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花开,远别离散

原创小小说,作者:河边的芦苇
翻花绳部分写的时候想起来了我很喜欢的一位作家安房直子的一篇小说里面的情节,有借鉴。
在此推荐安房直子的《直至花豆煮熟》里面的山的女儿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陶醉其中。
这篇小小说拿了全校三等奖,来混个更,毕竟也写了。
还是第一次写小小说,文笔缺陷还请多多包涵。
本篇小小说不可二传,二改,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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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最喜欢的是半夜三旬霞⾕中浅浅淡淡的⾬带来了⼀丝
峡间⼩镇的鸣叫,那照亮了你的整个世界,带来如梦如幻的梦境。
你总停滞在那湖边⼭的树丫上低低地唱,望向远处的⽩鸥点点,缓缓地缓缓地叫着啊——树的阴影拢上来了,你开⼼地 拍着⼿嬉笑。剧烈摇晃着,树上红果⼦洒落⼀地,化为泥⼟将湿润谁的脚掌啊。
不远处,⼩孩们在快乐地玩耍。我们也这样,欢笑着嬉笑着渡过曾经的盛夏,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盛夏你对我道了别,便消失的⽆影⽆踪。是不是美好的时光总是要转瞬即逝?
嘴中告别的话语缓缓道出,泪⽔也不免在悲痛中流下,诉说着不舍。
你红着眼看向我,最后⼀次揉了揉我的头。 “度过这个暑假我就要去⼤城市⾥读书了,以后可能会有很⻓时间⻅不到了啊。好可惜,好想再和你⼀起去玩啊…….”
我⼀下⼦愣了神——没想到,⼤把的时光竟就在恍惚中透过——我也已经从⼭坡愉快的玩耍的⼩丫头⻓成亭亭⽟⽴的少⼥了。
“…….还想吃村前⼤伯的炖⾁,⼟地⾥的⽠墩⼦也都快熟了吧…….啊啊,抱歉,但是说不定以后还能在城⾥相⻅呢…….”
“你也是个⼤孩⼦了呢…….”
“…….再⻅了啊……..”
她似乎嘟嘟囔囔着说了很多的话,可是我只清楚记得“再⻅了”这句简单得再直⽩不了的话语。 她要⾛了啊,我这样想着,也难怪,城⾥条件是这么好。在我们所有孩⼦们中间会唱那么好听的歌,跳那么好看的舞, 这么优秀的她或许本来就不属于这⾥。
但就算独属于我们的霞光就此终⽌,胆怯的我,想永远化在这段时光⾥啊。可我实在是太渺⼩太渺⼩太可悲。因为这样,才会对现实所发⽣的⼀切⽆能为⼒,只能紧缩成⼀团盼望着她留下,等待着她转头回望 ——她肯定会⼀眼就会认出我,发现我吧!⼜或许能就这样悄⽆声息地迎接着她离开的那⼀天……对我来说,或许这就是⼀ 种解脱。
“你真是太弱⼩太可悲了“,我对⾃⼰说,泪⽔早已悄然满⾯。
但,即使这是与她相伴的最后⼀个盛夏,即使她的出发将是最后⼀⾯,即使身为孩童的我没有什么钱,我也想留给她⼀ 份礼物——⼀份最为独特的:能让她⼀看到⽴即就想起我的礼物,⼀份能让她未来的同学羡慕的礼物,⼀份能让城⾥⼈对此 惊叹不已的礼物。
我抬头望向窗外。树梢上⻛悄悄地吹,吹在⼭坡上,草被吹绿了,花⼉飘零散落在空⽓中。恍惚中,我伸⼿抓住了随⻛ 飘荡的花的碎⽚,深蓝紫⾊恍然直直吸引住我的视野——在她离别之前为她准备送别礼物吧,就送⼀顶和这花⼀样的颜⾊的 帽⼦吧——似乎是回应着我的胡思乱想,成⽚的花瓣随⻛起舞,蓝紫⾊的花海将我包围,不知不觉我已经悄然⾛到⻔外,⽤ 帽⼦装着采起花瓣起来了。
“蓝蓝的像海洋⼀样哇!”在⼭脚打闹的孩⼦评价道。
“挺好看的,打算做成花圈送⼈吗?”路过的村妞们笑着叹道。
“这美的不像话啊,要把⼈的魂吸进去了哟!这样的蓝紫⾊。”赶着回家的农⺠们这样称赞道。 ⾃⼰随身携带的帽⼦中装满了⼭坡上的花瓣的时候。⻩昏悄然⽽⾄,那霞阳打在花瓣上的⾊彩令⼈⼼碎,那种星河破碎 后的恍惚感让我突然有点失神。
恍惚间,仿佛我已经看到⽤这花瓣染好的纺线编制的帽⼦戴在她头上,“太好看了,谢谢你,我会好好珍藏的!”她灿烂地笑着,我也笑了。
在这周末的最后⼀天,花瓣已经晾晒好了,发⼲的颜⾊依旧好看。
我捣碎后填着⽔来搅着,时不时不⼩⼼洒落在草地上 ⽽却浑然不知,拿着线来染⾊,染完晒⼲后,却突然想起之前玩的翻花绳了。
”真怀念啊“,我叹⽓道⼀边拿起线来翻且不时 模仿着当时的语⽓。
“诺,是窗户”
“这次⼜是楼梯咯。”
“这次是⻋⼦。”
…….
“啊,这次是念想。” 念想?我凝神⼀看,⼀根绳⼦绑在两⼿指之间。
原来这就是念想啊,我叹了⼝⽓,不觉得⼜想起那顶蓝紫帽⼦了。
“还是快点动⼿吧,毕竟也只有⼀周时间了,“我于是奋⼒编制起来,“肯定会有⼈羡慕起她的帽⼦吧,这股蓝紫⾊说实话 也真的⼗分的配她呢……”那半成型的帽⼦⼿上端着,她那戴着帽⼦在⼭脚下对我笑的样⼦⼜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哎呀,线⽤完了。”
我缓过神来,⼿中的帽⼦却还有⼤半未完,家⾥被我翻箱倒柜却根本没有相同颜⾊的线——这 帽⼦⽆疑只能束之⾼阁了。
我不由得拿起帽⼦失声痛哭起来…….直到线条的颜⾊渐渐化开,弄脏了我的双⼿…….擦⼜擦不掉,像是透不过的梦魇⼀ ⻆。
第⼆天,她就这样这样坐着⼤卡⻋⾛了,那也是我⻅到她的最后⼀⾯——说实话,也就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和她相处的时 光竟是那样的短暂,还不过那⽥地⾥我出⽣时种的树⼀半⼤。 ⽽我给她的礼物也不过是来⾃⼀个⼩⼩的我的拥抱。
她⾛的前年我才⼗岁,在乡下⾥读着⼩学。⽽她是⼤我四岁和我最亲的村头⼆姨那家的姐姐,家⾥因红砖赚了⼀笔富 了,要进⼭脚下的县城读书。她舍不得我,但仍然强颜着欢笑着揉着我的头,⽽我看得出来却没说破过,这不是因为我伤感悲伤,只是因为我傻得天真认为姐姐不过是和隔壁家⼆叔的伯伯⼀样下乡拿着那杠⼦去赶集,回来的时候会和他⼀样给我们 带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这在村⾥可是很少⻅到的,什么冰糖葫芦,三⻆包,⻨芽糖,还有那种⼤甜烧饼有酒酿的甜味, 我馋⼀个能馋整整两个半年,每次都站在赶集离村不远的地⽅,留着⻓⻓的哈喇⼦,满脑⼦就是好想好想快点吃到,没有别 的⼆点东⻄。每次这样,我妈总会在不停地叨唠着我,并且将⼿帕包裹着的钱递给⼆伯。⼆伯笑着把⼿中的热腾腾的甜果⼦ 递过来,我狼吞⻁咽地接着就吃,弄得⼀个⼤花脸。或许也就是那甜饼和集市让我有了⼀种错觉,认为外⾯就是在家不远的 地⽅,只要能认得清楚回家的路,我们就还能回到家——我和姐姐也就还能再在下个夏天相⻅,她也会带给我甜甜的煎饼果 ⼦,或许还有城⾥⼩孩们吃的新奇玩意。有了那些,就能在班⾥跟同学们吹嘘好⻓⼀段时间了,所以我其实特巴不得姐姐快 ⾛,能给我带来好多好多的煎饼果⼦,好多好多的甜嘴⼦吃。为此⺟亲还⽼说我是⼩⽩眼狼,说不要在姐姐⾯前说这种话, 不然就拿着墙⻆的鸡⽑掸⼦来揍我。但我不以为然,⾯上不说但还是⼼⾥常常挂念着。⼩孩⼦⼼⾥只有糖果和玩耍,再充其 量点就是害怕学习不好就⼜要被⺟亲打的稀⾥哗啦时,为了寻个庇护,有个着落,弄点表⾯功夫⽽已了。 但这样的我也有个弟弟,是个姐姐,也要做点⼤姐⼤的榜样,经常拿着半点⼤的饼给着他吃,所以,⾃然⽽然就会和他 聊天想着那赶集时桌上才会出现的⼀点半点的红烧⾁,⽩润的⼤⽶饭,能喝到吐的⻄⽶粥,说不定还会有着从集市上才会有 的虾仁与螃蟹,⻥和鸡,很多好吃的东⻄。⽽平常⽣活中只有⼟⾖,⽩菜,南⽠,娃娃菜伴着饭来回吃。鸡,⽺都很少出现 在餐桌上,那毕竟是要拿去卖的,吃是吃不起的,哪有那么多⾁来吃。甜嘴是烤苞⽶,在⼟⾖苞⽶外包⼀层锡纸,再来层瓦 ⼟,⽣⼀堆⽕扔进去吃,⼜⾹⼜脆冒着油,⼩时故乡的⽟⽶永远是⾹嫩可⼝,是最好吃的。我和我弟总是眼巴巴看着外婆往 炉⼦⾥拿着铁棍在扒,在探,渴望着能早⽇吃到那⼀⼝糯……⽽这也远⽐不如集市⾥零嘴带给我们的诱惑。也就⾃然⽽然的 伴着这股期盼,我和弟弟开始朝朝暮暮地想,想着姐姐离开后带回来的饭后甜点的美味。
其实我也舍不得姐姐,姐姐对我们⼀直很好,那年夏⽇,姐姐从⼩学毕业了,那年她⼗⼀岁,我才七岁。那时村前的栀 ⼦花树还没有因为⽼死被换栽,村前不远处将要开条新⼲线,⼩村⽔井还没有⼲枯。姐姐把学校毕业发的两个⽩净净的馒头 ⼀个给了我,⼀个给了我弟——馒头真的很好吃,是含糖的,松松软软,像是⿎了汽的⽓球,⼀咬就松了⽓。那馒头⼀般同 村的姐姐哥哥都是要么⾃⼰在半路边⾛边吃掉的,要么是⾃⼰带回家的,但是姐姐却把两个馒头都给了我们。
“⼩嫚⼉,以后你毕业了,馒头你打算咋办?”
她蹲下笑着看着我。
“当然是在半路都吃掉咯!要是⼀回家,我弟弟不唰地⼀下就都吃掉了!那我就没得吃了!”
我边吃那⽩馒头,边笑着做 着⻤脸。
“哇啊,你这个⼩馋猫!”
她笑着狠狠拧了⼀下我的⽿朵,挺痛的。
“可是……馒头真的很好吃嘛!”
年幼的我焦急地辩解道,哇地⼀下把剩下半⼝⼀⼝吞下。
“慢点吃,别噎道!”她轻声责备道,“⼜没⼈和你抢。”
我只知道笑,因为馒头太好吃了。我感觉⼗分⾼兴⼜满⾜,重重地⼜姐姐拥抱了⼀下。
“以后我毕业后拿到馒头⼀定都给姐姐吃!”
“拉钩哦!别骗我。”
姐姐将出发去⼭脚县城的那年盛夏,照例⼭脚下会在盛夏快结束时我们村⼦会有的赶集——作为离别前的短暂时光,我陪伴着她⼀同前去。 阳光明媚,在路上我们有说有笑,就算这⼭路崎岖曲折,路途遥远,颠簸不平。唯⼀的交通⽤具驼⼦,⻢都因为负上了称重的货物,⾛的很慢很慢,它们宽⼤的嘴唇不时会哈⾚⼏声,怕是也觉得这夏天太热,互相抱怨着,聊着,试图借此来缓解⼀下这炎热天⽓所带来的燥热感。
没想到就在中午之后我们就到了⼭脚的集市,这⾥⼈⼭⼈海。卖糖葫芦的,糖烧饼的,飘着⾹味⼀团⼀团的…….⾹极 了。街主那⾥甚⾄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麻油鸡,⼩癞⽪狗,不知哪条湖⾥的⼩⾦⻥。⽽在不远的远处,有着更多更多我 ⻅过有未曾⻅过的东⻄……和⺟亲⼿上戴的款式差不多的⼿镯;和同桌⼀样的,据说是城⾥货的⼿表…….集市真是个热闹 的地⽅。
“今年还能和你们⼀同度过这个集市真是太好了!”她笑着,吃着刚刚我们买的冰糖葫芦,撒上了⻨芽碎,它甜丝丝的。
“明年,在这个时候或许我就不能再回来了。”
“那姐姐快点⾛吧!”
我那讨⼈厌的⼩弟弟不分时宜地笑着喊道,拍着双⼿。
“为什么这麽说?”
她分明在笑着,我却分明看⻅到她眼⻆的红润,感觉到她的哀伤。
“因为姐姐会和隔壁阿伯⼀样,带回来很多好吃的东⻄!”
我笑着说道,⼿⾥握着当时买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鲜桃糕,现 在却被那快要到来的秋天的凌冽秋⻛,吹得发⼲,变得冷冰冰起来——“要不好吃了”,我⼼想。
她愣了⼀下⼜⽴即笑着说,“是的啊,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可不⽌甜鲜桃糕哬,还有那⾖沙包,绿⾖汤,还有⽼冰棒 呢,诶呀呀……⽼多了呢。”
我笑着⼜牵起她的⼿,⼀同向集市更深处⾛去,那⾥有只有在集市上才会看到的烟花,只有在集市上才会有的⼩灯笼, 油纸伞,只有在集市上才会有的甜糯甜点,这暖洋洋的时光,将这即将到来的寒⽓给隔了个⼲⼲净净。
姐姐去⼭脚下的⼩县城后不久,来年到第⼆年的暖阳到来,盛夏时光,知了叫了个半响。
我焦急地等待着姐姐的回来,⼀如等待⼆伯赶集回来的糖果般,在村头久久的驻⾜着。
⽽我得到的却是姐姐的匆忙⼀⾯——“…..这次真的要⾛了哦…….”她眼中含泪,跟我告别道,⼿⾥拿着我们在集市⾥买 的空箱⼦,上⾯⽤记号笔画着笑脸,挂着我们打的果⼦做的挂饰,现在是⿎⿎的了。
“要好好听妈妈的话,不要太馋嘴了,要当个⼤孩⼦了啊,嫚⼉。”
“嗯……”
⽽没⽤的我,却在这个盛夏的最后的时间⾥,没能将这顶帽⼦送出去。
⼀个拥抱的温度能持续多久呢,我不知道,我希望它永远是热着的。 看着那⼤巴⼠慢慢开⾛,“…….再⻅了…….”我反复间喃喃道。
头⼀次,夏天的尾声⼜是来的那么的安静,似乎是知晓我的⼼事不愿打扰。还是⻔⼝的蓝紫⾊花朵已经开始发焉打卷, 我才意识到盛夏的散去。 这还是头⼀次,发现的那么晚。
那没送出的帽⼦的线缠绕在我的⼼中,引得我⼼中⼀阵空洞。那帽⼦被我搁置在了房间的⻆落,⼀个永久的遗憾。
⽽⽇⼦过得是那么得快,⼜过了⼀年,今年我⼗⼀岁,姐姐该⼗五岁了,已经在⼤城市⾥读了⼀年的书了。 我也从⼩学毕业了,拿着在荷叶⾥端着的那两个⽩馒头,都留给了家⾥⼈,⼀⼝也没吃。
我也很少再缠着要盘缠吃糖了,我将那些糖⼀颗颗存着,渴望着这些珍贵的糖,等姐姐回来的时候我们能⼀起吃。
可是在毕业那天我站在⻔⼝站着等到天⿊时,她还是没回来过。 她就这样离开了,渐渐消失在了我的视野。
她去城⾥找她的梦想,找她的希望去了,⽽我因为太⼩太⼩还迈不开那步⼦ 来追上她,赶上她——多么可悲。
也就是在这个童年的那个盛夏的尾声——“⼈⽣淡雅,苦淡咸涩皆为常态。”书上的话语竟就这样成为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