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黎明》外篇·落雪葬心·8·风雪再临
“与其说计划受到影响，不如说，迪诺与温迪戈的联系反而让计划变得更容易实施了。”北星罕见地露出微笑。
露西丝难以置信：“迪诺爷爷······北星哥哥怎么会断定他和温迪戈有联系呢？”
“这很简单，虽然我们的推论已经深陷温迪戈传说的泥沼，但仔细想想，角鹿村到底遭受过几次温迪戈的袭击？”北星用问询的目光看着卡戎。
卡戎如梦初醒：“其实只有两次，一次是16号，一次是昨天也就是20号，而且都发生在午夜，我们一直在思考温迪戈有几只，原本又是谁，但一直没有关注过它们出现的具体原因，对吧？”
北星点点头：“传说里只有在北地同类相残才会变成温迪戈，关于温迪戈的更多信息却没人知晓。这样一种威胁度极高的怪物既然存在，又没有任何关于其行为的描述，它们就像诅咒一样来去无踪，这难道还不奇怪吗？”
“而现在，我们得到了这样一条线索，”卡戎指了指露西丝父母的房间，“你的姐姐疑似在找出所谓‘秘密’后很快就被温迪戈袭击。而‘秘密’与迪诺有着重大联系，早在你提到你姐姐在12号那天仔细检查了屋里屋外后，我就怀疑是有人发现了你们发现了什么东西，才带来了温迪戈。”
温迪戈的出现与所谓‘秘密’关系重大，在卡戎看来，有人想要借温迪戈之手除掉知晓这秘密的任何人，哪怕那人只是有可能知道秘密。
究竟谁会如此重视那个压根没人知道是什么的秘密呢？
“迪诺······”北星倒没有太惊讶，“这根本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由他策划多年的蓄意谋杀。你是这么认为的？”
“没错。”
北星坐起身：“可要真如你所说，为什么迪诺不早动手？真要怀疑露西丝她们，完全可以以长老的名义彻底搜查她们家啊。”
露西丝也跟着解释：“迪诺爷爷不仅没有这么干，反而一直帮忙修缮破损的房子，还教姐姐和我认字读书，整理爸爸妈妈的笔记，告诉我们不要像哥哥那样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否则不幸还会降临······以及之类的话。”
卡戎呲呲牙：“这太好理解了，你们一看就知道没混过帮派。能靠口头解决的事情还掏枪，子弹不要钱啊？他表面花几年时间教育姐妹俩读书认字，其实这期间你们家早就被他翻了个遍。其次他假借温迪戈传说杀人，就可以避免在自己手上沾血，巧妙地躲开温迪戈诅咒。之所以等了几年才动手，说明他之前压根没做好这个计划的万全准备；也有可能这老头找烦了，决定杀人灭口彻底解决这码事；顺手灭了露西丝一家，也算是报了儿子的仇。”
“······总而言之，迪诺和温迪戈绝对脱不了干系，我们得先想办法抓住一只温迪戈才能证明你的猜想。”北星掏出笔记本记下了卡戎的想法。
“那你怎么看待迪诺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卡戎随口问。
“和你有些出入，但那不重要。”北星站起身，一只手指向木屋屋顶，“现在做准备吧，铁链和铁钩必不可少，然后是一些布料······”
北地的白昼相对这里的暴风雪十分短暂，夜幕降临只在顷刻之间。就如他们预料，迪诺承诺的“照顾”根本没有兑现，整整一天也没有人来修补露西丝家破破烂烂的外墙，这让卡戎更加深了对迪诺的怀疑。北星则想到了路易，那个羽民再没有来露西丝家，也许他也被迪诺限制了调查，不过对两人而言，他们即将进行的计划越少人来打岔越好。
暴风雪在黄昏时骤然加剧，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雪夜，卡戎这样想着，露塔的异变、16号的悲剧、他们被偷袭，全都发生在这样的天气下。
今晚，又会发生什么呢······
“卡戎姐姐，我刚刚成功启动爸爸妈妈留下的天气监测仪了！”露西丝蹦蹦跳跳地跑出房间，“虽然上面显示，今天的暴风雪空前强烈，但依照数据，只要顺利度过今晚，这种风雪很快就会结束！”
“干得不错！”卡戎夸奖性地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我这边也快忙完了。”她指着手里一个快扎好的草人，那东西不仅没有五官，衣服也只是几片不要的破布勉强拼成，用来伪装露西丝头发的材料只是几束漏出来的毛线，鹿角则是两根插在草人头上的鸡胸骨······
露西丝颇为为难：“卡戎姐姐，这样真的行吗？”
“你放心，我在老师身边学的伪装技术可是顶级的。”卡戎翘起拇指：“嗯······可能是不太美观，但只要制造出你的剪影就行啦，大不了我还有后手。”
“那我希望这后手永远也用不上。”
北星的声音从露西丝身后传来，后者回过头，化起淡妆，身穿长裙，头戴假发，狼耳外套着鹿角饰品的普苏特男性倚着门框，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北星：“······”
“噗嗤······”露西丝捂住嘴。
卡戎在看到北星时则一脸严肃：“北星，以后我不想出的任务不如你来替代吧。”
北星：“啥？”
“我觉得你女装后比我还有女人味是怎么回事？”
北星长叹一声：“你还不如让我去索洛做商业交涉······”
······
迪诺看了眼窗外的风雪：“今晚也不消停啊。”他自言自语着。哪怕是在北地，如此频繁而猛烈的暴风雪也是迪诺前所未见，乃至连他上任长老，上上任长老毕生未见的。
老佩科拉取下角上的一件彩石吊坠，仔细地收到他的藏品柜中，脑中回想起露西丝父母和他的争论。那两个擅自离乡的年轻人从南方带来了外界的知识，迪诺不清楚几本书到底能不能改变北地的古老习俗，也很难理解从两人遗物中看到的“氤氲”“混乱指数”等等词汇，但有一件事情他敢肯定。
北地有人研究这些的状况下，他与“主”的联系就会更容易被发现，哪怕只是极度薄弱的联系。但一想起书中记载的“氤氲观测者”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识别出一个异化者是否见过氤氲实体时，迪诺就变得异常恐慌。
这一带的话语权必须掌握在他手里，或者，至少角鹿村的话事权必须掌握在他手里，直至自己与“主”建立起更深联系的那一天到来为止。
迪诺掏出兽皮毯下的酒袋，又打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覆满尘土的玻璃瓶。他端详着这个玻璃瓶，神情若有所思。
“迪诺爷爷，我采集完试炼所需的东西了？”莱伊悄悄推开门，只见迪诺坐在兽皮毯上，手里抓着一个皮制酒袋欲饮未饮。
“你来了。”迪诺从思索中清醒过来，他放下酒袋，转而取出一只小药瓶，那瓶子由蜡封着，外部覆盖着一层凝固的油脂，又拿皮革包紧那些蜡和油，最后用三根牛皮绳死死绑住瓶口，“今天的试炼是最后一次，要加入这种新药物，做好准备。”
“是。”莱伊坐到迪诺身边，俯身双手接过药瓶，看到那瓶子的一瞬间，莱伊脸上闪过一丝怀疑。
“迪诺爷爷，这种样式，不是只有秘药才会这么包装吗？”莱伊斗胆发问，“为什么会用到这个？”
迪诺面无表情：“放心喝吧，我们长老用尽一生采集花草与矿石，就是为了制成这一瓶只有继承者才有资格饮下的灵药。你也会学到这个的。”
“所有制药课程不是早就······”
“你会从中感到热情与活力，喝。”迪诺不耐烦地打断他，哪怕在角鹿村最温暖的长老家里，莱伊依然感到一阵恶寒从迪诺身上散发而出，直直朝他扑来——迪诺在动用露卡共鸣！
“不，迪诺爷爷，”莱伊放下药瓶站起身，“这是死灵药剂，我在书上看过，喝下它，饮用者的精力会成倍增加，但也会在数小时后因露卡能枯竭而亡。这根本不是长老试炼，您在干什么？！”他情绪有些失控。
“我说了······”迪诺抬起手想要让他闭嘴，但起疑的莱伊已经扔下手里的药瓶与试炼用原料。万般警惕地向后退去，直退到木屋光线昏暗的一角。
“自从16日以来，每天清晨醒来我都会头疼，身上也会增添几道血肉绽裂的伤口，就像被强行撕裂；试炼时我没有丝毫记忆，更别说体会到智慧与记忆；药剂由你烹制，我也不知道我采来的原料到底还在不在药汤里······你想要做什么？！”
“我说了·······”迪诺抬在半空的右手突然紧握成拳，与此同时，莱伊感到身后一阵风动，紧接着咽喉一紧，他的意识骤然空白······
昏倒的莱伊向前摔倒在地，几片羽毛缓缓飘落在他身上。方才落在身后的人影这才走出阴暗处。
“你会从中感到活力与热情的。”迪诺放下手，向方才出手的人影点点头，“你没有处理掉他，很好。”
人影没有开口，他的脸被遮在身上的另一片影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时候不早了，谁知道今晚它还会不会来。大家长们也被说服，今晚的角鹿村不会有人离开房子半步，我会亲自去看情况，快来帮我换一下饰品。”迪诺的嘴唇飞快地蠕动，脸上的其他肌肉却像冰雕般凝固在一起。
“加快速度，今晚过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会再有人约束你的行动。”
······
“嘘！有东西过来了。”卡戎赶紧伏下身，一边把杠杆枪伸出她依靠客厅与走道夹角临时做成的躲避。
露西丝好奇：“北星哥哥不在，你怎么知道？”
“我好像从窗户里看到一个活物。”卡戎摇摇尾巴。
“想不到你这粗制滥造的废品居然真能派上用场，”北星突然答道，普苏特罩着北地女性的长裙，此刻正躲在客厅门口伺机而动，“真的有个东西过来了，气味······和昨天一模一样。”
“哇靠！昨天吃了亏今天还敢来？”卡戎又探出头观察着窗外，“来了倒也好，这样我还能试试枪法······”
“等等！”北星挥手制止了跃跃欲试的卡戎，“那家伙不动弹了。”
“啊？”卡戎赶紧藏起来。
外面一片黑暗，肆虐的暴风雪更是加重了视野的模糊程度，但即便如此，从动态飞舞的雪花中依旧能够看到那个三米高的庞大身影。北星百分百确定，那就是温迪戈！
明明都主动回来了，怎么就是守在屋外不进来？！他着急地思索。害怕了？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左看右看周围的环境，直至确认没有问题后，普苏特才瞟了眼卡戎做的草人：那个大致拥有人形的物体正斜放在窗口，在窗户上投射出露西丝的剪影。
北星忍不住叹气：“连这东西都骗不过去，卡戎，你的手工技术真是烂透了。”调侃完这一句，普苏特猛然出击，他撕下长裙，飞起一脚踹倒草人，主动把自己的身形暴露在温迪戈的视野里。
窗外，那高大的身影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后就像一辆坦克般全速冲向三人所在的木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