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庄诗话》宋 何汶 (三十)

窦黁
苏东坡说“我被贬到黄州时,中途在祈宗祥家休息,看见墙壁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有题诗等等,诗的后面题说‘滏水僧窦黁’。宗祥对我说‘这是光黄间的狂僧,死于熙宁十年,年纪一百三十岁。虽然说是死了,但听说还有人见过他。’”
《绝句》
满院秋光浓欲滴,老僧倚杖青松侧;只怪高声问不应,嗔余踏破苍苔色。
洪觉范
《冷斋夜话》说“我从并州回家时,途中在延福寺借宿,寺前有条小溪,这里的风俗与斜川类似,我小孩时经常到这里看戏剧。曾经有一年春深独自行走在溪边,作了些小诗等等。黄鲁直说‘看您作的诗描写烟波漂渺的地方,如陆忠州在讨论国家政治,真的是字字坦夷。您前世估计是篙师,沙户之类的。’”
《独行溪上》
小溪倚春涨,攘我夜月湾;新晴为不平,约束晚见还。银梭时拨剌,破碎波中山;整钓背落日,一叶嫩红间。
院心禅师
《许彦周诗话》“晦堂心禅师有作《初退黄龙院》的诗等等,这首诗深静平实,是证道行者才能作出来的诗,不是那些读过书的诗僧所能仿佛的。”
《初退黄龙院》
不住唐朝寺,闲为宋地僧;生涯三事衲,故旧一枝藤。乞食随缘过,逢山任意登;相逢莫相笑,不是岭南能。
史宗
《冷斋夜话》说“有位法号史宗的僧人,他将麻衣套在僧衣上,自己号称麻衣道士,住在广陵白士埭,经常唱歌自娱自乐。江都令檀祇与他说话,史宗多是回答一些漫无边际的话。然后向檀祗索要纸张赋诗等等,檀祗很诧异。陶渊明说过在白土埭遇到三个怪异的比丘,这位是其中之一。如今看他作的诗句,脱去畛封,有超然自得的气势,不是寻常的凡夫所能作出来的。”
《呈江都令》
有欲苦不足,无欲即无忧;未若清虚者,带索披玄裘。浮游一州间,泛若不系舟;要当毕尘虑,栖息老山丘。
清顺
《竹坡诗话》说“东坡到西湖观赏僧舍,看见墙壁上有一小诗等等,问是谁作的诗,有人告诉说是钱塘僧人清顺所作。第二天,东坡去拜访僧人清顺,对清顺印象特别好,清顺因此出名。我在钱塘逗留七、八年,有时能讽诵到清顺的诗,但往往不如僧舍的那篇小诗,可能是我对清顺的诗见得少的缘故。但是即便只有这么一篇小诗,也足够流传。”
《西湖僧舍》
竹暗不通日,泉声落如雨;春风自有期,桃李乱深坞。
法具
《夷坚巳志》说“吴中的多数僧人都能作诗。法具,字圆复,有作《题人烟蓬》诗等等,还有二首绝句等等;蕴常,字不轻,作《咏石菖蒲》诗以及《咏兰》诗等等;法平,字元衡,作《登北固楼》诗以及《绝句》诗等等。三人的诗格胜过当时的名流,有唐朝诗人的风致。”
《题人烟蓬》
曹植波澜阔,曾为若士游;江湖流满眼,天地入扁舟。散发邀明月,停杯问白鸥;他年归紫禁,梦亦绕沧洲。
《绝句》
一
鹤鸣九皋秋夜永,纸帐芙蕖卧灯影;九州之外更九州,谁解摩心发深省。
二
看了青灯梦不成,东风卷雪落寒声;半生客里无穷恨,告诉梅花说到明。
《咏石菖蒲》蕴常
细水围苍石,纤纤手自移;几年离雁荡,万里到天池。浮玉春风后,小姑烟雨时;他年怀胜绝,魂梦亦清奇。
《咏兰》蕴常
目断山河恨莫裁,拆芳犹记小徘徊;细看叶底春风面,疑自幽篁影下来。
《登北固楼》法平
不负南徐眼,来看北固云;金焦两山小,吴楚一江分。雨气生苍壁,秋声起夕曛;半生流落恨,此日重殷勤。
《绝句》法平
春风吹枕小屏寒,客舍无聊梦不安;花叶暗时人已去,夕阳光满旧栏干。
有规
《却扫编》说“以前吴中出很多诗僧,他们的名号经常能在前辈的文集中见到。我刚渡江到此地,见有位名有规的僧人,他所作的诗在当地极为出名,年纪七十岁左右,言谈举止潇洒可喜。有规在临终的前几日,作了诗等等,叶左丞大爱这首诗。”
《绝句》
读书已觉眉棱重,就枕方欣骨节和;睡起不知天早晚,西窗残日已无多。
花蕊夫人
王平甫说“在熙宁年间,我奉诏平定蜀楚,在秦民三家所供献的书籍中,发现隐藏一张纸,里面写了花蕊夫人所作的三十二首诗,是夫人亲笔所书,诗词奇高,与王建的《宫词》一样。我谨慎的抄写下来,将这三十二首诗的原稿藏入三馆后出来,口诵其中的几首给丞相安石。第二天,我对中书说到这件事,王珪、冯京希望这三十二首诗流传,因而诗句得以盛行于世。”
《苕溪渔隐》说“我阅读过这些诗词,如某某等等,以下记录的五首,都很清婉可喜。”
《宫词》
一
龙池九曲远相通,杨柳丝牵两岸风;长似江南好风景,画船来往碧波中。
二
梨园弟子簇池头,小乐携来候宴游;试拭银笙先按拍,海棠花下合梁州。
三
月头支给买花钱,满殿宫人近数千;遇著唱名多不应,含羞走过御床前。
四
内人追逐采莲时,惊起沙鸥两岸飞;兰棹把来齐拍水,并船相斗湿罗衣。
五
厨船进食簇时新,侍座无非列近臣;日午殿头宣索脍,隔花催唤打鱼人。
三英诗
《倦游录》说“天圣中,礼部郎中孙晃记录了三英诗,分别是刘元载妻、詹茂光妻、赵晟的母亲所作的《早梅》、《寄远》、《惜别》三首诗,刘元载妻在诗中表达哀子无立,詹茂光妻在诗中表达留夫侍母病,赵晟的母亲在诗中表达惧子远游,孙公喜欢她们的才华所以记录下来。”
《早梅》刘元载妻
南枚向暖北枝寒,一种春风有两般;凭仗高楼莫吹笛,大家留取倚栏杆。
《寄远》詹茂光妻
锦江江上探春回,消尽寒冰落尽梅。争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
《惜别》赵晟之母
暖有花枝冷有冰,佳人后会却无凭;预愁离别苦相对,挑尽渔阳一夜灯。
蓬莱县君
《隐居诗话》说“近代妇人多能作诗,往往可达到古人作诗的程度。王荆公的家中诗人最多,吴安拿着老婆蓬莱县君的诗出来等等,其诗作脱洒可喜。蓬莱县君,王荆公的女儿。”
《绝句》
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意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万恨,依前和泪看黄花。
丘舜中女
《西清诗话》说“朝奉郎丘舜中的女儿都能作诗词,每次兄弟姐妹聚会,必定作联缀诗词取乐。其中有回丘舜中的女儿作了《寄夫》诗,此诗不比班、谢差。”
《寄夫》
帘里孤灯觉晓迟,独眠留得宿妆眉;珊瑚枕上惊残梦,认得萧郎马过时。
赵德麟妻
《王直方诗话》说“这首诗是赵德麟细君王氏所作的。德麟还是独身时,因为见到这首诗,决定要娶她。我个人认为这二十八个字是大媒人。”
《绝句》
白藕作花风已秋,不堪残睡更回头;晚云带雨归飞急,去作西窗一夜愁。
《竹庄诗话》宋 何汶
胡楚、龙靓
《后山诗话》说“杭州的妓女胡楚、龙靓二人在当时因为作诗出名。胡楚说‘张子野老年时在杭州定居,他大多为官妓作词,但是作的词不如龙靓。龙靓献诗等等,子野于是为她作诗。’”
《绝句》胡楚
不见当时丁令威,年来处处是相思;若将此恨同芳草,却恐青青有尽时。
《上张子野》龙靓
天与群芳十样葩,独分颜色不堪夸;牡丹芍药人题遍,自分身如鼓子花。
周氏
《夷坚志》说“莆田人陈筑,字梦和,在崇宁初登第,任福州古田尉。在上任的途中,喜欢一位姓周的娼妓。周氏会作诗,曾经作诗赠送陈筑等等,诗的第一句寓陈筑的字。她还作了《春晴》诗等等。”
《赠陈梦和》
梦和残月过楼西,月过楼西梦已迷;唤起一声肠断处,落花枝上鹧鸪啼。
《春晴》
瞥然飞过谁家燕,蓦地香来甚处花;深院日长无个事,一瓶春水自煎茶。
杜羔妻
《苍梧杂志》说“某某诗,是杜羔的妻所作,杜羔落第回家,他的妻作此诗来勉励他。后来杜羔登第,她又作诗警戒他,真的是一位贤妇人啊。”
《绝句》
良人的的是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面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
《绝句》
长安此去无多地,郁郁葱葱佳气浮;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处楼。
许氏
《青琐集》说“方勉,字及甫,娶许虞部的女儿为妻,此女好学能作诗。方勉有回和他的妻在夜里看《晁错传》,许氏作了诗等等。方勉后来与朋友在市场喝酒,因为喝醉犯了夜禁,被抓到牢里囚禁。当时郑毅夫是府尹,许氏写信让郑毅夫转给丈夫,并附上所作的诗等等,郑毅夫便释放了她的丈夫。方勉死后,许氏住在平民区,教导自己的儿子考中科举,真是贤妇人啊。”
《读晁错传》
匣剑未磨晁错血,已闻刺客杀袁丝;到头昧却人心处,便是欺他天道时。痛矣一言偷害正,戮之万段始为宜;邓公坟墓知何处,空对斯文有泪垂。
《上郑毅夫》
明时乐事输诗酒,帝里风光剩占春;况是白衣重得侣,不堪青斾自招人。早知玉漏催三鼓,肯把金貂换百巡;大抵仁人怜气类,不教孤客作囚身。
蒨桃
《翰府名谈》说“寇莱公有位小妾名蒨桃,公在宴会上赠送会作歌的人束绫,蒨桃作了二首诗呈献等等。”
《绝句》
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不知织女萤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
《绝句》
风劲衣单手屡呵,幽窗轧轧度寒梭;腊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
谢氏
《青琐集》说“谢郎中的女儿能作诗,长大后嫁给王元甫。元甫调动官职到京师,作《送别》诗等等。”
《送别》
此去惟宜早早还,休教重起望夫山;君看湘水祠前竹,岂是男儿泪染班。
高氏
《云斋广录》说“淮南有一位读书人,他的妻姓高,曾经作了一首绝句等等。”
《绝句》
杨花日日常无定,海燕年年却有归;一瞬青春疾如电,等闲宽尽缕金衣。
潘氏
《诗事》说“陈大节的妻潘氏很有才华,曾经作《秋扇歌》等等,极有情致,这样的诗体妇人女子很难作出来。”
《秋扇歌》
可怜架上团圆扇,一日秋来人勿恋;为尔因思妇妾身,不堪华落君心变。君心变兮奈若何,旧恩都弃新仇多;劝君莫恃少年色,听我微吟秋扇歌。
左玉环
《诗事》说“太中大夫韩宗武,字文若,是丞相玉汝的儿子。嘉祐中,他在洋州侍奉玉汝,有一女神明降临到他的房间,说是唐兴元节度使李以的小妾左玉环。她死后,魂游江上,见到有数十个恶鬼在那商议,准备淹死一渡江船上的数百人。左玉环知道它们的阴谋,将这件事告诉船主,恰好那天上帝出游,把这件功德记下,并任命她为洋州境内牢山神。按照冥数应该与文若交合,从而留在文若房间不去。玉汝大哥的官职是方员外郎叫绎强,他是位明白人,他听到这件事后,写信来责备玉汝,说‘我们家族竟然出现这种妖孽’于是写折子奏诉上天。第二天,文若看见空中有一黑云上有写字,叫女子离开。女子抬头看见此黑云,眼泪落在浅色的袄子上,仔细一看都是血,从此再也没见到此女子。女子离开前颂了一首诗,她让文若写下来。王荆公见了这首诗说‘东晋倅作也。’”
《左玉环诗》
日月经天回,俯仰如车毂;悲欢世上事,一往如转烛。人生苟可怀,百岁讵为足;奈何舍此去,一旦慎鬼箓;悠悠百年内,愚知更相哭。
又
大水不可哭,浩浩东南流;微风从空来,化作波上沤。一起复一灭,各愿须臾留;自性本澄寂,强此怀百忧。
又
支脊为柱梁,两胁为榱桷;上穴藏膻腥,下穴藏秽浊。百虫煽恶焰,昼夜烁灵药;中有丹府君,气象颇超邈。玉女卫玄关,苍童侍青幄;黄鹄护芝田,白虹起天角。吾方从伎儿,以幻从众乐;寄语世上人,此还有真觉。
又
众阴以为舆,狂阳为行舟;大小煽烈焰,旦暮无时休。夜梦逢故姬,叹哉怀百忧;手为布香荃,宝琴弄成柔;一为云和奏,能写万古愁。
又
气守不自卫,百邪不时泄;在阴为中寒,辅阳作狂热。忽悟昔所游,冷然觉超越;甘露如黄芝,丹砂飞绛雪。一饮百疾消,再饮聪明澈;逍遥无一事,俯身弄明月。
又
金鼎烧成五色丹,便挥儒服挂仙冠;五云夜送飞凫舄,欲到天宫却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