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乡村记忆：染红指甲

来源：原平故事 特约作者：闫岩

爱美之心，人之皆有。美可分内在美和外在美，内在美潜于心灵，外在美显于其表。前段时间女儿同学在前进西街繁华地段开了一间“美甲店”，给爱美女士提供了一个展现外在之美的平台。何为美甲呢？顾名思义就是给指甲用染料着色涂染，美容、保健，增加美感。店面装潢考究，温馨舒适，美女少妇蜂拥而至，买卖兴隆。美甲完毕，美女们伸出纤纤玉指，色彩斑斓，光彩夺目，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也是一种“臭美”。看到她们用化学原料涂染玉指，既不环保也不经济，不由想起儿时在农村老家用海娜花染红指甲的往事，就地取材环保实惠，同样也能体现异曲同工之美感。

在我们农村老家，春天播撒希望的季节，家家庭院都要种植些时令蔬菜，西红柿、黄瓜、豆角、西葫芦等等，边边角角撒一把花卉种子，当然少不了种几株“海娜花”，或盆里栽或地里养，盛夏时节，蔬果飘香，花卉争艳，彩蝶纷飞，好一幅悠闲宁静的田园水彩画卷。

海娜花学名凤仙花，又叫指甲花、金凤花，我们崞地都叫“海娜花”，它是一种非常普通的植物，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地区，都有很多地方栽种，它生性泼皮，不娇气，易栽培，只要有块地方，不拘于树荫下，还是在墙角处，更多是在花盆里，都能够生长开花。初春时节，种下花籽，便长出一棵幼苗来，一两个月后，叶茎青翠，郁郁葱葱，茎部微微淡红，透明水灵，像浅红玻璃烧制，叶子一层一层，错落有致，绿色细长，边沿带有锯齿形状，乍看像柳叶一样，整体更像微缩椰子树，等到六月份前后，枝杈间便吐出花苞，不久就姹紫千红，花色艳丽，芳香四溢。这种花有大红、粉红、粉紫、紫色等多种颜色，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它不仅有美丽的样子，而且还有一些非常寻常的作用，农村地区还有驱蚊虫，消炎解毒的功效，它本身有着色成分，可用作染发、染指甲、纹身等化妆品的原料。不知你是否记的电视剧《甄嬛传》，剧中就有瑾汐为甄嬛用这种花染指甲的片段呢！《红楼梦》里宝玉做胭脂用到的原料，除去桃花玫瑰，也还有海娜花做原料的描写，看来该花是上到帝王相府，下到百姓堂屋都喜欢的一种花卉。伟人毛泽东在少年时期就写下五言诗，《咏指甲花》，“百花皆竟春，指甲独静眠。春季叶始生，炎夏花正鲜。叶小枝又弱，种类多且妍。万草被日出，惟婢傲火天。渊明独爱菊，敦颐好青莲。我独爱指甲，取其志更坚”。草根诗人也用诗歌赞美它“海娜花开色最鲜，佳人染得指头丹”。

晚风轻拂着田园，银盘似的月亮挂在天边，繁星点点，蛙声连连，（那时候我村还吃濠水，濠里有许多青蛙）劳作一天的大人们围坐在老槐树下夜坐纳凉，堂姐和几个闺蜜叽叽喳喳围在奶奶身旁，让她指导染红指甲，那时我也就七八岁，屁颠屁颠跟在后边凑热闹。只见她们摘了一些海娜花花瓣，奶奶说它的花虽然颜色多样，但不管你选择什么深浅的花瓣，到最后都能染出鲜亮的橙红色，花瓣放入碗中后，用筷子砸碎成糊状，然后加入适量的白矾，奶奶还说白矾加的越多，颜色就越深，太多的话就会变成深褐色，非常难看。现摘花瓣水灵鲜活，捣烂成泥，水水茶茶，汁液多了不易留存，容易滑落，汁液少了影响着色，所以还要过滤出多余的汁液，使其干湿适宜，达到理想形态，操作完毕，等待备用。再从豆角架上随手摘几片豆角叶子，找来棉线，让她们洗净双手，漏出白白净净的玉指，小心翼翼把花泥涂抹在指甲盖上，而后用豆角叶子包裹严实，棉线紧紧缠绕，打结拴牢固。堂姐见我在她身旁，让奶奶也要给我染红指甲，看到她们个个美滋滋的，脸上漏出期盼的笑容，不由自主也伸出小手，任意由奶奶她们涂抹，手指甲虽然包裹好了，但等待指甲变红还需较长时间，姐姐告诫我手不能乱动，否则就会涂染不上，于是只能乖乖听话。举着两手不敢动弹总不是办法，对于没有耐心、活泼好动的我简直是在折磨，于是睡觉就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躺在炕上把两手平放在身体两侧，控制自己睡姿，不敢随意翻身，看着幔顶，慢慢地进入梦想。一觉醒来，首先看看指甲是否染红，其实有几个指头帽早已解脱捆绑，空壳散落在被窝里外，再看看指头，不但指甲是橙红色，而且指头肚也变成橙红，妈妈让我用水清洗手指，还好肌肉部分能清洗干净，惊奇地发现橙红色牢牢地印在指甲上面，举起手臂，晨光照耀，红红的指甲，光彩夺目，也是一种自然美。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各人有各人的审美观，自己有自己的爱好。第二天，小伙伴们看到我染红指甲了，一起起哄，嘲笑我“男娃还染红指甲”“羞，羞”，经不起同伴们的讽刺，自尊心受到伤害，为表明自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返回家中用肥皂水反复清洗，布擦、手搓，也是无济于事，色素已深深浸透到指甲盖里，最后没办法，偷偷用俺娘的缝纫剪刀慢慢剐蹭，刮去一层薄膜，红色衰退，总算没那么招人显眼了。家乡有句俗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看来我从小就是一个“软耳朵”，没有主见之人，到大仍是一个“和事佬”。

多年以后，我在市区教书，有年新年晚会，给学生出一道谜语，谜底就是童年染红指甲的生活场景，全班同学面面相觑，难以破迷。我出的谜面是凤仙小姐告状，状纸如下：“家住彭州府（盆里栽培），清水县（清水浇灌），状告五指公公（一只手五个指头），奴家五黄六月（五六月份），身穿碧衣，头戴朱冠（红花绿叶），生的水灵鲜艳，某日夜晚，十指兄弟将奴欺占（十个指头），他们打了又打（花瓣捣碎），捆了又捆（把指头包裹），二日天明，解衣验身（拆去包裹），奴家血染成红，大老爷若法不信，豆角大娘可以作证（豆叶包裹）”，打一生活场景。

活灵活现的场景跃入眼前，同学们竟难以答对，这不能怨孩子们不聪明，想象力不丰富，因为那种生活场景早已遗失多年，高楼大厦里不种豆角蔓，电子游戏里没有海娜花，当代的孩子没有那种生活体验，很难想象染指甲的过程。实践出真知，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美甲店”里能染红指甲，但不能染环保的“红指甲”，更不能染梦里的“红指甲”。

特约

作者

闫午田，笔名闫岩，原平市三吉村人。喜爱文学，笔耕不辍，热衷民俗，乐于助人，喜宴总管，权当高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