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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有关上古拟音的取舍问题

2023-08-15 11:58 作者:苯球_Qeanbyoes  | 我要投稿

       虽然最近比较少有议论,但是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拟音有很多说不明白的地方。但是到目前为止,上古汉语的拟音本来就是说不明白的。所以看任何一个人的拟音都是一面之词,不可能说有一个人穿越回去了然后告诉你具体哪个字该怎么读。上古汉语的准确样貌是无法得到的,只能做到构拟的模型合理。但是仅仅是“合理”,可以选择的地方依旧比较多,到头来自己拟音还是要让自己满意。所以我今天写这个不是说我的拟音就要好一些,只是说明我的取舍,有不同意见是很正常的,研究的人数毕竟在不断增长。(以下讨论拟音时省略表示构拟的 * 符号)

非三等的标记是什么?

        三等字的数目本来就是四个等里面占比最高的。从古人使用反切来表示字音来看,可以发现用三等字切非三等字是更加普遍的。即使是对于《切韵》时代,你可以发现在unt姐姐的知乎文章里统计过《切韵》音系里面非三等切三等的比例,其明显高于反过来切的情况。因此unt姐姐的中古拟音,钝音三等没有用介音,声母是被拆分出来的。在上古的文本中还有一个特点,我举个例子。“日居月诸”大家也知道就是“日啊月啊”,因为“日”韵尾为k,“月”韵尾为t,ka, ta 对应的字是“居”和“诸”,而不是像“咕”和“嘟”这种。很显然,上古三等即使是锐音都还是没有标记的。由polyhedron和unt姐姐的推论可以发现,见组一二四等用小舌音,说明非三等被一个标记诱导导致声母偏后了。

        郑张尚芳提出的是长音,但是不知道如何解释辅音偏后问题,斯塔罗思京曾经提出过“紧喉”的概念,白一平-沙加尔用咽化,潘悟云则直接放弃讨论。我认为咽化确实可以让辅音后移。但是再看元音,以郑张系统下的一、四等字为例,aː>o, iː>ɛi, uː>ɑu, eː>ɛ, oː>ou, ɯː>ɑi。首先因为三等元音也会高化,所以a变o很正常,o, u 和 ɯ 也都应该是裂化了。但是 i 是如何挤出一个 ɛi 的呢?说其自然生成也无妨,但是如果非三等标记就仅仅是一个咽化,白一平和沙加尔自己都发不出来,更不要说很强的对立了。所以我自己觉得可能非三等是类似于阿拉伯语的咽化,中间有点带 ɯ 介音的色彩,引导 i 这个离它很远的元音产生了 ɛ。而其他元音离“介音”比较近,所以尚未观察到明显影响。

        既然元音辅音都有影响,那我在它们两个中间放一个 ˁ 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这个 ˁ 不是纯粹咽化的意思,它有一些很复杂的影响才能达到形成对立的地步。

第六个元音用什么表示?

        郑张尚芳提出六元音系统的时候把第六个元音拟作 ɯ,但是白一平-沙加尔、斯塔罗思京用的是 ə。不过白沙的《上古汉语新构拟》里面自己就说了,ə 只是表示第六个元音的符号,不代表采用了 ə 的音值。那我为什么用 ɯ 表示?

        第六个元音的变化主要有,三等C时变成类似 ɨ 的音,合口呼和双唇音后大约易变为u,谈部有些也拟了第六个元音的时候大约变成 ɑ,覃部的时候变成ʌ。其他情况应该很少见了。从这一点来看,拟作 ə 比较适中。但是前面就已经说了,钝音的三等直到《切韵》时代都没有介音,而第六个元音在钝音三等后又自动变成了大约 ɨ ,后世还和支、脂合流了,我就想会不会这个元音本来就接近 ɨ (其实甚至 Pennus 直接将其拟作 ɨ ?先考虑开合(高度)接近,如果拟作 ʉ,那大概跟 u 没法对立了,拟作y,又实在太靠前了,IPA的元音图都很明确地将其画成了一个梯形——

——然后又看前后的位置接近,发现只有 ə 稍微接近点,虽然其实 ə 已经很低了。所以比较合理的就只有 ɨ, ɯ, ə。

        又可以发现,一、二等的第六元音裂化为了 ɑi,我们就可以在 ɑ 和 i 的中轴线上找元音,符合条件的只有 ɯ, ə, ʊ,但是显然 ʊ 又是太接近 u 了。

        我个人觉得,ə还是太低了,谈部多数还是拟作am,像“三”这样的字韵腹能从 u 跳到 ɑ,那我第六个元音拟作 ɯ 根本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而且 ɯ 无论是变成 ɨ, u, ɑ 还是 ʌ,都只需要改变发声部位的一个要素。

二等、三等B的介音是颤音还是闪音?

        由于来母字缺少二等和三等B,而且根据各种与汉语有关的语言的对比可以发现,来母应该是一个类似 r 的音,那么二等的标记也就应该在这一块补上,也是一个类似 r 的音,可是到底应该是颤音还是闪音?颤音和闪音的确很容易形成不对立的变体,但是硬要选一个呢?

        如“家”、“瓜”一类的二等字,韵腹在中古的时候就比上古韵母相同的一等字更低、更靠前。像 r 本来就可以诱导元音前移的,中古音二等和三等B的标记也有很多人拟为卷舌。但是纯粹的卷舌并不能诱导元音低化,所以很可能还带类似咽化的结构,因为咽化的时候本来舌头就容易往后,符合卷舌的形态,这也导致卷舌和咽化的音色相近。并且像“打”这种字,端组甚至混成了二等,说明二等卷舌可能没那么明显,不然端组直接变成知组了。而且很显然,卷舌是难以直接导致咽化的,因为卷舌的时候是舌尖主动发力,跟咽部没什么关系。unt姐姐在此认为,龈颤音和小舌颤音音色类似,因此诱导出了小舌化、咽化,所以可以发现unt姐姐的中古二等标记是咽化。如果上古二等标记更偏向于闪音,那么诱导出小舌化甚至咽化就很困难,因为小舌部位要发出一个闪音很难控制。所以我更倾向于二等和三等B的标记就是颤音,尽管它和闪音很容易形成变体。

        那为什么来母字缺少二等字而不是缺少一等字呢?可能是单独的 r 比较难发,所以只有来母更倾向于闪音了。

为什么又将 -l 韵尾改成 -j 韵尾?

        最初我采纳郑张系统的观点,将歌部、灰部等的韵尾拟作 -l,是为了更好跟寒部、文部等通谐。比如“难”、“懒”之类的字。但是后来我仔细看了《上古音系》中对 -l 韵尾的讨论,发现其构拟的原因只是因为“何”字可以和藏语的“ga-re”相对应,并且藏文里面也只有 -l 没有 -j。但是汉语毕竟不是藏语,我们可以认为原始汉藏语和原始汉语都是 -l ,而上古汉语已经变成 -j 了。从其他语言在汉语上古层次的借词可以论证这一点,所以还是改为广为采用的 -j 结尾。

        对于 -j, -n 通谐的情况,这种本来是很少的,但是我还是将其构拟为了相近的类似 -r 的结构。考虑到这两种韵确实是不一样的,所以为了区分,后来反映为 -j 的将其构拟为 -r,反映为 -n 的将其构拟为 -rⁿ。同样也可以认为其在原始层次都是 r,只是上古开始分化了。

去声韵尾用 -s 还是 -h?

        从藏文里面来看,去声肯定最开始就是 -s,但是汉语的大多数去声并没有像藏语一样产生元音前化的现象,所以有将去声韵尾构拟出成 -h。比如“广韵形声考”中布之道前辈将所有的 -s 都改为的 -h。

        通过观察入声和去声的关系,可以发现与上古韵尾为 -p 和 -t 的字通谐的去声字都带有 -i 韵尾,因此白沙系统将其上古韵尾构拟为 -ps, -ts。在上古末期,-s 逐渐变为 -h,而 -ps, -ts 合流成一个类似于 -s 的音,导致这一部分去声带了 -i 韵尾。如果拟作 -ph, -th,则无法解释为何 -ph 没有生出一个 -u 韵尾,反而生出了 -i 韵尾。

        为了反映入声、去声对转的本来的关系,我当然是要将其拟作 -ps, -ts,而剩下的相应拟作 -ks, -s。对于该问题的取舍,我倾向于反应上古汉语较为原始的样貌,它可以更好地说明一些字的通谐关系。

K系、P系这两系与T系的通谐如何处理?

        观察闽语,可以发现一些闽语将“支”字读作 ki。在上古汉语中也可以找到很多见组和章组通谐的现象。郑张系统认为,章组字在上古就存在了 j 介音,所以见母转章母的拟作了 kj-。但是后来的研究表明,章组是没有这一类介音的,所以章组和见组通谐的部分就成了一个谜。

        白沙系统认为,对于“支”一类的韵腹为 i, e 的字,i, e 本来就已经很靠前了,可以直接诱导K系辅音腭化。然而这种理论无法解释“车”、“甚”一类的较后元音的K系章组字。白沙直接将其拟作了类似 k.t- 的音。而进一步发现,许多K系章组字可以和以母通谐,所以可以认为,K系的章组是类似 kl- 的复辅音来的,遂将“车”拟作 kla。

        然而,像“羌”这种和以母通谐,但又没有腭化的三等字,应该如何处理?。“广韵形声考”认为其中的 l 介音应该是软腭化或者咽化了,因此将其拟作 kɫaŋ,我之前的视频里面的确也是这么拟的。可是,既然介音都咽化了,难道这可以和 klˁaŋ 形成对立吗?我认为中间的介音应该是一个软腭边近音,所以以后将“羌”拟作 kʟaŋ,和一等作区分。

        同时又观察到,见组和端组还有不少可以通谐的字,如“多”、“当”。“广韵形声考”中将这种字直接分成了多个谐声域,认为此组字通谐时只借用了韵部,没有借用声母。可是如果是这样,构拟复杂的上古复辅音有什么意义呢?我个人的思想比较极端,采用了潘悟云的 kl>t 理论,像“多”便拟作 klˁaj,“䡔”拟作 kʰʟˁejʔ。当然我不会像潘悟云那样只要有和见组同源的可能就拟作 KL 系,这样会造成音系斑秃。我只会在很明显有多个谐声域的时候会这样构拟。

        另外还有一组字是见组与知组通谐的。如“湛”等。“广韵形声考”同样也将其分成了多个谐声域。然而观察我们耳熟能详的卫藏藏语问候语 “བཀྲ་ཤིས་བདེ་ལེགས་ ” ,第一个字“b·kra”其实发音为ʈa˥(如拉萨话)。所以我们也可以认为,这部分知母字是由类似于 kr- 的音演变而来。为了和见母二等/三等B字区分,将其写作 k-r,另外几个声母也类似。

        P系的情况可以参考上面的K系,但是由于这类字很少,只有“勺”这种,十分特殊,不再单独讨论 。

书母与部分心母如何构拟?

        如果是和T系通谐,则将其拟成 st- 是可以的。这在语法上也可以解释,无标为自动,有标为他动。如“登”>“升”。只不过 st- 直接变为 ɕ- 有点牵强,但是确实没有更好的构拟方法。

       如果是和L系通谐,则出现一个问题,是三等的胎母 l̥ʰ直接变成书母,还是要像郑张一样用 hl- ?在三等字中,锐音到了中古会自动生一个 i 介音,声母也会腭化,这一进程远早于钝音三等产生介音。所以胎母肯定是要腭化的,似乎直接用三等胎母说得过去。可是到底是胎母先并入透母还是先腭化呢?

       在我之前的视频中,我一直认为并入先于腭化,因为之前查到过同时和以母、昌母通谐的字,这种情况下如果把书母拟作l̥ʰ,昌母的字就只能拟作 kʰl-,这里无端生出一个 kʰ 依旧有点牵强。后来我看到《说文》中胎母字反切几乎只用胎母字切,所以到底哪个先还真不好说。但是我又想到书母本身就是不送气的,所以可以将这类书母标为 l̥-,如果遇到昌母字再记为 l̥ʰ-。如果是和见母通谐的书母,则还是拟作 hl-

        如果遇到书母字同时与以母、心母通谐的时候,心母该如何拟呢?“广韵形声考”将此类心母拟作 ɬ-,我认为合理。但是在心母占比比较大的情况下,那几个字都读 ɬ-吗?也有一种方案,将这类心母依旧拟作 s-,而书母拟作 sl-,要不然整个音系里面就没有 sl- 了,这一点后面会讲到。

邪母、船母如何构拟?

        观察谐声域可以发现,部分邪母字和以母通谐,大部分船母字都和以母通谐,因此部分邪母和大部分船母是L系的。“广韵形声考”认为上古不存在浊擦音,其中将邪母全部构拟为了 sl-,在我早期的视频中我也是这么构拟的。但是既然 s 和 h 都为擦音(实际上h也不成擦),为何 sl- 变成了浊音而 hʟ-(晓母)是清音?另外,连 st- 都能腭化为心母,sl- 为何就不能了?

        我个人依旧认为上古汉语存在浊擦音,在我的一些视频中,我将与以母通谐的邪母构拟为 ɮ-,而未与以母通谐的直接拟作 z- 就可以了。至于为什么邪母只有三等字,这个也很好理解。邪母是靠前的浊擦音,保持性非常强,本身就容易将元音前化,甚至可能把咽化直接吞了。

        实际上,还存在和圆唇的晓母、喻母通谐的心母、邪母字,我参照“广韵形声考”,将其拟作 ʍ-, ʍ̬-。由于这两个擦音成擦的点是同时有双唇和软腭,两个点往中间移就变为龈擦音了。但是这种变换实在太魔幻,便不再详细讨论。还有较罕见的和不圆唇的晓母通谐的心母,便将其拟作sʰ-。

        郑张系统中船母以 ɦl- 为主,但是并不存在单独的 ɦ-,因此这样拟是很奇怪的。而“广韵形声考” 将大部分船母拟作 ml-,却很少有船母字和明母通谐,这也很奇怪。参考了L系的书母,我认为船母其实就是类似于 l 的音,只是擦化比较强。为了区分,我将其记作 ·l-,打个点说明这里气流比较强,就擦化了。

        有没有和以母没什么关系的船母呢?当然有。有的船母和常母、T系的定母通谐,于是可以拟作 sd-。如果心母占比较多,则可以拟作 zl-。

精、清、从母可以和心母直接通谐吗?

        在做谐声分析时,会时常发现精、清、从母和心母通谐的字。按道理讲这种通谐根本就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本来就是一个部位、一个组的。但是有点奇怪的就是,为什么塞擦音总是和擦音通谐,而跟少见其和爆发音通谐呢?在汉越音中,心母甚至会直接变为 t-,为何在上古音中这种情况很少呢?同样,庄、初、崇母也很少和知组通谐,而总是和生母通谐。古人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把塞擦音和擦音分在一组了。

        对于这个现象,我比较极端, 依旧采用了潘悟云的 sC->ts/dz- 理论。比如有一个精母字和心母字通谐,我会将精母字拟作 sk-,心母字拟作 sʰ- 或 sŋ 。当然,只有在很明确的通谐关系下我才会这样做,而不是像潘悟云一样但凡有点同源关系就开始堆辅音丛。另外,如果有通谐其他声母的,我会采用相应的声母加上s-前冠。比如“小”的谐声域,就是sP而不是sK。

有次要音节吗?

        像“蓝” 这样的字,来母和其他二等/三等B字通谐,所以以前一般认为“蓝”也是类似 gram 的音,我曾将其记作 g·rˁam,打个点表示中间有个次要元音,到中古只保留了后面的来母音节。但是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字就相当于有两个音节了,那么像《诗经》《楚辞》之类的文本,其音节数就对不上了。再者软腭音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音,而大多数次要音节前冠都是软腭音,所以我认为可以不写次要音节。并且,如“盐”这种字,要是拟作 g·lam,“l” 处的气流必定比单纯的 l 强,那为什么“盐”没有变成船母字?

        P系虽然存在感要高一些,但是也高不到哪里去,明母三等后来变成微母,到今天已经几乎是零声母了。而T系的次要音节,目前尚未发现,我认为是没有的,因为 r 本来就是龈部位的。“广韵形声考”上也没有写次要音节,我以后的视频中只会写一个小上标,表示这个来母字曾经可能来自于Cr-,实际唱词、朗诵中则不会读出。

谐声很复杂的怎么构拟?

        观察下方的图,“食”字的谐声域十分复杂,基本上已经不知道怎么拟了。

        这里我做一个示范,碰到这种字的时候也要记得一些规律。首先看到这几个字都只占一行,说明右边没有注释,无法考证有没有错读、异体字情况,所以默认为没有。直接看中古音。首先发现有一个崇母字。崇母本应该是TS系的,但是上面几个字都是L系的,所以我们应该确认一个中心系。首先不能是L系或TS系,因为选了任何一个都不能跟对面通谐了。不能是T系,因为无法与邪母通谐。更不可能是P系,因为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实际上应该选的中心组竟然是K系。而上面也说过K系里面大多是可有可无的音,所以还要设定一个次中心系为L系,为何要这么干,可以看我将这几个字拟音:

饰:hlɯk

饬:kʰ-rɯk

食1:lɯks

飤:ɮɯks

食/蚀1:·lɯk

食/蚀2:sɡrɯks

所以这么来看这个谐声域还是有迹可循的。

结语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古汉语爱好者,我不是研究这个的,我只是看了一点点皮毛的东西,很多东西肯定不可能是最合理的。但是我本来就没有说我这个拟音有多好,我只是把我的取舍写出来,现在上古汉语构拟本身就是一锅端的状况。关于我的拟音肯定会有其他颇能开冲的地方,欢迎在我顶置动态加群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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