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里想念春天——从凛冽到荼蘼

你看,那水杉柏光秃秃的,树干笔直,树枝分割着那方天空。立春之后,仿佛更冷了,不知为何那种倒春寒反而让人受不住。不似轰轰烈烈的严冬,它的冷如同绕指柔,绵长而深刻。北方的暖气停了,想着慢慢熬过三月就好了,到了四月再怎么样也该暖起来了。
我想念南方了,问母亲家里天气如何,她只说很暖。忘记问她油菜花有没有开?几场寒凉春雨过后,桃花也该开了吧。我们那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景点值得春日游,我只知道有个文游台,为怀念秦少游而设。我的家乡是扬州辖下的一座小城,坐落在京杭运河畔。人大概永远都在憧憬一个虚无的彼方,于是故乡成了他乡。更多时候它只是隐晦地存在我的心里,羞赧的,寂静的 ……。
在晴好的天气里,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赏花,吃时令菜,等一阵软软的春风拂面。我记得每年清明时节,我们去上坟的时候,那泥土踩在脚下都是软软的,油菜花窜得很高,花粉蹭到衣服上也不去管。大家说着话,阳光暖暖地在后背流淌开来。偶尔遇到一朵蒲公英,你可以吹散它。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可惜我从未好好辨识过一朵杏花的样子,只觉得它应该类似碧桃花。这奇怪的‘以为’不知缘何。我家院子外从前有一颗桃树,每年结很大的桃子,后来不知为何就被父亲锯掉了。只留下一截秃秃的树桩,成了老母鸡的乐园,它喜欢蹲在上面睡觉或者发呆。还有一颗枇杷树也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两颗柿子树。柿子树旁边原来也有一颗桔子树的,只是它从未结过一个让人满意的桔子。那些略带诗意的果树似乎入不了父母的眼,还是柿子树务实,不知疲倦,每年硕果累累,让人欢喜。
院外西面的土地上还长着一大丛鸢尾,开花的时候,一朵朵似蓝紫蝴蝶蹁跹。奶奶在的时候最爱栀子和月红花。月红春日盛放,香气甚浓。我小时候也见过川芎,时有人家栽种在瓦盆里,或是屋后的一块犄角地上。我猜它是一种香草,那时老一辈的人喜欢别在胸前的衣服上。

油菜花开得肆意,一大片,极目之处远远地连着云。没事的时候挎着篮子到油菜田里,花杆下扒拉一下,就能看见一颗颗青嫩的荠菜。一会就能挖半篮子。回家炒着吃,或者留着包荠菜饺子都是好的。蚕豆苗儿也开花了,花儿落了就会长出豆荚,等天气再暖一些,豆荚会慢慢变得饱满起来。嫩蚕豆米炒雪里蕻很下饭。我们小时候还爱用蚕豆叶做毽子,毽子踢久了,叶片变成破损的深绿。

月红摇落红雨,在黄昏中观赏一棵逆光的春树。等一种莫名的感伤和憧憬,如同春之绿意翻涌到胸口,那便是春的荼蘼了。荠菜儿老了,开出了细碎的白花。空气中的味道变了,梨花落尽,新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