着自己的长官，半信半疑。勒尔克露出尖牙，威胁地甩动尾巴，心满意足地看着属下冲了上去——也许是怕自己的长官胜过那屠夫吧。勒尔克又把俩暴风鼠往前推去，“赶紧的！你们鼠多势众！他俩的心脏肯定很好吃！”

人数优势，也是勒尔克唯一能够强调的理由。但这样的理由也能让某些鲁莽而自大的鼠人振奋。勒尔克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在矮人倒下前自己还有人手。

川奎罗再次咒骂起来。是哪个傻子把建筑点燃的？灰先知发誓如果是某个无能的下属所为，他将直接生吞其心。如果那些矮人建筑被烧毁，那么这场胜利将毫无意义。川奎罗意图将建筑完好无损地占领，以便让次元工程师和术士们仔细研究，日后以斯卡文先进的科技来据为己用并改进。在此之前，他不希望建筑被损坏，但自己几乎没有办法，只能让手下多加注意。

至少，他觉得能目睹那个可恶的屠夫的死亡。

灰先知如是安慰着自己。

垂死者正痛苦地尖叫，燃烧的建筑发出忽隐忽现的火光，划破了黑夜，灼热的浓烟云雾让光线更加暗淡。鼠人潮水般地蜂拥而至，不断响起刀刃劈断骨头的声音。黏稠的黑色血液在他手上滴落，奄奄一息的鼠人那逐渐暗淡的眼睛里充满了病态的仇恨。所有这一切，整个地狱般的场景，将深深地刻进菲利克斯·耶格尔的记忆中。在那屏息凝神的刹那间，时间似乎停了下来，在这咆哮汹涌的漩涡之中，只有他一人平静地站在那里，心中的恐惧和恐惧仿佛不在，周围的一切都很清晰，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已经认识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将是最后一次。

在他不远处，两个壮实的矮人背靠着背，面对着一群嘶吼着的鼠人。矮人的胡须已经竖起，他们的武器上满是凝固的血块，皮裤上全是黑色血污，鼠人瘦骨嶙峋，看上去营养不良，一副冬狼般的饥饿野相。血腥的泡沫从他们的嘴唇里冒出来，他们在疯狂的战斗中咬破了舌头和口腔的内侧。他们的剑刃锈迹斑斑，凹痕遍布，结痂的皮上盖着肮脏的破布。鼠人的眼睛反射着红光，其中一只跳上前去，爬过他的同伴，匆忙冲向了猎物。这使菲利克斯想起在努恩街上看到的一群下水沟老鼠。尽管眼前的鼠人更像人，但在那一刻，他们身上一点人类的影子都没有。它们无疑是野兽，它们与人类的相似只会使它们更加可怕和令人憎恶。

从他左侧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把菲利克斯注意力吸引走，有一个受了伤的矮人战士被一群鼠人拖走，而矮人眼神中依旧显露出了坚忍的毅力。

“替我报仇。”矮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斯卡文鼠人为尚有余温的尸体而争抢的场面让菲利克斯感到恶心。他纵身一跃，顺势拔剑，将一只奴隶鼠的背脊捅穿。炽热的剑刃穿过身体，从鼠人的脖子刺出。菲利克斯又一脚将另一只鼠人踢飞。他拔出剑，再次全力劈下，刀刃仿佛弯曲。仇恨之心驱使着菲利克斯，他扭动剑柄，将鼠人开肠破肚。然后他及时向后退去，勉强躲过一只身型强壮的鼠人的攻击。

他已无所畏惧，在不可避免的战斗之下，杀戮的直觉替代了恐惧，他被逼出浑身解数，这也让他成为一个可怕的对手。他一脚踢中鼠人的膝盖，踢断了鼠人的骨头。鼠人痛苦地后退，只见剑刃已经插进自己的喉咙。菲利克斯转头回避喷涌而出的鲜血，现在可不是被弄瞎的时候。

他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公牛一般的呐喊声。他立刻认出这是高崔克，于是向屠夫靠近，一边走一边左劈右砍，并不在乎给予了敌人致命一击，只是想把清出条路来。鼠人在他狂怒的猛冲之前让步了，不一会儿，他看到了最可怕的屠杀场面；斯诺里和高崔克正站在一大堆鼠人尸体上，用他们可怕的武器肆意挥砍。高崔克手起刀落，每挥出一记劈砍，就有几只鼠人死去。斯诺里也一样旋转挥舞着，嘴里冒着狂怒的泡沫，甩动着斧头和锤子，偶尔停下来，头槌撞击靠的太近的鼠人。

在他们周围，围绕着一群高大，身着黑色盔甲的鼠人，他们的装备比绝大多数的鼠人都要好，盾牌上刻着大角鼠可怕的纹章。大约有四十名左右这样的精英战士，看起来他们的冲锋无人能挡。就在菲利克斯注视下，他们与两个屠夫交战，数量淹没了高崔克和斯诺里，看上去他们要被这群战士压制。

菲利克斯停滞片刻，不知自己是否来得及帮忙。然后他看到高崔克的斧子劈开了一只鼠人，它身上的盔甲仿佛并不存在。在那一瞬间屠夫清出了一片空地，仿佛无人能够在那战斧之下存活。鼠人后退并重新集结，试图发起第二波冲锋。

菲利克斯继续向屠夫靠近，边劈砍边大声吼叫着，试图让自己听上去不只一个人。屠夫们也开始向菲利克斯汇合，边移动边砍人。鼠人再也无力阻挡，夹着尾巴试图逃入夜色之中。

菲利克斯最终与高崔克汇合，后者还打量了一会儿身后留下的尸体，他全身都沾满了血迹。而他自己身上也有十几处刀伤和刮伤在流血。

“不错。”他说，“我估摸着自己杀了五十个。”

“斯诺里觉得自己杀了有五十二个。”

“别跟我掰扯这个，斯诺里。” 高崔克咕哝着，“超过五你就不会数数了。”

“我咋不会？”斯诺里表示抗议，“一，二，三，四，五，额，七，然后十二。”

“算了，赶紧的，那儿还有很多可以够咱们今晚杀的。”

川奎罗愈发激烈地咬着自己的尾巴。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些无能的蠢货竟然没能干掉屠夫，尽管有着数量上的优势，而且还是鼠人中的精英。这不是第一次了。他甚至怀疑有人暗中搞鬼，派了这些演员来演自己。肯定！有某个大阴谋家派了这俩扫把星来破坏自己的计划！那好，这笔账肯定会算的！

而现在，他没有时间思考那些，他需要尽快检视战场，看看自己其他的部队。他将双手向后上方挪动，直到视角可以俯瞰大部分战场。在下方，建筑群在燃烧——那些无能的蠢货！建筑已经被损毁了不少。

小规模的战斗到处都是。斯卡文的剑刃与矮人锻造的战斧相互碰撞，火花四溅。鲜血喷涌，无头尸体在尘土中抽搐。晚风将火星吹向天空。

在堡垒的城垛之上，一队矮人正吃力地将一座风琴炮移动至炮塔。

很明显，这是关键时刻，尽管一切都悬而未决，但对于灰先知来说，显然鼠人会取得胜利。自己的部队从山谷两侧击溃了矮人，他们庞大的数量压制了准备不足的对手，川奎罗的心逐渐平衡。

菲利克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疲倦地躲开鼠人的弯刀，酸痛的手臂抬起剑刃，向敌人反击。黑色的怪物向后一闪，敏捷地躲开了。他的尾巴一摆，缠住了菲利克斯的脚，企图将其放倒。菲利克斯的脑海里微弱地闪过一丝疲惫的胜利火花。他熟知这种把戏，清楚应该如何反应。他挥剑猛击，在根部附近切断了它的尾巴，但也不能制胜，他摆出了防守姿势准备再次迎接敌人的弯刀。

刀刃的冲击力震麻了他的双手。他下意识地抓紧握柄，以防武器从自己满是手汗的手中被打掉。鼠人惊恐地尖叫着，甩动着残尾。当它低头去看自己尾巴的时候，机会来了，菲利克斯抓住它分散注意力的时机，用他的符文剑刺向鼠人腹部，肠子露了出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恶心。鼠人双手捧着肚子，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向前翻滚着。菲利克斯用刀刺穿了它的后颈，发出最后一击，切断了椎骨。他曾见过许多战士被奄奄一息的敌人反杀，他尽量不让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刹那间，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他环顾四周，看见了高崔克和斯诺里，还有一群狼狈不堪的矮人。他们都显得疲惫不堪，连屠夫也不例外。看起来他们已经厮杀了好几个小时，然而每有一个敌人倒下，就又有两个敌人扑上，鼠人似乎无穷无尽。在远处，菲利克斯可以听见武器碰撞的喧闹声，也许还有其他人在战斗，但不一会儿，一种不祥的寂静降临，接着传来一声撕裂般地吼叫。矮人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菲利克斯觉得大家都在想同一件事——也许他们是城堡外仅存的矮人了。

而这不会持续太久。菲利克斯一看周围，他们已经被鼠人团团包围。数百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着他们，无数的剑刃上反射着火光。鼠人们短暂后退集结，准备着他们的最后一击。他们以奇特而精确的速度移动，仿佛被黑暗中的智慧所牵引前行。在那一刻，菲利克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在这短暂的时刻，他赶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呼吸变得急促，像一个溺水者贪婪地呼吸着最后的空气，身上的肌肉都在灼烧，剑刃在手中变得更重了。他感到自己无法举起剑，甚至无法自保，但他凭借经验知道这样的感觉是错的，只要时间一到，哪怕再累也会拼了命去反抗——虽然这并不足以逆天改命。他看了一眼眼前一排排随时准备冲上来的鼠人。

“在那集合。”菲利克斯感到自己身后有人说话。“准备抵抗鼠人的冲锋。让这群杂种尝尝真正的矮人斧子！”

菲利克斯为这般固执感到不解。说话的人一定知道已经毫无希望了吧，但他为什么还在无意义的送命？菲利克斯照做了，仅仅因为他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他能想办法逃跑，他一定会择日再战。

他觉得自己听到了远处的嗡嗡声，好像是一只巨大的昆虫——或者是机器引擎发出的声音。那是什么？鼠人那恶魔般的机器吗？不，那声音似乎是从城堡传来的。菲利克斯心中涌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矮人为他们的敌人准备了惊喜。虽然他们现在无能为力，但也许城堡里的矮人能为他们报仇。

鼠人魁首们似乎在下达命令。慢慢地，几乎是不情愿地，鼠人先头部队开始前进。当他们蹒跚地迈出第一步时，他们仿佛变得更有信心了，前进速度和势头显著加快。

奇怪的嗡嗡声越来越大。似乎是从头顶传来。菲利克斯很想抬起头来，但老鼠们正朝他冲来，他不能走神。

“来你矮人爷爷这儿领死吧！”

高崔克大吼一声，鼠人也不再迟疑，他们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挥舞着武器，吼叫着邪恶的战斗呐喊，愤怒地甩着尾巴。菲利克斯做好了应对冲击的准备，然后当一些奇怪的物体从头顶呼啸而过时，他竭力克制住趴下的冲动。这一次他抬头了。

他看见一大群奇怪的机器在他们头顶飞过。奇怪的液体和火焰从机器上漏出，照亮了黑夜。巨大的旋翼叶片在上方快速旋转，几乎看不清。

“旋翼机！”有人兴奋地大喊。菲利克斯这才意识到，他正在见证神奇的矮人飞行器在夜空中飞行。

冒着火焰的光芒从空中落下，在鼠人之间爆炸开来。菲利克斯回过神来，那是矮人的炸弹。

鼠人的冲锋顿时迟缓了下来，剧烈爆炸让残肢飞舞。鼠人魁首们十分生气，试图重新集结。但就在这时，其中一架旋翼机俯冲过头顶，几乎快要落地之时，将一股滚烫的浓缩蒸汽喷射至鼠人中间。大量的鼠群扭头就跑，四处逃窜。溃逃极具传染性，不一会儿，气势汹汹的冲锋就变成了彻底溃败。菲利克斯和周围的矮人战士呆呆地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疲惫不堪，连追逃的力气都没有。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