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路
年近五十的郑广志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里,迷上了酒
在村里唯一通向城市的土路上,每天傍晚,一个佝偻趔趄的身影都会和酒相伴
他的身形在城市的人群中摇摆,每面风尘,路上的人们毫不吝啬自己的鄙夷,他却在酒里看到了人们对他的温柔,早年间走过的坎坷土路变得柔软平坦,一种以前从未见到的潇洒徜徉在他的眉眼,他的眼中一直存有的晦暗光亮,被点燃了,一种生命中的自来的诗意没有了柴米油盐的束缚,让他仰面开阔。
但是这种迷人的遗忘一到家中就戛然而止了
起初,郑广志的一家是热闹的,他幸有一个持家的妻子,又有2个所育有的女孩。2个十几岁的姑娘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撑起了一个家,尽管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妻子的心浸在柴米油盐的精打细算下,她的眼睛也因此变了样,在郑广志的眼里,这是最令人厌恶的,在家中说着恶毒的话,比如”你这么喜欢米,怎么自己不变成它呢?“,妻子也只能苦笑两下,尽力维系这个早已人心向背的家。
不知日月飞度,郑广志像往常那样在酒后回家了之后,大声喊着妻子的名字,望着放在门口突兀的大米袋子,和在门后哭啼的俩姐妹,看着她们眼睛中隐着光亮的悲痛,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所谓烦躁也一扫而空,只是悔恨自己的诅咒成真,他呆滞地走进屋里,和往常一样,只是一片死寂。夜晚,姐妹清楚这一目可尽的生活,而无法入眠,突然听到了村口方向渐弱的哭声。
渐渐地,米袋已经见底,两个姐妹为了充饥只能不断喝水,那会正是初入冬天,身上穿着的是难以御寒的布衣,还全是补丁,而水是如此冰澈,正如她们将要流尽的泪一样,她们由衷地希望父亲能振作起来,又因为母亲经历的告诫,她们对于米用尽的一天是又期待又惧怕。同时地,她们已经步入了青春期,心里有对异性美好的无限的期待,她们的眼睛愈发光亮,满脸通红,像是在北极的极昼。
最终地,她们流下的泪和澄澈的眼睛也最终只是父亲杯里的酒,通红的脸蛋和姣好的身体也只是恶贯满盈之人的衣服,尽管郑广志在面对女儿眼里的绝望时,是如何悲痛,一如那天晚上的哭泣一般真诚,一般悔恨,最终也没敢换得一身伤痕。
最后一天晚上,郑广志一直沉醉到了晚上9点左右,过往的烟云都轻柔地出现在他眼前,唯有自己浪漫的自私让他感到心悸,天上的恒星像在云中散出的光芒,也像众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