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流浪少女【三姐文学】

很多年前，我认识一个朋友，她在东北卖假烟，我在隔壁网吧当网管。

网吧里的气味很难形容，是汗味，脚气，混杂着香烟和泡面味道的混沌体，一楼的厕所经常坏，如果不关门，骚臭味直冲人脑门子。我干的是夜班，这会人少事也少，活虽然不累，但要看着点别人偷鼠标摄像头之类的东西，随便丢一件都是我一天的工资。

我常去隔壁烟酒行买烟，那会刚出来闯荡，好面子，专门挑好烟抽，同样一盒红塔山，她卖我比别人少五毛。但我觉得贵的东西也不一定好，这红塔山抽着比老家的散花还呛肺管子。

那会流行劲舞团，一把打完，嘴里的烟也嘬干净了，烟灰掉一裤子。我的烟灰缸是她送我的，其实那是一盆仙人掌，她送给我净化空气的，自从她看到花盆里全是烟头以后，卖我的红塔山就再也不便宜了。

后来网吧倒闭了，老板欠了我三个月的工资，他留给我一冰柜冰红茶，我拿去隔壁换了两条红塔山，临走我才知道她叫贝拉。

后来我再也没有抽过那么带劲的红塔山。

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以前的大集有印象，那会干什么的都有，卖神药的，算命的，开全是大宝的快递盲盒的，还有半夜赶小孩的杂技团，我后来的工作，就是在大集上找到的。

我工作的地方叫大西北动物园，说是动物园，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蒙古包，里面放一些猎奇的东西，比如三只脚的鸡，两个头的蛇，长翅膀的羊，还有园长从地下人流医院买来的泡在罐子里的婴儿尸体。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卖票，十块钱一个人，出来的每一个游客都是骂骂咧咧的。我隔壁的工友，是整个大西北动物园除了园长和我之外唯一的活物，一头货真价实的狼。虽然它天天被拴在门口当吉祥物兼职保安，前腿还瘸了一只，看上去有些不太体面，但它确实是一只狼，是园长费了不少劲才从一家倒闭的动物园里搞来的。

动物园的生意不好，因为我们基本没有回头客，有时候我在外面傻站一天连一张票都卖不出去，我的心里有些没底，果然，园长跑路了，带着隔壁杂技团那个顶缸的娘们毅然私奔去了。杂技团的人来找我赔偿损失，把整个动物园都给抄了，临走，我指了指门口的同事。

“你们把它也带走吧。”

“俺们有狗！”

不过杂技团终究给我留了几百块钱，我牵着狼走在街上，大伙只觉得我是个遛狗的街溜子，真好，没人知道我牵着一只狼，这下看谁他妈敢欠我工资。

我说小狼，你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骨头，有我一口方便面，就有你一口汤喝。

后来它跑了，学会了自己刨垃圾吃，我最后一次见它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垃圾场最大的狗王。

我其实有去找过贝拉，不过她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当初工作的网吧倒闭以后改成了成人用品店，有个傻逼喝醉了，跑到隔壁烟酒行非要让老板给他整什么全自动，贝拉脾气不好，上去给了他一套全自动普通攻击，警察来了以后发现她还卖假烟，连人带烟全给抄走了。

再后来，我还见过她一次，是在火车站，她没看见我，我也没好意思上去打招呼，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火车开的时候我很想追上去问问她要去哪，能不能带上我一起走，却突然想到，她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我叫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