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板璐不呼吸了。云宝惊慌失措，抓起这只毯子厚厚裹住的小雌驹，忙乱地想要唤醒这具了无生气的身躯。飞板璐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了鼻息。

云宝高喊着求助，绕着屋子左奔右跑。小蝶不在。她去哪了！

她立马冲上了天空，依旧抱着这只濒死的雌驹。医院在哪！云宝对这座小镇了如蹄背，此刻为什么找不到医院了呢？一切都在哪呢？实在看不清楚。现在已经到了白天，云宝却依旧感觉迷迷糊糊。

她骂了一声。慌张地左顾右盼，高呼救命。却没有小马前来帮忙。周围也根本没有马在场。根本不会有马来帮她妹妹。整个世界都不见有马。

“你帮不了我的，黛茜……”

飞板璐的声音从茫茫空中飘荡而来，云宝立刻低下了脑袋，可那雌驹的身体依旧瘫软着，没有呼吸。她的心有如针扎。她绝望地，紧抱住了这具幼小的躯体。抗拒充满了脑海。飞板璐不会死！不公平，这不应该！

“太晚了，黛茜……”

云宝恐惧地呼喊着，泪水从眼中汩汩地流出来。

“再见了……”

飞板璐的躯体不知怎么，从云宝紧紧的怀抱中逃了出来，落向了无底的深渊。云宝吃了一惊，双目圆睁，立马穿空而飞，迅捷如风，希望能抓住那雌驹。

可她失败了。她还不够迅捷。她还不够强壮。飞板璐将死，她却不够坚强，无法挽留。

“飞板璐！妹！不要！”

……

云宝忽然窜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汗水湿透了身子，脑子一团浆糊。她环顾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发现这正是她家的客厅，这才记起之前发生了什么。经过医生允许，她和飞板璐坐上救护车，回到了家。可才刚把那小雌驹安置好没多久，云宝就觉得昏昏欲睡，于是勉强决定从飞板璐身边离开，让小蝶看她几个小时。

这只仓皇失措的天马从长沙发上翻滚下来，直朝着卧室冲去，毯子歪歪扭扭地散落在地上。她猛推开门，气喘吁吁地立在门口，幸好墙面是云墙，才没有闹出太大声音。云宝立马将目光指向床上，差点没有发现正站在面前的小蝶。

飞板璐躺在床上，依旧安静地沉睡着。云宝花了好一会儿才隐约看见，那小雌驹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云宝……？”小蝶有些担忧，问道，“你没事儿吧？”

“我……呃……”云宝仍喘着气，“啊，没，没事。”

“真的吗？没事吗？”

“嗯，我还好。我……”他深吸一口气，身子一颤，“我做噩梦了。就这样。”

“哦，”小蝶表情柔和下去，同情地对云宝笑笑，说道，“没事的，我整晚都醒着，看着她呢。她睡得很平静，今天早上看她面色好多了，你说是吧？”

云宝用了一会儿上下打量着飞板璐，看她确实有所恢复，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小蝶说话了。她透过紧闭的窗，瞄了一眼窗外，见太阳已然缓缓升起了。早已到了早晨。

“嘿……呃，”云宝嘴里嘟嘟囔囔，“谢了，小蝶。对，她确实精神多了。你……你觉得他会没事吗？”

小蝶微微一笑，“嗯，当然了。医生再过一个多小时会来看望一下，他会明确告诉你的。”

云宝觉得通体流过一股释然的暖流，原本在体内渐渐积聚的焦虑也开始消散，虽然缓慢，但确是在消散，“那就好。不，不对。那太好了！”

小蝶点了点头，“让她再睡一会儿吧，不过她要是醒了，记得给她拿杯温水来，不要让她随便下床。我出去一趟，拿点吃的东西。”

“啊？”云宝眨眨眼，“我这儿有吃的……”

那只黄色的天马朝云宝笑了笑，要是她的名字不叫“小蝶”，倒颇有一些高屋建瓴的感觉，“云宝黛西，她现在营养不良。需要的是水果、糖果一类的富含营养的食物，尤其她才刚刚战胜病痛。我不是有意要冒犯，嗯……只是拉面薯片一类的现在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云宝黛西扭过头，朝着厨房大致的方向瞥了一眼，“哦，呃……对，你说得对。”

小蝶走上前，给云宝来了一个拥抱，“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好的……”

“别担心，黛茜。她这不已经好多了嘛。”

“嗯我知道……只是……”

两只小马同陷入沉默，过了一阵子，小蝶轻轻一笑，道了再见，小跑出前门，留云宝一只马陪着飞板璐。

云宝又一次冲到床边。她听得见飞板璐的肚子在咕咕叫，寻求着食物，不过她并未在意。虽有白云遮蔽，她仍看得见阳光渐渐从窗口处流溢出来，却不敢开窗。外面还是太过寒冷。云宝黛西作为一只天马，在严寒中成就自我，而此刻严寒却成了她的头号大敌。严寒差点要了他妹妹的命。

云宝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努力将这些消极的想法扫出脑海。飞板璐没有死；她正蜷卧在床上，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云宝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飞板璐很好，她挺得过那晚，她会好起来的。

这只天马又将脑袋倚在床沿，叹息了无数次。对面墙上的钟表告诉她，现在是早晨七点。她本来应该在一小时之内敢去做天气工作，可她也不在乎了。无论天气那里出了什么紧急状况，也无法将她从飞板璐身旁拖走。

云宝枕着床沿，昨晚上尚未解答的问题一瞬间涌进了脑海。她不清楚的还有许多，不理解的也有许多。她总有自己会被遗弃在黑暗之中的预感，十分强烈，排山倒海，这也使得原本重压之下的她更加憔悴。

“嗯……”

云宝的耳朵好像捕捉到什么细微的声音，就像兔子耳朵一样蹭的竖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向飞板璐，她仍旧一副睡相。而下一刻，这小雌驹动了一下，云宝顿时睁大眼睛。

“嗯啊……”飞板璐缓缓翻了个身，口中哼哼着，在毯子下面扭来扭曲。过了一会儿，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好像睁着眼很难受似的，“啊啊……”她又哼唧了一声。

“飞……飞板璐？”云宝轻声道。

那小雌驹原本想坐起身，可脑袋就像铁砣一样沉，抬了几次也没有抬起来。于是她又眨了眨睡眼，朝四周扫了一眼。

云宝把前蹄搭在床沿，身子靠过去，“……妹？”

飞板璐就像一只经历过有史以来最为糟糕的“早晨”的小马，不过还是懒散地扭过脑袋，朝着云宝，看着她。

“妹……你还好吗？”

“云……”飞板璐的声音有些干哑微弱，“云宝……黛茜？”

较为年长的天马的脸上现出了释然的微笑，“对……对，是我，你姐姐。你没事吧？”

“呃……”她撑着疲劳的双眼，检查了一下周围，“怎么……？我……”

“飞板璐……”云宝又叫了她一声，“你还好吧？你觉得怎么样？”

“渴……”飞板璐的嗓子依旧很粗哑。

云宝惊坐起来，“啊！对了！温水。对，对，躺好了，行吗，小鬼头？别起来。”

“好……”

云宝飞快地冲向厨房，从水龙头里接了满满一玻璃杯的温水，带回卧室里，端着杯子千小心万小心地把杯口抵在飞板璐的嘴唇上。那小雌驹挣扎着稍微坐起一点，免得呛水，一口一口吞咽下去。没一会儿，她感觉喝得有些恶心，哼唧了一声。

“别啊，妹，”云宝催着，“再喝一口，就一口？你得暖和起来，多补充些水分。”

飞板璐满不情愿地哼了声，却还是说道，“好吧……”

云宝有杯子端到飞板璐嘴边，这次喝完，玻璃杯里已经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水。飞板璐又轻轻咕哝了一声，不过云宝听来她的声音已经不那么嘶哑了。

“好孩子……这样感觉就会好多了。”云宝说完，身子前倾，把被子朝上拉了一拉，盖住飞板璐的肚子。那小雌驹开始有些抗拒躁动，等感到自己被温暖包围，却微微地笑了。

云宝拼尽全力将情绪控制住。飞板璐已经醒了，比昨晚看上去要精神许多。原本难以抗拒的恐惧似乎有所减弱，压在心头上的担忧消散大半，她如今只想放声大哭，却又深知此刻这样作为不会有任何帮助。

“嗯……”飞板璐蜷缩在被子里，忽然睁大了眼睛。她好像终于通过这双亮眼看清楚了这个世界。只是她似乎还头昏脑涨，刚刚梦醒一般。她转过身，先是看见了云宝黛西，接着又瞄了几眼屋子，“我这是在哪儿呢……？”她咕哝着。

云宝暖心地笑了，飞板璐看着她，她便觉得心脏砰砰直跳，欢愉得很。“你在我家啊，妹，”云宝轻声道，“你跟我一起在这里睡得哦。”

她说着说着，都看得见那小雌驹两眼熠熠生光。“真，真的吗……？”飞板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留我在你家睡觉啦？”

云宝眨了眨眼。虽然并不算完全正确，她却还是决定点了点头。

“天啊……我都记不得了……”飞板璐的声音渐小，随后她静默了，而一阵沉默过后，她又微微一笑。这是天真无邪的笑容，云宝之前也见过许多次。飞板璐实在喜欢在云宝家留宿。好像这小雌驹只要待在这几堵墙里面，就绝对不会难过一样。

云宝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

飞板璐打了个颤，“好冷……”她嘟哝着，“昨晚得很冷吧？”

“是啊，”云宝说道，“要不要再给你加一条毯子？我记得屋子里还有来着……”

飞板璐摇摇头，“不了，没事的。”

“确定吗？”云宝此时已经起了身。只要她的小妹妹有什么需要，她随时准备好去满足。

那小雌驹感激地笑笑，又用力点了点头，“是，姐，我没事的。”

云宝呆站在那里，飞板璐的话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她没事的，对吧？感谢上苍，飞板璐没事。她亲口说的。随后又寂静了几秒，云宝眼眶中已然涌出了几滴泪水。混杂的情感犹如汹涌的洪流，冲垮了她脆弱的防线，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她毫不犹豫，朝着床边冲了过去，扑上去紧紧抱住了飞板璐，示出无限的爱意。

飞板璐吓了一跳，丝毫没预想到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云宝两只蹄子环抱着她，两只马中间还隔着一层毯子，为她提供温暖。云宝随后将翅膀也拢上来，严严实实地抱住她，脑袋也埋进了枕头里，靠在飞板璐的脑袋旁边。云宝浑身颤抖着，把飞板璐紧紧抱在怀中，轻轻哭出了声。她由心地感到恐惧，害怕如果松开蹄子，飞板璐就会离她而去了。

“云……云宝？”飞板璐满腹疑惑，毫不知情。

“我爱你，妹！”云宝大喊。

“我……我也爱你，姐……”飞板璐依旧满不明白，却还是轻声回应道，

云宝抽了抽鼻子，泪水纷纷落下，“你，你吓坏我了……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怎么……？”

云宝只是紧紧地抱住飞板璐，满屋子都是抽泣的声音。“我以为……你就要离开我了……”

过了一两分钟，两马寂静无言，只有云宝的抽泣声起起伏伏。云宝抱着飞板璐不断打颤，飞板璐跌落深渊，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景象充斥着她的脑海。她不愿松蹄。

“云宝……”

而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于是心有不甘地松开了飞板璐，挪去了床中央，坐着自己的后蹄，正面对着飞板璐。她已经哭红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映出了那小雌驹的面庞。虽然飞板璐没事，她十分开心，却仍对于昨晚感到无尽的悲伤。

那小雌驹的表情倏地变了。云宝知道，她已经渐渐明白事情缘由。

“妹，我差点失去了你……”云宝又道，“你……”她紧闭双眼，全身颤抖，“你全身冰凉……差点没醒过来……他们说说你体温过低，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云宝哽住了，又抽搭了几回。

飞板璐久久没有说话。终于以悲伤的口吻低声说道，“那么……你在那儿找到我了……”

云宝连续眨了几次眼，忍住泪水，盯着飞板璐。

飞板璐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寒意，打了个战，“我……真还以为自己挺得过去。”她移开目光，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知道……可是大概……”

“妹……！”

飞板璐一挺身子，又转过头望着云宝。

“……为什么？”

她一抬头，“嗯？”

云宝又感到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击，几乎难以抑制，“为什么……？”她重复着，“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找我帮忙？”

那小雌驹的面色阴沉下去，脑袋也低垂着，就好像什么丢脸事给揭了出来一样，“对不起，云宝……”她口中嘟嘟哝哝，“对不起，我实在是……实在是……”

“飞板璐！”云宝打断她，几颗泪珠送她的脸颊滚落而下，“昨晚上我差点失去你，现在你还活着，我很高兴。我不管是谁，做了什么，也不管谁对不起……”她先是闭了一会眼睛，随后猛然睁开，与飞板璐四目相对，“我只想知道，妹……”她啜泣道，“为，为什么……？”

飞板璐依旧躲避着云宝的目光，嘴唇不禁颤抖。云宝看得出，她也处于放声而哭的边缘，内心愧疚不已。而云宝知道，她们两个必须要把事情在这搞清楚。她不断到诉自己，这样对她们两个都有长远的好处。

“因为……”飞板璐的声音极轻，“因，因为我太没用了……”

云宝瞬间面色苍白，“什么！”

“我……我你不想让你知道我活得这么窝囊……”

云宝一时张皇失措，坐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小雌驹，“我不……”云宝欲言又止，话语到了唇边便消散了。

飞板璐长出一口气，依旧偏着头，躲避着云宝黛西的目光，“三年前，我从马哈顿那个地方逃出来，下定决心绝不回去，要永远忘却那里。”

那个地方。云宝黛西一皱眉，“所以……”轻声说着，渐入主题，“所以，你的父母——”

“死了。”

云宝倒吸一口凉气，忍住没有打战。她静候飞板璐继续讲下去。

“然后……”飞板璐一直忍着泪水，说道，“然后我一直走到小马镇……觉得我就该从这儿重新来过……而且我刚到这地方……第一个，第一个遇到的小马……”

回忆猛然涌进云宝的脑海，“……就是我，”她补完了这句话。

飞板璐点点头，“那么热情，还那么帅气……”渐渐显现的回忆似乎也让她的精神愈加高亢，“接着你告诉我许多厉害的事情，你都可以轻松搞定，不管怎样，是你才让小马镇这么了不起……”

云宝挠了挠后颈，尴尬地笑了几声，“当时估计是我太能吹了吧？”

“可是……你走之前，又跟我谈起话来……”飞板璐继续道，“你说我很坚强，颇有潜力，告诉我要追寻梦想，绝不要停步。你……你告诉我，绝不要放弃。”

“是啊……”云宝念念有词，“我还记得……”

飞板璐眨了眨眼睛，泪水划过脸颊，“云宝，我……我，我没有放弃。我保证过，不会的……但你都看见了。你看到了我的住处，看到了我能有多少东西算得上是自己的。我已经拼尽了全力，可还是差点没有逃过死的命运！”

“我……飞板璐……”云宝感觉心都要碎了。

“我不想让你看见的，因为我想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等到哪天我走出了那个巷子，我再给你看。本该是多么光彩的成就啊！可现在……不可能了……”

“妹……”云宝喘着粗气，复杂的情感交融混合，似乎在她的肚子里翻江倒海，十分怪异，“是……这样吗？你自从到镇子上……就一直住在那条巷子深处？”

飞板璐也开始抽泣，点了点头。

云宝一怔，“……那可是三年前了！”

飞板璐又点了点头。

稍年长的小马偏过头，朝着窗外望去，望着那冰天雪地，那酷寒的世界。她的大脑疾速运转，希望理清飞板璐为什么长久以来一直无家可归，可片片拼图却始终无法契合。“我……妹，简直是疯了……”云宝咕哝着，又将目光落回那幼驹身上。

飞板璐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羞愧地垂下脑袋，“我……我只能拿，拿些苹果……还有别的东西……”

“啊？你是说，从市场上吗？”

她缓缓地点点头，“我……云宝，我只是拿了，拿了需要的。两天一个苹果，有时候还从其他什么地方，拿些别的。他们抓住我，我就说是跟朋友打赌，再还回去，那天就只能饿着肚子，可是……对不起，云宝。我知道偷东西不对。我……我也不想这样。求求你，求求你……别，别生我的气……”

“妹，不，不会的……”云宝的声音已经十分颤抖，她稍微向前爬了一段距离，“我不生你的气。你没错。偷东西确实不对，可你也是迫不得已。你偷了，但你也不是只坏小马，对吧？”

“我……”

“你不是。我很清楚小璐。你不是只坏小马。”

“……大概吧。”

云宝依旧面露愁容，“你现在很安全，我就很高兴了……”她的声音依旧很模糊，“可……你到底……？”

飞板璐又朝着窗外探了一眼，“之前三个冬天，我到底是怎么挺过去的？”

云宝黛茜没有再问，点了点头。

“这个……”飞板璐拨弄着蹄子，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冬天很快就来了，而且很冷，我也知道必须做点什么。我很幸运，在疾步街（Trotson Lane）的尽头找到一间房子。这房子正好也是疾步家的，他们应该还蛮有钱的吧……？

“关键是，他们一到冬天，就会搬去别的地方住。我偷听到他们冬天要去夏威蹄（Hoovaii），那地方要暖和多了。所以……房子就空了，也没有马再用。”

真相渐渐揭露出来，云宝也随着睁大了眼睛，“哦哦……”

“我在房子后边找到一条通道……房子完完全全空了，真的。他们把能带上的都带去了，也没有吃的留下来。所以他们走的那段时间里，我就在那地方过夜。之后，他们从外面回来，我就再回到我的……箱子里。”

云宝听到这里，回想起飞板璐的住处，心弦一颤。

“我什么东西也没偷，只是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睡在里面。我害怕生火会烧了那间房子，所以也不能说很暖和……可是之后，今年夏天，他们把那房子卖了，搬去夏威蹄过好日子去了，然后那房子的主马就换了一家。他们不跟之前那家一样，冬天还是住在里面，所以我……唉，那条路就堵死了。”

“啊……这，你没有再去找间屋子吗？”云宝甚至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飞板璐摇摇头，“凛冬又至，我只有我的箱子了……可是……”她笑了几声，却不并像发自真心，“我不断说服自己，我挺得过去。就好像你总是跟我说的。天马坚韧不拔，我们就是为严寒而生的。我们穿行在风雪飓风之间。我知道这不好玩，但我能挺过去的……”

云宝看到飞板璐瑟瑟发抖，抱住了自己，无疑那些可怖的回忆正涌上她的脑海。

“我终究还是失败了，云宝……我太脆弱了。其他事情我都做不成，现在连这个也是……对不起，云宝，我太没用了……”

“喂……喂！你，你！不准说这个！”云宝忽然喝道，“你说什么呢？”

飞板璐的哭声又响起来了，“我很努力地追随梦想，从来没有放弃过，云宝，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甚至连那条巷子也没有走出来，我太窝囊了……”

云宝直瞪着她，静静聆听，将她所听到的一字一句刻印在脑中。她觉得心如刀绞，比之从前任何时刻都要痛苦。倾听着数年来飞板璐所经历过的艰苦，倾听着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就好像腹部给狠狠来了一蹄。

“妹……你并不——”

“不要说了，云宝……”飞板璐呜咽着，“不要装了……你总是跟我说要坚强，达成远大的理想……之，之类的话。”

“飞板——”

“我不愿叫你见到我过得这么惨！永远不！我……我想你不如没有找到我好！”

“飞板黛茜（Scootaloo Dash）！听好了！”云宝黛西亮起嗓子。

那幼驹立马沉默下来，紧盯着云宝，嘴巴微张，眼睛睁得大大的。

云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送出，“妹……”她开口道，语调十分平静，“我确实生你的气，你混的也的确很惨……可这不是因为你没用，不是因为你很失败。知道吗？我不想听你总在那里自责，看不起自己。尽管如此，就算你是全世界最没用的小马，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因为这可怜的小马还是我的妹妹，我还差一点……就失去她了。更何况你绝对不会是那种小马的。”

云宝将一直蹄子抵住左胸心脏位置，面色严肃地盯着那幼驹，“我受伤了，这里受伤很深，妹……其实，只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哪怕是别的小马！对，我对你很生气……可这是因为你一直瞒着我。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我们结识三年了，妹……我在这屋子里，像个慵懒的废物一样虚度光阴的时候，你却在外面……孤寂阴冷的地方……饥肠辘辘……”

泪水夺眶而出。云宝看得见飞板璐脸上悔恨的表情，可那幼驹却未开口。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我就打心底里喜欢你。我觉得你很酷，也很有意思。接着我们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友……我还下定决心守护你，称你妹妹……你却一直瞒着我？你那么久难道就没有想过找我帮忙吗？”

飞板璐抽了抽鼻子，“姐……”她轻声说道，“我……我想做一个和你一样的马。你那么坚强，还，还从来不会放弃……总是独自努力，达成梦想！”

云宝望着这幼驹，过了一阵子，向后一靠，叹了口气，“妹，听我说……我这辈子所做的事，的确，大多都是靠自己。我为了自身的成就而奋斗，尽量将自我显现出来。这句话，我告诉过你，想必已经在你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拼尽全力，永不言败。是吧？”

飞板璐点点头。

“对……”云宝继续说道，“生活实在艰难，甚至有些超乎常理。小璐，事实是残酷的，又是你就算拼尽全力，或许也并不足够。”她见这小雌驹耷拉下脑袋，于是立马接到，“这时你就应该寻求帮助了。

“我也总是在寻求帮助，小璐。我有许多值得骄傲的地方，但我毕竟不是超马。我也不能面面俱到！一旦生活过于艰苦，我无法独自承受，这时我的朋友就会帮我脱离困境。我从来不会放弃，因为寻求帮助并不意味着放弃。相反，你只是同他们共同分享了胜利的果实。有次我想练习一下刚学的飞行技巧，希望可以借助跷跷板来做到极致，记得吧？或许我可以临时找块大石头，绑根绳子，可要让我把那巨石举那么高，我可做不到，可能还因此受伤。所以我找了阿杰来帮忙。”

云宝稍稍一顿，“虽说‘帮忙’的结果稍微……哎，总之，你明白就好。”

飞板璐低下眼瞄了一下，又抽了抽鼻子，“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没用……”

“‘没用’！？”云宝大吃一惊，“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还不知道自己多厉害吗？”

那小雌驹一脸的疑惑。

“只是你的出发点完全是错误的，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小璐，你在街上生活了三年。你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找到了挨过严酷冬日的方法。尽管说事情没有多少转机，但你不断奋斗着。你与这整个世界对抗，向它诉说着，你想活下去！

“我还是不太高兴……但是你挺过来了，住在箱子里，抗住饥饿，抗住严冬，直至昨晚，都没有任何马的帮助。飞板璐……”云宝一停，摆上一副暖洋洋的笑脸，“实在令我叹为观止。有这样的成就，你应当感到自豪才是……只有坚强、聪颖的小马才能做出如此壮举，而不是没用的小马。”云宝轻笑了几声，揉了揉后颈，“嗨呀……要是我，肯定不行……”

飞板璐的眼睛猛地张大了，“真……真的吗？”她嘟哝着，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你真的这么觉得……？”

“那当然了。”

“可是……可是我——”

“妹，曾经的目标，就忘了它吧。好好回想一下你的作为。住在街上可是很危险的，但你很坚强，你活了下来！你现在还能跟我坐在一起，小璐。”云宝的表情渐渐转变为宠爱的笑容，“我以你为豪，小鬼头。你可能要比我更坚强。”

“我……是吗？”

“你不没用，不要再这么说了。”

“我……”飞板璐有些失神，两眼望着空气，陷入沉思，“我真的……做得很好，是吗？”

“当然了。毕竟你可是我妹妹。”

飞板璐一转头，面对着云宝，眼睛睁得老大，甚至有些怪异。她就好像有许多要吐露的，却又无以言表。

“……怎么了？”云宝抬起头，问道。

“你，你……”飞板璐喃喃道，“刚才……你叫我……‘飞板黛茜’了……”

云宝朝她笑笑，“嗯，是啊。我们是姐妹嘛。多有道理。”

此刻飞板璐有些出神了，“姐……我，我的天……我都没……”

“呵……喜欢吗？”

飞板璐点点头，“喜，喜欢……云宝，这对我太重要了……”

“诶，能这么叫你，我也很高兴。”

飞板璐这才回过神来，紧盯着云宝玫瑰紫色的瞳孔，“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云宝点点头，“你也是我妹妹。我在乎你，想保护你……而且，我爱你，飞板璐。我爱你，就像我们是亲生姐妹一般。我希望能在你跌倒时，赶到身旁，拉你起来。我想在你得到可爱标记的时候，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飞板璐沉默了一阵子，随后小声说道，“我也爱你，云宝……”泪水从眼中流淌下来，受了如此强烈的情感冲击，他的脸庞甚至都有一些扭曲，“姐……！”她啜泣道，“你是我姐姐，我——”可她再也说不出哪怕一个字，一时间泪如雨下。

云宝只是一点点挪过去，抱住那嚎啕大哭的幼驹，安慰道，“嘘……没事，没事……”

飞板璐的哭声中夹杂着痛苦，包含着一种压抑许久未曾宣泄出的情感。云宝看得出飞板璐对于曾经的过错追悔莫及，却又极像是与其他小马哭诉过去的种种苦难。云宝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能抱得再紧了。

“没事……”她轻声道，“没事的，妹……我在这儿呢。我都知道了，一定不像之前那样，我保证。”

飞板璐许多次欲言，却始终难以开口。接着几分钟，她都只是在哭，拥抱着她姐姐温暖的、毛茸茸的身体，十分用力。

“对不起，让你经历了那么悲惨的现实……”云宝依旧压低着声音，“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我，我猜应该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飞板璐哭喊道，忽然顿了一下，“对不起，我太傻了！我早就该告诉你了！我在就该知道我不可能——我……至少冬天的时候……”

“嘘……”云宝希望可以让这焦躁的幼驹平静下去，“都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你正待在这件暖和的屋子里，盖着条保暖的毯子。小蝶不久就会带着新鲜的食物回来，医生一会儿也就到了，替你检查一下。”

飞板璐的哭声渐渐弱下去。这时云宝松开蹄子，低头望着她，见她的嘴角已经扬起一丝微笑。

“你和我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我，我爱你，云宝……”飞板璐如今已经流着喜悦的泪水，喃喃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要是没有你，我……或许我就要被埋在厚厚的白雪下面，陪着我的只有——”飞板璐突然倒吸一口气，“我的滑板车！不是吧！”

云宝举起蹄子，“别担心，小鬼。我把你的滑板车带上了。在小蝶家呢。”

那幼驹明显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呃，唉……我也只能道句谢了……”

云宝突然一脸严肃，点了点头，“那些事情现在不要去想了，好吗？你只要记得你曾经选择有误，之后不要再如此就好了。所以现在好好放松下来，暖和暖和身子。我的床愿意待上多久就待多久。还想不想再喝点温水？”

飞板璐猛地又睁大了眼睛，“什么！”

“嗯？”云宝疑惑地应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是你的床？”

云宝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一会，见那小雌驹正仔细打量身旁，适才发现自己不是在那小小的客房，突然笑了，“对啊，小鬼，这是我的房间。”

飞板璐双眼中，现出一股天真而有光彩绚烂的惊异之情。她看着周围，就好像在一位名马的家中一样，口中念念有词，“哇……”云宝见她露出了孩子般的内心，十分高兴，尤其还是现在。尽管她曾经经历过苦难，可如今她已经完全像是个孩子了。

“你之前从还没叫我进来过呢……”飞板璐盯着满屋子的闪电天马海报。

“没有吗……？”云宝自问了一句。

“简直太酷了！我——”那幼驹似乎猛然记起什么事情，眉头立刻皱起来，“你真的愿意让我待在这儿吗？我……我能起来，能走路的。要不我去另一个屋子吧，不然你——”

“诶，诶！不用，不用……你以为是谁把你放到这张床上的？”

飞板璐忽然有些忸怩，“你……是吧？”

“我的床可是这屋子里最好的，方圆百里也不例外！你该知道的吧！这可是我用最上乘，最松软的云彩，亲蹄做出来的。你随便想待多久待多久，妹。现在，我只在乎能不能把你照顾好了。”

那小雌驹朝旁边敲了敲，好像还有些畏畏缩缩，不过总算躺平身子，缩进了毯子里。云宝甚至看得见她脸上渐渐洋溢起的幸福。“我……好喜欢这里……”她咕哝着，“可是，你真的……？”

“小鬼，等你好点了，我就把你从我床上赶下去咯。”

接着安静了几秒，飞板璐满怀着感激，朝着云宝笑了一下，“谢，谢谢你，云宝……你最棒了。”

“好啦，好啦……好好休息，好吗？”

这时飞板璐打了个喷嚏。

云宝嘴边传来一串笑声，“知道吗？只有得了这种伤身子的病，才准我云宝黛西的床给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很快就活力四射啦！”

小雌驹瞄了她一眼，以示回应这玩笑话。正此刻两只马都听见前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可能是小蝶，一会儿给你拿点吃的来。”

“吃的……？我，嗯……”

“你不饿吗？”云宝问道，“你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小璐。吃些吃的填饱肚子，你肯定能舒服很多。好吗？”

“好吧……那个，姐？”

云宝半个身子已经出了卧室门，听见之后停下步子，回头看过来，“怎么？”

“你……你能再叫我一次那个吗？”

一开始云宝没太明白，可等她无意中说出来，自己也微微一笑，“我现在要去应门，一会儿就回来……飞板黛茜。”她偶然看见那幼驹脸上发自内心的微笑，也满足地朝前门去了。

“嗨，云宝黛西，”小蝶嘴里叼着一袋子杂货食物，唔嗯唔嗯的，“医生也刚好到了。”

“你好，”矫翼医生，站在小蝶身后，说道，“飞板璐小姐好些了吗？”

云宝让开路，让两位进来，脸上一直挂着笑。另两只小马也都注意到她高兴许多，觉得是好兆头。两只马进了卧室，向已经醒过来的小雌驹打了声招呼，惊叹的声音云宝在客厅都听得见。

云宝花了一会儿给自己准备早餐和水，小蝶则是给飞板璐喂饭，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身子。从昨晚开始，飞板璐粒米未沾，也没注意到自己以已经饿成了什么样子。

“体温已经回升了不少。你一度病危，不过看来现在精神还不错。”

“过来，小可爱。我知道你肚子不大舒服，但还是先吃个苹果吧。感觉能好些。”

“恢复很迅速嘛，孩子。接下来几天记住不要着凉了。”

“我的天啊，飞板璐。看你笑的，总归也是挺过去了。”

“能有这么个姐姐，我简直高兴死了！她救了我的命！我爱死她了！”

云宝的脸颊上，划过一颗喜悦的泪珠，她微微一笑，“我也爱你啊……”她原本尽快解决掉早饭，就可以回到卧室跟其他马回合，可仅仅知道一墙之隔的飞板璐尚很安全，便由内心感到温暖而满足。

危机已经安然度过，两马立下约定，曾经的过错绝不再犯，飞板璐不久也会康复。云宝黛西可以发自内心地说，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满怀感激。

……………………

三天后

……………………

“早啊，小鬼！”云宝大大咧咧地说着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飞板璐从酣睡中惊醒，转过身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朦胧，眨了好一阵子的眼才睁开，不过冬日清晨的阳光和云宝的身影足以让他立马就清醒过来，“姐，早上好！”她激动地喊道。

“哦，”云宝有些惊讶，“我看你快好了嘛！”的确如此。飞板璐相较之前，看着健康了不少，活蹦乱跳的。她的双眼熠熠发光，充满热情，确不见任何焦虑或者病态。那小雌驹的皮毛也光彩许多，已经成了亮橙色。只是看上去还有些瘦弱，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总会有改善的。

“我感觉好极了！”飞板璐高喊着，“我感觉我一点儿事也没了！”她一把掀起了层层毯子，以证明自己。为了这幼驹的身体着想，云宝的卧室一直都很暖和，只是飞板璐感觉不太到了。她灵敏地跳下床，很随意地从云宝身旁漫步过去，去了客厅。

“你真的完全好了？”云宝为了保险，问道，“你肯定不想再受一次了。不冷吗？”

“冷啊，”飞板璐回应道，“不过，你知道，就是冬天正常那种冷。”

云宝立马小跑过去，轻轻把那幼驹揽起来。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飞板璐咯咯笑几声，在云宝的怀抱里扭来扭去。“那么不错嘛，”云宝说，“看吧，我说你很坚强。你已经很棒了！”

“呀呼，万岁！”

随后云宝松开拥抱，把飞板璐抬在面前，双目齐平，“不过要是还是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好吧？接下来几天你还要休息，记得？”

飞板璐笑笑，抬起蹄子，戳了戳云宝的鼻子，“知道了，姐。我发誓。”

“很好，”云宝也面带笑容，把那幼驹重新放回地上。

“早上吃什么？”

“小蝶带的那些东西似乎都在我这呢。吃个橙子？你说你挺喜欢的。”

“还有秸秆呢？秸秆也很棒。”

云宝把那两样东西取出来，朝餐厅桌走去，“那我就信你一回。‘健康秸秆’从来就没对上我的胃口……”

飞板璐听后笑了一番，随后就埋进食物里了。

“对了，记得提醒我问问小蝶，什么时候你就又能吃那些垃圾食品了，”云宝用肘顶了顶飞板璐，打趣道。

“呵呵，呵呵……”飞板璐顶着满嘴的橙子笑了几声。

接着几分钟，两只马静默无言，飞板璐默默吃着早饭。期间云宝每打量这小雌驹一次，就逐渐觉得她当真是克服了低温症，身体也不断地康健。

此时外面正飘着雪，不过全然没有那恐怖的夜晚那样寒冷了。飞板璐受限只准待在室内，为了安全估计还要待上两三天，不过雪似乎是要下上一整周的。云宝已经可以预想到这孩子在雪中作乐的美妙场景，不禁感到高兴。

“睡得好？”飞板璐刚吃完，云宝便问。

“唔嗯……”飞板璐点点头，把最后一口橙子咽下了肚，“你的床真舒服。”

云宝轻笑几声，“不然我为什么睡那儿呢？”

飞板璐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影，很羞愧似的，看着云宝，“唔……要是想的话……你可以睡回你的床了……”

“嘿，小鬼！在你康复之前，在我床上安安稳稳睡。那些软和的垫子、毯子对你的病有好处。在另一个房里也没什么。”

“明明是你的房子，你不应该睡那儿的。我这就——”

“小璐，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要知道，你很重要。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好吗？”

她羞答答地低下头，忽然微笑起来，可没有多久，笑容便又消失了。“呃……对，对了……”她嘟哝道，接着她又停下来，低头盯着空气，许久才又咕咕哝哝说了起来，“但是……要是……？”

“嗯？”云宝听不太清楚，便问。

“那要是我好了呢……？”

云宝稍一抬头，“要是你好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唔，这，不清楚……我是想说，因为……”她头埋得更深，蹄子蹭着地板，“就是……好吧……虽然我病了，但是跟你待在一起的这几天也是我有生以来最棒的几天……我……我……”

云宝渐渐明白了问题的走向，举起蹄子本想抢先作答。而这时，前门处传来一串敲门声，盖住了这小雌驹的问题，但云宝依然听见了。

“我去哪儿呢？”

较年长的天马回头瞄了一眼前门，蹄子依旧高举着，“稍等一会儿，小鬼。可能是重要的事情。”又看了看那幼驹，见她犹豫地点了点头，便朝前门过去。

云宝拉开门，见全套制服的小呆笑脸盈盈，站在对面。她嘴里叼着一封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正往云宝这里递。云宝从她嘴里接来，小呆说，“早上好，云宝黛西！有信件哦！”

云宝低头看看蹄子里的信封，确认来处，便直接用牙给撕开。虽说若是换了其他马，或许会犹豫不决，心慌意乱，可云宝却丝毫不会。毕竟，她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读完信件的内容，便肯定预感是对的。

“过后再找你，小呆，”云宝说着，向那只天马道了别，“我先跟我妹谈一下。”

小呆点点头，挥挥蹄，腾空而去了。

云宝小跑着进了屋，见那幼驹坐在原处一动未动，而且双眼中充满了焦虑，抬头看着云宝。云宝朝她笑了一下，只是很快笑容便消失了，“小璐，你很冷吧。我看你都在抖。”

飞板璐缩了缩身子，很严肃似的点了点头。

“来，”云宝把拆开的信件放到桌子上，指着一把椅子道，“坐到那儿去，我去拿张毯子。”

“好……谢谢姐……”

云宝暖暖地微笑着，紧着步子到了衣橱旁，“不用谢，妹。”

云宝把毯子拿在梯子上，转身往桌子那去了。还没等她到旁边，就见飞板璐把那封信滑到面前，看了起来。云宝过去给飞板璐背上盖上毯子，看见那孩子刷的抽起一张纸，摆到眼前生怕看不清楚，心里都乐开了花，不过只是站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

“家庭事务局”“收养申请表”“养子/女名称：飞板璐”云宝的签名和蹄印赫然在表单的底部，表头则盖着一个大大的红戳，写着“批准”。

飞板璐的蹄子抖个不停，信也滑落到桌子上。她缓缓的转过身，望着云宝黛西，颤抖的双眼中好似闪着明亮的星光。嘴巴微张，磕磕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要不是云宝强压住，不然还会继续笑下去。

“‘你去哪儿呢？’妹，你哪儿也不用去。你就在家。”

云宝黛西印象中，下一秒的事情，就是飞板璐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把她推倒在地，紧紧拥抱住了她。云宝躺在地上，莞尔一笑，那幼驹不愿松蹄子，哭声震天，可流下的是欢快的眼泪。

“喂……喂，好了，妹……你还病着呢，记得吗？”

“我的天啊……！”飞板璐高喊了一声，蹄子压在云宝的胸脯上，坐起身来，看着她的大姐姐，眼中充满了敬意。“我……这是真的？”

云宝笑笑，“当然是了。”

“这……这不是开玩笑？”

“嘿，得了吧，小鬼。就连萍琪派都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飞板璐呆坐着，脸颊处滑落了几颗欢乐的泪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真的没想到！我一直在想，就没想到竟然……”

云宝也坐起来，轻轻抱住飞板璐，十分舒服，“说真的，也只能这样。没有其他可能。”她说道，“只是很对不起，不能尽早，小璐。我早就应该让你走出那条巷子了。”

飞板璐摇摇头，“不，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我错了！”

“云宝！”

两只马不约而同地笑了。云宝意识到坐在这里，如此抱着她的妹妹，要比预想的舒服许多。已经远远不限于“正常”，而好像是曾丧失的东西。她又宠爱地把这只橙色的幼驹抱得更紧了些，而此时，云宝忽然觉得有些善感。她伸出蹄子，拿起散落一旁的毯子，铺在飞板璐背上，将两只马都包裹起来。由于温暖，她们都满足地笑了。

“所以，嗯……”飞板璐嘟哝道，云宝感受得到她的小身板因为激动而颤抖，“所以……我可以……待在这了？”

云宝不禁笑道，“你要是愿意，去市政厅也可以啊。”

飞板璐咯咯笑起来，“说真的，云宝，我……我能待在这了？待在这房子里？”

“当然！看看你！我还要给你建个云梯呢，一定很雄伟！”

云宝看得见那幼驹脸上无法压抑的感激之情，几乎已经猜到他的小脑袋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了。飞板璐或许在想，再也不用天寒地冻晚上睡在外面，躲避尘土。可能正在回忆曾经在此留宿的经历，想象着今后的生活。

“飞板璐……”云宝轻声道，“要道歉，我们可以说上一辈子，我们总会犯错，可这并不重要。只要你在这里，依旧生龙活虎、活蹦乱跳，而且曾经恐怖的日子也要由我来做个了结了。不是很棒吗？”

那幼驹满怀激情地点点头，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

“你能这么坚强，我十分自豪，可同时你也得保证，绝对不要再做那种傻事，好吗？，只要你愿意，这房子就是你的家。”

飞板璐偷偷笑了声，“谢了，姐……”

“还有……诶，希望我能够担当起你生活中失去的那一部分……”

那幼驹似乎有些疑惑，“啥？”

“家庭，飞板璐。我并不只是给你一个住所，让你住在云宝黛西家里……并不仅限于此……”她指着那份收养申请表，“……在法律意味上。我不过……想让你知道，你再也不必孤单了。我想让你加入到我的家族里来……我想让你做飞板黛茜。”

“我会喜欢的，姐……我会很喜欢的！”

云宝嘴角微扬，又轻轻抱了飞板璐一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天起就是全新的开始。”

“姐，说得没错！”

云宝松开飞板璐，又拨弄拨弄她的鬃毛，“别忘了提醒我谢谢镇长，多亏她处理得这么迅速。”

飞板璐依旧满面春风，好似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马，“那么……也就是说，我们是真正的姐妹咯？”仅仅看她的眼神，似乎都可以见到她眼中卡通形象的星星闪闪发光。

云宝噗嗤一笑，“这个，呃……科学地讲，根据法律，我现在是你妈妈……”

飞板璐的表情瞬间大变，“哈？”

“这个嘛，更类似于我是你的‘家长监护马’，基本上……就算得上是妈妈。谁叫不能收养妹妹呢。”

那小雌驹眨眨眼，“啊……我，嗯……”

云宝见状不禁发笑，又拿蹄子把飞板璐的鬃毛弄得乱糟糟，“不过这只是市政厅文件里说的。不重要。你和我就是姐妹，毕竟我们两个都希望这样，对吧？”

飞板璐的笑容立马回到脸上，“对！”

“那我们就做姐妹。”

飞板璐笑道，“太好了。当你当我妈妈还真是有点奇怪呢……”

云宝呸了两声，“你觉得奇怪呢？我就从没想过能当家长！尤其还是才这岁数！”

接着这两只马对着这奇怪的法律，开怀大笑。渐渐笑声平息了，又是短暂的沉默。

“云宝……？”

“怎么了，妹？”

飞板璐闭上眼，扑进云宝怀中，这次拥抱要更加轻柔，更加亲昵，“我爱你。”

终于又来了；云宝黛西“心软”、“善感”的一面已经让她在那恐怖的夜晚流了许多眼泪。这样的她，与她终生希望树立的“云宝黛西”的形象相差甚远，她却丝毫不以此为耻。

“我也爱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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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  Allay Cat    即流浪猫、野猫之意。

 

 

译者语：冬日虽然严寒，但朋友的一句话，一声鼓励，便是一股暖流，穿体而过，冬日似乎也遥遥远去了。小璐终于找到一个归宿，可以和云宝住在一起啦！（我也要！

英文共计19042词，中文（计标点）共计31544字，二月初拿到的授权，到现在才终于翻译完成，实在对不住，跟原作者道一声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