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ely Winter Nights
孑然冬夜

原文地址：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330512/lonely-winter-nights

作者：GigaBowser

译文地址：https://fimtale.com/t/23357

译者：Ck Rainbow

注：感谢北辰风信子的搬运，没有北辰的发掘就不会让这一部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优异作品重见天日。

简介：“就这点冷算得上什么，我可是天马，天马就得能抗住这么点冷。当然了，他们基本都有栋暖烘烘、软乎乎的云房子，还有张舒服的云床……今年冬天真是我过过的最冷的冬天……不过我很坚强的。没事，没事……不就是天气有点冷嘛……”

真的好冷啊……

 

飞板璐打了个喷嚏。

淘气的凉风搔了搔她的鼻子，打个喷嚏也是理所当然。飞板璐难受一阵子，抽抽鼻子，又把脑袋晃了两晃。

小萍花、甜贝儿一起哈哈笑起来，异口同声道：“长命百岁咯~”

那天马也嘿嘿笑了几声。“嘿……抱歉了……”

三只幼驹依旧漫步在小马镇某条街道上，步伐轻快，漫不经心地听凭自己的蹄子带着她们去向别处。她们刚在方糖糖果屋里享用了三杯又香又甜的热巧克力，满足地离开。飞板璐仍觉得肚子里暖乎乎的。总之很是舒服，至少还能稍微躲开冷涩的风。

有两只的确是迈着轻巧的步子，可另一只却拿后蹄慢吞吞地踏着滑板车。飞板璐和小萍花、甜贝儿的速度没有大异，只是身子前倾着，一半都搭在滑板车的把蹄上。“你是不管去哪都要带着你的滑板车么？”这问题飞板璐先前已经回答过许多次了。

如今正值冬日，准确说是临近大寒，气温一天低过一天。皑皑的白雪还没有给镇子裹上银装，外面却已经十分寒冷了。三只幼驹只要呼气，白雾都清晰可见。甜贝儿脖子上围着条围巾，小萍花已经换下蝴蝶结，戴上了苹果家自产的羊毛帽，可飞板璐只是用翅膀紧紧抱住身子两侧。

飞板璐又打了声喷嚏。

“要不我给你条围巾？”

飞板璐揩去鼻涕，转头看着甜贝儿，“嗯？”

“瑞瑞的围巾可多了。她要是有多余的，肯定给你一条。”飞板璐见那独角兽瞄了一眼她赤裸裸的身子。

“呵……啊，大概是吧。”飞板璐应道，“其实，有条围巾挺好的……”

“你们啊，总是得穿点啥吧，”小萍花插嘴道，“阿杰说这是她见过最冷的冬天了欸……”

飞板璐只是笑笑，摇了摇头，“哎呀，不用担心我。我可是天马！我们住那么高的地方，就是为了寒冷而生的！再说了，我坚强得很。”

另两只幼驹只是朝飞板璐友善地笑，飞板璐一顿，“啊，不过……有条围巾真的挺好的……”终于还是说。这三匹马咯咯地笑开了花。外面很冷，飞板璐却认为自己能跟天底下最好的朋友一起在外面受冻，倒也蛮高兴。另两只幼驹在身旁的时候，她就没停过笑。朋友暖心，胜似热饮暖腹。

“你们觉得趁着天还没黑，咱还能有功夫再试试能不能得到可爱标记吗？”小萍花发了话。

甜贝儿望了眼远方的地平线，见天边已经泛出紫色，“不太清楚，我看太阳快落山了……”飞板璐也只是一言不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好啦，你们。快想想，还能想出点什么！快快！我们还有什么可爱标记没试过？”

“呃……”飞板璐暗自嘟囔，脑子里一片空白。

甜贝儿环顾四周，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灵感。“嗯……冷……风……呣，‘除冰马’？”

飞板璐、小萍花都给她投去个怪异的眼光。

她就耸耸肩，“那我也没法子了。”

“没事。”飞板璐仍带着笑，“今天太冷了，还是别再弄童子军远征的好。等天暖和了再来吧。”

另两只幼驹也表示赞同，三马继续顺着街道走着。她们小小蹄子下的地面冷得刺骨，无言地将她们引向了公园。许多树杈都挂上了冰锥，显露出一派阴冷、寒冽的景象。

“我们这是要去哪？”甜贝儿问。

“咱也不知道啊，就是跟着你走。”小萍花应道。

那独角兽哈哈笑起来。“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弄个，像是童子军司令部啊，秘密基地啊什么的？”

“你说要搞个会议小屋？诶，咱觉得不错，但是谁给咱造呢？边上看是也不像有马。”

“阿杰她们能帮忙来建吧？”

“嗯，大概咯……不过估计至少得等到夏天。”

忽然沉默了一阵子，两只马都撇开脸，思绪神游了一会儿。

“今天能下雪吗，你们说？”小萍花问。

“呃……我记不清楚天气日程怎么说的了。飞板璐，你知道吗？”

“啊？”飞板璐眨巴眨巴眼睛，刚才心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了？”

甜贝儿满不爽地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天气日程。你知不知道今晚下不下雪？”

飞板璐努力回忆着，看自己能不能勉强答上来。“这个……”

“不下！”

三只幼驹齐齐高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飞板露见了来者，眼睛立刻就亮起来，脸上也一个大大的笑脸。

“今晚不下雪。”云宝黛茜在他们头顶上盘旋几圈，宣告完毕，稳稳地旁边一条路上，“但怕会冻死马哟。”

“云宝！”飞板璐欢声尖叫，蹭蹭冲上前，紧紧抱了一抱她姐姐，连滑板车也给她甩到一旁，倒在地上。云宝黛茜呵呵的笑起来，也迫不及待回了飞板璐一个拥抱。飞板璐不住地蹭着云宝又暖和又软乎的皮毛。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块就常带笑容，但能跟云宝黛茜一起，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马了。

“嗨，云宝。”另两只幼驹也连忙扑来，朝她打了个招呼。

“嗯，今天怎样啊？”云宝黛茜脸上忽然闪过一抹标志性的笑，“阿杰让我飞来叫你回去，小萍花。”

小萍花立刻就稍有些失落，“哦，好吧。可能也真挺晚的了。”

飞板璐抱着她的大姐姐，始终不愿意松开，不过撇了撇脑袋，看着小萍花，“小萍花，今天我已经玩得很欢啦！能陪我出来逛，谢谢咯！”

“我也是！”甜贝儿也满是欢欣地高喊道，说完回头望了一眼，又加了句，“估计我也得回家了，我爸妈不想让我天黑了还在外面待着……”

“等第一场雪的时候再聚吧！”小萍花说。

“好啊！”飞板璐满口答应。

“等不及了呀！”甜贝儿高高翘起了嘴角。

“那就定咯！好了，大伙，我要走了！”

甜贝儿靠过去轻轻抱了一下小萍花。过了一会儿，飞板璐也蛮不舍地离开了云宝黛茜温暖的怀抱，一起去道别一抱。三只幼驹抱过后忽地爆发出欢快的笑声，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许久总算殊途而去。

“再见！”小萍花说着挥挥蹄子，顺着街道奔驰而走。

“拜拜，小萍花！拜拜，飞板璐！”甜贝儿也高喊着朝另一方向奔去。

如今只剩下两只天马。飞板璐超两位朋友摆摆蹄子道了别，转过头看着云宝黛茜，那笑脸像是要渗出蜜来。天要是不很冷，飞板璐或许还会激动无比地扑扇起小翅膀。她实在对她的大姐姐敬爱有加；也的确没什么方法能更进一步表达她的爱意了。

“妹啊，今天怎么样？”

那幼驹心里暖暖的，又满是激动。虽说这样也不止一两个月了，飞板璐听见云宝黛茜喊她“妹妹”，依旧欣喜若狂。

“今天真是太棒了！”飞板璐应道，“你呢，姐？”叫了声“姐”，美滋滋的，翅膀又扑打起来，以为心里这股激动永远也消散不了。

“老样子，舒服。”云宝黛茜自豪地扬扬嘴角，“跟你朋友玩的高兴？”

“嗯哼。”飞板璐连忙点点头，“可惜就还是没有可爱标记……”

“这个啊。她们要是再在这待一会儿，说不定就能得到冻成冰棍可爱标记咯。”

飞板璐不禁笑出声，“我可不想变冰棍哟……”

云宝黛茜抖抖翅膀，全身摇了两摇，“呼……”眼前冒起一团的白雾，“这就是我让夏天太长得到的报应啊……”

飞板璐抬起头，“嗯？”

“天气呢，是要平衡的，小鬼。我们今年把小马镇好好招待了一番，让夏天又长又热，你过得也很快活吧。不过如今问题就是冬天特别冷。不过气象规划组还没让我们下雪，我倒蛮惊讶的……”

那幼驹张口欲答，结果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长命百岁，”云宝条件反射似的，随后又凑近了些。“妹啊，你没事吧？”

飞板璐笑起来。“没事，好着呢。不就外面有点冷嘛？”

“不是我说，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

“我扛得住的！”

云宝黛茜呵呵笑了几声。“对对对，你扛得住！你坚强着呢！”

两只天马又笑谈了一阵子。云宝黛茜朝身后一瞧。

她说：“抱歉，我不能再在这呆着了，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做呢。明天想出来逛逛吗？”

飞板璐迫不及待地点几下脑袋。“好啊，好啊！”

“恩，那就这样。明天见。趁翅膀还没冻住，快回家吧。”

飞板璐一时如鲠在喉，云宝黛茜却没注意到，“唔，这就回去。”

云宝黛茜稍有些踟蹰，不过这时又出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你自己能回家的吧？”她的声音已经失去了些许逞强的口气，心中油然生出股姐妹之情。

飞板璐只是直直站着，朝着云宝黛茜笑，“不用担心我啦，姐！”

“呵……”云宝黛茜一笑，赶到面前，揉了揉飞板璐的鬃毛。飞板璐咯咯笑着，“好啦。”云宝又道，“我走咯。”

“呃……云宝？”飞板璐只是嘟囔，比先前声音小上许多。

“怎么？”

“能不能，嗯……”飞板璐脸唰的一红，别开了脸，“能不能再抱抱我？”飞板璐刚一说完，便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云宝黛茜明明那么忙，而且又不怎么喜欢抱别的马。于是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听云宝笑她“多愁善感”。

结果却恰恰相反，她满心欢喜地发现自己给抱了起来，一双健壮的蹄子搂着，深深埋进了温暖的拥抱之中。云宝黛茜甚至把翅膀也紧紧环抱过来。飞板璐憋住心中几乎压抑不住想要尖叫的心情，欢喜地揽住云宝的脖子。依着云宝的皮毛，那种舒服暖和又回来了，让她不禁又拿鼻子蹭起来。这一刻，天也似乎并不那样冷了。云宝黛茜的蹄子、皮毛和翅膀都是那样温暖。

“妹妹，我爱你……”云宝轻声耳语。

“我也爱你。”飞板璐脸上满是笑意。

这一抱，那幼驹可能觉得转瞬即逝，其实至少要有整整一分钟长。“好了，要走咯！”云宝黛茜稍有些着急了，“明天见！”挥挥蹄子，便遁入了天空。

飞板璐猛地摆蹄子，“拜拜，云宝黛茜！”

她忽然坐在地上，只是远远望着云宝黛茜消失在紫黑色的空中。随后，又刮来一阵寒风，冻得她龇牙咧嘴，不住地发抖。“呃呃呃呃……”她把前蹄抱在胸前，却远不比云宝的拥抱暖和。

“真是冻死了……”

飞板璐跑回倒在地上的滑板车旁。已然迫近天边的夕阳将滑板车映照出巨大的剪影来，随后一道更为庞大的飞板璐地影子出现在旁边。她扶起滑板车，踏了上去。

这幼驹冷得浑身不自在。夜幕悄然降临，却带着阵阵寒风，大公主的太阳带来的温暖也渐渐褪去了。飞板璐的蹄子已经快要冻僵，小翅膀给冻得也针扎一样疼。她立马踏起滑板车，凉风打在脸上，很是难受，也只好放慢了速度，只是缓缓地前进。

飞板璐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些负面的情绪忘掉。于是回忆起刚刚这一天，跟她最好的朋友一起玩耍，多么高兴，想象着甜贝儿或许会带条围巾给她。只是想想就觉得很舒服。

黑暗笼罩大地，飞板路依旧在小马镇的街道上缓步前进。目及之处几乎没有几只小马还待在屋外，就算见到，大多也是在回家的路上了。露娜的夜晚固然极美，却没有马想待在刺骨的寒风中。

飞板璐嘴里也不再嚷嚷，只是不断告诉自己，“你是只天马，只是稍微冷一点，你搞得定的。”

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了，街道上只剩飞板璐孑然一身，缓缓地挪动着。冰冷的晚风发疯似的冲过来，飞板璐只能瑟瑟发抖。这幼驹仍踏着滑板车前进，朝着镇中心过去，那里有许多高大的建筑。

“就快到了……”飞板璐喃喃道，转过一个弯，沿着条巷道继续前进。飞板璐的蹄子已经有些累，寒气正一点点攫取的她的力气。不过她的脑子还很清醒，知道再过一会儿，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每年这个时候都叫我恨死了……”飞板璐满脸的不爽，“呣……怎么就要这么冷呢？蠢爆了这天气……”

她发觉自己厌烦，还是觉得不要这样负面。她尽力朝好的方面看，多想想明天。等晚上美美地睡上一觉，也该不会这么冷，她还能和云宝黛茜一起出去玩一玩。只是想想就立刻让飞板璐精神起来，脑子里不断浮现着明天能和云宝共处的景象。或许云宝能给她带些她最喜欢的炸干草、洋葱圈什么的呢。

她便是一心只想熬过这晚就好，熬过去就能欢快地玩了。

飞板璐在岔路处稍稍停顿，身子左边有几栋不大不小的房子。忽然又一阵寒风袭来，害得她不住地哼唧。飞板璐叹了口气，见这段难熬的旅程总算要结束了，还是有些欣慰。面前便是那片熟悉的街区，飞板璐就只是站在冬日的夜风中。大多窗子里还是亮堂堂的，就是说小马基本还都醒着，不过屋子里面可是远远避开了凛冽的寒气。

这幼驹前后探望了一番小镇的街道，确认了没有马见到她，便悄悄溜进身边两栋建筑之间的狭窄小巷中。

飞板璐转过去后也小心翼翼地在巷子里走着，两旁的高大建筑替她挡住了阵阵刺骨的凉风，却也几乎把月亮挡了个严严实实，地面上只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巷子里的情境也毫不意外，一堆堆旧箱子，一排排垃圾桶，地面也脏兮兮的。前面的路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尽头。虽说臭味的确有，不过幸好不很强烈。也说不清眼前到底窜过去了一只老鼠，还是两只，可能是一时眼花看错也说不定。

飞板璐蹑着蹄子缓步前进，滑板车放在身边推着，朝巷子深处过去，一直到了一大摞早被遗弃的旧箱子旁才停下来。这个地方无论是都不想瞄上一眼，路中间摆着一个纸板箱，倒向一边，箱盖打开，看着受尽了风吹日晒。

飞板璐紧盯着那箱子，长出一口气，嘴里嘟哝道，“我的小家，可爱的家哟……”

飞板璐把滑板车靠着墙摆好，仔细检查一番，保证街上的马看不见她的滑板车，随后就钻进了箱子里。又用嘴把箱盖朝里一拉，虚掩着，只是为了能挡一挡自己。

“虽然很旧，但还不错啊……”飞板璐苦笑着咕哝。这箱子做她的暖床已然有一年多，不过早就让风雨时光磨毁得不很成样子。虽说不是飞板璐心目中那样，四面墙矗立在周围，至少还能安稳地摆在那，独自保全。

只是下雨的时候稍微漏些雨罢了。

飞板璐从一旁的报纸堆里随便抓起几张报纸，躺倒在地上，把报纸当毯子盖着。这自然不能让她避开早就侵入全身的寒气，所以只好蜷起身子，像个毛球似的，紧紧闭上了眼。她努力想放松下来，却发觉自己身子抖个不停。

于是飞板璐又叹了口气，不断说服自己事情其实并非表面上那么糟糕。她至少无须担心窃贼窥探的目光。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找到她。就算下了雨，身子也基本是干的。再说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只要睡过去就好。

整整几分钟，飞板璐卧而难眠，实在耐不住寒冷，更何况毫无回暖的迹象。飞板璐也不清楚确切的温度，却很清楚到了这时一定是接近冰点了。冷得要死，甚至油然而生出恐惧感。她只想让这种感觉赶快散开，能来条毛茸茸的围巾，或者飞马暖乎乎的皮毛就好了。

这幼驹转念一想，小脑袋摇了摇，决意要挺下去。咕哝一声，似是恼了，却是对自己恼，“你是只天马呀……”她就这么轻声咕哝，“你很坚强的，挺住。”忽然身子不住战栗起来，“一切都好的，没事。加油啊，璐璐……在小马镇这个地方，你都过了三个冬天了，不是吗？”

只是片刻，飞板璐睁开双眼，从箱子盖留下的小缝里朝外窥。巍峨的高楼横亘在眼前，所见也只是模糊不清的夜空。星空很美。飞板璐却实实在在地看见了空气中的寒冷。

“今晚……估计还要再冷一点儿啊……”

***

明月高悬，午夜将至，云宝黛茜在小马镇街道上空振翅，速度较平常慢上许多。脑袋从左边转到右边，眼睛仔细检查着飞过之处。

“噫啊……”她嘟哝着，“跟在极北之地一般冷……”

过了一阵子，小蝶从身后赶到她身旁，既关心又感激地看着她，“你能帮我来找跑丢的小猫，真的是太感谢了。唔，它们虽然能独立生活，但是如果能带回家叫我照顾，肯定要舒服得多。”

云宝的笑容一闪而过，“这都不是事儿，小蝶。我这马你还不清楚？怎么说都得帮个忙。”

“明明这么晚了，还叫你干这个，实在对不起……”

“哎呀，”云宝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蹄子，“反正我本来也想通宵看无畏的新小说呢。”

“嗯，是这样？”

“对啊，所以还得赶快找到那两只猫，好赶回去趁着太阳没升起来，给它读完哩！你就看着行了！”

“好吧，”小蝶应答道，“真的，我还得再谢你一下。我就去公园那边看看。”

“去吧，那我在这一带搜查搜查。”

两只天马彼此点点头，便分道扬镳。云宝在几栋镇里的屋子顶上盘旋了一阵，随便找了条路，就俯冲下去。夜里这个时候，已是灯火阑珊，仅少有几只小马还点着微亮的蜡烛，其他的早就陷入梦乡。

忽然一阵寒风从那天马身旁掠过，害得她满口的抱怨。她立马飞落回地面上，把翅膀收回身侧，让这一对翅膀能躲开凛冽冬风，暂得些许温存。“快出来吧，小猫咪……”她就这么招呼着，到还不至于吵醒睡梦中的小马，“我的可爱标记都快冻住咯，你们俩到底哪儿去了……”

她顺着街道轻快地迈着步子，脑袋摆来摆去，左瞧右看，希望能瞄到逃家小猫的少许踪迹。多亏了她敏捷的身手，两只小马至此已经逛过了镇子大部分地方。虽然如此，那两只小猫依旧躲躲藏藏，不想给她们找着。

这正是夜间最冷的时段，比起白天可是天寒地冻了。介于云宝已经以高速在空中穿行了许久，期间刺骨的寒风不断，也早就适应了寒冷。寒冷诚然对她没什么大影响，但今夜却实在叫她有些恼怒了。这温度恐怕得要打破什么纪录。

路过一栋房屋，顺便扫眼前院，再抬头看看屋顶，它们可能蹦着蹦着就上去了。可始终见不到猫的踪影。

他开始觉得有些窝火，却发不起火来。冰天雪地里待着，半夜被叫来帮忙，她倒不介意。既然小蝶有需要，她还把帮助朋友当做个最大的乐趣，的确没有介意的理由。就算整晚就为了找两只傻兔子，捞不着读书，依然没有大碍。这事还是值得一做的。

云宝又顺着路小跑了片刻。面前还是空无一物，她却仍没有放松，眼神依旧锐利。正当要放弃，准备飞去另一条街碰运气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瞄见了什么。

她刷的摆过头，朝着以为有动作的那个方向。她万分确定，绝对有什么小东西在动。便朝黑黢黢的巷子里探了一眼，欣喜地发现明月正好挂在头顶，投出的光线也恰好能供她看清。

然而依旧没有任何猫的迹象。不过巷子里可供躲藏的地方可很多，“巷中猫①”一词存在必有其道理。

云宝蹑着步子，几步小跑进了小巷，仍瞪着锐利的双眼，注意还有没有其他动作。她发觉这小巷气味十分恶心。一包包垃圾堆得像连绵的小山，地上满是脏兮兮的报纸，而且整个巷子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尘，蹄子也粘糊糊的，她甚至都不敢料想蹄下踏的是什么东西。

云宝小心翼翼地横跨一步，避开一摞箱子，一心只想赶紧找找小猫藏没藏在巷子深处，再赶快带着猫离开这是非之地。她刚一让开箱子，就又看见了什么东西，站定身子，仔细盯着看。

那天马甩了甩脑袋，以为是幻觉，但她确确实实看见了。倚着墙摆放着的，正是飞板璐的滑板。她见那幼驹骑过许多次了，绝对不会出错。云宝换上了一脸的疑惑，寻思滑板是怎么到这来的。是飞板璐丢了吗？可明明不出两三个钟头前，她还见过飞板璐，滑板怎么会突然到着来呢？

云宝挪近了几步，仔细查看。滑板外形没有破损，仅仅所在的位置很是奇怪。“什么……？”云宝暗自嘀咕。

她右耳一抖，察觉到一丝细微的声响，便把头向右偏过去，却只见到一个侧倒下的只纸箱。云宝确信听到有动静。是箱子里有东西吗？会不会是猫？

她仍忍不住瞄了一眼滑板，这才走近纸箱，双眉紧锁，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脑子里突然蹦出些阴暗的想法来，却还是摆摆脑袋，以为自己实在荒谬，苛责了一番。她现在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过一会儿，就会清楚为什么滑板回到这来了。

她三步并两步迈向纸箱，凑近静听。待又听见那细微的噪声划破静谧的空气传到耳旁，便放慢了步子。她听得见呼吸声，里面绝对有东西，而且越听越像……鼾声。

一阵寒气钻进了云宝的身子里，这并非是天气的原因。她敢肯定猫的鼾声听来绝不是这样子的。

她虽有些犹豫，不愿探个究竟，却仍到了一旁，探出前蹄，缓缓地拨开了纸箱的一半箱盖。随后，她便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惊异的表情像是刻在脸上一般。

“妹……妹？”语塞许久，她才从嘴角挤出一两个字来。

伏在纸箱壁上，盖着一堆破报纸的，正是那只橘红色的幼驹。飞板璐蜷缩在纸箱角落，似乎熟睡着。即使是站在稍远的地方，纸箱还遮住了部分光线，云宝依旧能清楚地看见那幼驹在瑟瑟发抖。

“飞板璐？”云宝声音很惊恐，“喂！飞板璐！”她伸出蹄子去晃那幼驹。

那幼驹却毫无反应。

“飞板璐，妹！”云宝稍稍放开了声音，又推了她一下，“起，起来呀！”

这回飞板璐有反应了。她微微侧过身子，像是呜咽了声，翻过身，嗓子里又传出几声哼哼，看是想站起来。似乎连睁着眼，稳住身子对她都是天大的难题。云宝呆望着，脑中一团乱麻，看着她的动作，油然催生出一丝恐惧。她看着像疾病缠身，像寒风里的一片孤叶，不住打颤。

飞板璐抬起头，起初还很糊涂地望着这位“访客”好一阵子，这才猛然一灵光，认出面前这匹马。“啊啊！”她忽然精力充沛似的叫喊起来，“云，云宝黛茜！”腾地翻身，坐得笔直，报纸哗啦啦飞了满天。她尽力坐直了身子，想表现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云宝看。

“云宝黛茜，嗨！呃……”那幼驹还是语无伦次，“我，嗯，你来这干什么？”

云宝眨眨眼睛，许久呆站着说不出话来，“这——飞板璐！你到底又在这干什么？大半夜的，很冷啊！”

飞板璐尴尬地看了眼身子底下这箱子，“呵，那个……我只是……呃……”偷偷地瞄着面前这只稍年长的天马，局促地一笑，“有个——我有个朋友打赌说我不敢今晚在外头过夜，就是给他们看看我有多坚强，这样？”

这幼驹显然是想在云宝黛茜面前装强硬。她站起身，身板笔直，昂首挺胸，摆着个自以为十分自信的面容，可身子却还不受控制地发抖。

云宝立马就看破了谎言。见飞板璐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真相便一并涌入她的脑中。云宝摇摇头，直接拥上去，把那小天马捧在怀里，“快出来！”她既是担心，又很同情，“你……”

云宝黛茜刚将飞板璐揽起，便感受到飞板璐身子冰凉，吓得她心脏停跳了一拍。她怀中的更像是一大块冰。那幼驹从头到尾都凉透了。“妹，你身子好凉啊！”她惊慌失措，脱口而出，又把那幼驹抱紧了几分，想用自己的身子给她取暖。

“我——”飞板璐开了口，却没继续下去。

云宝满怀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接下来几乎一分钟，飞板璐都瞪大着眼睛，盯着前面，纹丝不动，只是在云宝的怀抱中不由自主地颤栗。接着，那幼驹缓缓扭过头，与云宝四目相对。云宝也反过来看着她，吓了一跳，不知道突然出了什么差错。

飞板璐的眼中溢满了了泪水，把脸深深地埋在云宝的皮毛里，也拿自己冰凉的小蹄子抱着云宝。她没有哭喊，只是轻声呜咽，听了痛心。

与此同时，云宝也实在感受到那幼驹抱得有多紧，心刷的就凉了。她的身子紧紧靠着云宝的身子，肌肤之间低温感受得格外明显。甚至只是抱着她，都觉得有些凉得难受。云宝立刻展开翅膀，把那娇小的身躯裹住，尽量给这可怜的幼驹带去些温暖。

“飞板璐……”云宝咕哝着，“你出来到这干什么啊？”

飞板璐支支吾吾，听不懂说了些什么。

“妹，外面这么冷，”云宝抬起头，环顾周围，继续道“而且这地……你怎么不回家呢？”

飞板璐微微摆开头，露出一只满是泪水、尽是哀伤的眼睛，望着云宝。

云宝也望着她，心中渐渐让苦痛占据。这猜想她之前也有过，却始终不愿承认。她原多少次想过要去飞板璐的家里摆放一下，多少次想过要见一下飞板璐的父母。可沉重的现实把云宝的脑袋敲得嗡响：一切都不过是徒劳。

“你……没有家……”

飞板璐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宝又盯着那破旧不堪的纸板箱，恍惚地轻语，“这……就是你的家……”

“云，云宝……”那幼驹声音很弱，咕哝着，泪水洒进了云宝的皮毛里。

云宝似是受了重击，震惊、怀疑并存，呆站在原地。她感觉完全没有热量从飞板璐的身子那里传来。那幼驹只是不住地颤抖、打战，全身冰凉。“为什么……？”她喃喃道，声音渐弱，眼睛始终盯着飞板璐，拿蹄子和翅膀怀抱着。

飞板璐半睁的眼睛往回望，看去有些迷离，甚至稍显呆滞。“妹！？”云宝的心犹如刀绞。

“以，宝……”飞板璐的话听来已经含混不清。

云宝体内忽然分泌出大量肾上腺素，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飞板璐不仅仅是很冷，而是几乎冻僵了。双唇苍白，剧烈发抖，气息奄奄。飞板璐是体温过低。

云宝急促地大口喘着气，心跳飞快，拼了命地想解决的办法。她准备先出巷子，可前蹄和翅膀都给占用着，无奈只能让两只后蹄担此重任。走起来有些不适应，但毕竟也是耍特技的，尚可以接受。

“云，云宝……！”飞板璐虚弱地喊道。

“妹？”云宝看向她。

尽管十分疲劳，身子也几近冻僵，看了十分叫马心碎，飞板璐却说：“我……我的滑板……”

云宝忽然呆住，看了看身后，见飞板璐的滑板还倚墙摆着，“没事的，妹。我会记得的。只要……只要你……”她还想再说下去，但其实脑中现在一片空白。她完全慌了。

她先撇开飞板璐的滑板不去琢磨，希望能赶快忘掉这事，不然恐怕踏不出这小巷。“小蝶？”她也不顾会不会影响别的马睡觉，呼喊了声，又把飞板璐抱得更紧。那幼驹却只是迷糊之中发出了一声呻吟。

“小蝶！”

云宝冲出巷子到了漆黑的街道上，左右探看，“小蝶，快来帮帮忙！”

她听见左面有翅膀扇动的的声音，左耳一颤，立马转过头，见到那只黄色的天马正准备降落，这才长出一口气。

“云宝？怎么了？”小蝶踏到路面，忙说道，“找到猫了吗？”

云宝黛茜把身子也转过去，好让小蝶看看她抱着的是谁。小蝶凑近一打量，看清之后，暗自抽了口凉气，拿蹄子掩着嘴。

“小蝶，我……我……”云宝咕咕哝哝，死命地想该怎么向她解释，“她要冻僵了！”

“怎么回事……？”小蝶语气中有一丝恐惧。

云宝摇摇头，低下头盯着空荡荡的地面，看上去忧心忡忡，“我……我也不……我在这个巷子里找到的她……她就睡在个纸箱里！明明冰天雪地的，他在外面就盖着几沓报纸！”

小蝶挪动近了身子，透过云宝的翅膀碰到飞板璐的额头，却又突然把蹄子缩了回来，“嘶”地吸了口气，像是触电一般。

“我……我……”云宝结巴起来，“我只是……她睡在大街上，而且……我不能就——她……！”

“我们得给她取暖！”小蝶刚开了声音说道，而语调中仍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担心，“赶快！”

云宝似乎突然清醒了一点，朝四周扫了一眼，“没错，得让她暖和起来。带她去我家，给她盖上毯子，再把家弄得热乎些！”

“不行，云宝。带她去医院吧。”小蝶应道。

“可是——”

小蝶朝前踏了一步，给云宝一个坚定的眼神，似乎在表示自己是认真的，“云宝。”她又冷静、坚决地说道，“她得暖和起来，得找马看护她，毕竟医院离得更近，快去吧。”

云宝呆住一阵子，随后仍点头，“明白了。”她往出踏了几步，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小蝶？”

“嗯？”

“你能看好她的滑板吗？就在巷子里，滑板要再出事，她怕是该疯了。”

小蝶瞄了一眼巷子里，又回过头，“交给我吧，云宝。”

“谢了，小蝶。”

小蝶面露忧虑之色，“你尽量快点。”

云宝顺着小蝶的目光，看向怀里瑟瑟发抖的幼驹。飞板璐有些不省马事，半睡半醒。突然感觉就像心口被剜去一块肉。

她朝着小马镇医院的方向看去，大概还有两个街区就要到城郊，随后又望着飞板璐，“没，没事，妹……”声音很轻，却听得出急迫，“我一定尽快送你去那。只是，飞的时候就不能用翅膀裹着你了……风可能……”她忽然哽住了，眼中也涌出一两点泪花。

“坚……坚持住就好，听我的话，好不好……？”

飞板璐毫无反应，不知她到底听没听见云宝的话。

云宝摇摇头，时间已经流逝过十几秒。飞板璐得摆脱寒冷，而云宝必须要把她送去医院。她正对着医院方向，迅雷般冲出，甚至远快过往时的短距飞行速度。

眨眼之间，翅膀便舒展开来，振翅而冲天，身后拖着一条彩虹轨迹。霎时便到达了目的地。飞板璐却受了划过身旁的寒风的撕咬，轻声呜咽着，不过只是片刻，两只马就落在了医院正门前。

云宝毫不犹豫地收起翅膀，捂着怀中的幼驹，一蹄把门踹开，立马冲进去，甚至顾不得关门，便奔到了分诊台的护士那里。

“救命！”她大喊道。正值夜班的护士叫她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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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宝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一言不发，眼神空虚。医生把快要冻僵的幼驹从她蹄子里接过去，立刻着蹄救护工作。那天马心急如焚，央求医院员工让她在屋里待着，好能看着妹妹。而护士将她领出去，并未多说，只告诉她进去会碍着医生的事。她的妹妹就躺在那，或许因为体温过低，已濒临死亡，她却只能独自坐在屋外的等候区。为了保住那幼驹的性命，云宝操碎了心，已经竭尽全力。而此时，她似乎只能静候，希望能好转。

心理堤坝已经崩塌，云宝先是静静地抹眼泪。随后，她把脸整个埋在前蹄里，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

绝没有什么否定或隐匿的余地。云宝见到飞板璐这般样子，由心而生的悲伤，深深刺痛了她。云宝黛茜可是只从未落泪的小马。无论事态有多糟糕，受的伤有多重，也不曾哭泣。她是只精壮的小马，拥有钢铁般意志，不屈不挠的精神，坚定的信念，这才得以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困境。

而这呢？该是太过深沉了吧。

云宝黛茜曾经也这样哭过，原因甚为相似。过去，她的确也有过会失去朋友的念头。而上次牵扯上了坦克，一马一龟相隔数月，这次的事态就完全不同了。不仅如此，飞板璐对她更何止是朋友。飞板璐是她的妹妹。云宝清楚，如果今晚她没发现飞板璐在那，那么飞板璐就要离她远去了。

她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设想。不过几小时前，她才刚跟这小天马欢欣地道了别。旋踵之间，她的世界便上下颠倒，一切都扭曲了，她却四蹄无措，不知该怎么补救。她憋了一堆的问题，却不知该先问哪个。她只知道心里疼痛难耐，必须要宣泄出来。

她哭了，还不止，甚至恐惧地打颤。这样一个勇敢自信的小马，明白恐惧并非是坏事，当是必要的。而发自心底的恐惧，她却未曾感受过。云宝黛茜怕极了，绝不敢再加猜想，怕是太过黑暗了。

而其另一面，则很清楚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可能在她毫无防备之时，突然降临。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泪如雨下，在这蹲坐多久。泪水洒落，她感觉自己变了只马，心中尽是痛苦、悲哀、恐惧，这还是云宝黛茜吗？可此时，她确已经无法思考。一串蹄声靠近过来，她却仍旧丝毫不抬头。

突然，她记起自己并非独自奋斗，便抬起头，连忙拿蹄子抹去泪水。可眼泪仍不停地涌出。小蝶走过医院走廊，朝她过来，站定在她身旁。

“她怎么样了？”小蝶问道，“她还好吧？”

云宝抽泣着，不住哆嗦，“我……她去急救了，要让体温回升过来……但护士不让我进去，”云宝指了指病房，小蝶顺着瞄了房门一眼。

“我……我不明白！”云宝呜咽着，强忍着泪水说道。

小蝶连忙上前，坐到云宝身旁的座位上，“不要担心，云宝。既然带到这儿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她没事的。”

云宝像是丢了魂一样，“你……你真这么想吗？”

小蝶侧过头，面朝着她，“对，真的。医生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助她的。”

“h……”云宝有些哽咽，“好吧……”

云宝坐在那，恍惚地朝远方眺望了许久，小蝶也靠到她身旁，温柔地抱住她，以表安慰。片刻后，云宝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扑到另一只天马身上，紧紧抓住了。

“云宝黛茜，没事的，别哭了……”小蝶轻轻揉着云宝的脊背，和缓地说道，“你又没有做坏事。她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不要哭了吧？……”

“我只是……”云宝呼吸都颤动着，“怎么可能……我不明白啊！”

小蝶一时无言，“她就独自睡在那个巷子里吗？”

云宝只是点点头。

“那么……她就住在大街上了？飞板璐竟然……无家可归吗？”

“怎么会！”云宝一把推开小蝶，大喝道，“怎么可能呢！”她语调中似乎掺杂着一丝愤怒，“我……我就是不明白！我在做梦吗？还是有马拿这样残酷、恶心的恶作剧来耍我？怎么会……？”她紧闭双眼，泪水更加汹涌，顺着脸颊躺下，“怎么会她无家可归，我却浑然不知呢……”

“云宝……”

“只是，我认识她好几年了，哪天不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吗？她那么仰慕我！我们心有灵犀，最近甚至都以姐妹相称！我……我竟然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些年来，竟然连我最亲密的朋友住在脏兮兮的巷子里这事，我都不知道！”

“云宝，求你了……冷静一下……”小蝶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我算个什么姐姐啊！”云宝悔恨至极。

“你是个好姐姐！云宝，你可救了你妹妹的命。”

“难道会有姐姐，连她妹妹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都不知道吗！”

小蝶哽住了，“……她，还是个孤儿吗？”

“我……”云宝眉头紧蹙，撇开了头，“我也不知道。她要不是孤儿的话，只可能是父母不在身边，不然怎么会无家可归。”

随后陷入了沉寂，气氛十分沉重。“云宝黛茜，”小蝶开口道，“一切都没事的，她会好起来的，你也不要自责了。”

可云宝黛茜怎么会就这么罢休。她全身打颤，泪如雨下，精神几近崩溃，甚至完全不顾及自己在小蝶面前的形象。一切对自我的感觉，形象此刻对他来说，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废物。无论是谁，看了一贯坚毅勇敢的云宝黛西哭得像个孩子一样，都一定会惊讶万分。而她不在乎。此时，她满脑子只有飞板璐。

“怎么会这样呢……？”云宝嘟哝着。

“我也不知道，云宝。只要耐心地等，等她好过来。”

云宝紧闭双眼，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却依旧拿蹄子狠狠地敲身边的座椅，“我怎么能……就……”抽噎间话语十分不清楚，她的泪仍流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们一同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我……”小蝶说道，“我也实在不明白，黛茜。”

“飞板璐就在那种地方，住了三年！她就……她就真的一直住在在街上吗？就算没认姐妹那时，我们还是好兄弟呢！我……”她一抽鼻子，又有一股泪水要肆意夺出。“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她怎么也不找我帮忙呢？”

她忽然发觉背后落下一边翅膀，安抚似的，“或许，知道答案的，只有一只小马，”小蝶说着，朝门处指了指。

“呃啊……！”一阵恼怒涌上云宝的心头，“真是傻！”

“云宝，不要再自责了。”

“‘嘿，飞板璐！我们也都成姐妹了，带我见见你爸妈呗？’不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我却没说过。明明她都见过我父母了！她独自一个住在街上，我却毫无帮助！”

“云宝，请你了……再怎么责备自己也无济于事啊。飞板璐现在只要你坚强起来就好。”

云宝黛西坐在那里，全身战栗着，过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脑袋，盯着小蝶的眼睛。其中，她见到自己几乎缩成了一团。“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她轻声说着，说着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门开了，两只小马的耳朵立马竖立起来。一只白色的雄天马从门里出来，快步到了她们身旁，“云宝黛西？”他问道。云宝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盈着泪水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我是矫翼（Remedy Wing）医生，”他自我介绍道。

“拜，拜托，跟我说她没事！”云宝几乎恳求着喊道。

“这个啊，我们已经让她的体温回升到正常水平，进行了几项身体检查。她有些吓到了，而且头脑也不太清醒。至今她已经脱离危险，生命体征平稳，正睡觉呢。”

云宝怯怯地瞄了一眼小蝶，又看向医生，“这，这！”催促着问道，“她还好吧？”

“应当无大碍了。”医生并无迟疑，“幸好你及时发现，体温尚不是很低。她现在十分劳累，就让她休息休息，到早上应该就恢复差不多了。”

压在云宝黛西背上千斤重的担子似乎一瞬间就卸下了，“您，您确定吗？”她问道，而医生则只是点点头。云宝却又把头埋得很深，发起抖来，就像是释怀的情感在体内汹涌，“谢谢……”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感谢，塞拉斯蒂亚……”

“云宝？你还好吧？”小蝶关心地问道。

那天马点了点头。

“我们仍在进行检查，以保照顾全面。”医生说道，“不过看着身体状况，不出几个小时，你应该就可以把她领回家了。”

云宝抬起头，眼中还噙满泪水，但她挤出一丝微笑，“真，真的……？”

“是的，很快就没事了。毕竟让她在一个比较熟悉的地方醒过来，对康复也有好处。不过可不要说我没警告过你，病情依然有极小可能恶化。”

云宝觉得全身都绷紧了。

“如果在院外病情恶化，就用毯子把她裹实了，尽快送回医院，明白了吗？”

云宝没有立马回应。突然，她又感到焦虑不安，充满了全身，“我……没问题，我……明白了……”她支支吾吾的。

“别担心，云宝，”小蝶说着，用翅膀抱了抱云宝，“医生说只是极小可能，他们只是想告诉你紧急情况下怎么做，但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发生的。”

“这位年轻的女士说的没错，”医生也确认道，“我很有自信，她可以完全康复，但医学上，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发生的，所以按照规范，我必须跟你那么说。”

“好，好吧……”云宝说道，却并不太坚定。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云宝和小蝶都摇了摇头。

“我再留给你们几条毯子。还有一本小册子，里面提到了一些需要关注的迹象。云宝黛西，你小马镇第一天马的名号恐怕飞得比你还要快，所以不用担心。她的病情一旦恶化，相信你一定能及时送她回医院。”

云宝黛西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蹄子，身子一震，一口凉气下肚，接着又看向医生，“好……我明白了……”

“今晚我待在你家吧，”这时小蝶开了口，“我睡沙发上。你要是撑不住，要去睡觉，就过来叫醒我，我替你看护着她。”

云宝抽了抽鼻子，心情依旧不太稳定，“你，你没问题吗……？”她压低了声音。

小蝶又用翅膀搂住了这只天马，“没问题啊，云宝。飞板璐现在需要我们，但是……云宝……我知道，你现在也需要另一只小马。”

“我——”云宝欲言又止，只是回头望了望如今已经打开着的门，“好，好吧……”

“谢谢您，矫翼医生。”小蝶转而向医生说道，“十分感谢您的帮忙。”

“没什么好谢的，”那天马说完，朝他们两个都点点头，“等到可以带她回家去，我就会通知你们了。”

“好的，”小蝶等了一阵才说道，“是个好消息，是吧？她就要好了。你救了她的命啊，黛茜。”

云宝却沉默无言。

“黛茜？”

“我，”云宝似乎并未看向另两只小马，而是瞄了一眼开着的门，嘴里嘟哝着，“我能不能现在就去看她？”

医生点了点头，“可以，只要不要占用我们的工作空间就可以了，还有尽量不要吵醒她。”

云宝颤抖地吐出声“谢谢”，便立马朝病房去了。她跟着医生一同走过病房门，小蝶随在后面。三只马踏入了这么一个洁白却又有些单调的房间中，颇有圣洁的气息。淡绿色的窗帘，电灯，以及摆满了整个房间的一排排的各类医疗器械。

这两只天马迈着急促的步子到了病床边，这时旁边只有单独一位护士，在书写板上写着什么。床上，层层叠叠的毯子之下，正熟睡着的，正是飞板璐。

云宝连忙赶去，坐在床边的地面上，前蹄把着病床的边缘，身子向前探，“妹……？”她耳语道。

那幼驹没有回应。

接下来一阵子，她只是单纯地坐在原地，紧盯着这橙色的娇小身躯。她整只马都十分虚弱失落，翅膀耷拉在身旁，下巴抵在床沿上。就好像精力都被抽干了一样。

小蝶掂着碎步，静静地到了云宝身旁，也坐下来。她又一次把翅膀搭在这只忧心如焚的天马的背上，只是这次并未多说。

“我爱她……”云宝轻声说着。

“我知道，云宝黛西，”小蝶用安慰的语调说道，“大家都知道。”

“要是……要是我失去她了……”

“你怎么会失去她呢，云宝。她明天就会在你温暖舒适的家里醒过来了。哪怕病情恶化，你也可以用远超声速的速度带她赶到医院，她也会没事的。我没说错吧？”

云宝黛西眨了眨泪眼，缓缓抬起头看着身旁的天马，“没，没有吧……”

“当然没有了，”小蝶依旧语调柔和，其中却不乏坚定，“无论飞板璐发生什么，都不曾是，也不是，更不会是你的错。是你不知道罢了。连问题都不知道在何处，又该怎样去解决呢。”

“可是……”

“求你不要在自责了，好吗？想想高兴的事情。飞板璐在这儿，安全得很。她再也不用待在严酷的寒风里，阴冷的大街上。你总不会再把她丢回街上吧？”

云宝黛西猛地站起身子，看起来十分激动，“不可能！绝对不会的……！”她没有完全放出声音，为了不吵醒飞板璐。

小蝶微微一笑，“她很安全，云宝黛西，多亏有你在身旁。”

云宝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经历过苦难的日子，等醒过来一定需要一位心灵强大的小马伴在身旁。你就算是为了她，也要坚强起来，好吗黛茜？”

云宝仍旧盯着小蝶看了一会儿，嘴角泛起了一莞微笑。她轻轻笑出了声，“我……我之前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小蝶。”

“我之前也没见过你这样哦，黛茜……”小蝶回应着，“但我也不好说你什么。”

云宝抽搭一下鼻子，抹去眼眶中的眼泪，“我……我，我不管大家知不知道这事。妹妹有难，我就哭了。这几小时，是我这辈子最害怕的时候。我吓坏了，小蝶。我吓坏了！我不只是不想失去她……我决不能失去她……！”

小蝶将蹄子轻轻搭在云宝肩上，“不会的。”

云宝黛西呆望着飞板璐，足有一两分钟。飞板璐看上去相当虚弱，但确实像是在酣然沉睡。多亏了毛毯带来的热量，她的面色已然有所好转。此时正值午夜，清晨还有很远。

“那个，你自己单独在这里呆一会儿没有问题吧？我想先去你家收拾整理一下，到时候你接她回来也方便一些。然后我想睡一会儿觉，可以吧？”小蝶将云宝的注意引过来，说道，“你现在估计还不太想睡吧？”

“唔……嗯……”云宝嘟哝着，“我，呃……我想看着她。你知道我家的钥匙藏在哪里吧？”

小蝶点点头，便站起身，“你带她回来之后把我叫醒就好了，可以吗？”

云宝也点点头，“好的……”她抬起头，看着那只黄色天马，一抹微笑自然地挂到了脸上，“谢，谢谢了，小蝶……谢谢你帮我挺过去……”

小蝶满怀同情地微扬嘴角，“你哪里需要我帮你挺过去，黛茜。你多坚强啊。她也是。可不要让她忘了。过会儿见了。”接着小蝶走出了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云宝黛西长叹一声，转过头一看见飞板璐，全身就一阵颤抖。小蝶说得对；她绝对睡不着的，真的担忧太多了。云宝之前的生活也并非完全轻松，可无论是威胁小马国的怪兽，对于自身技艺的不自信，还是加入闪电天马的种种问题，都无法与此刻的情形匹敌。云宝感觉自己犹如分崩离析一般。

她又将上半身倚在床边，紧靠着飞板璐。这只小雌驹即使睡着了，面庞仍留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不过至少她呼吸已经正常，也很安静地睡着。她的鬃毛上依旧留有些尘土，云宝想替她清理掉，却又不愿吵醒她。

云宝的心受了伤，伤得极重，无可比拟。飞板璐在那样的环境里，住了有多久了？有多少个日月，多少年匆匆流去，而她本应在个安全暖和的地方度过？云宝回顾曾经次次他同意飞板璐留宿的情景。这只小雌驹总是那样欣喜激动，现在云宝知道是为何了。飞板璐总说她的父母待她很好，云宝也总懒得去验证。

“对不起，妹……”她轻声呜咽着，“我早就该知道……”

云宝觉得有些忧心，于是小心地展开一只翅膀，轻轻放在那小雌驹的额头上。他感觉要比之前摸起来暖多了。暖和的床褥确实对她很有帮助。现在，云宝知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候早晨的到来。飞板璐需要休息恢复。

可云宝却又把头搭在床沿上，觉得虚弱无力，没有用处，脑中仍旧有个问题在不停地打转。这两只小马亲如姐妹，也正是如此，问题的答案始终无法映入脑中。

“……为什么？”

……

她不呼吸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