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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双/同人】《延误列车》

2022-08-16 20:11 作者:猫猫古神来咯  | 我要投稿

《延误列车》指里

自做自饭,迟来的七夕贺文。

CP:指里。

指挥官指定:维特拉·弗洛斯特//维特拉·构造体if

构造体指定:里·乱数//里·升格者if

——————————


「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里的笔记本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字迹工整,笔锋凌厉,很显然出自那个人的手笔。认认真真的笔画像极了她的作风,在一弯一折中透露出坚定不拔的意志。


她一向对数字和公式化的东西非常敏感。里想,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个还没使用的笔记本扉页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话,但这漂漂亮亮的瘦金体字迹确实让他少了一些装饰的想法。就这样,里看了看还没干透的墨水,郑重其事地将笔记本打开,放到了单独的柜子里。


站在暗处的指挥官仅仅是推了推遮住半张脸的帽檐,那双艳丽的红色中不知透露出什么样的感情。手指上银白的戒指转了又转,最后停留在一行细小的字上。


「Vertebra and Lee」


————


“你认为指挥官最想要的是什么,里?”


维特拉敲了敲桌子,放下了手中的数据面板。荧蓝色的光线投在她的脸上,反射出更加柔和的虚焦。那双眼睛是平静的,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的、艳丽的红色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看过去一眼又低下头默默摆弄起剩下的纸质文件。机械手指拂过一张张干净的纸页,停留在聚堆堆砌的小小字体上,又久久地不肯离开。她用来办公的字体和私下里通信的字体完全不同,但都是规规整整的,笔锋凌厉而干练,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是她的手笔。


“里。”维特拉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晦暗不明的眼底竟看不出什么感情,语调中多了几分乞求的意味,又摸不着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感觉,匆匆地从她的指缝里溜到一边去,就再也找不到那点微弱的联系。


“指挥官想要的,指挥官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我不擅长推演人类情感数据,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不要问我了。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成,指挥官,不要在这种严肃的时候开小差。”


里只用这样格式化的、冷静到极致的语调回答了她。手中的文件在受到压迫,机械手指又用力捏了捏纸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才险些脱口而出的答案有惊无险地被吞了下去,却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耳根就在那一瞬间火烧一样地红了个透。


「是爱。」如果里这样回答了维特拉,收获的一定是对方更加兴致勃勃的追问。

「那么你知道我想要谁的爱吗,里?」

「适可而止!」

「里——回答我嘛。猜猜看我想要谁的爱?」

「…………闭嘴。」

……


无聊的对白。里这样想,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工整凌厉的字迹上对比错误和遗漏的数据,丝毫没有注意到维特拉的目光一直在他烧红的耳尖上,半晌未曾动过。


好喜欢你喔。维特拉这样想着,又埋头匆匆写下一行行任务报告,然后叠起来摆在桌子上等待查验。


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指挥官才不愿意多想。到如今的她也仅仅希望把这份喜欢表达出来,至于对方这种脾气会不会回应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不过她很期待里会向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


“神走失在她的迷宫中,不知何时才能走出纷繁复杂的青铜甬道。”


维特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一切离她而去,她熟知的一切,她的伙伴,她的爱人。那场战争毁灭了几乎所有能够毁灭的东西,猩红的火光冲天而起,烧灼着人类本就艳色的瞳眸,烧去了她眼中仅存的光彩。


维特拉知道自己正陷入一场极深的梦中,那是从她还未出现的时候便已经经历过的潜意识的痛苦回忆,属于维特拉·弗洛斯特,也属于曾经的她,属于林光耀。


冷汗渗透出手心和脊背,打湿干燥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她似乎忘记了学过的一切,只是惶恐地,不安地蜷缩在狭窄的战壕中,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


“谁来救救我!”


鼻腔还充斥着人类尸体烧焦或腐烂的恶臭味,混杂着新鲜血液和循环液的奇异味道一齐钻到她的鼻腔中,头晕目眩的同时又让人作呕。想到这里,维特拉不由得抠着嗓子干呕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正当那颗突如其来的榴弹爆炸的一瞬间,维特拉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起来,这才发现冷汗早就浸透了全身。像从水池子里捞出来那样沾湿了衣衫,汗珠和泪水遍布面颊,横斜划出几道清澈的水迹。


再仔细看看,里正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面色是凝重的,似乎还在担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构造体不曾查阅指挥官的身份报告,更何况关于维特拉过去身份的数据被严密封锁起来,所以他只知道维特拉总是会做噩梦,而且每次都有一种在垂死挣扎的错觉。


看到维特拉醒了,里才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手。那双粗糙的手遍布老茧和细小的疤痕,纤细的手指缠绕着透明的创口贴。明明身处在气候适宜的空中花园,那些过厚的茧还是有些皴裂,从细小的缝隙中渗出一些浅淡的、绯红的颜色,让人一下就联想到黄金时代的工匠,也是一样粗糙的手指,也是一样层叠的、开裂的老茧。


“…是里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找我吗?”


维特拉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甚至都没有过大的反应,好像这种噩梦已经习以为常。依旧是冷静的语调,里却觉得莫名其妙有些心疼。


“没事。只是突然收到了一些通知,趁你睡着了放在桌子上而已。没想到的是碰到了这种情况,如果有必要现在就通知丽芙。”里伸出手来擦去维特拉侧颊的冷汗,力道是轻柔而和缓的。

“这倒是没事,老毛病啦。”

“就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

“嘿嘿,这不是不想让大家担心嘛。”


维特拉也只是笑着,擦掉了下巴挂着的水珠凑近了蹭蹭里的手掌心。柔软的发丝蹭过指缝溜走了,给里的手指留下一丝似有若无的清爽又干净的香味。


那是维特拉的洗发水的味道。她说过,和她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味有种特殊的协调感。不管是狼狈不堪的逃亡还是唇枪舌剑的辩论,她的身上都好像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产生疏离感。但如果打破了这道屏障就会发现,她其实也是温柔到骨子里的、总想着把什么好东西都塞给在意的人的指挥官。


里别回头去匆匆地离开了,维特拉就这样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方才装出来的冷静的表情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她拍了拍尚且有些慌乱的心口,又重重松了口气,看了眼桌上薄薄的纸张。


她没有注意到背过身去的里又一次红了脸,也没有注意到那张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坚毅。


——————


“无论发生什么,灰鸦的四个人都要永远在一起。”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维特拉依稀记得那个晚上很冷。冷得刺骨,冷得冻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移动半步。湿冷的雨水从血红的天空落下,打湿了灿金色的头发,也打湿了灰色的外骨骼。


年幼的她跪在废墟中,站在横斜倒下的尸体中,眼前是因受伤和重度感染而死、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双亲。流动的深红色是血液也是循环液,这场战役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是在…做噩梦吧。”


维特拉尝试着移动手指,但那块地方似乎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而后她试着活动手臂,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就侵占了意识,让她不由得倒抽冷气。


痛感也让她找到了些许的理智,维特拉在极快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转动眼珠环视四周筛选信息。她目前的状态非常差,两条手臂已经折断,一条腿不知道去了哪里,指甲鲜血淋漓,还残留着不少肮脏的泥土的痕迹。


…我在做什么?维特拉一时间陷入沉思,那种姿势就像是用力刨土的时候被炸飞了一样,用力摔在废墟中被彻底隔绝在里面。维特拉借着墙缝里透出的微光,还能看到一旁倒塌的石块上血淋淋的痕迹。那是她的手指在坚硬的砖瓦上抠挖的痕迹,凌乱又慌张。


而废墟底下渗出的蓝色的循环液才让她又在那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蓝色的,蓝色的循环液。混杂在斑驳殷红血迹中的蓝色,蛮横地霸占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手指上的戒指也变了形状,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断一样变成了扭曲而诡异的造型。如果不是这个戒指在最后一刻保护了她,说不定整根手指都会被彻底磨去。戒指上的字迹也模糊不清,再也看不出曾经到底刻下了什么温柔又深情的文段。


“……咳咳…”


嘶哑的、虚弱的声音从指挥官的口中溢出,干裂的嘴唇一动便尝到腥甜的气味,混着空气中的尸体腐烂的味道和循环液以及新鲜人类血液的气味一起冲进肺中,让本就发痒的气管更想咳嗽。


但维特拉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现在咳嗽更会加重破裂内脏的伤势,她索性就这样叹了口气,又倒回了那个并不舒服的角落。她还在努力思考着什么,混乱的思维和重伤后极度虚弱的身躯无法支撑她做出更多的动作。她能感觉到腿部还在往外渗着血,在身下汇聚成一片黏腻肮脏的水渍。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废墟下掩埋着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意识昏沉之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些事情。


改造手术。

确认死亡。

意识损伤。

……


…………


然后她苏醒在白灿灿的镁光灯下。


强烈的灯光照得瞳孔有些难受,索性就这样眯成了一条细线。像绝大多数猫科动物那样收缩着,漆黑的瞳孔和鲜红的眸子,无不透露着极强的攻击性。


她低下头看了看奇特的身体,被改造成机械样式的右手臂和勉强保存下来的左臂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产物。腿部也被改造成机械造型,在光滑的金属表面,那张本就中性的面庞两颊都被刻上了深色的痕迹,像极了被撕裂过又潦草缝合过后遗留的丑陋疤痕。


她有些困惑。


手指传来了陌生的感觉,大量零散的记忆片段让思维不再稳定,意识海开始出现大量断层。


直到接线联通了医疗器械才勉强把她的意识海稳定下来。依旧是困惑的,茫然的目光环视着四周身着白衣的科研人员。他们个个戴着大口罩,把整张惨白的脸埋在口罩里,低着头匆匆忙忙地穿梭在走廊或自己的维修台边。


“意识海已经稳定下来了。能记起你自己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


她依旧有些困惑。这些人似乎都非常熟悉自己,但作为身体的原主人,她却没有任何记忆,只觉得他们非常面熟,面熟到似乎是曾经在哪一部恐怖电影里看到的护士怪物那样,试图忘记又记忆犹新。


“意识重度损伤,记忆出现大量断层,看起来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那怎么办?”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人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还好和钽元素适配率高才勉强留住了一条命。”

“…这么说来,是被改造成构造体了?”

“嗯。这不是我们的意愿,但是她别无选择。”

………


构造体?

别无选择?


她在努力回忆着过往的片段,但每次想到深处就会头疼欲裂。一阵脚步让她中断了思考,抬头见面就是那个顶着浓重黑眼圈的陌生人,看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还记得我是谁吗。”

冷冽又陌生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她摇了摇头。

“还记得你是谁吗。”

依旧是那样的韵调,她还是摇了摇头。


“阿西莫夫先生,这位指挥官……”

“你先安静,出去。”

匆匆赶来的科研人员被名叫阿西莫夫的陌生人支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刻在骨子里的警惕心和对细节察觉的敏感程度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听着后面的话。


“刚才你也听到了,那我就我长话短说。我是阿西莫夫,你之前的名字是维特拉。记住了吗。”


……维特拉?她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似乎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名字,不过已然模糊不清,根本想不起到底是从哪里听过了。不过既然他说“自己的名字”,那十有八九不会出错。


维特拉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潜意识有个声音在让她放宽心,面前的阿西莫夫是值得依靠、值得信任的人。想到这里,维特拉端坐起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们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因为我们不能失去任何一个有效战力。这些事情我长话短说,其他的你大致了解战况就可以。目前为止需要恢复期的话,灰鸦小队和突击鹰小队会来帮助你进行机体适配和磨合度的训练。”


阿西莫夫说完便离开了维修室,端着数据面板的维特拉则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思。


别无选择的改造,无法失去的战力,熟悉的队伍名称,还有似曾相识的姓名背景。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扭成一个大疙瘩挤在尚未苏醒的脑袋里,堵得她心烦意乱。


——————


“暮星的光芒既不会增强也不会衰退,它亘古常在,永恒不变,即使是在最幽深的黑暗中。”


恢复期间,维特拉收到了很多礼物。与其说是礼物,倒不如说这些东西都是关于“曾经的她”的记忆碎片。


放得整整齐齐的烟盒、检测出安定药物成分的烟草、满柜的零食和一些写得整齐的任务报告,仿佛都在告诉维特拉,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认真又如何温柔的角色。


她记得每一个构造体的生日和喜欢的礼物,也记得每一场战争中牺牲的队友,甚至就连什么时候受过重伤留下的疤痕,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她唯独忘了过去那个自己。


如今的她是构造体,也只是构造体。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维特拉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千千万万构造体队伍的一员,从来没有想过在那之前竟然是灰鸦小队的指挥官,也没有想过那个蓝色的身影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了合照中。那张照片只剩下了露西亚和丽芙,属于里的位置却空出来,留了大大的一个空缺,看起来格外突兀。


但丽芙只是说里先生有些事情离开了。维特拉的感知还是很敏感,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依旧选择保持了沉默。


维特拉记得那个名叫里的构造体喜欢蓝色,那些东西也大多是从他的房间整理出来然后送给了维特拉。清一色的蓝,有天蓝色、湖蓝色,也有青蓝色和普蓝色。深深浅浅的蓝色像海洋起伏在桌面,是疏离的,也是温存的。它们簇拥着一本灰蓝色的日记,日记的封面是透明的玻璃塑料,隐约透出了工整又漂亮的字迹。


「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一些破碎的记忆闪过了指挥官的脑海。


戒指。

誓约。

爆炸。

蓝色的循环液。

红色的人类血液。

废墟中杂乱又慌张的指痕。

……

头好痛。


维特拉依稀记得,那个名叫里的构造体和她说过一些事情。


他说,暮星的光芒既不会增强也不会衰退,它亘古常在,永恒不变,即使是在最幽深的黑暗中。也是因为这句话,维特拉给这副机体取名为暮星。大约是知道了守望的意义,又或者只是为了纪念记忆中朦胧的身影,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维特拉不是她,也不是灰鸦的指挥官。


她只是构造体。


—————


任务途中。


维特拉静静地坐在运输机里,机舱在穿过大气层时爆发出刺耳的尖啸,数值显示一切正常。尖锐的声响未曾在她眼中荡出一丝波纹,依旧是无比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只有在战斗时才会展露出那种凌厉又尖锐的锋芒。


手中的狙击步枪正反射出镁光灯温润又耀眼的光芒,倒映在她的眼中却像是进了黑洞,死气沉沉的。不知是还在思考来自何方还是思考应该归于何处——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保持这种低迷的状态从未变过。


她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又张扬肆意的指挥官了。如今的维特拉沉稳而内敛,好像比之前更加成熟,又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再次确认任务信息。

>>下达指令:监测地表红潮走向并清理附近游荡的感染体。

>>任务确认。


落地之前,维特拉又确认了一遍任务要求,便背着配备的长枪和狙击步枪踏上了帕弥什肆虐的地表。


并不是所有构造体都配备有强化型逆元装置,这也正是维特拉被派遣下来的缘由。卡穆正在出使别处重灾区的相关任务,目前为止能在高浓度区域活动的构造体除却她之外几乎都处于维修状态,所以这次她单枪匹马闯进这生命的禁区,一是确实有与大规模感染体一战的能力,二是确实匀不出其他搭把手的队友。


更何况,维特拉似乎更喜欢独来独往。


此时,维特拉踢开拦路的碎石并爬上一栋倒塌的高楼。极目远眺,鲜艳的红色铺满了整片低矮的区域,和她眼中的赤色相交辉映,又激不起一丝涟漪。


——那是谁?维特拉眯起眼睛来,超远视距加成下,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正在漫游的身影。那种正常人类的走姿与感染体还有很大的差异,但……


他似乎在彷徨着。一直在同一个位置打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在期盼什么。好奇心驱使构造体向那处推进。但越靠近,维特拉就越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戒指。

誓约。

爆炸。

蓝色的循环液。

红色的人类血液。

废墟中杂乱又慌张的指痕。

……


…………头好痛。


那些破碎的记忆又一次涌入脑海,让她又记起了一些什么东西。她记得自己倒在一片被压倒的废墟中,好像要从那一堆倒塌的钢筋混凝土中挖出什么重要的东西。


眼前的人影背对着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的影子转过头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庞。


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记忆像钢针一般刺入了维特拉的意识海。庞大的信息流纠结扭曲成难缠的疙瘩堵在脑袋里,压得她喘不上气。几乎是下意识地,维特拉张开了嘴。

有如默契一般,对方也发出了声音。


极度熟悉。


“里…?”

“维特拉。”


——————


“说不定,我会一直喜欢你呢。”


…检测到高浓度帕弥什反应。


维特拉这才缓过神来,狙击步枪上膛随时准备甩出三发穿甲弹。特制的子弹能穿透厚重的装甲,也能以高温熔断坚硬的金属。艳红的眼睛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对方却依旧是一副迷惘的样子,逆着光用困惑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那是澄澈的、一尘不染的蓝,好像从来没有被感染过帕弥什一样,依旧是那样温柔又透亮的颜色。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着,一个迷惘、一个震惊,久久地,没有任何一方打破这诡异到极致却又无比和谐的平静。


“……你变得不再是你。”

里轻轻地说道。


“…什么?”

指挥官眯着眼睛,依旧无法放松警戒。长年累月的征战让神经紧绷到极致,就算失去记忆也无法改变刻在骨子里的过硬素质。


“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指挥官了。”

里举起手中看起来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的枪,澄澈的蓝色眼底依旧是迷惘的,此刻更多了几分冷漠,让指挥官产生了逐渐疏离的错觉。


但是他手指上明摆着戴了一个银色的戒指。


戒指。戒指。

爆炸。

意外。

意外死亡。

意外叛逃记录。

………


“………我到底是谁?”

“不重要,维特拉。你就是你。”

“……”

“我也以为我不会再看到你了,我的爱人。”

“我不会与升格者为伍的。”

“我也是这样预料的。”


里只是和她轻轻地说了这些话。他的语气似乎和曾经一样冷静又理智,此时正从唇齿的开合中道出更加残酷的真理,压得维特拉喘不上气。


“说不定,我会一直喜欢你呢。”


…也只是“说不定”而已吧。里沉默了一下,匆匆消失在了维特拉的视线范围内。


而维特拉一直呆愣在原地,半晌没缓过神来。记忆在逐渐复苏,但一想到深处就头疼得要死。


这都是什么啊。维特拉苦笑了一下,仰头看了看天。天空泛着铁锈样晦暗的红色,和地表流动的红潮一般无二。


——————


短兵相接。


维特拉已经查探完毕当地红潮的流向并绘制出地图上报给了科学理事会,但没想到任务归途中遇到了大范围的感染体袭击。大波大波的感染体携带有高浓度的帕弥什,在高浓度区快速向这边移动,狂暴着、尖啸着,扭曲着机械构造的身体向这边蹒跚爬来。


强如她也一时间吃不消潮水一般的感染体,边打边退。身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在逆元装置和雷达增幅的构造精巧又细小,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


维特拉退到一处高地,向四周发射出足以致盲的曳光弹。如同野兽的瞳孔细长狭直成线,最大限度减免了强光的伤害。高温熔断了机械构造的关节和电子脑,一片又一片金属熔化又凝固,在身前铸成一道屏障,暂时隔绝了外侧的感染体。


枪管在发烫。装甲型趁着喘息的机会抓紧时间登上了最高处,灰色的围巾随着风猎猎作响。


“看样子要歇在这里了…啐。妈的。”


维特拉骂骂咧咧吐掉了嘴里的血沫,淡蓝色的循环液从嘴角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破败的钢筋混凝土上。短暂的调整后,维特拉还是决定站起来。不能等着运输机闯进帕弥什高浓度区域,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没想到她刚迈出一步就踩到了因风沙变得非常不结实的玻璃,于是整个人毫无征兆且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


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人造皮肤,又向外渗出点点滴滴的淡蓝色。轻微的刺痛感让她找回了些许的意识,但机体从高空坠落还是难免造成了一些行动障碍,想必要在这里瘫一会儿才能继续行动了。维特拉默默地调整着机体状态,雷达探测显示这内部并没有感染体的存在,而外围的感染体也无法攻破这坍圮的废墟,这证明她暂时是安全的。这正是喘息的好机会,维特拉掰着脱臼的手指,硬生生把它接回了原处。


「……监测到高浓度帕弥什反应。」


“……?!”


随时警戒。维特拉的雷达探测已经开到最大幅度,那是极度熟悉的思维信号,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感受过。阴影中的身躯直立着,像她不久前刚看到的那个迷惘又温润的影子。


“里?”

她试着呼唤了一下。


出乎她的意料,对方居然给出了回应:“嗯。”


“果然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逗留,这里很危险。”

“作为升格者,你觉得我会惧怕感染体吗。”

“…………那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吧。”

“我已经没有家了。”

…………


空气又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维特拉看着勉强透光的环境,努力辨认了一下四周。破败又腐朽的砖石居然奇迹般的保持着相当不错的承重性,想必也都是他的手笔。废墟中一角微弱的光源下,干涸到几乎褪色的血痕和蔚蓝的循环液混合在一起,溢出了迷离又如同幻梦一般的蓝紫色。


深深浅浅的指痕还刻在那些混凝土上,好像还在诉说着当年的惨烈。维特拉喘了口气,空气中是帕弥什和霉菌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又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指痕。

血迹。

循环液。

意外。

意外死亡。

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意识海偏移率■■■■%%………


毫无征兆地。


——————


空中花园的搜救部队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出高浓度区域了。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除了一些细微的伤口之外,绝大多数的破损都已经被紧急处理过,手法精细而娴熟。


跟着被送出来的还有一块磨损严重的吊牌。吊牌上的痕迹已经把队徽磨得不成样子,但也能依稀看出是“灰鸦小队”的徽章。深色干涸的人类血迹和蓝色的循环液混杂在一起,充斥在吊牌被磨损的缝隙里。


维特拉的意识海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把她从失控的边缘拉扯回来,然后保持在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上。


回去之后,维特拉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无论是谁的提问都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过哪怕一个字。目光空洞无神,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手中死死攥着那块破损的吊牌,也不肯拿出来给任何人看。


但奇怪的是,维特拉的意识海处于正常状态,机体也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在那个狭窄又阴暗的角落里,她回忆起了怎样的往事。


为了保护队友的里在最后关头被掩埋在崩塌的废墟下,而当时尚且身为人类的维特拉来不及脱身,被一齐压在了废墟之下。


她能感受到里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消逝,所以她不敢松懈,只能机械地、一下又一下抠挖着坚硬的砖石。外骨骼也被剥离,指甲整个掀翻过去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直到里露在外面的手指彻底无法动弹,维特拉才颓然地瘫坐在满是循环液和人类血迹以及杂乱指痕的狼藉里。


不知埋在什么地方的榴弹在误触中爆炸,把她掀飞出去的同时也炸毁了一部分废墟,里这才得以露出尚未停止活动的机体,被某位代行者所救。而维特拉在失去意识之后被露西亚和丽芙喊来的增援救走,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维特拉只是闭口不谈。


她的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银白的环状物完美地契合在人造皮肤上,在镁光灯的照射下反出温润而灿烂的颜色。


维特拉再次重整旗鼓加入战场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她戴着那枚破损的吊牌,戒指在炮火中熠熠生辉,上面刻着漂亮的花体英文。


维特拉在硝烟中抬起头来,在灰烬的彼端,那个迷惘又温柔的身影一直都在看着她。


——————


她记得里的笔记本上有过这句话。


「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是啊,那么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距离呢?”

维特拉喃喃自语着。生命之星构造体科的病房内,只有她一个人躲在狭窄的角落,像那天一样。


“现在我应该是找到答案了,里。”

“即使我们互发一千条短信,我们心与心的距离也无法接近一厘米。”


戒指上的英文华丽而典雅。正如迷惘又温润的爱人,又如张扬而肆意的锋芒。


「Vertebra and Lee」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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