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拯救
几堆瓦砾遮掩着一个地下隧道的入口，在战斗开始之前，地狱般的轨道轰炸彻底夷平了地表上的一切突出物体，基地当中负责保卫下方研究设施的一万驻军，也被轰击炮的火球焚化殆尽。不过，通往地下设施的隧道虽然在轰炸之中大部被毁，却依然有那么几条成功幸存了下来。
当前线的战斗告一段落，留出必要的人员看押俘虏，打扫战场和救助伤员之后，主力部队终于炸开了被地下设施内的研究人员封闭的防爆门。出乎意料的是，尽管在设施当中发现了许多的试验性武器样本和原型机，设施内却并没有爆发高璟预料之中的坚决抵抗，当妖怪士兵踹开各处仓库，宿舍和实验室的大门时，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月都科学家们根本没有把自己的科研成果利用起来抵抗入侵的敌人，而是干脆利落的投降了。
“轰炸开始之后，巨大的震动让地下的我们都给真的七荤八素的，虽然没人伤亡，但是许多设备都被震坏了，墙皮从墙上脱落下来，水管也扭曲漏水。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还打算派个人出去看看，结果防爆门还没打开，外面的热力就已经透了进来，就算是穿着防护服都没法接近门口三十米内，我们就只能困守在这地下。好在食物和水倒是都有库存，人心还算安定，但是基地大门被炸开之后，看到冲进来的不是月都的军人，我们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一名被俘的月都科学家的口供
归根到底，这些人虽然也是憎恨地面生物的月之民，但是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呆在象牙塔里的科学家，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月之民的身体素质可比人类好得多），战斗并不是他们的专长，在小命和气节面前，这群知识分子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一帮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非战斗人员，就算拥有了最为精良的武器装备，和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杀气腾腾的士兵放对，任何的抵抗，都只能是徒增伤亡。
虽然科学家们并不配合妖怪士兵们对设施进行的搜查行动，但是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抗行为。由于害怕损坏设施，搜查的进度一直不快，但是也没有停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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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得看看这个！”
步兵班交替掩护，在地下设施的走廊上搜索前进，军靴与实验室的金属地板撞击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黑暗走廊当中，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在尘雾弥漫的走廊当中，几道战术灯的光柱异常显眼。
昏暗的实验室之中，矗立着一只巨大的生化罐。可能是线路在轰炸之中受到了损坏，实验室的灯光没有亮起，只有激光枪上的战术灯打出的几道苍白的光柱，无力的照射在巨大的玻璃罐体上。
里面似乎还有个活物，浸泡在液体之中，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有当战术灯的光柱打到那个东西上时，才能依稀分辨出它身上有一双像是翅膀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领头的班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生化罐，战术灯打出来的光斑跟随他的视线，在壮硕的罐体上跳动了两下，而罐里的活物似乎受到了光斑的惊扰，扭动了一阵子，看得外面的士兵们一惊，还以为是什么生化怪物被惊动到，要破罐而出了。
好在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我也不懂，这里的东西也不能乱碰，上报吧。”
班长说完，叫过了班里的通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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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懂这个东西怎么操作的，站出来。”
一座被临时整理出来的空场上，戴着脑机接口头箍的高璟在一群被看押起来的月之民学者间来回踱步。他的身后，跟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经过了哑光处理的刺刀在空场旁边的探照灯的光照下，散发出某种摄人心魄的诡异黑光，而那些当了俘虏的学者们，此刻正一个个双手抱头，脸朝下的趴在地上，身旁也站了看押他们的士兵。
由于没有进行抵抗，也没来得及销毁资料和试验品，除了白大褂被弄得脏污不堪，他们倒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还得到了一点小小的优待——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罐头和一壶水，只要打过报告，就能在专人看押的情况下坐到旁边去吃喝，只不过月之民能不能看看得上这些地上妖怪发给的补给品，那就不一定了。
高璟担心光靠他的士兵镇不住场子，为了尽快从俘虏当中把专业对口的筛选出来，他亲自来到了地面上的临时战俘营，而眼见似乎来了个大官，这些身不由己的学者们倒是识相，一名戴着玳瑁眼镜的青年学者很快站了出来。
他立刻被带进了旁边专门的审讯室。
————
审讯室里没开灯，桌上一台冰冷的全息投影仪投影出了生化罐的形状，不过操纵他的人，依旧隐身在审讯室内的黑暗里，只能依稀看清他的帽檐，却看不见帽子下面的五官。而在桌子的另一边，那个学者坐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四肢没有捆起来。
审讯室里静的可怕，除了旁边漏水水管的滴水声，机械钟表秒针的走时声和桌上投影仪散热风扇的嗡嗡声，落针可闻。
“生化罐里面装的什么。”高璟的讯问打破了沉寂，语气冰冷的好似刺刀的锋刃。
学者故作镇静的扶了扶眼镜，试图在入侵者面前展示出月之民的风骨，不过他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恐惧。
“一只妖怪。”他故作镇定的回答道。
“哪里来的妖怪？”
“地面妖怪，一只鸦天狗。”
“装妖怪进生化罐里去干什么。”
“……”
“老实交代。”高璟倒是没有生气，但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受审者不寒而栗。
他拔出了随身的战斗刀，突然就把它扔到了桌子上。
笃的一声，小半个刀刃牢牢钉进了木制的桌面里，而刀柄还在微微的颤动着，铮铮有声。
“……活体实验。”
“为什么要拿妖怪作为试验品。”
“……”
“你还不够资格和我谈条件，而你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你在这间审讯室里的表现。”
“我……我不敢说，我怕说了之后，你就会把我直接弄死。”
“不敢说，怕是因为这间实验室里，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吧。你也清楚，自己到底犯下了多么可怕的罪行。不过我要警告你的一点是，不管你招不招，我总能从你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既然想活，那就更应该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都说出来。”
“丑话说前面不丑，无论是用刑，还是使用审讯设备搜查你的大脑，或者是直接读取你的思维，我都能把你的情报价值榨的一干二净，而如果你愿意配合，就能减少很多的皮肉之苦。但是你要是把我惹毛了的话，我会先把你知道的东西统统挖出来，然后再把你干过的那许多人神共愤的事情向外面的妖怪士兵们一公布——”
“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虽然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知道令行禁止，但是在当兵之前他们可都是幻想乡里最危险的妖怪——”
“人人手上有过血债，会吃人的恐怖妖怪。”
“而我不介意把听完那些东西之后，一个个全都气的红了眼的妖怪们再饿上两三天，把你给丢到他们中间去，想必他们会很乐意尝尝，月之民的血肉到底是什么味道。”
“……”
“机会只有一次，想不通可以自己慢慢想，但是命可是自己的。”
“我说。”
————
惊魂未定的学者粗重的呼吸了几下，摘下眼镜放在桌上，也不管白大褂脏不脏了，卷起衣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
“我们的研究设施，负责月都军力的迭代计划，目前的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新式武器开发，宇宙航行，世界线穿梭和人体强化方面。上面希望我们能够打造出一批无敌的超级战士，出动一支规模巨大的舰队出征，消灭掉我们能够认知到的一切污秽。”
“包括其他世界线上的污秽。”
“我是负责人体强化的研究员，其他方向的研究进展如何我不清楚，但是我们的研究科目却遭遇了瓶颈，迟迟没能突破，直到负责世界穿梭的同僚们给我们提供了这个样本。”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只鸦天狗，她身上装了一副非常显眼的机械翅膀，令上面感到疑惑的是，机械义体居然和妖怪的肉身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没有产生任何的排斥反应。”
“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机械植入强化体的尝试，但是在兔子身上试验的成果，要么义体的灵敏度相比原装肢体的差距太大，根本打达不到作战的要求，要么就是发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受体的生命因此受到了威胁。上面要求我们对这个样本进行解剖，好好研究一下，为什么机械和血肉能够如此完美的融合，于是我们就掏空了她的身体，摘除内脏，将组织切片研究。”
“大部分的组织和器官都被拿去研究了，残躯保存在生化罐之中，依靠营养液和维生系统苟延残喘，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说起来，她的生命力也真是顽强，受了那么重的伤……”
“够了。”
人体实验，活体解剖。
高璟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些灭绝人性的行为，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他会为了推进自己的信念，亲自去做这些考验着人类道德底线的事情。尽管这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尽管被选中的实验体都是些罪行罄竹难书，死有余辜的恶徒，但是他在内心深处，仍然非常排斥这些行为。
死寂，审讯室再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
“给我一个不用立刻宰了你的理由。”良久，高璟终于发话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谴责面前的这个月都科学家，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坚守。自己背负了罪孽，并不意味着罪孽就能被容许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不执行研究任务的话，我的家人都控制在月都主城内部，违反上面的命令，家人是会连坐死罪的。”
“很充分的理由，但还不够。”
“研究员当中看不惯活体实验的人还有很多，我可以说服他们，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做一些救赎。”
“但是错误已经犯下了，你们能为此做些什么。”
“本来上面还打算从各世界线抓捕更多的妖怪进行研究，结果计划还没有展开，轨道轰炸就来了，整个实验室里只有这一个样本，其他的再没有了，而我们愿意尽最大的努力，把她的伤给治好。”
高璟没有说话，而是点燃了一根烟，慢慢的抽着，借着打火机和烟头的火光，那个研究员也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与月之民别无二致，毫无妖怪特征的，属于人类的面孔。
“请问……你是妖怪吗？”
“你说服我了。不过我不需要你们月都的人治疗地面上的妖怪，我会把她转运到我的战列舰上进行进一步的治疗。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保证在转运途中，她的万无一失。”
————
眼看着生化罐被从雷鹰运输机上卸下来，送进领航星号的医疗室，高璟和他身后的八云紫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个研究员没有暗中使坏，在搬运生化罐的过程中，保证了维生系统的正常运行，特别是当他提醒，运输途中不能出现大的颠簸之后，高璟亲自驾驶运输机，总算是万无一失的将罐子给运到了地方。
伴随着机械运转的声音，医疗室的大门自动关闭，两人才有机会互相聊上几句。
“如果那些学者不肯配合，你真的会让士兵们把他生吞活剥了？”
“当然不会，我说那些话只是打算吓吓他而已，好不容易用纪律和责任把那些妖怪们的野性给驯服了，我可不希望他们再一次变得野起来。”
“你可真行啊，那个倒霉的月之民眼看着被你吓得脸都要绿了。”
“恐吓和刑讯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能够让这帮了解情况的科学家和我们合作，将来可以减少很多的麻烦。”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好奇，月之民吃起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把那个受害者转移到船上医疗舱里，她的整个躯干都被掏空了，内脏不复存在，肋骨也被拆掉了，血液全部损失，依靠营养液中的养分和氧气维持生命。”
“没有他们帮忙，我要吃透那个生化罐的运行原理还需要几天时间，可是现在这是战场上，显然我抽不出时间陪他们泡蘑菇——你也不希望那个可怜的受害者因此而死吧，她伤的很重，但是我不是救不回来。”
“机械翅膀的损坏很严重，得换新的，使用仿生精金薄膜制造，能够自如的收放折叠，晚上平躺着睡觉也不受影响，在维持住防弹性能的同时减轻重量，再加上一部全新的喷气推进器，融合一点跳跃背包的矢量推进技术和自动避障技术，增加这孩子飞行时的速度和灵活性。”
“身体损坏严重，就用机械器官维持生命，一具微型聚变反应堆为维生系统和机械翅膀供能，进食的功能依旧保留——毕竟大脑和四肢还需要食物提供的营养。再增加一具分子熔炉，紧急情况下可以直接使用反应堆生产身体所需的各种营养物质分子。”
“循环系统得整个重做，造血机能被破坏，身体里一滴血都不剩，就用船上的人工血液代替，增加血氧含量，进一步强化她的机能。”
“脑部也需要增强一下，鸦天狗的速度本来就不慢，机械翅膀被我改造之后，她的速度和灵活性还会进一步提升，原装大脑的那点算力不够用了，我得往里面加几块芯片。”
“翅膀上原来的武器也已经损坏，等到她养好伤了还得送她一把好枪。”
“我得回船上先小睡一会，马上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