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眼中·chapter.12：玲珑幻梦
极星做了个梦。在这个梦里她没能再度回到原初世界，而是被投进了一个她一无所知的世界里。 那是一个大花园，到处都有美丽的花朵争奇斗艳，引来蜂飞蝶舞。极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漂亮的花，那些鲜艳的颜色似乎要灼伤她的眼睛。她的脚下踩着鲜嫩的草坪，翠绿的草叶上还凝结着昨夜的露珠。头顶的天空湛蓝高远，阳光温柔地洒在身体上——她从未接触过，却又知道那是阳光，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或许因为这里是梦才能做到吧。 在花园的正中心，坐镇着一座雪白的城堡。城堡很高，仅仅是抬起头丈量它的高度都会脖子酸痛。围绕着城堡盛开着雪白和鲜红的玫瑰花，城堡洁白的外墙上也爬满了苍翠的爬山虎，让它看起来宛如童话里公主的住处。 极星看到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有许多人。孩子追逐着蝴蝶，少男少女们在铺开的野餐布上两两坐着交谈，成年人们则远远眺望着这一切。 那是一个与她相隔万里的充满欢声笑语的世界，极星被好奇心驱使想要靠近看看，却又因为自己身上单薄的病号服胆怯了。她怕自己的一无所有打扰了这个丰富的世界，因此只能站在那看着。那些人身上的颜色多么鲜艳啊，健康而有力地流动着，她仅有的苍白又怎么能比呢？ “你想过去吗？”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极星一跳，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高挑的青年。 青年的发色是亮橙色的，和她刚才在花园里看到的某种月季的颜色有些相似。他狭长的双眸笑眯成一条缝，看上去态度十分亲切，却又有几分像在揣度人类心思的狡黠狐狸。他摘下头顶的牛仔帽放到胸前，向极星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 “你好，母亲大人，我是九尾。” “你叫我什么？”极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自己才刚离开母体的世界没多久，怎么会就成了母亲呢？“你认错人了。”她连忙否认，“我不是你母亲。” “不，你就是。”眯眯眼的青年以从容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在两百年前你曾经创造了我，把我从你身上剥离下来。之后旧世界堙灭，新世界重置，然后我就一直在找您。” “你也是旧世界的住民？”极星眼睛一亮，那么他一定知道姐姐的事了。 “是的。在世界发生重置之后，我一直躲在众人的梦里才侥幸逃过被粉碎重塑的命运。”青年双手一摊，故作懊恼地叹了口气，“可惜呀，好不容易活下来，母亲大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躲在梦里？”一只蝴蝶从极星眼前飞过，她伸出手想触碰它颜色鲜艳的翅膀，蝴蝶却轻巧地绕过她的指尖飞向远处了。她一回头，却发现九尾也举着手，指弓上停着一只紫色翅膀的蝴蝶。那只蝴蝶的翅膀上铺满鳞粉，一收一展，时不时反出一点光来，好像一块在阳光下折射光辉的宝石。 “’玲珑幻梦’，这是我的能力。”九尾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怕惊扰了那只蝴蝶，“我可以进入任何一个人的梦境，无论是人之子还是神之子，除了那些不会做梦的人偶。” “是你进入了我的梦吗？” “是的。”九尾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其实我一直在找你，母亲大人。白天找不到，所以我就想着梦里可能有线索。” “实际上我才刚醒没多久，而且已经记不得很多事了。”极星感觉有些抱歉。 “没关系。新世界重置之后你还能保有原来的自我，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实了。” 九尾随手变出了一个对于草坪来说极其突兀的白色圆桌，还有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副骨瓷茶具，茶已经沏好了，是热气腾腾的红茶。茶具旁边摆放的小竹筐里放着一些烤成焦糖色点心，形状有点像铃铛。 “请坐。”九尾绅士地给女士拉开椅子，等极星坐好之后自己才就坐。刚一坐下来，极星就迫不及待地抓了一个面前的点心尝了一口，外部烤得焦脆，里面十分柔软湿润。口感非常好，只是…… “怎么没味道？”极星脱口而出。味同嚼蜡恐怕就是这种感觉，只有口感没有任何味道的点心在嘴里越嚼越像陈旧的棉絮。 九尾挠挠头，抱歉地笑笑，“对不住，在梦里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极星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茶，果然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只能感觉自己喝下去的是液体，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味道的信息。 “九尾，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如果不是这样，大概不会刻意变出那么多东西。 “真敏锐，不愧是母亲大人。”九尾优雅地端起茶杯嗫了一口红茶，想到他喝进去的和极星一样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便变得有些滑稽，“那么我直接问了，母亲大人，你觉得梦是什么？” 极星愣了愣。这个问题过于单刀直入，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呃……”她盯着自己倒映在杯中小小的影子，“大概是把脑子里的东西换一种形式反应出来？”这是她绞尽脑汁能得出的最合理的答案了。 “恭喜，很接近了。”九尾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鼓着掌，“如果是柴田老师，一定会用来自别的世界的不知名伟人的话来回答——’梦不是愿望，而是愿望的实现’。不过嘛，那位伟人的见解我看了，也与现实多少有些出入……我想说的是，其实在这个世界里，梦是有特殊意义的。” 极星眺望着远处欢声笑语的人群，“特殊意义？” “是的。这个世界的梦有时候会成为门扉，有成千上万随机的信息在这些门扉之间来去。有时候，别人脑中的信息会泄露到你的梦里，有时候你的心思也会泄露给别人。我的’玲珑幻梦’就是在掌握了这个规律的基础上才能够实现的能力。 或许柴田老师已经告诉过你了，神之子就是神明的眷属，当然体内也流着与神明相同的血。因此就概率而言，神明的信息泄露到神之子的梦里可能性是很大的。” 极星隐约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包括现在这个梦吗？”她之前从未见过什么花园，阳光，草地，仅仅是从彼岸口中听到的只鳞片爪，又怎么可能仅凭头脑中固有的信息拼凑这个梦呢？ “你很聪明，母亲大人。”九尾自如地给自己续上茶水，看来他已经习惯了在梦中进行这样寡淡的饮食了，“或许白天的时候有人对你提到了关于旧世界的事吧。这件事被神明察觉到，然后神明自己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梦境的信息泄露到了你这里。我察觉到这股信息流的异常之后，也跟着来了。” “是彼岸医生告诉我的。他说当时姐姐……对了！”刚才一直被这位不可思议的青年和他话里的玄机吸引，极星此时才猛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没有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姐姐？或者说，这个梦里有没有姐姐？” “你如果说的是飞鸟大人的话，她应该在这个梦里，不过只是幻影罢了。” 极星闻言腾地站起身，还不小心打翻了茶具，“带我去找她！”热茶顺势洒到她身上，她本以为要被烫痛，那些茶水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就蒸发了，没有一点感觉。看来这应该也是梦境的特点吧。 “别急。”九尾慢悠悠地放下茶具，顺手变没了桌子和椅子，“请跟我来。” 他们走入那如一袭缓缓铺展的画卷般的风景中，穿过人群时身边的人却对他们视若无睹。不用九尾解释极星也明白，这些不是真人，而是她或者说神明梦里的布景。可即使如此这也是两百年前切实存在过的世界，极星真的很想看看那时候的姐姐是什么样的。 “你看。”九尾突然在一片玫瑰花坛前停下脚步，指了指花坛的角落。极星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居然在玫瑰争奇斗艳的花坛中看到了一小撮长势良好的鸢尾，郁郁葱葱的枝叶托着淡蓝色的小花。 而少女就蹲在这片鸢尾花丛前，苍白细瘦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花叶。她的神情与那些在阳光下的人们不同，看上去是那么忧郁。 “姐姐。”极星小声叫她，明知道她不会回应，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呼唤那个背影。果然，少女无动于衷，继续出神地凝视着这一小丛花朵。 看着这样的姐姐，极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伤。那种感觉和她在原初世界的梦中看到姐姐眺望远方一样，她不明白姐姐在想什么，正是因为不明白，才感到悲伤。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