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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ast Day·For Ui

2023-08-30 13:41 作者:银灰潮汐  | 我要投稿

雨一直下,一直在下。

雨声不断地萦绕在我的耳边,就跟那医疗器械冰冷的滴答声一般,连绵不绝。

已经多久没见过太阳了呢?已经多久没见过天空了呢?

从那一天开始,这雨就再也没有停过了呢。

令人烦躁的雨天,令人讨厌的雨天,令人憎恶的雨天。

这夺去了我重要之人生命的雨天啊,你能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吗?能请你从存在的绘卷上永远地泯灭吗?

带来生机的雨天啊,唤醒大地的雨天啊,奏响复苏的雨天啊,请你就此干涸,换阳光来普照世间吧。

拜托了啊,我恳求啊……

……哈哈,我早就连恳求的手势都做不出来了吧。

仍未夜幕的世界,阴暗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花板。

雷光划过,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一道令人厌恶的白色,随后归于黑暗。

病房里只有我一人呢,小音梦晚饭后就去做检查了,小灯花陪着她去的。

说到晚饭……我有多久没进食了呢?靠着输液提供的营养活了多久呢?自从姐姐去世后,我在这张床上躺了多久呢?

已经记不清了。

眼前晃过一道白光,随之而来的是倒在血泊之中的粉发少女。

姐姐……

明明说好了,要等我病好了,要等我们都恢复健康了,然后大家一起到万年樱草原,再次相聚在我们所种下的万年樱之下的。

结果……

你这个大骗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到死都不会的。

不能亲口向我说出的道歉,还有什么意义啊?

如果真要我原谅你的话,就到我面前来,抱着我,亲口跟我说对不起啊!让别人代传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能这样子啊!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少见的任性的话语呢。

本来就因为患病而给周围人添麻烦了,要是平常再搞什么撒娇任性的,只会更加惹人嫌吧。

唉,好想就这样任性下去啊,每天都这样一直压抑着,总感觉有些喘不上气——虽然平常就总是因为病症喘不上气就是了。

但这种时候的任性,也不会有人在意了吧,也不会有人关注了吧……

毕竟,一直在乎我的她,早就已经离去了。

而且,我也快要偏航了,从时间的航线上。

雷光再次照亮了房间,怒火没由来地将我那几乎不再跳动的心脏吞没。

但仅仅是一瞬,火焰便被冰冷的雨水浇灭了,我早就失去了燃烧起来的力量了,已经什么情绪都没法再浮现出来了,甚至连绝望的情感都没有了,这样的我,或许连恶魔都会嫌弃吧……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祈求吧,祈求这雨,这雷,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世间,永永远远地泯灭于时空。

祈求我死去后,能够在天国再见姐姐一面,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天国的话。

姐姐她临终前,是否也在祈求着呢,是否也在祈求着能与我再次相见呢?

姐姐啊,淹没于白色的浪潮之中的,我此生最重要的人啊……

回忆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白色的利刃切断了,咆哮的声音刺激着我几乎失去感知的神经,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将那早已不可燃的灵魂点燃。

绝望的、悲凉的、无情的雷光啊,请你……滚开好吗?

至少这种时候,让我一个人留在漆黑的回忆中吧。

上天啊,我这将死之人的祈求吧,你能听见吧?

你能听见的吧,能够成全我吗?

片刻的阴暗后,白色的光芒继续搔首弄姿着,没有听见将死之人的哀求。

哈哈……

如果真的有那么怜悯的话,姐姐就不会……

眼睛好痛,眼泪早就流不出来了,器官早就衰竭得差不多了。

很快,我就会死了吧……

早上医生还跟小灯花她们说,我至少还能再撑一个月的。

呵呵,都是骗子,一群骗子,和姐姐一模一样。

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最清楚不过了,他们只不过是顺着那两个小家伙内心那根本不可能的期望,给了她们一点安慰罢了。小灯花她们俩也是明白的吧,早在看见姐姐最后的样子后,我就已经无法从死神的怀中挣脱出去了。

白色的闪电还在疯狂地舞动着,似乎在嘲笑我的软弱与孤单,但我早就连它那毫无美感的舞蹈是什么样的都看不清了。

毕竟,我很快就要死了而且我有预感,我今天就会死去。

今天,便是我生命的最后一日了。

曾经的我,是如此地恐惧死亡。

我不想死,不想离开,我想和姐姐在一起,和小灯花、小音梦她们在一起,我想和大家一起在万年樱之下重聚,我想看遍世间的美好,我想知晓我以后的人生将会如何度过,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想完成的愿望……

我不想死啊!

直到那人从我的生命离开之前。

死亡什么的,在看到姐姐尸体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所谓了。

姐姐……你要我挺过去的吧?

对不起,小忧已经做不到了。

小忧早就失去了生命中的光芒了,早就没有再活下去的可能了。

白色的光芒没有再次如期而至,熟悉的黑暗将我包裹,为我那几乎没有任何感触的身躯带来了一丝慰藉。

黑暗中的影子默默地离开了窗边,再次坐在了我的身旁。

……每天她都会来呢。

本来,我该对她抱有无尽的恨意的,如果不是她,姐姐也不会……

尽管我知道这只是在发泄自己那无从宣泄的悲痛罢了,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这一切都该归咎于那个该死的大东区人,那个就应该千刀万剐的肇事者,明明姐姐已经不是第一个亡于那辆沾染了血红的黑色汽车之下的人了,结果那个醉鬼受到的审判却依旧不及姐姐所受痛苦的万分之一,为什么啊……如此悲凉的现实。

但即便如此,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姐姐当时没有去救她的话……

如果没有她,没有黑江…姐姐的话……

姐姐她是不是就能……

啊啊……也只能是这样想了,我根本提不起恨意啊,我没有像小音梦那样能够在悲痛之中也能强压住自己的冲动,客观冷静地分析从而得出结论的心态也没有小灯花那样不顾一切,即便打翻了吊瓶、挣脱了小音梦的束缚也要冲上前去给她一拳头的愤怒。

我根本…根本就不恨她,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还忍不住称呼她为黑江姐姐了。

但实际上,我已经对她提不起任何感情了,还会有那样的称呼,大概只是习惯了吧

我内心的一切情感,早在看到姐姐尸体的最后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连悲伤和愤怒都不会有,何谈恨意?

感情早就从我的灵魂中被抽离出去了。

现在的环忧,只是一具很快就会被死神勾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

黑江姐姐一如既往,就那样坐在那里,坐在黑暗之中,宛若一个幽灵一样,一言不发。

无论小音梦和小灯花在不在,无论雨下得有多大,无论我是在ICU还是在抢救室还是像现在这样待在这个特殊的病房之中等待死亡……她每天都会来,哪怕我早就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了。

是和姐姐的约定吗?明明和我的约定都还没有达成,却又擅自和别人立下约定……

怎么能这样啊……

为什么要这样啊……

无声地对着黑暗发出无意义的呼喊,黑暗的世界在呐喊之中逐渐沉寂下来,被另一股看不见的黑色所蚕食。

是到时间了吗?

终于到了啊……

太好了。

我要死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要去往天国的彼岸了。

终于……

姐姐,我能在那里看到你吗,你会在那里等我吗?

到时候,我一定要狠狠地打你一拳,你可不能躲啊,这是违背了与我的约定的你所应得的。

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啊……

一定要啊!

默默地闭上双眼,将灵魂从一片冰冷的黑暗拖入另一片温暖的黑暗之中。

万籁俱寂。

先是微弱的光点穿透我的灵魂,再有又一温柔的光丝徘徊于将死之人的身侧,而后,万丈光芒涌现,将我的一切吞没。

此刻的光芒,也显得没有那么可憎了,毕竟,并非所有光明都是由雷电带来的。

光芒的门扉之后,是阳光照耀之下无垠绿原。

而我,只身站在这片绿色草原的中央,被春日盎然的鸟语花香所包围。

久违的暖意爬上身躯,驱散着长久沉浸于那黑暗病房之中的彻骨寒意

抬头望去,阳光轻柔地拨开我的手指,从指尖的缝隙中钻进我的双眼。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天国的话……跟我想象中的样子还是有着挺大的差别的,至少我没有像曾经幻想的那般,站在云彩之上,等待着可名状的羽翼使者将我带去往生之所;也没有站在红色的无叶花海中,任由那潺潺的河流过我的视线,聆听着无可奈何的桥梁述说着我一生的悲哀;甚至连一丝炽热的业火都不曾看见,周身也没有神话中的那些罪孽亡骸,更不要提手握镰刀收割生命红皮魔鬼了。

是错觉吗?总感觉有点眼熟呢,这个地方

但也不重要了毕竟,这片空旷无垠的草原之上,陪伴着我的,仅有那一株又一株推搡着彼此的茵茵绿草

我没有看见自己想要拥抱的那个女孩。

她没有等我。

呵呵,也是呢。

期望着我活下去的人,又怎么会在天国的门扉等待着那不想见到的人呢。

本就已经空荡的心灵自然不会因此再产生任何波澜,甚至就连裂痕都没有扩大。

顺着微风张开双臂,感受着那早已临近消亡的知觉传来的柔和触感。

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着,将那本无可能流入肺部的空气拥入怀中。

无论这里是什么样的天国,至少灵魂已然脱离躯壳的现在,我不用再带着那副从始至终都是累赘的身躯继续等待了。

如果我能够一直像这样自由地呼吸,如果我不用一直待在那个悲哀的病房之中,是不是结果就不会……

归根到底,是不是生来就死亡亲吻的我导致了这一悲哀的结局呢?

呐,姐姐,是我的错吗?

你一定会说不是的吧?

你一定……又跟往常一样,自以为是地戴着你那张伪装的面具,温柔地说着骗我的话,对吧?

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毕竟,你一直都是这样的骗子啊,一直都这样欺骗着那个甘愿充当愚者的我。

闭上的双眼传来了酸痛的触感,冰凉的液体久违地在眼眶之中打转。

或许也只有已经死去的现在,我才有能力用哭泣来宣泄自己的悲哀了吧。

但事到如今,还有再哭泣的必要么?

疑问刚刚升起,像是自问自答般低声轻语便脱口而出:“已经没必要了吧……”

双手随着逐渐停止的微风一起,放了下来。

眼睑升起,滚动着泪水的双眼中再次映入世界的容貌,映入那个我看不清面容的粉发少女的容貌。

“为什么没必要了?”透过模糊的泪光,粉发少女的面容愈发地清晰,她那宛若春风般温柔的话语穿过了时空,穿过了万物,拥抱着我那早已被拖入黑暗的灵魂。

“为什么?”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但那粉发少女的面容却未曾有过一丝变化,“因为姐姐……你这个大骗子,没有遵守约定啊!”

抬起握紧拳头的手臂,朝着面前之人挥了过去。

饱含着痛苦与悲伤的拳头,划破了我们之间的空气,穿过了面前之人的发梢,随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深埋于内心深处的情感,最后还是以拥抱的形式呈现了出来。

姐姐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内心所有的情感在此刻仿佛受到了催化一般,仅仅是一个面容便让它们从早已枯萎的种子在一瞬间生长成一棵参天巨树,“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我的面前啊?!为什么!不是说好要等我病好了,大家一起去万年樱下的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走了啊!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你这个骗子!骗子!!大骗子!!!”

我感觉我此生的情感波动都没有此刻这般剧烈过,哪怕在知道姐姐死于交通事故的那一刻,我的情感堤坝也没有如此刻般,决堤得如此彻底。

所谓的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便是这般么?

我已经不在乎了,只是双臂紧紧地搂着怀中之人,生怕她逃走似的,将自己的思念夹杂在泪水之中,涂抹在她的身上。

我没有听见任何回答的声音,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聆听着我的哭喊,姐姐只是轻轻地抱住了我,仍旧没有同往常一般用温柔的话语安慰着我。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再让她离开了,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离开了。

微风卷起的粉色花瓣,连同姐姐的话语一起,飘过我的耳畔:“姐姐没有走哦,姐姐就在这里。”

“不止姐姐,大家也都在这里。”

“大家……”将脑袋从姐姐的怀里探了出来,放眼望去,是那两位如同翅膀一般,一直陪伴、支撑着我的挚友。

她们站在樱花树下,望着我们两人。

“我们一直都没有走哦,小忧。”那位戴着眼镜的浅棕发女孩的视线是那样的温柔。

她身旁的暗红发女孩叉着腰,脸上尽是无奈:“明明小忧你才是迟到的那个,却还抱着姐姐大人哭喊着我们留你一人。”

小音梦捂嘴笑了笑:“不过能看到小忧这样撒娇的样子,也不错呢。”

“话是这么说……”小灯花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叹气道,“罢了,毕竟是小忧。”

我只是望着她们两人,望着一如既往的她们,咽喉像是被遏制住了一般,挤不出半个字。

明明是如此令人动容的重逢之景,我甚至来不及多加感动,许久未有的情感便顺着我的所有感官钻进了我的体内。

那是再常见不过的情感,作为一个人所具有的四大基本情绪之一,其名为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小灯花和小音梦会在这里?

难不成她们已经……

巨大的压抑感降临于我的身上,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传来。

对于小灯花和小音梦的病情,我是知道的。

即便是不治之症,她们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死去,就算是悲观了看,她们也至少能比我多活一个月以上,更别提就她们所言,她们还是比我先到这里的。

那是为什么,难不成是……

升腾而起的反胃感中断了我的思考,不可能的想法在我的思维之海中放肆奔跑着,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暴。

“反正有个家伙比小忧来得还晚,大不了到时候多骂她几句。”

“到现在你还那样处处刁难黑江姐姐,估计又要挨彩羽姐姐批了。”

“我…我才不管呢,反正不能责怪小忧。”

“唉,你这家伙……”

……

恍惚间,我能听见那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两人议论的声音。

怎么,还有人没有来吗……还有人要死去了吗?

是黑江姐姐,黑江姐姐她……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无论怎么样,黑江姐姐她都不可能会……

“抱歉!环同学,呼……我…我来晚了,路上…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下,抱歉,呼……”再熟悉不过的声响,将我的思维撕得粉碎。

“不可能……”我轻声念叨着,浑身剧烈颤抖,宛若身处冰天雪地,我甚至连姐姐在说什么都没听见。

黑江姐姐绝对不可能死的,她不可能来这里的。

因为她和姐姐约好了啊,她要活下去的,姐姐豁出性命为她换取了生机,她要活下去的才对,她怎么可能……

啊……

好像,没什么意外的了……

毕竟,约定什么的,已经打破过好几次了。

颤抖停止了,眼前的景象,逐渐被灰色的雾气所吞没。

耳中回响着的,也只有电视机断线后的杂音,风起的轻抚也没再带来任何温柔的触感。

到头来,所谓的约定,只是可以随便打破的东西罢了……

“小忧?”思维之中泛起一阵微不可见的灰色涟漪,“怎么了?看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啊,身体没事吧?”

我没有应答,只是与询问之人四目相对,她的双眸在这个灰色的世界中依然有着色彩。

“呃……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另一股声音响起,“如果小忧身体不舒服的话,就算了吧,我用别作品的去参赛也是可以的。”

侧目看去,黑江姐姐的身形在灰雾之中显得模糊不清,或许是她那一身黑色导致的吧。

“小忧?”姐姐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轻呼了一次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就如同我印象中那般焦虑。

以前好像也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病弱的我,一直都是这样承受着她们的关怀与照料,却什么都做不到,连身体好起来都做不到,每次都只能强撑着一副苍白的笑脸,阐述着那一遍又一遍的谎言。

哪怕,直到死后的现在也是这样:“我没事,姐姐。”

连死后的身体也会这样病弱吗,明明刚来到这里时我还能正常呼吸、正常感受、正常流泪的,现在……真可笑啊。

真是……

时间仿佛在我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错误之后停止了流逝。

我……还能正常呼吸啊,哪怕是世界变成灰色的现在,毕竟是在死去之后的世界。

那为什么,姐姐她们还在那样担心呢?明明大家都一起来到这里了。

她们却好像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错误的齿轮摩擦着,飘落的樱花在静止的世界中划出一道色彩。

脆弱不堪的心脏跃动着,将血液送往全身各处,将粉色的划痕扩散至整个梦境,将灰色的帷幕从这独属于我的世界揭去。

早该意识到的,天国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樱花树呢?

眼中映入了盛放着无数粉色的樱花巨树,阳光透过花间的缝隙洒落在我们的身上。

万年樱,明明只存在于姐姐的故事之中,更不要说,刚才这里只是一片空旷的草地罢了。

是我的期望,我想要再见姐姐一面的愿望为我编织了这一虚幻的梦境,这一我死前最后的安宁。

但,即便是梦境也不可能只是空无一物的泡沫吧,它不过是从我的脑海中抓取了自己最幸福的那一刻,夹杂着我死前最后的愿望,为我创造了这一梦中的舞台罢了,这一早就在过往的梦境中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这一哪怕在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日,还会回忆起的片刻。

我并不会舞蹈,也没有那个能力,更不要提技术含量要求更高的独舞了,所以这个舞台之上才会有姐姐之外的她们。

啊,说起来,这还是我首次意识到这是梦呢,是因为人在死前的精神会更活跃吗?或者说是亢奋。

但这有什么好在乎的呢?至少,我知道小灯花和小音梦还活着,黑江姐姐还遵守着和姐姐的约定,而我……无论有没有天国,至少我在这个人生中最幸福的过往之中,与姐姐再度相遇。

“真的没事吗?小忧……”重新恢复色彩的世界中,姐姐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担忧。

抬起脸庞,又一次与姐姐对上双眼。

光芒在双眸之中反射出虚幻的光彩,发自内心的笑容久违地镌刻于我的面容之上:“当然没事了,小忧现在可是好得不得了呢!”

病弱的我啊,在这个虚幻的舞台之上,也能够重新回到正常人的世界之中吧。

在这独属于我的梦境之中,在我生命中最后一日创造出的虚幻之中,我一定是我一直期望的那个自己吧。

没有病痛,没有悲伤,没有谎言,有的只是聚集在万年樱之下,感受着活着的幸福的我们。

“黑江姐姐,要画的话现在就开始吧!”我将视线转向了那个面色焦虑的黑发少女,“都说好要用树下的我们去参加决赛的,怎么能就这样不干了呢?你可不能违约啊!”

就算她想违约我也不会答应的,既然知晓了这是我的世界,那就不可能再让任何我早已经历过的不美好来污染这一切了,更不要说,本来这就是留存在我记忆之中的场景,黑江姐姐用那幅画夺冠后拉着姐姐向我们报喜的兴奋模样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这……”黑江姐姐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小灯花也在此时开口道:“小忧如果你不舒服可以不用逞强的,你的身体健康可比黑江的比赛重要一百倍。”

小音梦看着小灯花那副叉着腰瞪着黑江姐姐的样子,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无奈:“什么时候你能够像注意你的宇宙梦那样注意你的言辞就好了。”

“你管我,哼!”小灯花只是瞥了小音梦一眼,便赌气似的撇过了脑袋。

姐姐也是同过往一般打起了圆场——这种事情当然不止有我会干:“好啦好啦,你们俩不要吵架,黑江同学你也不用在意啦,你知道的,小灯花就是这样的性格。”

一切都同我的记忆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除了我。

毕竟当初强撑着等黑江姐姐画完了才晕倒在地的那个粉发小女孩可是挨了医生、姐姐、爸爸妈妈以及小灯花她们狠狠的一顿批评的,事后黑江姐姐也自责愧疚了好久。

现在已经不会再有那些顾虑了。

在姐姐再度重复那句询问之前,我便脱离了她的怀抱,朝着万年樱奔去。

“诶,小忧!”姐姐伸出的手并没有拉住我。

拉住了一脸恍惚,还没回过神来的树下的两人,继续迎着阳光奔跑着。

“啊呀!”她们似乎没有适应我的节奏,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都身居同室好几年了,彼此的身体状况再熟悉不过了。

但,这是我的梦,我的世界,我不会让任何悲哀重新为我们戴上镣铐了。

眼睛又一次传来了酸痛的感觉,泪水奔涌而出,顺着微风一起,同飘落的樱花一起,在梦中划过一道虚幻的色彩。

我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喜极而泣这种事情,毕竟我本来就已经哭不出来了,在疾病将我泪腺摧残之前,在姐姐死去的那一天,眼泪便随着感情一起干涸了,哪怕在姐姐的葬礼上……啊,那天我在ICU里躺着,还是小灯花她们俩代我去的,听小音梦说,当时小灯花好像还差点没忍住,如果没有她拼死拉着的话,估计黑江姐姐又会被她来上一拳吧。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啊!”我终于可以发自内心地呼喊出来了。

只能在梦中才能这般放飞自我,再对比一下那个躺在病床之上,很快便会油尽灯枯的环忧,反倒显得有些悲哀了。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谁会在乎这些啊!至少现在的我能够重拾我曾有过的幸福,这不就够了吗?”像是对绝望的命运发出挣扎的怒吼一般,我只是放声宣泄着,回答着梦境之始的那个问题。

是啊,即便是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刻,我也依然向往着曾经有过的幸福,我也依然渴望回到那一天,那个没有悲哀的雨水与雷电的晴天,那个我们汇聚在万年樱之下的午间——虽然那由我们所种下的万年樱,在那时也只不过堪堪超过姐姐几寸而已。

现在的万年樱,虽然比不上我们故事中的那般,至少也长成能够盛放的模样了吧。

好像再去看看啊,和大家一起……

有感而发的伤感仅存在了不到半秒,便被梦境的漩涡吞噬泯灭了,再度回到幸福之中的我,无论怎样也不会再去面对那些悲哀的负面情感了,这些东西已经品鉴得够多了,不要再把它们端到我的面前了。

空中悬挂着的艳阳懒洋洋地挪了挪位置,象征性地推进了一下梦境中并不存在的时间,而我终于是停住了步伐。

并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意识到了这一切,主宰着这个世界的我,现在或许什么都做得到吧,但没必要,确实没有必要。

只是现在这样子,我就很满足了,一直在失去的人,仅仅是得到一点点就很容易满足呢。

我会不会就此变本加厉,变得更加贪婪呢?

怕是没那个机会了。

樱花落在地上,回归尘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小灯花和小音梦靠着万年樱,喘着粗气。

“小忧……你一直这样跑……不累吗?”小灯花一脸累到快猝死的表情,但很快她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样,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不对,你……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跑了?”

在小灯花的记忆中,我要是像这样放肆地奔跑的话,现在人已经是昏厥着躺在抢救室里的了,我的呼吸系统绝对支撑不了这种强度的运动。

我还没回话,小音梦便替我解释起来:“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以来的治疗确实是起了作用的,小忧前几天不都能跟着彩羽姐姐一起下楼晒太阳了吗?虽然疗效似乎有点好过头了,我都没有体力跟上她。”

晒太阳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姐姐当时好像很高兴呢,毕竟医生都说了,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我或许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但那一天才过去没多久,永不停息的暴雨便降临了吧,而我也没能进入那个象征着走向光芒的房间之中。

梦境将不止一天的记忆串联起来了吗?它在自主地为我将这个世界编织得更加合乎情理吗?也可能只是我的潜意识是这么期望的吧,毕竟从一开始,这个梦境就充斥着无数的不合理之处,就连刚才奔跑时我那发自内心的呼喊,她们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正因为是梦境才能是这样的吧。

只需要,顺着这样的期望继续下去就可以了吧。

我朝着一脸惊愕的姐姐笑了笑:“看吧,小忧都说了,小忧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得不得了呢。”

姐姐终于是回过神来了,她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就算是这样,小忧你也得注意一下啊,医生也嘱咐了你不能运动得太过剧烈,不然你的肺部又会受不了的。”

“嘿嘿……抱歉啦。”我挠了挠脑袋,即便知道那并不可能,但也是略带些歉意地吐了吐舌头。

随后,我将目光移向了那个抱着画板,还在犹豫的黑发少女:“黑江姐姐,你还在担心什么呢?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桂冠得主的作品了。”

当初,让黑江姐姐为我们绘画是最后一项才进行的流程——但在我们当天的出行安排上并不是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我没能撑住而提前结束了。

如今,我希望能够它是第一项,我希望在一切都不可控之前,将我最好的姿态留下来,即便只是在梦中。

“这……”黑江姐姐愣住了,我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拉住她的手,朝着万年樱奔去,“诶诶?慢…慢点!”比我大了四岁的她此刻都差点没能稳住身形。

我还能听见姐姐无奈的苦笑声。

小灯花一脸不悦地看着我们,严格来讲,她估计是盯着黑江姐姐看:“小忧你也真是的,就算身体好转了,也不能出来一趟就激动成这样啊,如果不是……唔唔!”

我知道她后半句估计又是要找黑江姐姐的茬了,但这次小音梦把她的嘴捂住了:“黑江姐姐你不用管她,你画不画她都可以各种挑你毛病的,先找个合适的位置吧。”

我回头看了看黑江姐姐,她似乎终于从一脸错愕中缓了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们。”

随后,黑江姐姐便着手在附近寻找着最合适于她进行绘画的地点,而小灯花也在小音梦松开手之后,立刻和她拌起嘴来,我只是看着她们,没有再同往常一样去阻止她们。

只要像现在这样看着她们就好了,就这样感受着回忆就好了。

姐姐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旁,牵住了我的手,我们相视而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明了会意。

至少在这里,我们遵循了彼此的约定,我们不会分开。

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就好像不在梦中一样。

感受着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温度,聆听着樱花落于手心中传来的滴答声响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晴空,一切或许便不会是梦了吧。

微风将云彩吹向远方,时间的车轮不知何时开始在梦境之中留下印记。

我们四人静坐在万年樱之下,感受着微风的吹拂,感受着阳光的照耀。

黑江姐姐在绘画时的表情总是那么的严肃认真呢,小灯花好像也只有在她对于梦想的坚持这一方面才一直挑不出毛病——这要是都能挑出来了,那小音梦以后指定会拿着同样的话在小灯花沉浸在自己的宇宙里的时候来嘲讽她。

姐姐的表情还是那么温柔呢,无论是对谁,即便知道她的笑脸基本上都是装出来的,但至少在这个时刻,我觉得她那是发自灵魂的温柔笑容。

不过,她那真实的笑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她那看向黑江姐姐的笑……

嗯哼,我可是她的亲妹妹啊,有什么是我看不出来的呢?这要是让小灯花知道了的话……小音梦估计得把小灯花捆起来,黑江姐姐才能顺利离开医院。

说到小灯花,她现在看向黑江姐姐的表情倒没有那么幽怨了,除去这是黑江姐姐坚持的梦想不谈,她这是要被画上去的,我估计她也不想看到自己最后被画出来是一张怨妇脸。

小音梦的话,嗯……说实话,我感觉她几乎不会有多少感情波动,现在她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明明我们已经同室共处好几年了,但我总感觉自己还是看不透她,反倒是小灯花,总是能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小音梦看小灯花……不用小音梦看了,连我都能够看明白小灯花在想什么。

她们俩是最了解彼此的啊,毕竟在我来之前,她们就已经是同房的病友了,她们以前一起经历了什么呢?我似乎从没有问过,打探别人的过去并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但我知道,她们俩即便明面上总是吵来吵去的,实际上还是很珍惜彼此的吧,虽然嘴上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

至于我啊……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如既往,对于常年累月地躺在病床上的我来说,长时间静坐着并不是什么难事,不然当初我也不可能撑到黑江姐姐画完才趴在地上了。

但为什么呢?我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却能熟知每一个人是什么样的神态,是什么样的动作呢?

这里是我的梦境啊,类似于灵魂出窍,只要让自己换一个视角,不就能俯瞰全场了吗?

在这个虚幻的世界,我什么都能做到,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

伴随着微弱而又延长的滴答声,天体按照各自的运行规律运作着,气象也在自然法则的指引下履行着各自的职责,我的灵魂只是坐在万年樱的枝条上,望着一望无际的万年樱草原,望着远处随着记忆一同清晰的神滨市区,望着树下的五人。

时间就这样缓缓的流逝着,带着梦境徐徐前进。

许久后,我看见黑江姐姐收起了画笔,擦去了额上的汗水,招呼着我们说画作完成了的场景;我看见我跟着姐姐一起走上前去,观摩着黑江姐姐的画作,毫不吝惜地称赞着她的作品;我看见小灯花搀扶着久坐头晕的小音梦上前,然后死死盯着黑江姐姐的画作打算指指点点一番,但看了许久实在无话可说,最后才撇过脸去夸了一句:“画的还挺不错。”然后被小音梦用嫌弃的眼神瞟了一眼。

黑江姐姐真的很有天赋啊,如果不是她家里人的阻挠,或许她早就已经在这个领域大放异彩了吧,她被姐姐救下之后,能够下定决心坚持自己的梦想走下去,说实话我很高兴。

时间流逝地越发之快,我于万年樱之上,遥望着五人,看着太阳朝着远处慢慢走去,耳中传来樱花飘落的滴答声响越发地清晰起来,令人不快的风声呼啸而过,但我的发丝并未随着风声一同起舞。

随着樱花一同飘落回去,回到我那梦中的躯体之中,在畅谈之中开始我们的户外野餐,当初,我们主要是围绕着黑江姐姐的决赛这个话题开始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到时候能在现场看到阿莉娜前辈。”谈及决赛,黑江姐姐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小音梦低头沉思了一下,道:“你是说那个以生死为创作主题的天才艺术家‘阿莉娜·格雷’?”

闻言,黑江姐姐的脑袋点得跟打桩机似的:“对对!她可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可以说,我会萌生绘画这一梦想,受她启发是最大的!”

“那个疯……”小灯花话还没说完,小音梦就用手肘顶了她一下。

小灯花侧目看了看没有和她对视的小音梦,鼓了鼓嘴,继续道:“那家伙的行踪和行为总是飘忽不定的,尤其是她前两年跳楼把自己摔成截瘫后,出现在公众的面前就更少了。”

姐姐并不了解阿莉娜这个人,所以全程都只是作为倾听者。

我也不了解她,毕竟我只在新闻上以及前两年见过她,但我的记忆里却确切地留有那人的痕迹,毕竟,当初的我也是倾听者的一员。

“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阿莉娜前辈会做出那种选择,明明她是那样天才的艺术家……”黑江姐姐的神色有些黯淡。

“谁知道呢?”小灯花耸了耸肩,“当初要不是音梦在和我回医院的路上时,她注意到了那家伙在小巷子里漏出来的半条腿,估计她就直接死在那里了。”

“估计是出现了创作瓶颈吧,听说她的家庭内部也有一点矛盾。”默默地喝着苏打水的小音梦插了一句,“从这点来看,你和你的偶像还有点相似呢。”小音梦的脸上流露出了嘲弄的笑容,搞得黑江姐姐有些脸红尴尬。

小音梦喜欢调侃他人这一点……小灯花的体会估计更深一点。

而我只是靠在姐姐的肩膀上,聆听着她们的闲谈,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有参与她们的交谈

对我来说,这都是经历过的事情,而结局也早已留存于我的记忆之中。

黑江姐姐夺冠了,这点毋庸置疑,但她不会遇到阿莉娜,因为在她夺冠后不久,阿莉娜·格雷失踪的消息便会出现在新闻头条上,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黑江姐姐当时很失落呢,我记得那时候她哭了好久。

“怎么了小忧?”姐姐拍了拍我的背,“不多吃点吗?”

“不用了,我不是很饿。”我朝她笑了笑,我确实不饿,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像刚刚开始那般感觉不到丝毫疲惫了。

望着已然有些变色的天空,困意涌上心头。

我的时间在流逝,这一点我是最清楚的,只不过似乎来得有点太快了

慢慢的,我逐渐听不清大家的交谈了,明明太阳还照在身上,但爬上身躯的却是那熟悉的冰凉感。

时间快要到了,即便是梦,也终会有尽头的,结束的钟声在下一刻便会敲响也说不定。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天空没有被云层包裹,不是雨声,真是太好了,至少一直都能够看到太阳。

夕阳下,黑江姐姐她们站起了身,而我也在姐姐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

时间本来就不是常人所能控制的东西,就算是魔法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不要提梦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精神再亢奋也会有沉寂下去的时刻。

“小忧?”姐姐的面色又一次变得担忧起来,前后状态的差别如此之大,换谁都会担心的吧。

我看了看还未枯萎的万年樱,诉说着幸福走向终结时刻那夹杂着真实的谎言:“我没事,姐姐。我只是,有点困了。我们回去吧。”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小灯花张望起来。

连她们都能听到了啊,梦境结束的倒计时,我生命的倒计时。

从最开始能够完全自在地活在梦中,到如今目视着斜阳飞去却无可奈何,其变化犹如一道曲线,只不过它的未知数选择定居在右上角的位置。

小音梦看向了黑江姐姐:“声音是从你包里传来的。”

“啊?诶?”黑江姐姐愣了一下,随即打开包翻找起来,随后她翻出了自己的手机,自语起来,“我记得我手机铃声不是这个啊。”

小灯花没好气地看向她:“你不会和姐姐大人一样瞎给各种软件权限吧?”

姐姐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所以呢,谁啊?你爸妈又打电话过来烦了吗?”小灯花看起来有些不爽,小音梦只是无奈地捂住脸,看起来已经懒得去管小灯花的言论了。

“来电人是……”黑江姐姐看了看手机屏幕,随后愣在了原地。

我自然是知道来电人是谁的,我那逐渐微弱的心跳声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夕阳的余晖在为万年樱草原带来最后一丝光亮的同时,将万年樱带向了黑暗的远方。

枯萎的花朵甚至没有落在我们的身上,便化作粉尘,消散于降临的黑暗之中。

黑江姐姐抬眼看向了我,答案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忧,你……”小灯花一脸的不可思议,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小音梦面露疑色地看着我,一如既往,我无法知晓她在思索着什么。

如今的梦境,已经找不到将一切编织得合理的理由了吧。

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太阳彻底落了下去,但月光却没有照亮这个世界。

随着黑暗的降临,那些本来还潜伏在我周身伺机而动的真实,终于一拥而上,将我的灵魂缠绕得密不透风。

无论是疾病,还是痛苦,亦或者是死亡,皆为我所拥有的真实,这个虚假的梦境,终于要迎来结束了。

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在梦中诉说的话,现实中的她们也听不见吧。

但只要心声能够传达出来,就已经够了吧。

梦境中的她们还站在我的面前,似乎是焦虑于我在顷刻间垮掉的身体,她们似乎注意不到梦境随着黑暗逐渐坍塌的样子。

但这一切并不重要,就像梦中回忆起的幸福有没有意义一样,这并不重要。

至少我能够说出来,就像姐姐那样……

强撑着自己那逐渐与现实同步的身躯,握住了小灯花和小音梦的手:“抱歉了,小灯花,小音梦,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们俩了,今后,请连同着我的份一起……”

我注意到了身旁那不知为何,神色变得无比平静,甚至能看到些许往日的温柔的姐姐,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道:“连同着我和姐姐的份一起活下去吧,不要让我看到你们跟着一起过来了,不然我会生气的哦。”

好像……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啊小忧?”她们俩那依旧一脸不知所云的样子,显然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东西,毕竟,这只是我的梦境而已。

而现在,梦境要结束了,作为梦境的造物,她们很快便会消失不见。

我只是苦笑一下,在她们俩彻底被黑暗吞没之前抱住了她们。

“小灯花,小音梦,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们了。这算是我的私心吧,我希望你们不要将我忘记,但也不要过于缅怀。小灯花,你不要再一直针对黑江姐姐了,这不是她的错。小音梦,你也不要对小灯花要求太过苛刻了,有些道理她是明白的,但她只是……只是傲娇而已啦,这点你肯定明白的。还有就是我希望你们能够一直珍视彼此,就这样一起携手走下去吧。

“再见了,我此生最重要的挚友们。”

连回应也没有听见,她们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我则是扑空,摔倒在了黑暗的泥潭之中。

姐姐似乎在叫我?但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逐渐崩坏的世界之中,有人将我从那片黑色的泥潭之中拉了起来。

“黑江…姐姐?”我已经看不清身旁之人的模样了,但她那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形还是能够让我辨认出来的。

“不要违约了哦,这次,连着我的份一起吧。”

“还有啊,不要忘记姐姐告诉你的哦,要把你的梦想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小忧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啊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看看你和姐姐穿着婚纱的样子呢。”

“如果我穿上那身白纱裙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已经没机会看到了吧……”

“那么,再见了,黑江姐姐。”

黑江姐姐有回应我吗?我不知道,或许有吧,毕竟在触觉流失之前,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怔了一瞬,但估计她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东西吧。

毕竟这只是一个将要崩塌的世界罢了。

只是不到一息的时间,黑江姐姐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重新回到了那片黑暗的泥潭之中,涌现的黑暗也在下一刻将我吞没,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这样离开,这样结束,没有丝毫留恋……

没有吗?

“姐姐……”还未被死亡夺去的声音传达着我最后的留恋,而我却连自己那呼唤的声响都听不见。

但那穿越时空,直击灵魂的回应,依旧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在。”

若是我还能流泪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失声痛哭了吧……

我恍惚地抬起了手,渴求着有何人能够握住我的手,给予那渺小的希望:“你……会等我吗?会留我一个人吗?”

温暖自手心传来,流入心中,流入灵魂深处:“我一直都在。”

终于,梦境彻底粉碎了,我的意识终于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着,但我已经不可能再感觉到了。

光芒划破天际,从窗外洒入,刺入我那已经不会再睁开的双眼之中。

那并非转瞬即逝的雷光,而是自东方而起、唤醒世界的阳光。

雨停了啊,终于停了。

太好了。

自她而起,自我而终。

你这该死的雨啊,你是想姓环吗?

罢了,不和你计较了。

光芒中闪过晃动的阴影,一个,一个,又一个。

她们在啊,一直都在,那些话语,她们听见了吗?

她们听见了吧。

在那片黑暗之中,在这片重新降临的黑暗之中。

而我曾期盼已久的死亡,终于来临了。

不可避免的命运之手,终会将名为环忧的个体拖入黑暗的道路之中,终会将她生命的烛火掐灭的。

但那本该悲哀凄凉、充满绝望的黑暗道路,却能因为一场由临终的梦境唤醒的幸福记忆,而产生一丝微不可见的光芒,倒也是可笑。

但,这挺好的,不是吗?

我只是跟着那丝光芒,独自走在通往无数个门扉的黑色长路中,或许它能够将我引向正确的道路,将我带去那重逢的地方。

那只存在于故事之中的樱花树下,那我们所约定的地方。

道路如此漫长,似乎毫无边界,但光芒仍然指引着我的灵魂前进,指引我抵达了彼岸的门扉。

跨过黑暗中那看不见的纯白门扉,我又一次踏上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又一次看见了梦中的万年樱,又一次看见了她。

将那幸福的光芒拥入怀中,浅浅一笑,迈出步伐,又一次踏出生命的旋律。

又一次,向着万年樱奔去,向着树下那粉发的少女奔去,向着阔别已久的重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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