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 第六幕 财富巨浪(五)

“好家伙——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你听到刚刚那一声吼了么?”
“当然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
胜嘉良明显是被刚刚的声响吓了一跳,这让沈笠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眼里就算胜嘉良平日里的举止很浮夸,也算是有脑子的浮夸,不应该是会被这么容易吓到的人。就算以职业来说,胜嘉良应该也和不少政府人员打过交道,难道说是第一次面对蒋春文这种类型的人么?
——蒋春文……算什么类型的。
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二人走到办公室前,准备敲门,里面却先有人一步推开了门。
“哟,沈笠。”
和沈笠相熟的孔献仪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而与之同行的两名男子沈笠没有见过,双方只是对视了一眼便离开了此地——一旁的胜嘉良从三人的衣着和面容观察到,刚刚他们应该是发生过什么冲突,看来接下来自己应该小心为妙。
“嗨,春文,最近如何,感觉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刚进门,沈笠就上前打招呼,一旁的胜嘉良见到此情此景,似乎一时间明白了什么,便也招手打招呼。
“沈笠……你今天早上没收到我发给你的电子邮件么?”
蒋春文并没有给沈笠好脸色,她只是淡淡的喝茶,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哦,是那封署名为发改委的吗?收到了。”
“那你现在应该在工作啊,跑我这里来干嘛?”
“关于这个……有个人想要和你见一面。”
“是因为和我见面需要预约,而你作为我的老朋友可以跳过这个环节是吧?”
“嘛……总的来说就是这样。”沈笠傻乎乎的笑了笑,再加上想到刚刚有三个人从办公室走出来,忽然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抱歉春文,我不知道你今天——但你看我平常都是个守法公民,今天这样的情况……”
“啊,我能理解你,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想你也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有客人来了,我总不能不待见。”在说话的时候,蒋春文将目光转移到一旁一米九个头的男人身上,“那么,这位是?”
“很高兴与您见面,蒋春文市长。我是胜利集团的总裁胜嘉良。”
“胜利集团?就是那个在大陆搞房地产的那个吗?”
“没错,不过我们胜利集团不仅仅从事房地产,还涉猎有海洋运输、医疗、教……”
“不必多言,你的事情我都听说过,请坐吧。”
蒋春文打断了对方的话,而后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示意二人就坐。
原本打算先介绍二人相互认识的沈笠,却发现自己就坐以后根本插不上话——胜嘉良先是赞扬了一番云堤城的人文气息以及美丽风景,而后大致厥词描绘着云堤城的未来;至于蒋春文,则是在对方说完自己的观点后,默不作声的摇头,或者对对方的一些想法做出评价。
而夹在二人中间的沈笠,只能用“没错”“对”“有道理”这样的词汇来应和,以免自己显得尴尬;看来在这样的场合,自己并没有任何发挥自己才能的余地。
“——利用地域优势,吸引外来人口么?”
“没错,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海洋将会成为人类各大洲之间交际的桥梁,而云堤城将会成为这些桥梁交汇的重要港口——我之所以来此向您提出合作的请求,不过是想要顺水推舟,吃一点发展的红利罢了。”
胜嘉良的用词很谨慎,没有提到云堤城目前排外的现状;也没有画一些口说无凭的大饼,而是在阐述即将有可能发生的客观事实的同时,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不过是想要“吃红利”的目的,以印证自己商人的身份。这一点让沈笠感到十分的意外,因为在他的世界观里,这种带有谈判性质的会话,大多可能是诸葛亮舌战群儒的场面——没想到却这么简单。
——相互交代自己的背景,相互坦诚相待,这算是我们这一类人的聊天方式。
忽然想起在厦门的时候,昭雨筠有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复杂的言语不仅不会让别人觉得富有格调,反而会降低办事效率——凡事都要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就好像计算一个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只需要使用求根公式,不需要复合函数或者微积分。
“你的想法确实很美好,我对你的想法有一定程度的认可……”沈笠从自己的同行中听过一些传闻,说是看领导说话要看“但是”后面的内容,“但是就算如此,云堤城也不会认可这项计划。”
“我不明白……”虽说早就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可此时胜嘉良还是面露难色,“我的这个想法不是临时起意的,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和我的两名同伴来到了云堤城——起初,我们本来打算请沈笠博士带领我们在这座岛周游,但考虑到沈笠作为一名科学家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所以就自己在云堤城游览了一段时间。”
“没错——”沈笠摸着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不过说句实在的,这三个月他除了每天下午花五个小时在电脑面前写代码,其余时间自己要么是在睡大觉,要么就是在和庄学民他们喝酒吃饭——一想到自己和现实差距甚大的个人形象,就止不住的想笑。
“所以,你想说的是,你们已经进行过实地考察,同时取得了一定能够论证自己观点的数据或者现象了么?”
“可以这么认为,就像是沈笠博士他们这类人在实验室做实验一样,考察、收集数据、对现象做出客观评估……”胜嘉良似乎在有意识的将沈笠往话题上面带,不知是不是他注意到了此时有个在聊天中被边缘化的角色,亦或者只是需要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以达成“二打一”的优势。
“你的想法没问题,但我的态度是不会变的——云堤城现在可是面临着无止境的降雨问题,一座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刮风下雨的城市,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外地人来本地发展的有利条件。”
“这我清楚,但是现在我听说不是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了么?静海区即将对新的天气控制系统进行实验——如果成功的话,我刚刚所说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实现了么?”
“真奇怪,静海的事情暂时是没有对外界公开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春文在这么说的时候,看了一眼胜嘉良身边的沈笠,后者身体打了个颤,心想是不是自己把这件事情说了出去——可是,自己也没有对胜嘉良说过这些事情啊。
“关于这个话,是推理。”
“推理?”
“没错,这段时间我的朋友在云堤城附近的海域海钓的时候,发现静海区的濛雨港附近多出了许多用于防洪的沙坝——虽说云堤城现在确实面临着降雨的问题,可对于一座海岛城市来说,这却不是问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多余的雨水会自动排入大海;那么,这些沙坝的意义何在?”
蒋春文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根据我从新闻获取的信息来看,云堤城在设置沙坝的时候,多是用于防御从海面上袭来的水龙卷,这是在‘天气控制系统’建成后的连带副作用产品,而根据牡丹山天文台丰若英博士提供的气象观测数据显示,这类特殊的天气现象一旦出现,云堤城四面八方都会受到波及——若是因水龙卷而设置沙坝,那么信业区的雨布湾和上雨港没有设置沙坝就有些说不通了。毕竟水龙卷一旦登陆,不可能是只进攻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的袭来,那么造成的破坏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胜嘉良身体前倾,打了个响指,“我们的政府不可能视人民的生命安全于不顾,因此我可以推断,静海一定在进行有关‘源’的实验的准备工作,我说的没错吧。”
“精彩的推理,胜嘉良先生——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够认可你的计划。”
“为什么?”
“就像刚刚说的那样,云堤城在这个国家的职责,目前就只有‘港口’、‘旅游’以及‘科技’三个发展点。”
“这我知道,可您想想看,云堤城靠着地缘优势,仅仅如此就跻身了一线城市的水准,如果再加上‘经济’以及‘文化’的两头拿,那岂不是……”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么?胜嘉良。”蒋春文的眼神变了,就好像饭桌上相谈甚欢的侠客,忽然间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不……我怎么敢……”不知是不是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面,胜嘉良的语气比起刚才来明显失去了不少的气势。
“最近总有一些人在我耳边嘀咕,说什么‘你应该怎么怎么样’‘这样做是云堤城来说不好’之类的话——但请你别忘了,我才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我会做出最适合云堤城发展的决策;如果我因为旁人的几句三言两语就确立我们的基本方针,那么这座城市也不会走到这一天。”
“我对我的言语表示歉意蒋春文市长。”
“你不必道歉,这也算是我职业生涯中不可避免的事情——虽然……有些时候确实会让人很头疼——咳咳——”似乎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蒋春文起身,从自己的办工桌上拿了几张抽纸,沈笠山前查看对方的状况,却看到纸巾上残留着粘稠的血液。
“喂……春文你……”
“就是这样胜嘉良,云堤城现在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你的问题不会放在第一个;你是一名出色的商人,因此你的眼光也不应该拘泥于云堤城这一块小地方。我们之间的谈话就到这里吧。”
“明白,那么……再见了蒋春文市长。”
说罢,胜嘉良叹了口气,连忙起身;他本来打算和沈笠一起离开,可蒋春文却叫住了他。
“沈笠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他和站在门口的胜嘉良对视,对方的眼神似乎是在询问要不要在外面等他,而沈笠只是摇摇摇头,对方才在默默点头后离去。
“春文,你刚刚怎么回事?”关上房门,蒋春文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而沈笠则是双手杵在桌前,表现出一副关怀的样子。“你在咳血你知道么?之前在和城市管理委员会开会的时候……还有那次我们从厦门回来的时候也是。”
对方很惊奇,似乎是并没有考虑到沈笠居然会关心这种小细节方面的问题,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还是先说说你吧,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是指胜嘉良么?”
“不然呢?这种人物出现在云堤城,而且是好几个月了,我现在才知道。”
“是担心自己招待不周么?”
蒋春文没有说话,而是对沈笠摆了个丑脸,像是在讽刺自己的这一番话。
“嘁,我还没到对一个商人膝躬卑微的地步,他想干什么我也懒得管——一定是有人把这个‘情报’给卡了下来,所以才导致我现在才知道。”蒋春文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沈笠,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沈笠,你知道么?我有些时候总觉得你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明明你和我一样有着一副三十岁的身体,心灵却……”
“大概我天生就是如此吧。”
“正因为天生就是如此,所以你得提防那些人。”
“可我觉得胜嘉良不是坏人,我和他接触了这么久,除了他说话有些冲……不过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么久?’沈笠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那次厦门之旅,后来我们聊了一些事情,他们决定投资静师大;你可能不清楚学校里面的一些情况,我们的实验设备还有一些硬件设施已经陈年老化了,这已经影响到了学生们的毕业。不过好在投资已经下来了,学生们也顺利毕业——你看,虽然我现在已经名义上和静师大没什么关系了,但好歹学生们的事情,我总得能帮一些是一些。”
这才是沈笠的心里话,因为现在在他看来,自己乱七八糟的人生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他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因为一些意外的事件耽误自己的人生。
“这件事情是谁谋划的?”
“应该是学校的那些校领导吧,我和他们不熟,所以不太清楚。”沈笠抚摸着下巴做思索状,“不过当时是楚立群来找我说的这件事情,所以我估计他也参与其中。”
“我明白了——既然是为了教育,那也无可厚非。”蒋春文拿起装满热水的水壶,为自己沏上一杯热茶,“我想要给你讲一个故事沈笠,你小的时候去过新华书店么?”
“新华书店?”
沈笠努力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好像是有那么一阵,作为学生中的异类活着的沈笠,放学的时候别人都三五成群,没有朋友的沈笠只能自己孤零零的一人回家,当时的学校附近确实是有一家新华书店;因为没有朋友,所以玩乐的时间可以被忽略,自己因此得以看那些有趣的气象学杂志一直看到天黑。
还记得当时书店里面有个店员,对方经常看到沈笠一个人蹲在角落,又因为没有零花钱对书籍依依不舍,便告诉他自己可以随时来这里看,不用花钱买。
“……去是去过,好像云堤城也有几家吧,就我知道的,莲花区的市政大楼旧址附近好像就有一个。”
“没错,书店的设立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够获取知识。”
“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么?知识向来都是如此。”
“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沈笠,在世界上的有些地方,知识是可以被当做商品来出售的,它们被赋予了价值,因此获取知识的这个过程拥有了其自身的门槛——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下为什么会出现书塾,就是为了让知识变得大众化,我们的文明因此才得以发展。”
沈笠没有说话,他不理解蒋春文为什么要对自说这些。
“设想一下,假如获取知识需要依靠财力,将会出现什么情况?”
“嗯……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够获得知识,是这样吧。”
“八九不离十,不过你遗漏了一点,人这种生物在动物本能的驱使下,会守护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因此这群人会不乐于将知识进行分享,到那个时候,书店的存在也就没有了意义。”
“所以说,我们应该庆幸我们活在一个‘知识无国界’的社会中。”沈笠顿了顿,用一种平缓的语气表达自己的观点,“听着春文,我沈笠充其量不过是个搞科研的,我可弄不明白那些社会啊、人文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和我说这些东西我也听不懂,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该做什么就行。毕竟怎么说呢……我信任你的判断,学校的事情我也会处理好的,请你放心,无论是用哪一种方式,我会保证学生们获得的知识都是廉价的。”
“是么?”蒋春文起身,给了沈笠一个有些晦涩的笑容,“那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刚刚胜嘉良靠推理得出了我们在静海区将要进行实验的事情,我也相信你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所以——现在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这你放心,有我、仇黎、庄学民和丰若英搞出来的东西,不说质量保证吧,起码出现危险情况的时候,我们能够很快解决它。”
“甚好,我已经安排人在静海接应你们的行动了——他的名字叫做钱兴贤,是静海区的区长。”
——钱兴贤?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铃铃铃。
电话响了,沈笠打开手机一看,是仇黎打来的;他看向蒋春文,而对方则点头示意。
“喂?沈笠,你在哪里啊?”
“我?我在蒋春文这儿。”
“啊?你怎么会在她那里,早知道你要过去的话,我就让你帮我捎一样东西了。”
“你现在很忙么?我可以过来帮你送。”
“其……其实也不是很忙啦,电话里面说不清楚,要不你现在来我家一趟吧。”
“当然可以,话说庄学民呢?他和你在一起么?”
“没有,今天早上的时候,那家伙被昨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昭雨筠给约出去了,说是钓鱼什么的,丰若英也和他在一起——虽然我也试过联系他们,但我想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公海,所以电话一直打不通。”
“这样啊……只希望他们过两天别到处乱跑了,我们的那个‘计划’要准备开始实施了。”
“啊,就是‘那个’么,时间怎么这么快?”
“别感慨了,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到。”
说完,沈笠挂掉了电话。
“仇黎么?那家伙现在在干啥?”
“说是要给你送个什么东西,他现在有些忙,所以我去帮他送一下。”
“唉——真羡慕你们这三个好朋友啊,重要的东西会如此放心的交给对方。”
“春文不也有我们嘛,更何况你还有孔献仪,虽然我和她不是很熟,但我能够看得出来她是你能够信任的人。”
“对啊……孔献仪她……确实是我能够信任的人……”
“那么,我就先走了,我们待会再见。”
重新来到灰霾的天空之下,雨水淅淅沥沥如若园丁设置在果园中的花洒,沈笠先是不明所以的伸出手试图抓去雨滴,而后撑开黑色的伞;而就在他准备进入雨幕,盘算起去莲花区最快的轻轨线时,一阵脚步声传入了他的耳朵,伴随的还有一阵阵抱怨。
“该死的……蒋春文这臭女人……她在撒谎,我的计划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她的城堡就像是个坚不可摧的要塞,根本就挖不到什么秘密。”来者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男子,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当时竞选成功的人是她不是我,该死的……研究所爆炸的案子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男子驻足在了沈笠身边,将要抱怨什么的嘴巴也大大的张开不动,因为他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沈笠。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因为对方用那双凛冽的眼睛盯着自己,沈笠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说,你这家伙是沈笠吧。”
“嗯……是我……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你过来——”
“喂——”
对方拉着沈笠的手进了保洁室内,里面的拖布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让沈笠的胃里面一阵恶心。
“沈笠,我要你帮我,你的那个新的天气控制系统,你把那个项目给我。”
“搞什么?莫名其妙的,你这家伙是谁啊?再说我不可能帮一个一句话没说完就把我拉到黑屋子里的人。”
“好吧,是我太激动了,我给你道歉。”男子松开沈笠的袖口,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我的名字是何自明,我是云堤城城市管理委员会的委员长。”
“城市管理委员会?”一听到这个名字,沈笠气就不打一处来,“等一下,我认识你,几个月前在没爆炸的聚能生命研究所,就是你这个家伙打开那个该死的全息影像嘲弄我是吧。”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我当时根本也没有嘲弄你……那已经不重要了;我要你的那个项目,只要蒋春文看到了我的成果,她一定会对我的计划有所改观,我也能挖出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开什么玩笑?你的意思是,你们在夺走了我的天气控制系统后,又厚脸皮想要新技术么?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太阳底下无新事。”
“这种技术的意义深远,你也知道我们不可能让他留在私人的手里,这对大家、对云堤城的所有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总得给我点什么吧,除了一个‘具有无私奉献精神的科学家’这样的名头,我还得到了什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结果呢?”
“你难道不是一个信奉无私奉献的人么?”
“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我是个无赖、我是个吝啬鬼、我是个阿巴贡、我是个臭流氓、我是个守财奴,你满意了吧!”早就想把这些话一吐为快了,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宣泄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叫做何自明的人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自己宣泄的欲望,“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是什么心情——避开那些糟心事不说,你想让我不支持蒋春文,蒋春文是我最信任的人,你让我放弃自己的同伴?脑袋被门夹了吧。”
“我……”何自明不想狡辩,他也承认自己理亏,这场谈话在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但当时的情况……云堤城很迫切需要有东西来拯救,走流程、搞协议、和中科院那群老头子谈判太耗时间了,我们只是在当时采取了最有效率的手段。”
“我就是这个手段的牺牲品对吧。”
“这是必要的……”
“再见。”
沈笠根本不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废话,于是他踱步离开清洁室,先不说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光是和城市管理委员会的人说话他就感觉自己会折寿。
“沈笠!”何自明在他身后大喊,“你难道不想拯救云堤城吗?”
——拯救云堤城……
“这座城市生病了沈笠,这个病因是你造成的!”
“沈笠!你抬头看看这该死的雨吧,已经一年了!云堤城的人们哪怕连一天都没有看到过太阳!无论是人,还是动植物,在这种没有阳光的地方……”
“雨城!就算它是一座雨城!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见到太阳!”
“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云堤城的人们需要阳光沈笠!去网络上看看吧沈笠,大家都渴望着云堤城有一天能够重见天日。”
沈笠没有再继续走下去了,他驻足在大门口,动作停留在撑伞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对啊——是我的问题,一直都是我的问题。”
“这座城市需要你沈笠,比起静海,信业、出云更具有优势,那里的基础设施更加完善,在拯救这座城市的同时,还能够让这里的人们更加幸福,这难道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那你们就把系统给我啊——让我看看那系统到底出了什么毛病,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就是办不到呢?”
“这个……情况比较特殊。”
“我算是弄明白了,蒋春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笠回过身,直逼何自明,“城市管理委员会的职能都快失效了对吧,几年前市长竞选的时候,是蒋春文成功,当时另一个竞争者就是你对吧。”
“人尽皆知的事实我不会否认。”
“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委员会需要某种‘东西’来证明自己对这座城市仍然是有用的?”沈笠嗤笑,而后脑子里面钻出一个奇怪的点子,“我可以帮你何自明,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后,委员会必须将这个系统的所有权移交给蒋春文。”
“这……”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再见了。”
淡淡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沈笠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雨幕,他在心中暗自开心,看来自己还是在昭雨筠一行人身上学到了一点东西,比如“在谈判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得上一些‘物质’的筹码更有用了,”毕竟谁也不想当画饼充饥的神笔马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