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春雪半两 chapter 1.2

2.生于末世

明道二年，坤宁殿诞下一皇女，僖宗皇帝大喜，又逢凉州大捷，遂取名克鑫儿，意为克北金之义。彼时僖宗皇帝尚算勤政，对皇后也是百般爱宠，唯有一事，算是给大陈王朝的衰落留下了无穷的后患，那便是宰执的任用。僖宗皇帝朝任用的宰执皆是谄媚富贵之流，欺上瞒下、虚与委蛇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若论文治武功，恐怕是不敌寻常百姓家的裁缝屠夫。而皇后的亲哥哥，远在边陲镇守，此时也是鞭长莫及。毕竟，整个大陈王朝的军事皆倚重他一人而已。僖宗皇帝就是再糊涂，至少还拎得清要倚重谁。

于是，这位衔玉而生的公主自小便受尽了宠溺，隆宠至极。奇怪的是，或许是因着皇后的性情温和、出身名门，这位小公主却并未养成娇生惯养的习气，倒是与宫中那日渐奢靡颓废的风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抓周之时，这位小公主抓了《诗》和剑，僖宗大喜，笑言此女将来必是文武双全。花朝节时，后宫众女皆酿蜜涂脂，齑盒粉黛，繁花满眼。而三岁入官学的小公主，却痴迷读书，尤对《诗》和《孙子兵法》最感兴趣。整日拉着宫人教她读书，而后皇后无法，废了好大气力才请了早已致仕的当朝大儒亲自教学。八岁之时，皇后的哥哥宁亲王、凉州制置使兼抚远大将军回京述职，小公主一见之时，便心生敬意，硬是缠着母后拜了她哥哥为师，整日嚷嚷着要讨教习武之道。

起初，宫人们都以为小公主是一时兴起。怎奈这小公主甚是痴迷武学，恰与她那个一无是处的父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乎宫人都在暗中议论，这小公主是女儿身，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长至十岁之时，僖宗皇帝已然罢朝一年有余，事事由两府宰执全权处理。京城附近连年灾祸，灾民流离失所，屡次试图冲进京城，而权势正盛的韩承启竟让人在京城外三十里之处竖起了高墙，安排了京城守军，牢牢把住了各处入口，灾民无处可去，走投无路，而僖宗皇帝却浑然不知。

小公主自小便瞧见宫人纸醉金迷、沉迷享乐的状态，又瞧见母后一心礼佛，青灯简朴这格格不入的样子，心中不免充满了疑惑。而皇后口中却常念，“荣华富贵，过眼云烟。惜福惜时，苍生为大。善行行善，改过自新。”

“娘娘，鑫儿何时才能长大带着娘娘逃离这禁宫？何时才能像那鸟儿一般自由自在……”

大陈和北金战事连年吃紧，北金连战连捷，大陈连连败退，直退到京城防线以北百余里处。樊城军民死守了整整一年，朝廷却毫不知情，迟迟等不到援兵，眼看着最后一道防线被敌人彻底粉碎，禁宫内痴迷声色犬马的僖宗皇帝才从梦中惊醒，慌乱中将囚禁已久的皇后哥哥招进宫中，命他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统兵迎敌。

年方十二的福康公主陈克鑫被糊涂的僖宗皇帝派上了战场美其名曰是去做监军。而这恰恰是奸相韩承启的杰作，他自己胆小如鼠，不敢前去战场做监军，却将年幼的公主派上了战场，皇后悲愤欲绝，却无济于事，恨不能自己也跟着去战场。

“母后，不必担心孩儿，孩儿此去即便是凶多吉少，也好比在宫内坐以待毙，被人保护得好！生在这乱世，军中怕是早已没有了男女之分，拿得动兵器上得了战场，便可称得上是保家卫国，孩儿跟随舅父学了这么多年，自问虽不是天下无敌，至少也是可以以一当十的！”福康公主的慷慨陈词与面对战场唯唯诺诺的韩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相搬弄是非、掩盖事实、鱼肉百姓的种种罪行已然暴露。不然，这战事消息也不会穿透重重封锁，终于传到了禁宫之中。僖宗皇帝大怒，将不肯出争的韩相处斩，抄没了韩家家产，男丁全部充军，女子全部抓紧了后宫之中。曾经呼风唤雨、无恶不作的奸相，曾经那个叫京城内的小孩子听到便胆寒的奸相，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背水一战的僖宗皇帝终于振作了起来，可是这一切早已为时已晚。陈军久疏战阵，兵器都生了锈，将军驾驭不了战马和战车，更遑论方才应召入伍的新兵。号称三十万的大军，也不过是三万壮丁而已，而这三万壮丁之中，真正具备战力的怕是只有三成而已。

逆着逃难的流民前进的军队，自从出了京城，便看到成群结队的灾民饥民，原来，京城外面的中原腹地早已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是断壁残垣，饿殍遍地，白骨成堆。面对这样一片凄惨的景象，自小在宫中长大的福康公主备受打击，随行的士兵士气也逐渐低落。尚未遭遇敌人，陈军已然输了士气。

这样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究竟要怎么打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