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小叶子的鬼魂

 

“把他们俩单独留在那里真的不要紧吗，烽儿？”

 

为了移动起来能更快一点，我选择了背着陶润冬跑。

 

印象中，政光刚才说的是东南方向的海边。不过就算没有政光刚才的那句话，此时我也大概感觉到了一些很具有压迫性的气息。那股气息散发出梦境的味道，而来源正是政光所说的方向。

 

“既然那里没有气息，应该不会有事。”我摇摇头。

 

“第一天累了个半死，第二天预选拔也折腾得人够呛，今天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一会，看个焰火晚会还要出意外吗……”陶润冬趴在我背上叹了口气。

 

“你说啥呢？”我翻了个白眼：“今天一整天都没出什么事已经很不错了吧，不然你还想放松到啥时候？”

 

“嘿嘿嘿！”陶润冬突然耍起无赖，挽住我的脖子：“永远。”

 

“死不正经！”我没多想，一仰头就顶了一下他的下巴。

 

哐的一声，然后就是陶润冬一声惨叫：“哎哟卧槽，哎哟卧槽，我不就缓和下气氛嘛，你有事没事的拿我出气干什么，有你这种弟弟吗……”

 

一个身影追了上来，在我们的身边闪现，和我们并肩跑着。

 

“两位前辈！”

 

转头看就见是阡陌。他一开始还带着一副蛮严肃的表情，不过在看到我和陶润冬此时的姿势后，便不出意外地又露出坏笑来：“啊咧……冬冬前辈，你这样男友力可是会下降的哦！”

 

我都懒得吐槽他莫名其妙脑补的那些设定了。

 

“有急事没办法，知道的话就别多嘴。”我对阡陌撇了撇嘴。

 

“小烽前辈今晚男友力赛高！”阡陌丝毫不恼，对我竖起大拇指，然后正色问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只是看到那个欧阳政光和拓跋家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一群人就脸色很不对劲地往这个方向跑过来，所以就跟着一起过来了，难道这是什么第三次的预选拔不成？”

 

“不是。”我摇摇头：“只是好像有现世梦要出现的征兆。”

 

隔着这样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来自梦境的气息压迫，答案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某个膨胀的梦境就要在现实中打开了。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倒也不算少见。当然，要是和平常最普通的清扫带有安全隐患的梦境之类的任务比起来，这倒也算是一个大事件。

 

“现世梦？”意外的是，阡陌竟然露出一脸没怎么听懂的表情：“那是什么意思？”

 

“嗯？”我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们从来没有遇到过梦境反噬现实的情况？”

 

阡陌怔怔地对我摇了摇头：“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前辈。”

 

“我说你啊，这样完全不了解状况地跟过来是会死人的吧？”我有些无语，放慢了奔跑的速度警告他：“你还是别跟着我们了，赶紧回去吧。这种事有七八个人帮忙就足够了，不需要你掺和。”

 

“小烽前辈难不成是在担心我？”

 

“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认识的人受伤而已。”我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我其实是还有点儿担心阡陌心怀不轨。

 

“小烽前辈这是傲娇属性诶！”阡陌说着笑起来：“不过我跟定你们了，因为今天的我是不可能受伤的！”

 

“昨天被咬成那样的人还真敢说——”

 

我没把话说完就放弃了。接着我便放慢速度、停下脚步，手背到身后拍了拍陶润冬的屁股，示意他松开手从我身上下来。

 

看看现在周围的环境，我也意识到想让阡陌回去是不太可能的了。

 

因为我们已经完全被展开的结界给包围了起来。

 

还不仅仅是如此。我几乎马上就感觉到这个环境对我来说有些熟悉，虽然一开始还没能找到理由。但在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后，我和陶润冬就意识到了另一个几乎让我们的心脏停止跳动的事实。

 

该说不说的，这个结界完全就是在无梦乡时那个村子的模样。

 

“双胞胎？不像哎……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而且那个哥哥看着好秀气哦……一点都不像冬冬哥，感觉简直不像个男孩子！”

 

一个空灵的声音在上下四方飘荡起来。一开始，那个声音还有些模糊让人听不太清。但随着时间推移，声音开始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我和陶润冬都分辨出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烽儿……？”陶润冬此时喊我的声音都在颤抖：“是不是有鬼啊？”

 

我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3.14 天命不可违

 

“阡陌，你确实从来没有进入过现世梦的结界，对吗？”深呼吸了好几下，我重新向阡陌确认道。

 

“没有”

 

阡陌很笃定地点点头。

 

天哪，偏偏在这种时候又被挂上了这么个包袱！

 

“你的酒葫芦带了吗？”我一边问阡陌，一边示意陶润冬别离太远。

 

“带着呢。”

 

听到这个回答，我稍微放心了一些。至少若真碰到什么情况的话，阡陌应该不算个完全的废物。

 

“陶润冬，你听见刚才那个声音了吗？”然后我问陶润冬。

 

“小叶子的声音嘛……哈哈哈……当然听见了啊。”陶润冬笑得有点勉强：“不过这要是开玩笑的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两位前辈，你们在说啥？小叶子又是谁？”

 

阡陌疑惑地站在中间问我们：“我们为啥突然就——”

 

“小叶子是我们之前犯过的一个错误，至于这里，你把它当做是梦境就好。”我举起右手，示意阡陌暂时不要说话：“陶润冬，能试着感知一下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不？”

 

“闻令式是一切正常，只不过——”

 

陶润冬说着停顿了一下：“除了欧阳政明那帮人，我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心说怎么可能，两只眼睛仍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在无梦乡住过的那个村子。也就是说，这个梦境是以那时的环境作为基础建立起来的。

 

“我发誓，真的什么都没有！”陶润冬斩钉截铁地回答我。

 

我暂且先相信了他的话。

 

但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的。不管谁是始作俑者，但像这样突然打通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并且甚至将无梦乡的景象故意呈现在我和陶润冬的面前，那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肯定是别有所图。既然这个家伙都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出现才是现在最不正常的事情。

 

但如果连陶润冬的闻令式都感知不到的话——

 

那就只可能是闻令式无法探明的存在了。

 

“又是游魂吗……”一不留神我就忘了身边还有阡陌，喃喃地念了出来。

 

“小烽前辈？”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在说怎么找都找不到，感觉就跟鬼魂似的。”我赶忙搪塞道，然后对陶润冬下命令：“算了，现在就我们三个人太危险了。陶润冬你带下路，我们去找欧阳政明他们会合。”

 

“诶？”陶润冬愣了一下：“找他汇合？你真要主动去找他？”

 

“我也不想啊！”我有些不耐烦地一跺脚：“但是现在多了个对现世梦啥也不懂的阡陌，光凭我们可没办法保证他的安全啊！”

 

陶润冬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

 

“你那一脸夸自己儿子你最棒的表情是啥意思？”我瞪他：“至少我可从来没有冲动到去连累其他人的地步——要连累最多也就是连累你或者我自己，好吗？”

 

“哈哈哈哈哈！”陶润冬听我这么一说，大笑起来，然后又朝我身上扑过来。

 

我吓得赶紧一把接住他，把他抱在怀里。阡陌在一旁看见了，拿起相机就是一闪。

 

“往那里走！”陶润冬倒是一点也不害羞地由着我抱住他，一边指挥起方向。

 

所幸，在去找欧阳政明的路上，我和陶润冬最开始听到的小叶子的声音并没有再次响起。

 

或者说，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这样。

 

“快到了！”大约跑了十五分钟之后，陶润冬终于说出了我一直等着的那句话。

 

“这个村子怎么这么大啊……哈，哈……”

 

阡陌跟在我们后面，累得气喘吁吁。

 

“因为有很多重复的片段吧？”我推测道，稍微放慢脚步，等着阡陌追上来：“快点儿，现在要是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就麻烦了！”

 

但

 

这Flag还真是说立就立。

 

我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便听到了很诡异的“咻”的一声。

 

“谁？”我猛一回头，注意到一个黑影闪过，钻进了我们身后距离最靠近的一个巷子口。

 

“前辈？”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进了那个巷子口。”我说着放下陶润冬，警惕地盯着巷子口的方向，一边放慢脚步靠近过去。

 

“烽儿你可别吓人啊！”陶润冬跟在后面小声嘀咕。

 

“你觉得吓人的话把禹叫——”我撇着嘴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阡陌还在，硬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我去看看就行了！”

 

我就这样慢慢挪到了刚才看见黑影的那个巷子口附近。紧接着，就在我的前脚刚刚跨过转角的这一秒，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扑了过来。

 

“啪”

 

我下意识打了个响指，以最快的速度避开，顺势把身后的陶润冬和阡陌扑倒在地。

 

那冲出来的东西扑了个空，一时刹车不住，向前在地上一阵翻滚，最后撞在了对面屋子的墙上。

 

“什么鬼东西？”

 

下一秒，我把两个人拉了起来。阡陌已经抓起酒葫芦蓄势待发，陶润冬则躲在了我和阡陌身后，三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姿势不动，随后一起往那东西的方向看去。

 

“冬冬哥，我是小叶子啊……”一个仿佛带着哭腔的声音答道。

 

确实是小叶子的声音。

 

那个东西——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一个残缺的人形物，它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站起来，转向我们，让我们看清楚了它的样子。

 

那样子确乎是一个人的形状，但又绝对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该有的构造。其中半边的肉体就好像被硬生生地扯掉之后再重新长出来的一般，仅仅只能谈得上是具有人形的肉块，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但除此之外，这半边肉体连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

 

另外的半边倒是看起来完好，尤其是那半张小叶子的脸，恍惚中似乎还闪动着泪光。

 

但此时此刻看来，这也只会让我们觉得格外瘆人。

 

“小……叶子？”我有些不敢相信，试探问道。

 

“烽儿，别这么容易就相信！”陶润冬这时在我耳边提醒道：“怪物带着熟悉的朋友的脸出现，这放故事里可是非常老套的剧情了！”

 

“……嗯”我点点头。

 

“喂，你到底想干嘛啊？”陶润冬接着高声嚷起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小叶子，有什么证据可以用来证明吗？”

 

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不回答的话我可就让禹砍了你啊！”陶润冬接着又喊出一句话：“夏禹，死神拟态——”

 

“喂！你是傻瓜吗！”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白痴，怎么又这样不分场合地叫魂典啊！

 

“不好意思，两位前辈，我知道打扰你们亲热不太好，但是现在情况紧急，还是非常冒昧地请你们稍微多关注一下敌情吧。”阡陌这时开口提醒我们道：“对面的那个东西好像正打算在地上画个什么东西出来。”

 

诶？

 

我和陶润冬愣了一下，重新看向自称是“小叶子”的那个东西。

 

阡陌说的没错，“小叶子”此时确实跪在了地上，用那只肉块一般的不像样的“手”在泥地上画着什么。

 

我和陶润冬定睛看了一会儿，然后发现她画的是一个令阵一般的图样。

 

“拜托了，冬冬……哥。”画好之后，她用完好的那只手触及令阵的中心，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死人……化作……”

 

“被吞食的梦……能…能量……”

 

“死亡……方……地方。打……打开。”

 

“暴露……传染……”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陶润冬听到后面有些不耐烦。

 

“你先安静点。”我赶忙阻止陶润冬。

 

“一定……不想……不想死……”说完这最后三个词，“小叶子”浑身上下突然闪起光来，不出一会儿，她的身子就好像整个融化掉一般，缓缓流入了她刚刚才画好的令阵。

 

“两位前辈，我觉得我们最好赶紧离——”

 

阡陌的话没有说完。实际上，我和陶润冬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也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妙，打算转身逃跑。但无奈此时令阵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不容我们反应，就迅速地把我和陶润冬都吸入了一片刺眼的光芒之中。

 

紧随在这之后，光芒褪去，我又看到了之前在防洪堤上曾经看到过的那部分幻象的延续。

 

只是在迷迷糊糊之间，我的视角似乎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感觉过去……我似乎是被抱到了妈妈的手上？

 

难道说这是我出生的时候吗？这么想着，我迷茫地动起眼睛，打量着四周，接着便突然见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面孔。

 

欧阳政明？

 

他的外貌看上去竟和现在没有丝毫区别。

 

“组长——不，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面对着我的方向，欧阳政明低着头，阴沉着脸，表情看上去非常悲伤。

 

又或许不止是表情。此时的欧阳政明，好像从头到脚都笼罩着一股阴郁的色彩。

 

为什么会这样？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怪你的，明儿。”恍惚之中，我似乎听见妈妈的声音这样说道：“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结果吧，我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天以后，我也差不多该从组长的位置上退下去了吧。”

 

“不会的！”

 

突然之间，欧阳政明厉声反驳了起来：“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我被吓了一跳。

 

不仅仅是因为他突然变大的音量，还因为这并不像是我前些天所见到的他。

 

我接触到的欧阳政明浑身上下都像是写满了老谋深算几个字，但这个时候，他说的话反倒是和我一般莽撞的神气。

 

“时代已经变了，双胞胎不该天生就承受那样的歧视。”

 

下一秒，他又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我会把这里所有人的记忆都消去……这样的话，这里的所有人就都不会再记住这件事了。这样的话，不管是老师您也好，还是老师您的孩子也好，就都可以正常地活下去了。我发誓，只要能让他们健健康康的多活一天，我就愿意拼上性命多努力一天。我说到做到。”

 

谁都不会记住这件事的，就算是老师您也绝对不会记住。

 

欧阳政明最后这么保证道。

 

3.15 管中窥豹

 

这仅仅不过数秒的片段回忆，却勾起了我心中无数的疑问。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刚出生时的景象，但听上去的感觉却仿佛是重症急救一般？

 

梦里所见到的，确实是妈妈和欧阳政明没错。而且，我确实听到了婴儿的啼哭，所以躺在妈妈怀里的也只可能是我和陶润冬才对。

 

可是他们说的那些话——

 

是谁想要杀死自己的兄弟？

 

是我？还是陶润冬？

 

让我感到困惑的还有欧阳政明那张和现在别无二致的脸。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也才比我们大三岁才对吧？

 

而且他管妈妈叫老师——也不对，更准确说，他一开始是想用组长来称呼妈妈的。如果我看到的都并非虚假，那这个称呼岂不是在说，妈妈曾经是……

 

光芒再次吞没了所有的回忆。

 

随后，就在我的面前，有一个小孩开始慢慢地向我走来，一直到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

 

因为逆光，我只看见一片漆黑的人影。

 

“你是小叶子吗？”我冷静下来之后问，心里大致已经猜出那个小孩的身份。

 

“本来，我是更希望能和冬冬哥这样谈谈的。”小孩的声音自顾自地说起来，对我的问题不置可否，但那银铃般的腔调毫无疑问是小叶子的嗓音：“可是他那边的记忆好像被抹消得更厉害了……你们出生时的记忆，我怎样也没有办法唤醒一丁半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主动抵抗我们。”

 

“等等……小叶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感觉有些困惑。

 

不，不该是这样问的吧……现在应该问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我不是小叶子！”小叶子的声音却突然激动起来。

 

我被她喊得愣了一下。

 

“准确说，我的大部分还是小叶子，但我已经不是小叶子了……在蝶之舌的内部，不论是谁的灵魂都已经被搅得七零八落，根本就没有办法区分自我了。”小叶子的声音说着又黯淡下去：“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知道一些本来不该知道的东西。”

 

“什么叫本来不该知道的东西？”

 

“陶润烽，你知道你曾经死过一次吗？”小叶子没有回答我，只是反问道。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我心里一时还是生出了一些不快的情绪。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告诉我说我死过有一次。

 

“曾经有人和我说过。”我冷下语气：“但我不信。”

 

我也不能去相信。

 

“不信也罢。”小叶子似乎并没有固执地想要说服我：“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请你一定要记住。否则的话，我们费劲千辛万苦逃到这里，所有的努力都将变成无用功。”

 

我稍微一怔，感觉小叶子说的话有些怪怪的。

 

一开始，我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顿了一秒后我就意识到了原因：之所以会感觉奇怪，是因为面前的小叶子说话时，和之前的禹一样，从自称为“我”变成了自称为“我们”。

 

“陶润烽，我们姑且先问你几个问题吧”

 

小叶子的声音接着就问起我：“你知道人死后，会有可能产生名为游魂的、像是我们这样的存在吗？”

 

虽然还是小叶子的声音，但在说这些话时，她却突然变了一个口吻。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那么你认为，一个人如果真的死了，会产生几个游魂？”

 

“几……几个？”一股凉气袭遍了我的全身：“一个人死了，他的魂魄还能有几个不成吗？”

 

“你死过一次，或者更准确说，从我们交流的结果来看，你实际上或许死过两次。至少也可以说是两次濒临死地了。”小叶子的声音接着无视我的反应，喃喃地说了下去：“因为这两次死亡的缘故，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本身之外，还存在着至少两个你的灵魂，而它们就算是现在也一直在外飘荡——”

 

“少胡说八道了！”

 

我有些生气起来，打断了那个声音的话：“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那——”

 

“胡说八道？”结果没等我反驳，小叶子的声音突然狂笑起来，违和感夹杂着瘆人的气息。

 

“你觉得玄乎其玄的东西，你到底又了解多少？你有尝试去了解过吗？好，如果你真的那么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么请告诉我，你还记得多少你小时候发生的事？你觉得那只是单纯因为你长大了，所以才记不得了吗？难道之前江艺的事给你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吗？”

 

“我……”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江艺……”

 

“所谓灵魂，也只不过是由类似回忆、欲望、心愿和信仰等等这样的一些东西通过一定的结构连接起来的聚合体罢了，而这，不正是你们测梦师通常定义为‘理解’或者‘梦’的存在吗？既然如此，能够抽取灵魂的蝶之舌，如果抽取了所有人身上的、和某一个人相关的全部理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不瞒你说，现在，就在我们的身上，都还存在着一部分来自江艺身上的理解因子，对此你会感到惊讶吗？”

 

“……”我一时语塞。

 

“无论如何”

 

见我说不出话来，小叶子的声音便又接着说下去。

 

“好不容易利用残存的那一小部分理解因子画好了这个令阵，我们其实也不确定能通过它传达给你多少信息，但请你一定要记住——梦和魂，本质上是完全一回事的东西。它们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独一无二。甚至，就算是你认为的名为‘自己’的这个存在，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当一个人死亡的时候，尤其是当一个人以一种能让很多人印象深刻的方式死去的时候，那些目睹了这场死亡的人，他们便会牢牢地记住这个人的死亡。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共享了一部分的理解，一部分的记忆，同时也共享了一部分的灵魂——在这样的基础之上，他们灵魂的一部分就会被互相连接起来，然后便能够轻易地被抽走。”

 

这所有的一切，理解、记忆、灵魂亦或者梦，对于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其手上逃出来的那些食梦者而言，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能量，即使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重要——为了抽走这些东西，他们可以不惜使用一切手段。”

 

而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地制造骇人的死亡，并且是尽可能地在公众场合制造这样的事件，之后再用蝶之舌抽取灵魂，收归己用——至少目前是这样。”

 

说到末时，小叶子的声音又突然提高了八度。

 

“但本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的！”声音提高的同时，黑色的人影也突然向我扑了过来：“如果不是你的话——如果不是因为那两个和你一样不听话的孩子总是多管闲事，原本，它们根本不可能有办法来到我们这边的世界。如果不是你的话，就算是蝶之舌的力量也根本做不到这些——”

 

那形如小叶子的黑影牢牢地攥住了我的两只胳膊，直掐得我手臂生疼。

 

周围的光芒开始渐渐暗淡下去。

 

在最后的一秒，我甚至看到了她凸出的两个眼珠，上面挤满了骇人的血丝。

 

“我没办法原谅你……就算知道那两个不听话的孩子和你或许没有关系，就算他们也许有各自的理由，也许也是出于好心，我也没办法原谅你！”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眼泪从那两个凸起的眼珠下被挤了出来。

 

“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去收回他们吧——去找欧阳政明问清一切吧。把最初就丢掉的东西找到，然后去最初丢掉的地方收回他们。否则的话，谁也别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了……”

 

3.16 矛盾的中心

 

“小烽前辈，小烽前辈！”

 

重新睁开眼，我马上就看到了阡陌的脸：“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一次回到现实中，我已经没有了头疼的感觉，也同样没有了晕眩的感觉，仅仅只是有些心有余悸。

 

“前辈？”阡陌扶着我的肩膀摇了我一下。

 

啊，对了，回来了呢……

 

“陶润冬呢？”回过神之后我马上问他。

 

“冬冬前辈吗？”阡陌听我这么问，让到一边，把他背后站着的陶润冬推到我面前：“和你一样傻了好一会呢！”

 

阡陌让开之后，我和陶润冬就刚好对视到了一起。

 

“好奇怪啊，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阡陌转身对着刚才小叶子画出的令阵方向，疑惑地嘀咕起来：“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很危险的东西跑出来呢……不过话说回来，前辈你们刚才怎么了，跑到一半就突然发呆起来？”

 

“被令阵吸进去了。”我摇摇头。

 

难道小叶子不是敌人吗？我心想。从她刚才和我们说的话来看，她似乎反而是想帮助我们。虽然那些话我直到现在也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不对。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阡陌道：“我们刚才发呆了多久？”

 

“不到十几秒吧？”阡陌答道，然后迷惑地看着我们：“你说刚才那个令阵把前辈你们都吸进去了？”

 

“嗯。”我点点头。“不过不用担心，只是个情报阵。”

 

“那两位前辈是知道了什么吗？情报阵里都有什么？”

 

“你先别问，我也没搞懂。”我皱了皱眉，举起手示意阡陌别说话。

 

实际上在小叶子对我说的所有的话里，我可能唯一听懂了的、也是记得最真切的只有最后的那一句话——

 

去找欧阳政明问清一切吧。

 

难道说，除了我们出生的事之外，那家伙其实还对我们隐瞒了其他一些重要的事情吗？

 

“烽儿！”陶润冬这时揉着眼睛走到我的身边，脸上也带着困惑的表情：“刚才小叶子她——”

 

一股急速靠近的梦之气息分散了我的注意。

 

“闪开！”

 

我大喊一声，打了个响指，猛推陶润冬和阡陌一把，把他们推出几米开外。

 

下一秒，徐文昊抱着一只黑色的触手撞破了身边的墙壁，横插进来。

 

“陶润烽？还有闻人家的？”奋力和触手纠缠的间隙，徐文昊看见了我们，打招呼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果然还是跟来了啊！那个，要是你们不嫌麻烦的话，能帮我搭把手吗？”

 

看清触手之后我愣了一下。

 

没搞错的话，这和之前在无梦乡的神山结界里对付过的触手好像是差不多的东西。

 

一样是黑漆漆的黏糊胶状物，一样在缓慢地流动，只是比那时要更粗壮了。

 

“任意令，明火，一宣！”我回过神来，赶紧对着触手打起响指，一边提醒陶润冬：“陶润冬，快帮忙！”

 

一团火点着了触手，都快烧到徐文昊身上了，陶润冬才清醒过来。

 

“任意令，令行禁止，一宣！”

 

紧随其后，陶润冬打响响指，把我的火给扑灭。

 

徐文昊又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才爬起来。

 

“呼……这就是任意令吗？”徐文昊看着被烧焦的触手啧啧称奇：“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厉害，厉害！”

 

“你们那边遇到什么情况了？”我问他。

 

“不知道啊，一路上都好好的，但是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就冒出来很多这种看着超恶心的触手，而且还不断地长出来，没完没了的。”徐文昊一边回答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身子：“哎呀，哈哈哈哈，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徐文昊话音未落，许多触手就又从我们周围的地面上陡然钻出来，腾空而起。

 

看起来，它们还有继续向远处蔓延的趋势。

 

“这就不好办了啊……”徐文昊有些发愁地挠了挠头：“照这个速度，要是蔓延到防洪堤那里去，可就真的变成大件事了——在这里的测梦者好像也没有能对付这种规模和速度的类型，而且几个人都分散开了，现在谁都找不见谁……这可如何是好……”

 

我和陶润冬对视了一眼。

 

不，要说没有的话，其实我们说不定是能行的……

 

短暂地停顿后，几根触手同时向我们攻击过来。

 

“气令，溶蚀之气，一宣！”徐文昊抽出令符一个咆哮，嘭的一声炸响，爆发出来的黄绿色气体很快将几根触手焚烧殆尽。

 

“耗子，能麻烦你照看一下阡陌吗？”

 

想了想，我对徐文昊说道：“如果我和陶润冬出手的话，说不定能快速解决掉这些家伙。”

 

“诶？”徐文昊愣了一下：“任意令有这么强吗？”

 

“当然了，保证能解决问题。”陶润冬抢先点了点头：“只要能去到这个现世梦的核心就没问题了。”

 

“你们两个能到得了那边吗？”徐文昊有些狐疑地看着我们：“而且，你们难道不是和欧阳政明有点小过节？你俩插手的话，他可能不会太高兴吧？”

 

“现在没空管那个了！”

 

我皱了皱眉：“而且比起他来，我们现在可能还要更不高兴一点。”

 

3.17 有罪推定

 

这个现世梦中出现的触手，确实和我们之前对付过的触手是差不多性质的东西。

 

虽然已经有一定经验，但以防万一，我还是使用了一次第二宣令式，让防御性的明火包裹住我和陶润冬的全身，然后才朝着徐文昊告诉我们的核心坐标前进。

保险起见，走之前，我还让徐文昊给我们上了一层气令制造的护甲。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就确实地赶到了我们要找的梦境核心所在的位置。

 

至少有两点能让我们确认我们没找错地方——

 

第一，眼前竖起着一根大约要十个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巨大触手，仰头望不见顶，只是笔直地立在那里，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攻击性；

 

第二，在这个巨大触手的底下，站着欧阳政明。

 

“你们果然来了啊，陶家的双胞胎们”

 

在我们来之前，他好像就只是一直抬头望着这个巨大的触手，而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即使在我们来了之后，他也几乎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没有回头看我们，只是声音不大地开口打了一声招呼。

 

我和陶润冬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即使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搞懂这样的触手会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

 

“这些到底是什么？”我推测欧阳政明或许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勉强开口问他。

 

“虫子的一种，还用问吗？”

 

我愣了一下。

 

“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

 

“只不过是由最低级的一些本能欲望转化而来的，不足挂齿。现世梦的结界因为这样粗陋的东西就被简简单单地打开，本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什么契机……”欧阳政明说到最后时，拖长了声调：“说起来，你们之前似乎就报告过一次这样的案例？”

 

听到他的这个腔调，我就又想起来他之前对我说的话了，火也一时又冒了起来。

 

“啊，是啊，没错！”

 

我瞪起眼睛：“所以我们才来帮忙了，对付这种东西我们也算有点经验。”

 

“是吗？”欧阳政明不置可否，仍然没有回头看我们：“那凭你们，现在都能做到什么？”

 

“至少可以烧了这些疯狂冒出来的触手。”我回敬道：“就算你在其他方面真的很强，也做不到这一点吧——而且我希望你考虑一下，以现在这些触手蔓延的趋势估计，在其他测梦师赶来之前，防洪堤上就很可能会出现结界的受害者了。到时候，不好看的可能还是你吧！”

 

“这自然不用你提醒。”欧阳政明并不为我的话所动。

 

“等问题解决之后——”我接着继续说道：“还有一些关于小时候的事，我有问题想要直接问你。”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只要我这么问，欧阳政明不可能毫无反应。

 

之后的事实也证明我的猜测没错。

 

欧阳政明显然是愣了一下，因为他有会儿没有答话。不过再之后他的反应，却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呵呵，那可以啊，正好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们。”顿了一会儿，欧阳政明再次开口答道：“这不，在你们动手帮忙之前就有一个——我想先问你们一下，这个孩子你们可曾认得？”

 

说着，他就提着一个孩子转过身来。

 

看清之后，我和陶润冬都呆在了原地。

 

局势也在瞬间变得一边倒了起来——

 

那个孩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看起来十岁上下的模样，此时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所幸至少胸口还像是正常睡着一般地起伏着。

 

“小古……”

 

冷汗一瞬间爬满了全身，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在那一刻都凝固了起来。

 

“无梦一族的人特有的洁净，干净到让人觉得恐怖。”欧阳政明说着将小古提着轻轻抖了抖：“在遇到我之前还在拼命地到处跑，喊你们的名字，说是有什么东西要给你们？虽然之前看到你们召唤古魂灵的时候我就产生了疑虑，但说真的，直到刚才我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难不成，试图造反的人并非是闻人家的大小姐，反而是我之前一直误以为还算正直的你们两位兄弟？”

 

“你给我放开他！”

 

但我已经无所谓他的怀疑了——事实上，仅仅只是小古被他提在手上这件事，就足够让我生气了。“对一个小朋友出手算什么本事！”

 

不同于以往的怒火彻底燃烧了起来。

 

这次的怒火无关于理想，无关于公会，无关于任务，更无关于自己的目的，而单纯只是因为对欧阳政明这个人的敌意。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非常讨厌他。

 

“等等，烽儿，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陶润冬一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似乎想要拽住我。

 

“你知道我不会放开的。”欧阳政明冷眼看着我，似乎还想要激怒我。

 

“我让你放开他！”

 

我一甩肩膀，撞了陶润冬一下就向欧阳政明冲过去，随后向他挥起拳头。

 

然而我却失算了一点——

 

欧阳政明以我完全没想到的速度躲开了我那一拳，随后抓住我的胳膊就是一个反钳，一边用另一只手迅速地就往我的嘴里塞了一片不知道什么的叶子般的东西。

 

在那之后，无力感便一瞬间席卷了全身。

 

“你……”跪倒在地的时候我很是不甘心：“放开他……”

 

“现世梦的麻烦事就不牢你们费心了。”说这话的同时，欧阳政明放开了手，随后很快地对陶润冬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不过今天晚上回去，我可能真的要好好地问你们一些问题了，这次可不是用那种聊天一样的方式——陶润烽，还有陶润冬，你们听明白了吗？从现在开始，我将取消你们俩的考试资格，并且推定你们有罪。”

 

3.18 禁闭

 

一切好像都完蛋了。

 

在欧阳政明把我们抓住后不久，丁香前辈带领着两个组的测梦师赶到了我们所在的梦境核心处。随后，在欧阳政明的指挥下，一帮人遵照着公会制定的处理流程，合力消除了现世梦的结界，并完成了善后工作。

 

再然后，欧阳政明就把我、陶润冬还有小古三个人押上了会里派来的督查车，接着将我们带离了现场。

 

显然，欧阳政明也并非什么有勇无谋之辈。

 

令人奇怪的是，整个过程中，欧阳政明并没有和任何人解释我们三个为什么被绑在一边，而其他人也从没有问起过。就好像，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和陶润冬的存在一般。

 

在那之后，焰火晚会上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我和陶润冬都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在欧阳政明说出“取消考试资格”和“推定有罪”这两句话之后，我就知道这次估计是玩完了。

 

有一点我心里倒是很清楚，他不可能真的推定我们有罪。

 

他只不过是被我们惹毛了而已——虽然同种意义上，他那种明明有事情瞒着我们、却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也把我给惹毛了。

 

冷静下来想，小古也许并没有真的受到伤害。在我提出要问他小时候的事之前，他本来应该也没有打算利用小古来威胁我们的。

 

虽然越是知道这样，心里就越来气。

 

拽什么拽……

 

取消考试资格是你随口一句就说了算的吗……

 

有一会儿，我几乎以为，我们马上就要被欧阳政明投进监狱一类的地方收押起来了。但最后，欧阳政明并没有这么做，没有带我们回到公会里，也没有回国家体育馆那边的应考生宿舍，而是把我们带到了城北一条街的一座无名教堂前。

 

真的是很矮小的一座教堂。

 

它藏在一片住宅区的角落里，大晚上的毫无灯光，看上去里面也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要私下搞迫害吗？”我嘲讽了他一句道。

 

欧阳政明无视了我的话。他拖着我们三个人走进教堂大厅的正中央，紧接着，只听他轻声念叨了一句指令，原本刻在地面的传送阵就被启动了。然后我们便被送入了另外一个梦境中。

 

好吧，这下真的是到了一个用来关人的地方。

 

放完望去，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铁栅栏。当欧阳政明拖着我们一路经过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里面关着的人：他们的面孔各异，服装也不一而定，只是在盯着我们看时，两只瞪大的眼睛都如同炬火一般，如果仔细观察，似乎还都隐约透出一丝狡黠的光。

 

“这就是法外督查组收押嫌疑人的地方吗？”

 

走到最末，欧阳政明把我们丢进一个空房间拉紧栅门，我冷眼看着他问。

 

力气好像在门再次关上的瞬间恢复过来，大概是欧阳政明解除了他之前用令能力对我们设下的限制。

 

“算是吧，”欧阳政明耸了耸肩：“不过对外界来说，嫌疑人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包括你们在内，只能算是神秘失踪了。”

 

“这样真的好吗？”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高声问他：“你其实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吧？”

 

“烽儿，别说了！”陶润冬似乎仍想试图劝我。

 

“任君想象。”

 

“关了我们也不可能阻止你们在调查的事情继续发生。到时候，就等于证明了我们的清白。妈妈她可是知道你们法外督查组的！你可没办法那么简单地把她忽悠过去，到时候就算是你，恐怕也不好收场吧！”我趴在铁栅上冲他喊。

 

“烽儿！”

 

“提醒你一句，有罪无罪暂且不论，从现在开始你们甭想自由活动，更别提继续参加考试了。”下一秒，欧阳政明冷漠的脸一瞬间闪到我的面前，杀气也突然释放出来：“另外，只要我能保证考试圆满结束，就你们几个孩子，我爱关多久就可以关多久。”

 

“……”

 

“再次忠告你一句，陶润烽，在做出其他努力之前，先努力学习一下怎么服从我的命令——公会的规矩，乃至是这个社会的规矩，并不仅仅只有存在于纸面上的条例那么简单。有些规则，谁都不会说出来，谁也都不会写下来，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就是存在着。就算你再怎么不服，它就是这么存在着。你要学会和它相处，学会掌握这种分寸感。若你掌握不了这种分寸感，不好收场的绝对不会是我——你要不要想想，之前在核心那边你是怎么威胁我的，嗯？不好看的最后可能还是我，果真如此吗？像你这样两只眼睛永远只知道盯着当下发生的事情的孩子，你是真觉得，你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和我比远见，是吗？”

 

欧阳政明说完便一甩手转身离开。“长大点吧，陶润烽。”

 

“欺人太甚！”我气得一捶铁栅。

 

竟然说我两只眼睛永远只知道盯着当下发生的事情……

 

“按你这么说，当下发生的事情就不重要了是吗？”我对着欧阳政明远去的背影喊道。“你要真有什么长远的计划，那你倒是说说看啊！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不会想着尽量做好，应该做的事情都不让做也不愿做，甚至问都不让问，这样的远见就一定能换来好的结果对吧！”

 

欧阳政明没有再理我。

 

“烽儿——”陶润冬这时爬了起来，很勉强地走到我身边，喊了我一声。

 

“干嘛？”我一转身瞪他。

 

“小古他醒了。”

 

陶润冬一句话说得我愣了一下。

 

转头看的时候，小古确实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他傻乎乎地揉着眼睛跪坐在地上，一脸懵懂地看着我和陶润冬：

 

“小烽哥……还有冬冬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