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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记》章5下

2023-01-30 20:16 作者:胖胖的周博士  | 我要投稿

汇演之后,马老师在班上宣布,之前为了汇演,我们班付出太多了,以至于班上都普遍浮躁,现在演也演完了,活动也没有了,该把心思收起来了。“我们班的成绩都有所下降,很多原本成绩很好的学生,作业都做得不好。这样下去,以后考试肯定会下降,我们班的平均分也会落后。马老师总结了原因,主要就是受到一小部分同学的影响。这些同学只知道玩,不学无术,把整个班级都搞乱了!不过,以前怎么样,我不追究了,毕竟都过去了;但以后都要安下心来,心思放到学习上,对于那些只想影响别人的同学,我就要严格予以惩罚,决不姑息。”老师对同学说话时候,经常会用“马老师”,而不是“我”,听多了就习惯了,“但是你们几个,要是做得过分了,马老师就会让你们很难看。接下来重点抓的,一个是课间,一个是晚自习。班干部,包括组长和各科课代表,都要按期给我汇报,谁要是在课间或晚自习捣乱,就把他名字记下来,写张小纸条,然后交给我。对于这些同学,马老师我一定要好好惩罚。”等等,诸如此类的。听说各科老师都反映说我们班作业不好,逃课的,抄作业的,讲小话的很多。看样子是因为这个,导致老师有些不高兴,说话也说得比较重。马老师平时说话还是很斯文的,看来这次他确实重视起来了。

    尤其是,他说的“那些捣乱的同学”,应该就是指能猫、老祸、苏泽泽他们

    当然,尤以能猫为首。

    老师的眼睛就能说明一切。因为他总是会向能猫那看上几眼。

耀乡问:“老师是不是指的能猫?”

我说:“当然是啊,你看他每次说‘某些同学’的时候,眼睛都看向教室那边,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嘛。”

“你知道原因么?”

“不知道。”

“听说啊,能猫最近野得很,又是打架,又是欺负同学,甚至上课时候讲话也多了,你注意到没有?”

“哦,好像是啊,”我说,“而且他还打架了?”

“是啊,你没看到他脸上多条疤啊。据说在外边跟兄弟看光碟,因为什么吵起来,然后就打架了。他几天都没回家,都住寝室里,跟哪个同学睡一张床。害得这个同学也怕他,又钻到另外一个的床上,就这样睡了好几晚呢。”

我有些关心小姜,于是问:“他钻谁床上了,是不是小姜啊?”

“不是。”

“那是谁的?”

“丁小洋。”

这倒让我想到另一事。于是把上次小报告的事情又提了一遍,说,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能猫一直在欺负丁小洋吧。

“嗯。不过小报告这事啊,后来我又分析了下,丁小洋其实没什么可能。几乎不可能。你想是不是。而且啊,后来有一次上课时候,我就听到能猫和老祸聊天说了,他说啊,丁小洋的可能性其实不大,举报他的人肯定另有其人。不过,他却还是经常要找他为什么?因为啊,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就是他那副可怜模样让他反感。他就是觉得跟丁小洋说话,丁小洋那种态度,又回避又爱理不理的样子,让他受不了。其实啊,你想想,丁小洋哪是什么爱理不理的嘛,谁敢对他爱理不理呢,人家只是不会说话,不懂怎么跟人说话而已。”

我说:“那么他找到是谁打小报告的么?”

孙耀乡摇了摇头,说没有,“有些时候啊,一个人只要讨厌你了,可能不是因为你干过什么坏事,而是因为他就是看你不爽。一个人为什么会被别人看了不爽,你知道么?”

我笑了笑,说耀乡你又来了。

“——咳咳!一个人被别人看了不爽,我好好想了想,终其原因,那就是因为这个人很不自信。你别笑——且听我分析:不自信的人,就会容易招人讨厌,而人只要招人讨厌了啊,会很容易被别人针对讲白了,就是有人想欺负你,过来打你。你想,能猫说丁小洋什么‘爱理不理’,什么‘畏畏缩缩’,但是人家怎么会对你这个班霸爱理不理?”我点了点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太凶,人家都怕你了,不想正面跟你说话,巴不得你早点走,别欺负他。上次那事,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呢,能猫来找你签字,你竟然一口拒绝了。那个口气,他不发火才怪呢。可是你知道么,恰恰是这样的强硬态度,坚决口气,才让他知道你是不容易对付的,才尊重起你来了。”

有么?

我可不这么认为:“才怪呢,他没几天就开始搞我了。”

于是我说了那天中午在教室的遭遇。

耀乡有点尴尬,笑了笑,不过却继续辩解:“总的来说,理论上我的说法是对的——真的——因为我以前也碰到过……”不知为何,他给我笑得不行了,这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在辩解,“……这个问题嘛,我还是要坚持一下,坚持这个观点,为什么?因为对很多古惑仔,你越是妥协,他们就会越……”

班干部在提醒孙耀乡。

他噤一会声,等没注意了,又扭过头来,“……对于古惑仔,最好的方式,就是坚决抵抗。真的!这是我的经验!我住在农村,周围很多邻居、亲戚都是小痞子,因此,如果只要我愿意混,我可以混得比能猫还好。但是,我从来不说我认识某某人,也从来不需要被人照着,你知道为什么么?”

我说,原来你在外面还认识那么多混混啊,真能吹牛。

“绝不吹牛!”

我说:“那是因为你长得还算高,平时也不惹事生非。”

“不是。告诉你吧,能猫也找过我写作业,可是我都把它们推掉了。”

“真的?”

“我数学不错呢。”

确实,孙耀乡数学和英语都不错,就是语文太差。

“他有没有威胁过你?”

“有啊。怎么会没有。他威胁过很多人的,我们班男生,哪个他没有威胁。当时我一个人在写作业,他就走过来,说‘耀乡哥,给我写一次作业啊’,‘给点面子啊’诸如此类的,态度很那个,你也知道。但是,你知道我怎么回答?我就直接回绝!对,直接回绝。我说,我决不给你做,你要这样,我马上去告诉老师。我很坚决,决不有任何商讨的机会,可以说是义正言辞!结果,他就像对所有人那样,一副威胁的口气,什么‘你好厉害哟’、‘还会告诉老师呢’、‘你等着,称奸婆’等等——但是,我还是很坚决‘要怎么说,随你,但是我决不给你写’,我的态度挑明了,随他怎么接下来又是威胁,又是讥讽的,我就是这么说。我看他能怎么办。他怎么做,我都去告诉老师。结果呢,这之后就再没找过我了。再过了一阵子,甚至关系又和好了,平时有什么事,他态度都还可以。”

听到这,我觉得有些不妥。因为按照惯例,到了中学了,学生遇到事是应自己解决的,不能找老师的,“他们会传出去,说你称奸的。”

“称奸就称奸,那又怎样?真的,你根本不用去在乎这些人怎么说你。懂么?在他们眼里,他们永远是对的。别人永远不对。可是谁不知道,他们就喜欢干那些没道理的事。你想想,比如以多欺少,他们有没有?他们总说,我有某某亲戚、哥们照着,你要是不听我话,你就小心点,以后在学校后门、回家路上或哪个地方,他会和他兄弟会一起搞你。这不就是以多欺少么?不就是仗势欺人么?这种行为,还算得上光彩?上次能猫说要搞你,还先调查了你,说什么你如果有亲戚是混的,我就不搞;你如果没有,那我就往死里搞。还说要什么找个偏僻的地方,狠狠搞你一次。你不知道,他在宿舍对着所有人都这么说的,还说什么‘我看他真不爽,这种人一定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找几个兄弟狠狠搞他一次,让他知道什么叫害怕’。他说话那个模样,真的是大言不惭,”我吐了吐舌头,“现在你看看那些混社会的,哪个不是这样?有了点关系了,就横着走了,以为自己可以欺负别人,却不许别人说。可是他们照样觉得很有道理似的。而我们告诉老师,难道就不对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呢?”我说,你说的也对,有点道理,不过,“但说归说吧,告诉老师,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好,会被当成懦夫的,他们会到处传,让你到处被人笑话的,为人不齿。”“他们爱传,随他们传嘛,这些小痞子,管他们干嘛?”“但是,如果老师不管呢?”“老师不管很正常啊。因为他们总是会说,小孩子不要打闹,开个玩笑可以,但不要过分,要和平相处,互爱互助,搞好团结,别人有错,你难道没错,苍蝇不叮无缝蛋,等等……”“对!老师就是这样的!”“我没说错吧。这个时候,告诉你,如果老师不重视,那你就去告保卫股。”“但是如果保卫股的也不管呢?”“保卫股老师要是也不管?怕什么,那你就去告诉家长,让家长来找他。”“如果家长也不管呢,也爱说那些话呢?”“如果家长也不管,那就直接去派出所。真的,一直找,一直找,能找到谁就找谁,一直找下去,找到派出所,找到警察局,甚至找到县委县政府。”“哇!这都可以?”这我还真没想过。“真的,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为什么?因为这些痞子其实最喜欢欺负那些害怕他们、又不敢告老师的人。你要是这么一直告他们,他们自己也觉得烦了——其实心里是怕了——慢慢的,就不找你了。我们以前读乡下的小学,学校那个乱的,不像这里,是县中;那些学生都不管的,到处是欺负人、打人的,司空见惯了。我就被很多人欺负过,可是我就这么一直告,几个小学老大见到我叫我‘称奸王’。可是啊,称奸王就称奸王,又怎样,到头来啊,他们也不敢来找我了。”我给孙耀乡惹笑了,竖了个大拇指:“称奸王”!这个名字让我笑了很久。

    不过,他这么说,似乎又挺有道理的。我想,如果以后能猫继续欺负我,我可不可以也用这种方法呢?

    旁边一个同学听着觉得有趣,也加入进来。

    “能猫不仅欺负丁小洋,还欺负小姜了。”

他知道我跟小姜关系好, 我忙问:

“真的?”

“能猫欺负过的同学可多着呢,还好我没有过。可能他都没注意过我吧。但是男寝室的那些男生,几乎没有他没欺负过的。”

他看了看讲台,然后用手挡住嘴巴,“而且向他们要钱,逐个逐个的要呢。”

“哇!”我和耀乡都吃了一惊。

“要不然他怎么老去寝室嘛。什么地方睡个觉、抽包烟、侃个大山不好,偏偏要去寝室?其实就是去要钱!除了两三个有靠山、不好吓唬的,其余都要过!越是老实巴交的人,要的越是厉害,越凶!前几天我去寝室玩,就看到他欺负小姜。小姜当时钱在裤袋里,就偷偷把钱拿出往衣袖里塞,”他说着做起动作来,“——就像这样。嗯,对,就这样。然后能猫就说,姜哥,你装什么蒜呢?又是说没有,又是把钱往衣袖里戳,你以为我没看到啊。做人要光明正大,何必这样呢,不给就不给嘛,直说就是了,我又没说要抢你。这么畏畏缩缩的多难看啊。哼,真不像个男人!”小姜是我小学时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还一个班的,我当然为他担心了。“那他后来给了没有?”“不知道,应该没给。但能猫那个样子,用个什么词来形容——对,‘咄咄逼人’!我当时都觉得看不过去了!哎,大家都是同学,怎么能这样啊,你们说是不是?”

孙耀乡说:“他说不抢哼!但小姜要是真放兜里,他肯定会手伸进去抢的。”

同学表示赞同。

耀乡笑了笑:“他不会称奸。”

“对,真的不会。但是不知道谁后来偷偷给老师说了,大概是日记上写的,结果,能猫气得要死,跑到寝室去,逐个查了他们的日记。”

“哇!”

“查着查着,却也没查到是谁。他当时可生气了,骂了好久,祖宗十八代都骂光了。不过呢,你知不知道,他翻着这些日记读起来,却读着读着,又开心起来了。一会儿和老祸笑这个日记弱智,一会儿又和苏泽泽笑那个人日记傻逼,最后跟几个哥们笑了一顿,心情也就好了,就出去玩去了。”

我禁不住摇头叹气。

“当时啊,我们都抽了一口凉气。因为真的害怕谁要是写了,那还得了?不过始终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好像听人说,是写成纸条,夹在日记中,告诉的老师的才不至于被发现。”

班长开始点名了,说,某某同学,你再讲小话,我要记你名字了。

他转过身去,安静了一会,“后来老师找到了他,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老实了呢,”他看了看后边能猫,“哪知道,听他私下里说根本就没把这姓马的放在眼里。还给他去了个绰号,叫'马上风'。什么意思,也就是来去匆匆、吓唬人的。”这同学说话有一种幽默感,他自己不笑,但说出口却特别好笑,把我和孙耀乡都弄得笑个不停

“他这两天是没去寝室了,但是却开始追女生了。”

“追女生?”

“对啊。听说他瞄准了几个女生,然后给所有女生都写情书,称呼叫'广撒网',”他边说着,还边配合动作,“因为网撒得大了,鱼才会多嘛。然后网撒得大了,接下来就该干嘛呢,当然就是捞鱼了。所以接下来就叫“多捞鱼”。——'广撒网,多捞鱼',哈哈,这就是他们的泡妞招数。他甚至还在后边跟老祸、苏泽泽商量,列出一个表来。横的是班级,竖的是人名,比如某班哪个女生好看,列上;名字、姓名、年龄、部位特征,等等,也都列上;然后逐个班统计,好一长串呢。当然,别的班他没那么熟悉,就一个班选那么一两个(尤其是那些长得好看、打扮时髦的女生),我们班自然就最多了。最后统计一下,你知道有多少?”

“多少?”

“十来个!”

“接下来呢?

“接下来怎样,快说快说!”

“接下来就按照这些表格,逐个打分,再给她们逐个写情书,一封一封的送过去。”

“打分?什么打分?”

“排座次啊。因为写十几封情书,一下子怎么写得完嘛?所以他就看谁先写,或者他写的好的,就先给谁。而且,你也知道,情书一般一封两封是不能到位的,”“到位”这个词,弄的我和耀乡又是笑得不行。“因为女生都希望你紧追不舍、不断进攻,所以肯定要多送几封嘛。你们看到没有,最近能猫从早到晚都没怎么闹,连下课都老实了;其实啊,他哪里老实,其实就是在写情书。而且,他的语文水平本来就有限,很多时候还得让老祸和苏泽泽帮他写,”听到让老祸写,我笑得都要失声了,“他说啊,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时不注意积累,现在要写的时候,才觉得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笔墨太少,才枯词穷,哎,早知道作文课好好学。于是,他还让别人帮他写。不过你也知道,傻子才帮他写呢,他那情书,到处是错别字,上下语句都不通的。你说,是不是,课代表?”

我和耀乡都笑得不行了,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

“就现在的战况来看,他收到的回信,绝大部分都是拒绝就算不拒绝,也是顾及面子,扔一边了。有的是婉拒,已经是很给面子啦。但有的就连看都没看,直接扔地上了。他后来就和老祸讨论,说直接扔地上的,肯定没戏吧;委婉拒绝的,还是有点挽回的空间,有机会,可以再争取争取。至于那些回信的,就已经可以展开进攻了。不过呢,他说了,现在广撒网的时期,也不要急,要先等撒网期结束了,看到有几条鱼儿进网,再选个好点的,展开专门进攻。”我问,“他收到几封回信?”“现在看,就一封吧。你们不要笑,现在很多女生,盼着别人写情书呢。只不过,他后来又说了,这唯一一封拒绝的回信,都让他兴奋好久,哪知道分数不高,长得也不怎么样,所以还是再等等,看有没有更好的。因为啊,他现在还在写,有的都还没送呢。”我问道:“我们班都有哪些女生啊?”“我们班啊,凡是女生,基本上长得好看点的,他都送了。”

“哇!”我突然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影。

“你们猜他打分最高的是谁?”

“谁?”

“就是这次演出跳舞的那个。”

“跳舞?你是指……”

“嗯。”他点了点头。“这次演出之后,苏丽一下子出名了嘛,全年级都知道了……”他称呼“苏丽”,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因为“苏丽”是好朋友才这么去称呼的。不过大家确实都爱这么吧,“好多男生都在讨论她,都在询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啊,开不开放啊,冷不冷啊,骚不骚啊,等等。很多都蠢蠢欲动了呢。你知不知道能猫给她打了多少分?打了一百分!整个满分!还说他也有先天优势呢,那就是他也是跳舞的,就恨当时跳舞时候怎么没发她,现在有点晚了;不过嘛,近水楼台先得月,情书就写得格外认真。”我问:“她拒绝了么?”“拒绝了。当然拒绝了。不过还算留情面了,说我不会跟你打交道的,你别多想了。她这样还算照顾别人颜面了。不过这也让能猫和老祸分析了好一阵,说啊,这态度,是不是有必要多试两次啊,还有没有机会啊,没准还有机会。所以,就策划着二次进攻了。”

我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心想,她要是纠缠不过,应允了,会怎样呢。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他指的能猫、老祸、苏泽泽三个,“其实都有这种念头。老祸上学期就追过苏丽,所以他说了,你没戏的,这女的好像不喜欢我们这一类。”原来老祸上学期就追了,还真想不到,“这时候能猫马上说,‘我们这一类?我们哪一类啊?’老祸说,我们这种混混、烂人啊。‘你才烂人呢’,能猫这么说,不过啊,他其实真的没啥信心。其实啊,说真的,其实他们几个都心怀鬼胎,苏泽泽也早就开始了,他比谁都早追求,还明晃晃地跟女生单独走呢,只不过当时苏丽啊,唐糖啊,还有谁,都没有出名。现在苏丽一下子出名了,全年级都喜欢她呢,能追到她,那不知道多有面子。况且,要是给谁先下手了,那还不……”

    他说得正得意忘形、口沫横飞,那边的班长已经骂起来了。某某,你嘴巴多的不行了,不说几句你过不了日子,是不是?你的大名已经给记上了。自己看黑板,准备着给老师解释去吧。

他吐了吐舌头,一脸倒霉相。“哎,”他不敢说了,不过不吐不快,最后还是补上一句,“……说实话,耀乡刚才说的有道理。这些人啊,真的只会欺负老实人,你越老实,他们欺负得你越紧。”

听他说话真愉快,让整个晚自习都轻松起来。虽然心里总是惦记着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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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时候,我是没经历过什么小混混、小痞子的。似乎也曾听到过说某某班某人被人打了、被人砍了,甚至在街上被人追着打,等等,但是近距离接触的其实很少。只能说如今都不一样了吧。我也渐渐习惯班上有这么几个混混的存在了,说话小心点,见到他们注意点,也就是了。我如今渐渐觉得很多人已经开始让人看不透了,他们心思很复杂,善于伪装,你根本想不到会是他们。比如唐糖。可是即使知道她做过那些事,也似乎没什么办法,最后也就慢慢习惯了;班上不也有好些同学知道她的事了么,但也没怎么说慢慢的,就这么过去了。也许,毕竟大家都才初一,都还当自己是孩子吧,谁会有那么多心思呢。我也知道她本来就公主,小心眼,爱发脾气,习惯就好了吧。再说,小时候我们不也有过做坏事不说,拿了别人的东西不承认,一直隐瞒过来的么。

后来跟唐糖,甚至跟能猫、老祸他们,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其实也没想太多,偶尔接触接触,都还是有的。也许我这人天生很中和,不怎么走极端吧。大概因为这个,我的交际都还算好,也交了一些朋友,人缘都还算可以。后来能猫就没有再欺负过我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耀乡所说,我表现出了坚决和自信,他就尊重了。我不太确定。但他确实没针对过我,甚至还产生过一些交集。

老师在汇演后确实整顿了一下,打击了些爱说话、影响坏的学生。表面上学习氛围好些了,但想来只怕影响很有限。对于很多同学来说,老师不亲自找上,他们是不会老实的。甚至即使老师找上了,他们也就好上那么一阵,没几天又老样了。男生们一下课就会聚在教室后边,漫天漫地的开着玩笑,谈某某女生的部位啊,或来段黄色笑话啊,找出某某哥们的丑事啊,等等。女生呢,则总是找着朋友串门,八卦攀比,等着门口叫喊“某某,有人找”,仿佛那样很有面子似的。那些朋友很多的,总觉得很有面子;而大家呢,则一个个投去羡慕的眼光。谁的家里有钱啊,谁的穿着最吸引人啊,谁的零食最多,谁的朋友最多,谁玩的最好,等等。那些时髦的男生女生,朋友总是来的那么多,多得像星星一样。

近来讨论最多的,当然是苏丽了。很多人找过来就是专门来看苏丽的。苏丽是哪个啊,坐哪里啊,能不能窗户这给我指指啊,她好不好追啊,家里怎样啊,能不能交个朋友啊,等等。当然,我也陆续听到说,她拒绝了很多同学(包括能猫),态度也挺成熟大方的,跟谁都会留点面子。对于过来交朋友的,她会有选择性的结交,尤其是形象好、优秀的,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她都很乐于认识。能猫当然是没戏了,但是他还是很自信的样子,追不到这个,可以追那个嘛。谁会吊死在一棵树上。找他的人非常多,大都是兄弟朋友,看得出他的网还在撒,瞄准了好多女生,一点没有结束的样子。

    一天课间,能猫把我叫出来。我还有些担心,但一出来,却已搭在肩上,又是笑嘻嘻,又是称兄道弟的好不热乎。还拿出一片口香糖,让我收下。我有些受不了,说不了,躲开了他的手。但也礼貌地问有什么事。“也不是什么事啦,只是让我几个哥们见见我们亚哥,”说着,他给旁边几个兄弟看。这几个“哥们”,明显记得起来,其中就有上次拦我的。但是,他们却似乎出奇的健忘,都不记得了,连能猫也是,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一哥们说,“我就在隔壁班,天天都照应着呢,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还真客气,手就伸过来了。我真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怎么办。“你别把人家吓着了,好不好,人家老实人,不像我们,混成烂人了。”老祸说,“人家都是好角色,不屑于跟我们为伍的。”我忙说不是,“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情。”他们那么客气,让人觉得很不自然。但又不得不也客气一下。“哪敢有什么要求?亚哥肯赏脸,已经很好了。成绩这么好,还是课代表班干部的,我们都等着你照呢……”能猫又说了一大堆,却始终不愿说什么事,倒是旁边一哥们道了:

“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你就早说啦。那个肉麻的。好吧,我来替他说了,其实也不是别的事,就是想让你帮他追我们班的邓艾。帮他送情书!”

我吃了一惊,心中暗叫不好。

“滚你的!”能猫有些不好意思,“绝无此事,你听他扯淡……”说完又扯了一会话,扯了老久,才把我叫到旁边,“听说你认识邓艾啊?有没有这回事?”

我不太愿意回答。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哇,你看,我们亚哥,我多看得起你!你的人缘好,做人做得坦荡荡,人品也好,还十分有气势……你看,我们同班都快一年了,都坐得不远,哪里有过什么过节,是不是?”

他说的,又是一堆好话,又是攀交情。我听到这些,真觉得他似乎爱怎么跟人有交情,就怎么有交情,爱怎么称兄弟,就怎么称兄弟了,“你有什么事啊,我那边还有作业呢……”“——决不影响你!决不影响你学习!谁都知道我们亚哥学习好,爱学习,我妈都天天让我向你学习呢。我就说一会!我说……你跟邓艾关系挺好的,是不是?”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说:“小学时候同学吧。”

“哇!我好羡慕你!”

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还是一个单位的?”

我点了点头。

“有这句就够了!我以后就跟亚哥你混了!”

我苦笑说,你快说吧。

“也不是啦,我想找人帮我送个信给她——无非交个朋友嘛!是不是,交个朋友怎么不行。可是就是找不到。我现在正烦着呢。哎,我朋友少,哪里像你这么幸运,就直接跟她是邻居了。你看我那边那些哥们,跟邓艾一个班的,可是人家理都不理。我现在把信给你,”他握住我的手,把信塞在我手上,还使劲握了两下,“一切都托付给你了!哎……你也别这样,我知道你不好做。但是,你只负责送信,顺便美言两句,不难吧?美言两句,就两句!我们语文课代表,不可能不懂。回来之后,我在这恭候佳音!”

在这些混混们的面前,你会觉得难以拒绝。他们确实很能说,就连求人都这么强势,让人生出一种无法推脱的歉意。我觉得很为难,说:“这怎么行呢?送……这个,我不会送。”

“什么会不会的,只要送到就可以了啊。”

“那……”

“不要那什么,这什么了,拜托了!”

我说:“那我只帮这一次,而且,这里我申明了,我只负责送信,别的不负责,人家拒绝了,可不能怪我。”  

    能猫说:“当然!怎么会怪你!你帮我送信,我都要喊你亲爹了。拜托了!”

    我又推辞了一下。他还是百般恳求。没办法,只得勉强把信塞兜里,往他们班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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