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

“经过了几个月。”豹孩继续讲起了牠自己的故事，“我渐渐的镇定下来。那时候我的脑还不太发达，只是隐隐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再危险。游客们经常会同我讲话，偶尔也会透过那个小小的投食孔给我递过来一些好吃的零食。斜对面棚子的猩猩经常在得到食物就手舞足蹈的，游客们看着开心，便给它投了更多的食物。我也模仿着那个猩猩的样子，果然，看我的游客笑的更开了。我园区一直人山人海的，各个国家，各个民族，持有不同文化，说着各种语言的人类，骆驿不绝的来看我这一匹世界唯一的‘珍兽’，也托他们的福，我渐渐的理解了人类的语言。”

5484看着棋盘陷入了沉思，迟迟没有落子，这是作为AI来讲，一件很反常的事儿。

“然后发生了一场意外，有一次，员工引导我回笼的时候，而我还在吃着园内剩余的食物。他不耐烦的过来，用右手拽住我的左手，我不耐烦的拽着他的右手一甩，那个人便飞了出去，只剩下半截右臂握在我的左手里，而那个人直到被我甩飞摔死的前一刻，似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我反应到并已来不及停手的那0.1间，他的表情都是那样无变化的呆滞。这起事件经过监控的确认，被认定成了一起事故，但还是禁止了园内工作人员与我切身的接触。那之后一个开园前的清晨，我用指甲试了试去划那面玻璃墙，一道深深的划痕显现在我的眼前。大概这廉价的玻璃，若是我想的话，就能像捏碎兔子的脑袋那样，轻易的给一拳干碎。这些园里的工作人员也一样，我作为生物个体远比他们强大，按理说我不应该去惧怕他们，我完全可以把他们都轻易的杀掉重回当初的野性。但是一股莫名的第六感应强烈压制着我的这份杀戮冲动，或许是因为‘枪’吧，或者是更可怕的什么……”

黑子又吃掉了不少白子，豹孩拿着一颗被吃掉的白子交给5484，并且说到：“那之后，那群人没有疏远我，反倒安排了更多的人教我一些简单的算术、朗读和画画。那时的我还不能很好的理解，为什么他们之间出现了牺牲者，却不像鹿那样逃离，还能像没事人儿一样，继续愉快的来开发我的功能。直到我接触围棋之后，死掉的人就像这个白子，在人类社会中，有些个体的牺牲是可惜的，有些个体的牺牲是无意义的，有些个体的牺牲则是必须的。当时那么员工并不能算一个具有多大意义的个体，所有员工组成的整体才具有意义，毕竟那样低廉人力资源溢出的国家里，要为每一个死于意外的人默哀的话，那么那个国家只会存在半旗。”

5484接过白子，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讲到兴头的豹孩，把这颗白子下到了另一个地方。

“呼~这也正是人类社会恐怖的地方，我十分庆幸当时的我有被自己第六感压制，没有做出傻事。那之后，那里的员工又给我带来各式各样的书籍，你知道的，在现在物质与网络传输如此发达的现在，这些早就是没人要的东西了。他们不关心书籍的内容，只是想听我用奇怪的发音来念这书上的文字。托他们的福，我学到了许多，不，是学到了一切。我理解了，人类现在所生活的‘社会’究竟是什么样的，同时又感到无比的幸运，我继续装作一个说不好话的‘猩猩’，用着蹩脚的言语逗着园内的游客开心。而越是了解人类的文明、制度、科学、文化、艺术，我就越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我显然不是一个人类，无论是从生物的角度上，还是在社会的角度上。园内也有圈养豹子的地方，我闹啊、跳啊，最后那些员工，破天荒的把我带进去了一次。那里的豹子，外形上都同妈妈一样，但是却在它们的身上找不到一丝相似的气息。我盯着自己高大的躯体在灯光下形成的巨大投影，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跟眼前的豹子是同一个种属。那么我究竟是什么呢？”

5484的手顿了一顿，将自己要下的位置给换掉了，它之前从未这样下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