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之乱)《叛徒的信仰》(短篇)
“科索尼亚。”
科瓦尼的舌头抓住了那些肮脏的音节,恰如一把插在肋间的尖刀,一颗射入颅内的子弹,一把砸在心头的铁锤。他的世界已经沦为一片废土,饱受摧残的地表如此温热,就好像他所熟悉的焦火。他很高兴能回到故乡,即便是因为战争。但当再次踏足在破碎的塔尖上感受蕴含油气的火焰温度,以及阴沉的灰色天空下细嗅铸造厂的烟雾,也不失为一种快乐。
他的矛尖小队,异端之军,来到这里只为一事。他们必须清算那些死占巢都的忠诚派们。没有人会得到宽恕。一个都不会。
这是他们的命令。
科瓦尼检查了一下手腕上滴答作响的计时表,然后把战斗匕首塞进了链带。他深吸了一口,告别家乡的气息,锁上了头盔。
显示屏闪烁。通讯链接上线。“全员都在。”他说。
其他人聚集在一起,他的战士们:丑陋的泰罗朱尔, 卢提曼特, 韦雷登·长颈,卢巴斯特。他们皆为异端,同属荷鲁斯之子,是科瓦尼最后的同乡兄弟。虽然战帅正式解散了分社,但静默教团早在之前就已存在。重生也无大碍。还有多少兄弟,科瓦尼自己也不清楚。
“连长,”卢巴斯特斯咆哮道。“待命。”
科瓦尼咕哝着,他受伤的嘴唇隐隐作痛。他脸上的狞笑从未消失,这是玩弄亚空间之火所付出的代价。“阿舒尔哈顿连长的命令下达了,”他说。“帝国军队盘踞在半山区,对我们发起的火力骚扰,阻碍着我们前进的路线。除非把他们消灭,否则地面部队就无法巩固阵线。”
“阿斯塔特吗?”泰罗朱尔问。
科瓦尼点点头。“是帝国之拳。有212连的老兵和465连和532连的新兵。还有辅助军,民兵这些凡人支援部队,不过无需在意。他们都由465连的盖瑞斯连长率领。此刻他正在狼神之门指挥着抵抗。”
“是叛徒之门,”韦雷登纠正道。
卢提曼特笑了起来。“这听起来很有道理,不是吗?”
“是的,”科瓦尼说。“很直白的讲法。”他从来都不喜欢忠诚派对这场战争的定论。在他看来,唯一的叛徒是那些阿斯塔特,他们把帝皇对帝国毫无价值的愿景置于与其他军团的兄弟情谊之上。
“任务详情是什么?”卢提曼特问道。
“我们是荷鲁斯之子,”科瓦尼说。“我们要撕开他们的喉咙。”
卢巴斯特咆哮道。“一个不留。”
其他人都在嘟囔着。暴力在他们的腹中如大火般熊熊燃烧。他们正是为此而生。
“现在是整个任务最难的部分,盖瑞斯。”科瓦尼说。“阿舒尔哈登要活捉他。”
其他人闻言怒目而视,露出愠怒的神色。
“要活的?”韦登说。
“活的,”科瓦尼说。“心在跳,能呼吸。要这种的。”
没人待见这项任务。但也没人说什么。他们会跟着科瓦尼出入地狱。事实上,他们已经做到了。
科瓦尼很高兴没有人反对。“两分钟。一次——
“为何?”乌尔布斯问道。
怀言者的声音悦耳动听,似是死亡的颤音,又如裹住尸体血肉的绸缎声。他是秘密恩惠的黑暗使徒,作为附属于异端信仰的教士被派遣来。他面色蜡黄,因为经文的刺印而显得斑驳。五官下垂,仿佛他的活力仅仅来自于由他信仰所刻下的深刻刺青。每次科瓦尼看到乌尔布乌斯,看到他的叛徒红陶钢甲上刻着的异端经文时,他就会想起酸甜的葡萄酒。从味道,外观。乃至心中都会泛起一阵酸涩。
但他们相处得很好。怀言者喜欢科瓦尼对四神的积极态度;科瓦尼喜欢乌尔布斯那的血腥表演。
“什么为何?”科瓦尼问。
“为什么要活的?”,乌尔布斯说。“盖瑞斯不会乖乖被抓的。”
科瓦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我们可要客气地去问问他了。”其他人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只是在分散注意力,因为科瓦尼知道他们支持乌尔布斯的说法。没有人想对忠诚的阿斯塔特有所保留。要抓住盖瑞斯,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乌尔布斯昂起头。“盖瑞斯。你认识他吗?”科瓦尼的第二颗心为之一震。当然,他们交情匪浅。
“完全不熟,”科瓦尼说。
乌尔布斯勾着的手指搭在他那该死的肘部上。“我知道他。我也很了解阿舒尔哈顿。他跟我讲要斩首,这其中好像有些蹊跷吧。没有人比我更想生擒他——众神需要贡品——但是活捉盖瑞斯是一个危险的冒险。紧握拳头。不能手软。”
“注意你的言辞,怀言者,”科瓦尼说。然后对其他人说,“还有人想发言吗? ”
一片寂静,很好。科瓦尼满意地下达了行动命令,中士们给他们的小队分配任务。在他们离开之前,科瓦尼将枪口转向乌尔布斯的猩红战甲。“别再质疑命令了,怀言者。这会让你很容易成为枪下鬼。”
乌尔布斯把枪口放下来。“我听候您的吩咐,连长。但您也把我的反对当作忠告吧。”
科瓦尼点点头。乌尔布斯也同其他人一道,很快就准备走了。当叛徒们用克索尼亚语咆哮着简短的状态报告时,通讯频道突然活跃了起来,他们沙哑的声音在激活的小队通讯频道上回响。
怀言者可能是个麻烦。科瓦尼知道,如果他愿意配合,不会为难他,但要是能再闭上那个嘴就更不错了。
阿舒尔哈顿并没有给科瓦尼下达活捉盖瑞斯的命令,这都是科瓦尼的自作主张。不管这场战争变成什么样子,盖瑞斯都永远是他的兄弟。科瓦尼不会让兄弟死去,一如既往。
兄弟。科瓦尼的狞笑中夹杂着怀念之情。
正是盖瑞斯教会了他这个词的含义。
“军团士兵!”
一座正午金黄的铁甲堡垒向他冲来。那是帝国之拳——从纹章来看是一个中尉。
其余的军团士兵掩护在他们的后方。尸体和异形包围了他们。
“长官。”科瓦尼熟练地撕开了另一个异形的头颅,解决了它。
帝国之拳举起了他的风暴盾,爆弹枪开始咆哮。“泰拉在上,你疯了吗?”
“是的,长官,”科瓦尼回道。那时他还不是一个骗子,还没有。
盖瑞斯用他的盾牌击退了一架敌方的无人机。“太野蛮了。”
科瓦尼笑了,他的军团把他从克苏尼亚的少年帮派中窃取,这些匪帮份子在这颗干涸世界的幽暗隧道里猎杀颅骨,他之所以作风野蛮再正常不过了。
科瓦尼突然向前,来到了盖瑞斯的身后,击倒了一个准备用能量武器攻击中尉的亚人奴隶。
科瓦尼从它的尸体上扯下它的头,在他的臂甲上划了一个记号。“你欠这个野蛮人一条命,长官。”
盖瑞斯豪迈的笑了出来,装甲都为之震颤。“我会习惯你的作风的,兄弟。”
在拉克三号卫星的乳白光芒下,他们并肩作战。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们依旧如此。
叛徒之门是一片坑洼与爆弹横行的猎场。不间断的弹幕冲击着地表。高射炮的火光照亮了燃烧的天空。激烈的战斗在大气层中爆发,在工业区中进行,在曾经充满人迹的废墟中拉开战端。
科瓦尼喜欢这场战争。这是一场自证,就像伊斯特凡三号的屠杀场一样,他在简单的宣泄中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兄弟。科索尼亚对他来说是一场考验,向他展示出自己真实的面目,和今后努力的方向。克索尼亚是丧钟,是众多丧钟中的其中一口,响彻在无尽的虚空中。
忠诚派试图守住叛徒之门,也许他们做到了。荷鲁斯之子在塔尖潜行——他们绝对能做到。阿舒尔哈顿连长本可以在泰拉上跟随战帅而战。但恰恰相反的是,他率领自己的部队来到了这里,以表明自己的立场。科瓦尼认为,忠诚派想通过抵抗来达到同样的目的。
盖瑞斯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就像每个军团成员一样。科瓦尼知道这一点。他们互不相欠。
但是兄弟无嫌。他们不会放弃彼此。这不正是科瓦尼追随他的军团成为叛军的原因吗?这一切不都是从这开始的吗?
尽管他渴望战争,但不确定性困扰着科瓦尼。自伊斯特凡以来,在漫长的荣耀和杀戮岁月中他杀死的阿斯塔特比他想起来的还要多。但兄弟之间绝不会手足相残。
如果科瓦尼能够改变盖瑞斯的立场,他的怀疑就会像金属锉出的瑕疵一样消失。他这些年来的艰难决定最终会得到验证。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足以能证明了。
盖瑞斯会看到真相。他一向通情达理,欠科瓦尼一条命也无妨。他会做出科瓦尼曾做出过的选择——他只是需要机会。
拉尔卡是巢都核心地带关键的连接节点。这个节点将将残破的叛徒之门运输网络连接在了一起。几个月来,盖瑞斯一直在这里策划这场徒劳的战争。从这里开始,忠诚派的突袭分散了阿舒尔哈顿部队的打击,阻止了部队整合,推迟了本应迅疾无声的胜利。
布拉卡正是这样的一个好地方。距离接近,易守难攻,又兼具隐蔽性。这个地方非常适合作为作战基地,异端叛军们也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进入可视范围后,科瓦尼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长哨。节点的防御工事令人印象深刻。通往多层车站的隧道和轨道被各种武器从各个角度覆盖。战术瞄具和辅助火控的布置,引导他们进入杀戮地带。就像仙人掌的刺一样,太阳辅助军的卡利布克斯步枪从浇注的岩石混凝土屏障和坚硬的沙袋炮台后面露出。重型武器耀眼的枪口从碉堡里斜睨着,像一双黑色的嫉俗之眼。
他们在碉堡里,碉堡,碉堡。这就是盖瑞斯的杰作。如果他在这里捍卫它,那么忠诚派就有可能在这个节点里坚守几天,直到持续的攻势最终摧毁这里。
他在哪里?
荷鲁斯之子进攻了。他们用爆弹和链锯汇集出了一股咆哮风暴,如同一个狼群般发起了进攻。外围的防线被粉碎了,但没有一个帝国之拳出现。他们将凡人防御者踩进石墙,但没有一发爆弹还击。乌尔布斯撕碎了太阳辅助军,炸开了他们的虚空战甲,把他们的内脏挂在他的钉刺交错的锤杖上。
还是没有帝国之拳。
野蛮军团重新占据了布拉卡破碎的防御攻势,用拇指在弹匣上拧上爆弹,在布满血块的链刃上留下新的齿痕。科瓦尼摘下了头盔,吸了一口节点的蒸汽。“他们在哪儿。”
“根据鸟卜仪的来看,就在这里。” 卢提曼特向科瓦尼展示了他的鸟卜仪闪烁的屏幕。
科瓦尔尼环顾四周。“但显然不是。”
“科瓦。” 泰罗朱尔拖着一个装置向前推进,一个通讯传送器从其安装座上被扯下来。“发现方阵指挥官正在干扰他的通讯。”
科瓦尼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保卫者会做的事。如果他们需要增援才能做到这一点,那就不行了。
他永恒的狞笑令人颤抖。“把她带到这里来。”
泰罗朱尔后退一步。然后科瓦尔尼注意到中士腰带上挂着仍在滴血的头骨。
“你说过的,一个不留。” 泰罗朱尔低下头盯着颅骨说道。“女士,你是盖瑞斯连长吗?”
叛军窃笑起来。
科瓦尼示意起了节点的下一层。“那里有一个燃料库。清除它。如果除了烟雾之外还剩下什么,我们就会标记出来,以便奴隶们去抢救。你们其余的人,监视邻近的隧道。盖瑞斯随时可能回来。行动。”
他们离开了。
乌尔布斯与科瓦尼开始了单独谈话。“你好像心事重重,连长。”
科瓦尼含糊地做了个手势。“这个。”节点处破碎的防御工事、太阳辅助军汇成的黏稠血毯、和被炸毁的运输设备组成了一片临时的防御掩体。轨道跨越三层延伸至交通枢纽。隧道口从各个方向向他们张开。
科瓦尼说,“纵观全局。这里只有一座堡垒。而且盖瑞斯并未给他做任何强化。相反,他用了对动力战甲的错误读数干扰了我们的预警。“为什么会这样?”
“你认为这是个诱饵吗?”
“我相信这是一个诱惑。我只是不明白有什么用。如果他想伏击我们,他就在我们进攻的时候有机可乘。现在我们占领了交通路口,并屠杀了他的走狗。那是另一回事了。盖瑞斯不会让盟友自生自灭。这很可耻。”
“你怎么知道的?”
科瓦尼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他是帝国之拳, 所有的帝国之拳都是这样。”
“这场战争改变了我们所有人,”乌尔布斯说。“也许盖瑞斯已不再遵循多恩的教导去战斗。”
“也许吧。但像这样失去据点并不能为他赢得任何桂冠。泰罗朱尔,有什么事吗?”
小队通讯频道被激活。“这里有船用燃料,还有肮脏的钷素。其他没有什么值得回收。正在清除载弹箱,待命。”
科瓦尼转向乌尔布斯。“我认为盖瑞斯并不想控制布拉卡。我认为他希望我们占领它。”
“科瓦尼,”卢提曼特在通讯中打断道。
“在。”
“鸟卜仪显示了另一个传感器的模糊投影。主隧道,第二层,快速逼近。有大家伙来了”。
“阿斯塔特?” 科瓦尼问道。
“可能吧。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会集结逼近。请给予我们您的祝福,我们就能同心协力。”
“批准。”
当荷鲁斯之子在隧道张望,武器对准黑暗时,科瓦尼保持着沉默。这一切都让他烦恼不已。这一切都太容易了。
然后,燃料库附近的上方传来爆弹开火的呼啸声,随后是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
“泰罗朱尔,”科瓦尼说。“回话。”
一阵静态尖叫。“帝国之拳在装载室里。不——战帅之牙啊,他们就一个人,受死吧!”
Lubastus 和 Urnfiller 小队已经前去提供协助。
“我也去,”乌尔布斯说。
科瓦尼阻止了他。“一个孤独的军团士兵,躲在燃料掩体里——这不是防御。这是一种牺牲。他们正在吸引我们——”
然后他明白了。
“异端们,”科瓦尼用克索尼亚语咆哮道。“出发吧,兄弟们。副竖井,第一层,西北偏北。开拔。”
“科瓦,隧道——”卢提曼特开始说道。
科瓦尼凌驾于他之上。“别在意它。这是一个陷阱。盖瑞斯正在引我们来。”
毫无疑问,异端中计了。整个路口都随着军团士兵的踩踏而震动。在泰罗朱尔前行的荷鲁斯之子的加入下,卢巴斯图斯和遗龛制造者小队转移到了副竖井。
当金属从主通道传来回声时,爆弹枪的火力仍然在燃料掩体附近发出嘎嘎声。黑暗中,轮子在铁轨上嘎嘎作响。
一辆与风暴鸟一样宽和长的平板货运电车从隧道驶入布拉卡。重型车厢因弹药的重量而下垂。它把起重机臂弹到一边,猛冲到路口的中心,冲向圆顶状的燃料库。
乌尔布斯抓住了他的动力包,把他扔到了辅助竖井的钢筋混凝土唇缘后面。“你会被杀的,连长。”
“他是对的。”科瓦尼咆哮着,最后看了一眼。受伤的泰罗朱尔沿着一条与世隔绝的走道拖着自己的身体从装载室走出来。在他身后,一名饱受摧残的军团士兵,一身明亮耀眼的黄色身影,举起武器,瞄准泰罗朱尔的后脑勺。“为了泰拉!” 他嚎叫着。
科瓦尔尼瞄准了。
“为了帝——”
货运矿车猛地撞进地堡,爆炸了。空旷碉堡的钷烟雾被点燃,将加固的塑钢防护罩撕成巨大的弹片。
爆炸形成了一股风暴。当科瓦尼如遭重锤被打回到掩体后面时,节点也自下而上地分开了。覆盖的砖块和金属碎片冲进隧道,撞击着他的战甲。
就这样,泰罗朱尔消失了。
叛徒们在狭窄的砖砌隧道里重新武装起来。乌尔布斯严酷的服役生涯贯穿了炙热的黑暗。
科瓦尼一脸酸楚,沉默不语。泰罗朱尔的牺牲对他来说是沉重的,就像是一根钉在他灵魂中的重锚。中士死了。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点,科瓦尼也要为此负责。
这就是战争。很好。科瓦尼对这其中的意味并不抱有什么幻想。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开始这项活捉盖瑞斯的任务,情况是否会大有不同。他会更有耐心,更谨慎。他不会让战友们走入盖瑞斯设下的陷阱。
科瓦尼打消了这些念头,在他那病态的狞笑后面又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卢提曼特。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卢提曼特说着,重新配置了他的鸟卜仪。太阳辅助军的残体散落在他们周围,四四方方,丑陋不堪,电线和电源元件像是落下的三角旗一样被拖在尸体后面。
随后通讯珠发出哔哔声。“准备好了,”卢提曼特说。
科瓦尼凑近通讯器,露出了痛苦的狞笑。“盖瑞斯。你刚才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你牺牲的军团士兵,他叫什么名字?”
接收器咔哒一声。沉默。希望,液体和温暖,在科瓦尼中空的肠道里慢慢地熬着。它像蒸汽一样沸腾,直到他空荡的容器被烧干为止。
还是一片寂静。科瓦尼放下通讯器,他的狞笑闪过一丝痛苦。
然后,接收器噼啪作响。“梭伦。他的名字叫梭伦。你怎么知道我的?”
科瓦尼的目光转向乌尔布斯,他仍然和那些没听到这则讯息的异端们一同巡视。
科瓦尼说:“还记得吗?在拉克的森林里,屠杀异形和他们的奴隶,从亚人的尸体上取下头颅。我就是那个救了你命的野蛮人。”
卢提曼特缩了缩,眯起眼睛。
“科瓦尼。”盖瑞斯咆哮道,他的声音像一阵机械狂风。
科瓦尼舔着他那伤痕累累的嘴唇。盖瑞斯记得他。“你跟我讲过一些事,”科瓦尼说。
“在我们决裂之前。还记得吗?”
“我记得你的一切,叛徒。”
科瓦尼笑着说。“看看现在的处境,兄弟。正如你当初所预料的,我们又在一起战斗。”
“科瓦尼,”盖瑞斯说。“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前,我会亲手把你剁碎。我要杀了你,我不会享受这个过程,但这是我的使命。你的死期就要到了,叛徒。”
通讯频道咔哒一声,静电接管了整个波段。
科瓦尼狞笑中带着痛苦。盖瑞斯知道他要来了。
很好。这是件私事。一直都是。
“我已经追踪到了他们的位置,”卢提曼特说。“他们在行动。”
一场争吵爆发了。尽管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军团战士们有着超人般的美德,但此刻他们的行为并不比孩子好上多少。
他们在为谁的原体更为优秀而争吵。
“科瓦尼。”盖瑞斯说。“你也要加入其中吗?”
科瓦尼咬紧牙关。“侮辱狼神就是侮辱我们所有人!”
大地震动;月狼嚎叫。帝国之拳们皱起了眉头,没有激怒,没有冒犯,也没有生气。
“都冷静些,”盖瑞斯说。“我们在同一片战场上屠杀同样的敌人。我们是兄弟,就像我们的原体那样。所以我们要像兄弟一样解决这个问题。”
科瓦尼握紧了拳头。'我喜欢那个的说法。”
盖瑞斯斯站起身子,举起了军壶。“万众敬爱的帝皇啊,敬他所最宠爱的儿子!献给狼神,第十六军团之主!”
聚集在一起的帝国之拳举起了军壶,对着狼神之月嚎叫。
这是……祝酒词?是祝酒还是略带顽皮的揶揄。
科瓦尼微微泄气。“你是在向狼神致敬吗?”
盖瑞斯豪爽一笑,声如洪钟。“原体是兄弟,我们也是兄弟!尊重一个人就是尊重我们所有人!”
叛徒之门的中轴线是一片蜿蜒曲折的航线。运输路线彼此交错,横纵相连,沿着巢都的山状扶壁飞驰而过。它们的拱门奇迹般地飞到了下层蜂巢的上层建筑,以此证明了人类的无畏。
主要的运输中道横跨在扶壁之上。宏观大路上布满了较小的运输管道。它们被遗弃了,暴露在燃烧的天空之下。道路上满是空车和翻倒的货运集装箱,这是战后的文明残骸。
科瓦尼凝视着远处,在桥上搜寻起忠诚派。烟雾模糊的远景使他想起了连接两个悬崖的山藤巢。
韦雷登举起他那只装着护甲的手臂,指了指。“往那看,东北偏东。军团士兵正向下一个堡垒进。至少是一个小队。”
“视野正常,”科瓦尼说。“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我们来那小部分人,”说话的卢巴斯特语气中带着一丝尖锐。“卢提图斯的预警指向这里。”
“然后盖瑞斯会和他们在一起。“科瓦尼检查了他的弹药。“准备行动。”
其他人都露出犹豫的表情,表示反对。
“你的兄弟们害怕说真话,连长,”乌尔布斯说。“那座桥是一个狭口。更多的忠诚派将在远处守卫这条通道。如果我们越界追击,他们会像宰羔羊一样宰了我们。”
科瓦尼抬起头。“有话直说。”
乌尔布斯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请求高层舰队支援。放弃我们对他们的所有侦查,或者其他计划。就算还有人活着,我们会亲自过去确保他们死亡,然后拿走你们的战利品。”
“如果他死在那呢?”
乌尔布斯耸了耸肩。“那一切都好办了。”
“盖瑞斯-”
“他绝对会死的。斩首任务将会成功,代价不过是阿舒尔哈登的面子。”乌尔布斯的下巴硬挺了起来。“活捉盖瑞斯毫无价值。你知道的。”
科瓦尼看了看其他人。阿舒尔哈登不过是希望他消除抵抗的中坚力量,但这绝不仅仅只是关乎任务,更是关于兄弟情谊。不向他人,只为了自己去证明一些品质。
不管怎样,盖瑞斯仍然是科瓦尼的兄弟。
“活捉这事。”科瓦尼说。“以后都无需讨论。”
科瓦尼发出行动命令。忧郁的乌尔布斯回归到队伍当中,沉默寡言了起来。
帝国之拳已经越过了巢都扶壁之间的巨大鸿沟。现在他们正在关注远处的事情。
叛军行动了。他们的行军将很简单。卢巴斯图斯将带领遗龛制作者小队沿着运输脊道的较低层前进。然后,科瓦尼的手下将与乌尔布斯一起沿着地表前进。他们将在远端集合,留下剩余的叛军将作为后备力量或提供火力支援,直到他们上场为止。
然后他们会抓住盖瑞斯并杀死其余的人。帝国之拳会看到原因。他不会有选择。
正如预期的那样,忠诚派哨兵阵地的枪弹正在远端咆哮。卢巴斯图斯和科瓦尼都没有放慢前进的速度。他们的动力战甲能够抵御功率最大的轻武器射击和频闪激光束。不久,叛军的火力支援又咆哮着反击,分散了忠诚派的注意力。
在另一边,盖瑞斯的率领的忠诚派还在坚守着。这足以引起科瓦尼的担忧,他察觉到了另一个陷阱。帝国之拳可能会逃跑——这总是有可能的。但在他们通过指挥通讯器交流后,科瓦尔尼不知何故对此表示怀疑。事情是个人的。
那么盖瑞斯还在等什么呢?为什么巢都会摇晃?
“那是什么?” 科瓦尼喊道。
“爆炸,”韦雷登回答道。“工程兵部队,在桥的近侧锚地。他们刚炸断了一根支撑杆。”
“听着,”卢巴斯图斯打断道。“我看到他们在远端的锚地。盖瑞斯在那——连长的纹章标记被识别。他们正在布置更多的炸药包。“
盖瑞斯。科瓦尼的笑面上堆满了痛苦。他的目的是攻占主道。不管这是另一个陷阱,还是盖瑞斯只是想切断科瓦尼的追击,都没关系。如果这座桥倒塌,叛军就死定了。
另一声爆炸淹没了来袭火力的背景声。梯度的变化是轻微的、突然的、严峻的。中道高耸的上层建筑在科瓦尼的靴子下发出呻吟声。
“卢巴斯图斯,”科瓦尼咆哮道。“快上。拖住他们。”
“明白,连长。”
“韦雷登,卢提曼特,别理会他们的哨兵。将火力集中在帝国之拳上。掩护卢巴斯图斯。”
“明白,科瓦。”
科瓦尼发送了一份简短的轨道支援请求。在他向自己的小队发出命令之前,情况决定了他的命令。帝国之拳逼近。这不是盖瑞斯的手下,而是第二股敌军,组成了一堵配有修饰的橙色铁墙。他们固定的爆弹枪从风暴盾后面可憎地探出头来。
乌尔布斯的锤杖嗡鸣作响,向前走去。他发出阴暗的祈祷声,每个音节蕴含笑意,在空气中勾勒邪恶的形状。科瓦尼想,这宛如一场戏剧。
他的小队发起冲锋,狼群冲进了盾墙。来袭的爆弹在头顶上嗡嗡作响,拍击着陶钢,撞击着塑钢,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小队的通讯频道里被队友们的激烈交流所充塞。战斗场面一片模糊。一切似乎都同时发生。科瓦尼陷入困境;卢巴斯图斯请求支持;保留异教徒的机动到中道上。如果卢巴斯图斯在阻止盖瑞斯引爆远端锚地之前就死了,他们就完蛋了。
乌尔布斯发出了邪恶的祈祷,夹杂着令人耳痛的扭曲弹舌和他病态的科尔奇斯方言。他那被诅咒的动力锤杖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噼啪作响,溅出多恩之子的鲜血。
科瓦尼的爆弹枪开火。他将剑尖猛地刺入黄色战甲的关节处。装甲感应有助于他的超人类意识。他将铺天盖地的刺激划分开来,在瞬息万变的时刻安排必要的反应。刺激、反应。刺激、反应。
运输中道的上层建筑再次发出呻吟声,向下摇晃了另一度。在失重清晰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时刻,科瓦尔尼想到的不是战斗,而是坠落。一遍又一遍地翻滚到克索尼亚的地表,到他曾经寻找头骨的隧道千疮百孔的地壳。
然后天空着火了。
一群涂有第十六军团涂装的烈焰猛禽已偏离其大气轨道。他们第一次越过远端的装载中心,猛烈轰炸卢巴斯图斯陷入沉默的位置。机头安装的突击炮齐声怒吼。四连杆重型爆弹枪紧随其后,其冲击力如同巨龙的践踏。
两次轰炸,让忠诚派的哨兵阵地被突破。而到了第三次,卢提曼特和韦雷登则建立起了火力优势。预备队部署到了科瓦尼的队伍。与之对抗的帝国之拳很快就突然消失了。
当第四次响彻大地的炮声传开时,敌人的抵抗已被粉碎。
“连长,”乌尔布斯喘着气说道。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与阿斯塔特军团的战斗可不是一件小事。
“卢巴斯图斯。”
卢巴斯图斯。他发出过支援请求。
科瓦尼转身离开,带领他的小队残骸穿过中道的其余部分。
远端的装载中心是一片废弃工业仓库的荒地。在枪战期间,盖瑞斯的背包在安置之前就被同情爆炸引爆了。尸体挤满了中心。成群结队的身穿黄色和海绿色战甲的饱受蹂躏的军团士兵在地面上不断涌出富氧的血泊。
“找到盖瑞斯,”科瓦尼命令道。期待侵蚀了他的平静。为了让盖瑞斯逃脱,他已经走得太远,牺牲了太多。这事不能就么黄了。
当他的部队呈扇形散开时,乌尔布斯一步步逼近。“科瓦尼。看。”
科瓦尼的眼睛猛地一亮。卢巴斯图斯散落在杀戮场上,即使是成了碎尸,也能辨认出来。
科瓦尼摘下头盔,呼了口气,排出了动力装甲中的循环空气,吞下了死亡世界的一口黑烟。看到卢巴斯图斯这个样子,他感觉到岁月的痕迹。他们曾经一起是军团的新人。
乌尔布斯审视着死者,目光中笼罩着一层阴郁的迷雾。“是盖瑞斯干的,科瓦尼。敬你的兄弟们。也敬我们的。”
科瓦尼一言不发地把一个尸块搬了过来。他的军团士兵很快就回来了。盖瑞斯不在这里。他逃走了。
科瓦尼跪在死去的兄弟身边,用手指抚摸着湿润的血肉。他尝了尝血,对那股铜腥味感到惊奇。他的噬体功能处理了卢巴斯图斯的遗传物质,将其转化为他兄弟最后思维的奇怪幻象。科瓦尼无法理解他所看到的,但这些景象仍然是一种安慰。
对盖瑞斯的追捕太过火了。而且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巢都里的缺口,像恶火一样闪烁。炮艇在明亮的天空中呼啸而过。用新载的炸弹,燃烧弹和隶兵支援着作战。
科瓦尼知道,就像盖瑞斯知道的那样,他们的战斗几乎完成了。双方都在等待时机,谁也不愿意先行动,以便在敌人的预兆中显露自己的轮廓。这和其他狩猎一样。耐心获胜。
“连长,”乌尔布斯说。“我们必须谈谈。”
科瓦尔尼的笑容变得紧张起来。巢都里战火纷飞,让他想起了过去那些简单的日子,和他的伙伴们围着火坑跳舞,在空中摇晃着新鲜的人头。“说吧,”他说。
“盖瑞斯。他是你在大远征时的朋友。不是吗?”
科瓦尼的每一根感官纤维都变得敏锐起来。他察觉到空气中有毒的伤口,他过度劳累的盔甲发出的热汩汩声,巢都里不均匀的战争脉搏。“他曾是我的兄弟,现在也是。”
乌尔布斯态度温和,他的姿态依然保持着在战场上的沉着。科瓦尼所能想到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锤杖没有声响。乌尔布斯说,“你所要追求的,极为高尚。去说服另一个军团战士。传播真理。这是正义的。这很了不起。”
“说明白点。别以为我没听出你在暗讽什么。”
“不,科瓦尼。我知道你的故事。我和你同一立场。几十年来,我一直梦想着把军团从帝皇的谎言中解放出来。我暗中努力,要把真理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和你想救盖瑞斯的原因一样。我欣赏你。不管你信什么,连长,我们也是兄弟。你在寻找珍贵的东西,就像我曾经那样。但盖瑞斯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他是我们的敌人,科瓦尼。你什么时候能看明白呢?”
黑暗使徒没有错。盖瑞斯正在杀害科瓦尼的军团士兵。如果异端们是科瓦尼的兄弟,盖瑞斯又怎么会是呢?
科瓦尼是想通过转化他来证明,证明他自己的正义,以及他对兄弟们的忠诚,而不是为了帝皇。但现在他自己的伪善也逐渐开始暴露了。
“你不像我这样了解盖瑞斯,”科瓦尼说。“他会转变心意的。他是我们中的一员。一个兄弟。只要把真相告诉他就行了。”
乌尔布斯瞪起了眼。“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盖瑞斯。荷鲁斯之子并不是唯一与帝国之拳共事的军团。盖瑞斯是石头,是烈焰。我想你知道这一点。但我认为你已经在自欺欺人了,而我不明白为什么。盖瑞斯是不会接受你的信仰的,而就算他这么做了——甚至能够劝说的是你本人——你的兄弟的性命也比那个硬着脖子的帝国之拳要重要的多。想想我们的异端大业,想想这种虚荣心还会夺走我们多少条生命,我们现在又剩几条。那才是你必须为之奋斗的兄弟情谊,连长。不是一些试图重温已经失去岁月的虚荣希望。”
科瓦尼沉默不语,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化作一摊水银,从战甲的缝隙中渗出,沿着叛徒之门的斜坡流淌。他感觉自己赤身裸体。他感觉乌尔布斯仿佛看透了他的一切,看到了下面丑陋的肉体。科瓦尼杀死了很多阿斯塔特。但他还是不想杀死盖瑞斯。
怀言者的声音变得柔和。“这所周知绝大多数军团成员都是为了兄弟情谊,而不是信仰的恩惠才选择投身战帅。不止你一个这么想,但还请尊重你与我们建立的纽带,因为它是切实保护你的。但倘若想拯救盖瑞斯,你将付出一切代价。他已经忘记你了。你也必须忘记他。“
科瓦尼的战甲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嘎吱作响,站了起来。
乌尔布斯按下他的权杖上的激活符文,激起恶毒的光芒。”小心点,连长。我不会警告你第二次的”。
科瓦尼用磁力锁栓住了他的爆弹枪。“不会有第二次了。你说得对。不管他是不是兄弟,盖瑞斯都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军团士兵。没有你,我就不会看到它,乌尔布斯。我很感激你。是时候纠正我的错误了。”
乌尔布斯并没有放松。他没有关闭他的锤杖电源。“很乐意为您献上闲情之劳。”
科瓦尼叹了口气,看着乌尔布斯举起的锤杖。怀言者并不傻。可惜了。
科瓦尼一动,抽出了他的战斗匕首,挥向了乌尔布斯的脖子。
乌尔布斯反应很快,在科瓦尼的银光劈向他脸庞时锤杖也撞向了他的胸甲
二人的攻击同时落在对方身上,科瓦尼的胸甲顿时开裂,声如隆钟,乌尔则在迷惑中却步。
"我们是过命的交情!"科瓦尼紧咬的牙关松开吐出一口酸性唾沫,接近着又挥出一击又一击."你懂吗,你什么都不懂!怀言者,一群毒蛇!你让我们手足相残,腐蚀我们兄弟情谊的蛀虫!腐化我们灵魂的病源!"
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击,科瓦尼劈裂了乌尔本就面目全非的脸,他犹如虎钳的大手夹住怀言者血肉模糊的下巴,发狠将其从脸上扯下。撕开的上颚创口中,撕裂的肌肉和断裂的骨头暴露无遗嗡鸣作响的锤杖摔至甲板,那条无用的舌头徒劳的想组织语言,手试图摸向手枪。
科瓦尼抓住他,如一把攻城锤猛地撞过去,乌尔布斯随即掉进叛徒之门深不见底的峡谷间,无声地消失在悬崖边缘。
八秒后,尸体坠地的回响传出。
科瓦尼往下看去,看到了怀言者散落的尸块,突然一阵眩晕从腹部升起穿过喉咙直至眼睛。这和他现在从上往下看的高度无关。
“盖瑞斯中尉。”
“科瓦尼。真是个不错的惊喜,兄弟。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科瓦尼拿出了他带来的镜币:这是一种传统的克索尼亚帮派荣誉,由一只乳白色的海胆厚壳冲压而成,闪闪发光,十分完美。
盖瑞斯犹豫了。“这是什么?”
“死亡硬币。我给你的礼物。提醒你被我救了一命。”
盖瑞斯皱着眉头,直到科瓦尼再也无法保持笑意。
然后盖瑞斯笑了。“你开玩笑的吧?”
“你也救了我的命,中尉。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一个提醒。我们生死共存。”
盖瑞斯摩挲着硬币。他握住科瓦尼的手,把它拍回自己的掌心。“我不能要这个。我的上级会以为我加入了你们的一个结社。再说,不需要纪念品我也会记住你是我的兄弟。干得好,科瓦尼。我期待着你再次向我展示你的野蛮。”
“小点心,”科瓦尼说。“到时候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个野蛮人正用他的武器把你撕成碎片,”
盖瑞斯笑了笑,然后又严肃起来。“我们虽来自星海各地,但军团的传统不过是外在,更多的是团结我们,”他拍了拍科瓦尼的盔甲,“而非让我们横生裂隙,你隶属于赛詹努斯连长的第四连是吧?”
科瓦尼点点头。
“下次我们军团相遇时我会来找你的。我预感这不会是我们最后次并肩作战,兄弟。”
“当然,这不是我们最后的战斗,兄弟。”
科瓦尼把旧的硬币装回了他的战术腰带。过去已经逝去;只有未来仍未确定。在他面前,声音带着空白的失真噼啪作响。盖瑞斯还没有回复。
乌尔布尔死了。卢巴斯图斯和泰罗朱尔死了。超过15个战斗兄弟,都牺牲了,且都来自科瓦尼那本就濒临死绝的结社。这些事实像锁链一样压在科瓦尼身上。且没有任何方法改变。
执行任务的优先顺序是明确的。战术解决方案,显而易见。科瓦尼必须撤回他的手下。必须利用军团的空中优势,摧毁巢都的支撑点。让忠诚派在距一臂之遥的叛徒之门前被冲下去。让盖瑞斯的部队像没用的蚂蚁一样滚出去。也许乌尔布斯是对的。也许根本不可能和忠诚派构筑起兄弟情。也许他们都一个样:并不向往基因血亲间迸发出的炽热兄弟情,毫无激情地盲目崇拜帝国古板贫瘠的愿景。
也许科瓦尼和荷鲁斯之子真的就是群叛徒,就像忠诚派一遍遍宣传的那样。
科瓦尼的声音断断续续。“拉克特,”他说,“在拉克特之后,狼神召集军团老兵战后研讨。远征已经达到了最高潮,兄弟。狼神想知道我们在和你的近卫军一同消灭异形的行动中吸取了什么经验。”
没有回答。
科瓦尼说,“他们讨论起你的攻坚小队,盖瑞斯。我认为这样的风暴盾单位具备战术上的可能性。其他人对这个想法大肆嘲笑。他们开玩笑说,你们多恩之子老是躲在盾牌后面,因为你们如果不加固什么东西就不懂怎么打仗。”
科瓦尼笑着回忆。然而,通讯频道里却有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当时在为你辩护,”科瓦尼说。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同伴们对此视而不见,就像曾经的我一样,但你的胜利就是我的胜利,我不害怕你们的力量,因为这同样也是为我们助力。”在眼花的一瞬间,科瓦尼笑得很轻松。 “我和他们辩论,最终赢得了一致同意。当狼神吸纳攻坚小队进军团时,我和我的兄弟是第一批接受训练的。”
仍然没有回复。
科瓦尼挤出如尸体般僵硬的微笑。“你还是我的兄弟,盖瑞斯。我祝你在接下来的屠杀中好运。”
“够了,科瓦尼。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科瓦尼的第二颗心脏怦怦直跳起来。“这就是结局,盖瑞斯。你已经完成了。你和我一样清楚。很快阿舒尔哈顿就会来找你,他会派出比我们这样的老掠夺者更要精锐的矛尖。明些事理。投降吧。你们的凡人士兵必须牺牲——这是不可避免的。但阿舒尔哈顿很大度。我会为你们的军团士兵做担保。他们所有人。”
“不。”
科瓦尼一拳砸在混凝土地面,打出一个洼坑。
但盖瑞斯还没完。“你才是那个该明事理的人,科瓦尼。如果你还记得我多年前所说的话,那你有点希望。放弃你的战帅。放弃你那些虚假的神明和你的叛徒军团。回到你真正的兄弟身边。我们等着你。”
科瓦尔尼眨了眨眼。“我在听。”
盖瑞斯说出了他熟悉的时间和地点。“来见我们。就你一个。证明你并非无可救药,还有值得奋斗的信仰。” 他停了下来。“我期待我们的会面。不要让我失望。”
在巢都的更高处,卢提曼特疑惑地看着他的鸟卜仪,然后又看了看安静的装载甲板。
“他们不在这里,”他说。“无线电流量集中在巢都扶壁下方的下部设施的更深处。”
相比卢提曼特的预感,科瓦尼更相信盖瑞斯的话。这些信号是诱饵,和布拉卡一样。他很确定。
“把部队留在这里,”科瓦尼命令道。“当我带着帝国之拳出现时,除了盖瑞斯。别留其他活口。”
卢提曼特抓住科瓦尼。“连长。看看你自己。你的表情流淌着阴影,眼睛闪烁着扭曲的光芒。你正在步入歧途。”
科瓦尼推开他,说“准备战斗。”
“科瓦尼!”卢提曼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乌尔布斯在哪?”
科瓦尼呆住了,感受着胸膛酸液腐蚀的痛楚。
随后他一个人走向甲板,把卢提曼的问题留在原地。
装载甲板很暗。登船平台和宽阔的停靠区布满了舱室。平板电车整齐地排列在墙上,就像发射架上的风暴鸟一样。这个区域的行动力已经消失。行星表面炽热的光芒在内部微弱地闪烁着,与模糊的战争喧嚣握在一起。
“盖瑞斯?” 科瓦尼扫视着阴影,做好了一切准备。找到盖瑞斯只是一个开始。然后他必须将帝国之拳引到外面,帮助卢提曼特控制盖瑞斯并杀死其他人。他必须向阿舒尔哈顿解释他的决定。他必须解释乌尔布斯的死因。
即便如此,即使阿舒尔哈顿接受了科瓦尼的所作所为以及原因,让盖瑞斯改变立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帝国之拳以其坚韧的性格和坚强的意志而闻名。如果盖瑞斯决定固执己见,那么想让他转变不亚于让石头弯曲。
即使对于一个已经开始享受他人痛苦的人来说,观看这一场面也会很痛苦。盖瑞斯将会受苦。他会抵抗亚空间的接触,就像科瓦尼曾经做过的那样,就像卢提曼特现在仍然做的那样。
但科瓦尼一想到盖瑞斯会站在他身边,同为异端,并肩作战,这是何等的奖赏!他看到了他们二人站在破碎世界的废墟上,闻着空气中血肉和火药的焦味,分享兄弟间的胜利滋味。
鲜血将永不停息地流淌。永无止境的无限荣耀。当盖瑞斯接受原体的真理时,科瓦尼才能彻底全身心投入异端的道路,相信所行所为皆是正义。
遗憾的是他们永远没有机会像和卢巴斯图斯或是泰罗朱尔那样并肩作战。想到这一努力让他付出了何等代价,科瓦尼的心就感到刺痛。他必须提醒自己要仁慈,不要怨恨因为他的反抗让自己承受惨重代价的兄弟,他可以包容盖瑞斯的无知。
“盖瑞斯,”科瓦尼说道,准备迎接迎面而来的爆弹枪的回应。
但没有任何袭击,只有他声音的回响,以及未使用的有轨电车发动机润滑油缓慢滴落的声音。异端战争的脉搏像鼓声一样响彻整个巢都。
那里。黄色的战甲,在装货甲板的灯光下几乎看不见。
但这不是军团。这是风暴盾。
科瓦尼停了下来,他的装甲伺服系统在他拿起盾牌时发出声响,每一次呼吸都苦涩而缓慢。帝国之拳不在这里。盖瑞斯从未来过。
盖瑞斯撒了谎,即使一切都对他有利。他本可以尝试伏击异端。他本可以设下陷阱来俘虏科瓦尼。科瓦尼不会对此感到不满。他心中暗暗期待,这本该就是场私人恩怨,形势也确实如此。
外面,叛军都走了。
科瓦尼从装货甲板上冲出。他手中的爆弹枪颤抖着,充满了叛徒对仇恨和猩红的渴望。
“卢提曼特,”科瓦尼说。“该死的,你在哪儿?”
小队联络频道上传来枪声。“收到,兄弟,我们在下面,拱桥内的冻土带上。酋长,你回来狩猎的时候可以走这条。”
科瓦尼已经在路上了。
基因研究室位于巢都扶墙的最底层,中道大桥轴梁的下方。这就是盖瑞斯奋力保护的目标。难怪他如此费心的留在这,徒劳的捍卫这里所蕴含的珍贵基因种子。
这个狭小的、巴洛克式风格、毫无价值的实验室。
科瓦尼聚精一看,储罐是空的。这里储存的一切都被带走了。手术刀般精确的爆炸在强化塑钢地板上切开了一个裂口。裂缝直通底下的巢都。
异端战士们的盔甲被战火烧的漆黑,他们端着咆哮的武器冲向裂缝,猛烈的火力击打中他们的肩甲造成剧烈晃动。
科瓦尼找到了卢提曼特,“他在哪里?”
卢提曼特几乎没有抬头,朝着下方清空另一盒弹夹,“你猜一下。”
科瓦尼低头怒视。这是黑暗的。零星的枪口火光刺破阴暗的走廊。
卢提曼特重新装弹。“韦雷登正在寻找一条路线来切断他们的阵线。他们正准备炸开建筑物并撤离。” 他再次开火。“很快就能拿下了,科瓦。”
科瓦尼一边躲开子弹,一边凝视着裂缝。距离还不算太远。三十米,放弃或争取只一念之间。
“科瓦尼,”卢提曼特说。“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们必须谈谈。关于乌尔布斯。关于盖瑞斯——”
科瓦尼跳入暮色之中。
重重落下将沥青地板砸出坑洼,腿甲沿着脚底攀上裂痕,他站起身,战甲也随之发出呻吟,它不是会承受这种冲击而设计的。
卢提曼特在上方目瞪口呆。异端们刚一确定发生的事情后,小队联系顿时活跃起来,随后开始支援科瓦尔尼的进攻。
科瓦尔尼无视了他们,因为这根本就不算一次突袭——而他们就在那里。帝国之拳朝异端猛烈开火,相互招呼撤回一条冒着滚滚煤黑烟雾的隧道。
科瓦尼终于看到了真相。盖瑞斯根本不在乎兄弟情谊。他的欺骗只是为这次撤离争取时间的诡计。为了他的使命。
科瓦尼呻吟着,呼吸困难。他想起了他的异端兄弟,为此而死,毫无意义。
他会杀了盖瑞斯。不为生者,不为死者。只为他自己。
异端分散在这一层和下一层之间。科瓦尼没有等待友军。而是直直向前猛冲。忠诚者们被他孤军奋战的疯狂行为打了个措手不及,举起了爆弹枪并开火。
科瓦尼第一个接战,他握住枪口将它甩开,抓住武器的主人,大声喊出他要找的人的名字。“盖瑞斯!”
忠诚者们用嘶哑的战吼,武器或残酷的铁拳作为回应。科瓦尼扔掉了他的爆弹枪,枪口还冒着烟,弹匣已经空了。他的战刀划破空气,切入不可原谅之人的陶瓷甲内。
烟雾遮蔽了他的视觉过滤器;他就扯下头盔。此刻最好能亲身体验到一切事物,肺部的灼烧也好,周身能感知的一切都无比美妙。除了那柄盖瑞斯刺入他背里的尖刀。
科瓦尼战斗着,咆哮着,却已经无望于胜利。
“盖……瑞……斯!”
科瓦尼吐出的混乱音节只能对上一半的名字,但也够阻止帝国之拳杀他了。在他身后,被忠诚派炮火包围的叛徒们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他们群龙无首。
科瓦尼双手捶打着最近的一个红光镜片。身后一人猛地将他拉起,一拳捣在他脸上,打出凹痕。
佩有连长纹章的帝国之拳走到科瓦尼面前,摘下了他的头盔。“科瓦尼。神圣泰拉在上,你这个怪物。”
科瓦尼破损的笑容中溜出一个词。“兄弟。”
盖瑞斯骄傲的面容虽只有一团模糊,但那一如往昔的伟岸身影依旧熠熠生辉。光明磊落,勇敢无畏,坚如顽石。
然后盖瑞斯摇摇头。“你不是我的兄弟,科瓦尼。”
“不再是了,”科瓦尼卑微地说。“但我曾经是,我是来找你的,盖瑞斯。你在拉克特唤我为兄弟。你骗我,兄弟之间永不背弃,兄弟不会放任对方去死的。”
“我不是叛徒,”盖瑞斯厉声说道。
科瓦尼笑了。“你也不是忠诚的兄弟。”
盖瑞斯的眉头紧锁,心情酸涩。“也许曾经是真的。也许我们是兄弟。但这场战争改变了我们所有人。你们是来自叛徒军团的黑心徒,正在掠夺我们建立的帝国。我是保护它免受像你这样噩梦侵扰的墙。”盖瑞斯凑近。“我会尽一切努力来保护它,科瓦尼,一切。”
爆炸声击穿了墙壁。超压冲击空气,光线划入黑暗。化学烟雾从令人窒息的走廊喷射到克索尼亚燃烧的天空中。
风暴鸟盘旋在视野中,船体呈金黄色,引擎轰鸣。
帝国之拳进入他们的运输艇,爆弹手们向科瓦尼那些被困的且四散的叛军咆哮出离别的怒火,盖瑞斯转身加入他们。
科瓦尼的两颗心不均匀地跳动着。他真是个傻瓜,盖瑞斯从来不理解兄弟情谊。无论科瓦尼做什么,他都不会回头的。盖瑞斯从一开始就是个叛徒。
想到这里,顿悟的科瓦尼,咯咯地笑了。此刻的疯狂景象是何其荒唐与不安:一个身披战甲,肌肉发达的半神,肆意嘲笑着,被腐败的仇恨所占据,被无法抗拒的恶意所奴役。
他会杀了盖瑞斯。他会杀了叛徒。他踉踉跄跄地靠近,拖着破碎的身体和破损的盔甲向前走,从地板上捡起破损的匕首。他冲向盖瑞斯,咳出瞬间凝固的血液,放声蹦出嘲笑与碎牙。
科瓦尼猛冲。盖瑞斯本能地转过身,将科瓦尼的体重反弹给他,将他从上层建筑的缺口中扔了出去。
科瓦尼从叛徒之门跌落,在燃烧的天空中旋转。当他落地时,将会以流星般的力量。冲击力会震穿他的盔甲,他玄奥基因的机能将在冲击下化作一团凝结的血水,就像乌尔布斯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就像他所知道任何事情一样。他无法逃避它。
但在一个奇妙的时刻,在距离巢都的地基越来越近时,科瓦尼在一个苦涩的事实中得到安慰。
他的忠诚从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