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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与你的世界

2020-05-24 10:40 作者:暗喵の独白  | 我要投稿

原作者:百度贴吧~碧府小酱

  第八章 我与你的世界

  

  蜂巢小屋,X房间里,美琴重新回到电脑桌前,一度消沉的她终于鼓起勇气,抹了抹红肿酸疼的眼睛,点开了电脑。

  

  她决定查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脑网页显示了两年前今天的新闻报道,关键词搜索出来的链接分享意外的不是很多,也就五六条链接。

  

  而打开看内容,语句和分段有些不连贯,图片也照得不是很清楚,似乎是有人为了掩盖什么而刻意修正过,涂抹掉什么。

  

  但修改过也无大碍,因为基本事实没有改变,按现场记者的描述,那天夜晚在十八学区发生了一起惨烈的意外火灾,事故造成6名学生、10名研究员、1名外校能力者和2名救援人员 共计19人死亡。

  

  xx年平安夜当晚19时38分,第十八学区某二十层楼高的化学实验所内,一名实习生在一化学实验操作不当,造成氢气钢瓶泄露发生剧烈爆炸,导致正在进行实验的科研小组4人在内当场死亡。

  

  随后爆炸点燃了易燃化学品和输气管道,在所内引发大火,形成巨大的火球。火势迅速蔓延至整个建筑,造成实验所内上百名学生与研究人员被困。

  

  而此时,一路过的发电系能力者见状前往救援,此人冒险撞开实验所后门烧红的铁门,强行启动并操控逃生电梯将大部分人员救出,并制造出致密网状的铁砂墙,阻止了火焰加速扩散。

  

  大火肆虐了三个小时才得以控制,然而在大火高温炙烤与室外冬日低温的反差,致使固定钢架热胀冷缩十分脆弱。

  

  在22时20分左右,高楼支架最后烧裂垮塌……数十名人员包括那名能力者在内没能及时撤离避开……倒塌造成大量底部房屋和道路损毁。很快地面救援展开……

  ……

  

  据说那名闯入失火现场的能力者被救出,并送治医院治疗。然而不幸在送往医院途中抢救无效遇难……

  

  「……然后呢?到这儿就没有了?」

  

  很长时间,美琴盯着那句宣告自己死亡的话没有动弹,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时,她还是不敢看下去,不敢去看结果,不敢去看自己的终结。

  

  报道后面的内容是有关该实验所建筑的受损情况,财产损失,事故起因追查,以及科研协会、校方各方面的媒体道歉与赔偿。

  

  「这个发电能力者是我吗?所以,我是因为去救人才出了意外吗?」

  

  美琴紧张地紧盯着电脑屏幕,全力在空白的脑海里找着逝去的记忆,她操作电脑,咽了咽口水。而就在这时,记忆突然接上了!!

  

  「啊——!」突发的头疼袭来,毫无征兆的恐惧如浓烟般扑面而来,美琴按着头闭上眼,真的回忆起了两年前,那个寒夜。

  

 漫天飞舞的雪花,赤红燃烧的天空,眼前跳动的红蓝信号指示灯和救援灯,似交织起凄美的生命挽歌。

  

  警报声不停“呜呜呜——呜呜”地发作,像孩童止不住的尖锐哭声,环绕着遍地残垣,凄惨又揪心。

  

  楼是塌了吗?我在哪儿?被埋在底下了吗?

  

  那时的美琴瘫软地趴在冰冷的雪地上,周围闯入眼帘的全是被火烧得稀烂的废墟,身上还压着一个重物,重得自己稍稍挪动身子都很艰难。

  

  顺着自己嘴角汩汩流出了温暖的液体,滴落在地上,绘出一个个绽放的血色花朵,花朵华丽地抛洒在银白的雪地上,在火焰的照耀下,亮晃晃的,分外刺眼。

  

  完了,内脏好像被震碎了,这下……真的搞砸了……明明答应了食蜂,要在门禁之前赶回去……去的……

  

  望着自己流淌的血迹,美琴感到很害怕,全身冰冷透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好吵……”建筑轰塌巨响造成的耳鸣影响还没减退,美琴就听到有脚步声赶来。

  

  “这儿还有人,被预制板压着了!!是个女国中生!”

  

  那些人高声喊着,把探照灯照在了掩埋的少女脸上,炽热的白光照在冷冷的肌肤上很刺疼。

  

  说实话,他们就不能小声点儿吼吗?真的好吵,那些人一声声喊叫似针扎进美琴的耳膜里,头一阵阵眩晕感袭来。

  

  美琴无法出声,只是感觉自己的呼吸好沉重好杂乱,满脸的冷汗往脖子上流,胸腔里像塞了块大石头,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吸不进气……这样会窒息的……浑身都在疼……好难受……真的好难受,谁,谁来,谁来救救我……

  

  天空闪现出一道白光,救援直升机踩着呼啸的风降落,救援机器人出现了,它们圆筒身型上双眼闪着绿光,使用千斤顶把美琴身上的重物移开了。

  

  美琴疲惫地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被几双粗壮的手联合拖了出来。而被拖出废墟的一瞬间,她仰头首先看到的,是满天的繁星。

  

  哇,好美……

  

  一闪一闪的,有如她星状的眼睛,一片星云划过天际,拖着银白的长尾,美不胜收,恍如她雪白的容颜……

  

  茶发少女头一次觉得,学园都市的星空也可以这么美丽,也可以这么令人留恋。

  

  美琴就那样仰躺着,痴痴地望着夺目的星星,希望永远能这么躺着,这么看着,永远这么看着星星似的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美琴的视野变得模糊,眼中开始出现几重错乱的光影,那一团一团光影竟渐渐形成人的轮廓,女性曼妙的身型,金色的长发及腰,带着甜美的微笑,朝美琴伸出手。

  

  (呐,你不是想去摘星星吗?)

  

  那光芒有着甜腻的嗓音,清纯的话语似来自天边,眸子里竟闪着四角星星。

  

  (是啊,当然想,所以你会带我去吗?)

  

  美琴心里期盼着,不自觉地向着光影伸出手,等同于向夜空的星星伸出手。

  

  她握住人形光影的手,慢慢的,她的身心被那光影拽离了身体,抛开一切痛苦,闯过漫漫迷雾,飞向了一片澄净纯白的世界。

  

  紧接着,她失去了意识。

  美琴不知道,自己脑中空白持续了多久,可能久到有穿越世纪那么长吧,而在她重新接上记忆时,是听到了有一个人很伤心很伤心的呼喊声……

  

  那个人似乎一直在大力摇晃着她的身体,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打在她的脸上,而那个人一靠近,就送来一股蜂蜜般沁人的芳香,随着那个人靠近她的脸庞,那香气就愈加浓郁。

  

  混杂在难受的血液与烟尘气味中,那股特有的蜂蜜香气似有过人的穿透力,气味不大,却给人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觉。

  

  是你吧?食蜂……??美琴察觉到了来者,心里不难过竟甜滋滋地笑着。

  

  太好了,你赶过来了……

  

  于是,美琴鼓足了气,绷紧剧痛发抖的身体,用劲儿嘶哑地一咳,总算把胸腔里堵着的东西吐出来了……

  

  哇,好受多了。在美琴重新大口呼吸,吸入久违的空气后,她向面前的那个人努力说着安慰的话。

  

  而那个人亲吻她的额头,用柔软温暖的身体抱紧她。

  

  尽管美琴觉得自己头很沉,手抬不起来,无法回抱住那个人,她也强忍着做了个微笑。结果笑的动作幅度大了点儿,牵扯到伤口,疼得她立即闭上了嘴,身子蜷了蜷贴在那个人如春的怀里。

  

  那个人则贴在美琴很近很近的距离说话,话轻柔似一缕春风,吹在脖子上痒痒的,又擦拭美琴熏黑的脸,抚摸着她的胸脯,就像给小猫按摩一样。

  

  感觉,呼吸没那么困难了,头也没那么痛了……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呢。

  

  随后,全身轻飘飘的美琴被几个人抬起来,麻利地抬到担架上,并送进了救护车。

 

  进入车里,美琴刚躺下,先是沾血的上衣褪去,内衣的扣子被解开,消毒巾擦拭身体,脸上被安上了氧气面罩,身上被插上各种管子和心电感应装置。

  

  眼前一直有白色的人影在晃,玻璃试剂针头纷杂地晃动,耳边也是各种警笛的怒鸣声,各种医疗机器运作的滋滋声。

  

  不知过了多久,要关上后车门了。

  

  那个人想进来,几个医护人员拦住了那个人,好言说了一堆话阻挡着上车。

  “让开!我一定要进去!!!”那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就像站在派阀众人面前,那种不可违逆的气势。

  

  之后那几人好像吵起来。下一刻,车门边的吵闹声突然静止,那些医护人员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把那个人迎了进来。

  

  车启动了。

  

  美琴平躺着,身体随着行驶的车左右微微摇摆,无法抬起头去看个究竟。

  

  但周围环绕的芬芳告诉她,那个带着香气的人就坐在旁边。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感觉那只手很光滑,很细腻,很温暖。

  

  那个人打开了窗,时不时探出头向着窗外,手握住遥控器向着雪风伸出窗去,之后又抽回来。那个人反反复复重复这个动作,而这动作之后,感觉救护车运动的速度竟加快了。

  

  美琴用余光远远看着,窗外的狂风吹动着那个人蜂蜜色的头发,飞舞的头发如海涛般翻腾,看上去就像一道道金色的麦浪。

  

  恍惚中,坐在窗边的身影融为一道金光,很明亮,很动人,也很美,有着难以言喻的迷人魅力。

  多么想多看一眼,但是啊,美琴自己也感觉到,身体里的疼痛在悄悄远去,取而代之的倦意却流淌开来,似蜷进温暖的被窝,迷糊地昏昏欲睡。

  

  “……食蜂……你在吗?”

  

  “我在,别说话,很快就到了。”是蜂蜜般甜腻的话语。

  

  “那个……我有点儿困……”

  

  那金色的人影身体一颤,慌乱地转头看过来。那握住的手的握力紧了些,随后金色的光影靠近美琴的身旁。

  

  多么想睁大眼睛看得分明一些,去感受那触手可及的金光。但是,视野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不明朗,如同步入漫长无尽的黑夜。

  

  美琴只能绝望地任由那道明亮的光也渐渐模糊,看不清楚了,快看不见她了……

  

  记得,今天在咖啡厅把她的糖给没收了,她很不高兴呢。谎称是控制糖分摄入,抢走了糖,实际就是想逗逗她玩儿呢。看着她心塞塞的样子真的好好玩啊……

  

  其实,她应该很想吃那个圣诞糖果吧……

  

  还有以前捉弄过她,用沾巧克力酱的手摸她的头发,在她举办的化装舞会上捣乱,把她的投影仪故意搞坏,偷走她的信用卡在上面画呱太涂鸦,骗她一起去吃汉堡其实是拉她去游戏厅玩游戏……

  

  逼着她去爬楼梯锻炼身体,在她强行给自己买性感衣服的时候偷偷溜走,在修学旅行和参观科技馆时甩掉她,在体育课拆穿她不来上课的谎言……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好多好多回忆,不知不觉,我竟和她经历了这么多事了。

  

  是……要结束了吗……真的要结束了吗?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来不及说对不起了,小祈,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跟你相见,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小祈……我爱你…如果我……没有醒来,你别太难过……”

  

  如果我能醒过来的话,如果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一起去海边吧,去实现我们的约定,去爬山,去看星星,一定要去,我们两个人一起……

  

  美琴眼皮微微煽动,眼泪落了下来,她似乎看到了那片无垠的大海,翡翠色的浪涛,满地白色的贝壳,微咸舒怡的海水。

  

  而在海天交汇的地方,有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手握鲜花的蜂蜜发少女……

  

  小祈,你一直在等我吗……

  

  但还没等到她想清楚,她的眼皮就不再动弹了,生命之火已经从她渴求的眼神中消逝了。

  在第十四学区留学生区,佐藤秀树心理治疗室。

  “食蜂小姐,您可以,把当时的细节讲述一下吗?如果不想说,也不需要勉强。”秀树忐忑地说。

  

  “没关系,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也没有好隐瞒的了,该面对的也还是要去面对。”

  

  食蜂说完,紧闭眼,深吸一口气,即刻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进无尽的意识流海之中。她溯着源头,去寻觅着记忆的碎影,将时间,拨转倒回到两年前。

  

  在刮着雪风的平安夜,第十八学区失火现场,耳边是刺耳的警报声……

  

  在一片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废墟间,有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医生在快速奔跑着。从大楼轰塌赶来营救开始,他就在现场处理了不少伤员了。

  

  他脸上有些烟尘与血污,双手袖口也沾着伤者黏黏的血/液,原本整洁干净的白大褂变得又脏又破,几处边角有了裂口。

  

  粘上灰尘的胸牌上写着姓氏“内田”。

  

  “让开一下!请让开一下!!”内田推搡着人群,从人群中慌张地挤出身来,肩上背着的急救箱“哐哐”直响,匆匆赶到一个刚刚才被施救出来的少女跟前。

  

  他半蹲下,查看跟前雪地上仰躺着的少女,少女一头茶色短发沾满尘土,发间有一花饰,穿着很规范的呢子大衣校服,但衣服被烟雾熏得黝黑。

  

  身上无明显的伤口,而细看少女发紫的脸部,她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星空,茶色的双眼发直,目光呆滞,仿佛没有了生命迹象。

  

  内田医生连忙用手拍打少女的脸颊,“喂!同学醒醒!看得见我吗?醒醒!”

  

  没有回应。

  

  他再从白大褂上衣口袋里取出笔杆粗细的手电,打开手电,用其强光对着那对静止的褐眸来回扫动,瞳孔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太妙,瞳孔已经有些散大了。”

  

  他关灭手电,插回上衣口袋,手轻轻抵在少女细长的脖颈处的劲动脉脉搏。试了一会儿,再快速解开她外面呢子校服,戴着助听器把听筒贴在衬衣上,移动到她的心前区。

  

  好像也没有心跳了。

  

  不过他也反应过来这是吸入过多有害浓烟和长时间被预制板压迫造成的窒息,导致的心脏骤停。

  

  “你们帮我按住她!!!”

  

  他熟练地吩咐周围的救援人员上前按住少女的身体,固定住不要摇晃。他小心调整少女头部后仰,保证她可以有效的通气。

  

  他继续去解开少女最里面那一层白衬衣,但当他拉开衬衣一看,脸上瞬间爬满冷汗,面露难色。之后,他咬牙,双手颤抖地艰难地再将少女的衣服关上。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一旁的人员见此,紧张地问。

  “没没什么!”内田扯出牵强的笑容,拉紧少女上衣,把她胸口处挤压造成大面积内脏出血的痕迹给遮住,开始了人工按压。

  

  那么大面积的出血……救醒了也活不长了……内田深知这一点,但出于心中那一丝不放弃的信念,他还是决定再试一把。

  

  而他之所以没有向旁人说清楚少女的伤势,也是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竟在一个没什么生存可能的人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十分钟地按压过去了,少女没有醒来。而蓝牙耳机却传来了另一边救援小组的声音。

  

  之后她对着美琴做着人工呼吸。食蜂流着泪,手捧着美琴冰冷的脸庞,对着嘴中均匀吐纳着呼吸,恨不得立马把她体内的淤/血都给吸进自己口中。

  

  但几番人工呼吸下来,美琴仍是没有动静,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那双褐眸眼底如浑浊的死水潭一般,惨淡无光,双眼暴突瞪大,痴痴地盯着上方的星空。

  

  感觉,她的整个灵魂都被掏空挖走了,被天空中遥远的星辰给带走了,剩下的只是个空空的躯壳。

  

  食蜂感觉心头绞痛,捂着自己发疼的胸口,泪眼模糊。感觉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你不是说要去买一辆美国车吗?要一起去海边的吗?不是说要给我摘星星……吗?要摘下来送给我吗?不是说好了吗?这种大话都说出来了,怎么你还想着说话不算话吗!美琴!美琴!御坂美琴!!!你听到了吗?你听得到吗?!求你……求求你……快点儿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食蜂冲着美琴耳边失控地大声呼喊着,手扯着她的衣领,不顾一切地对着她的唇瓣吻了上去,喷涌的热泪无声地滴落在她脸上……

    

  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以就这样走了……美琴……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过了许久,仿佛真的得到了回应,茶发少女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

  

  食蜂一惊,手立马撑在雪地里支起身,低头看到面前躺着的美琴,看见她面容紧绷成一块,正拼尽力气很努力地憋着一口气,大力收紧胸口。

  

  “啊啊——咳——!!”下一刻,美琴侧头一偏,吐出一大口沾满烟尘的黑血!

  

  感觉是堵塞已久的淤血一下子清空,气管通道得到了释放,美琴一下子清醒了。

  

  干枯的瞳孔里又有了生命的光泽,赋予了水色的灵魂,她大口贪婪地吸着气,心脏也“扑通扑通”地恢复了跳动。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满含泪水的食蜂看到美琴成功被唤醒后,万般欣慰地轻轻抱住了她,又对着她的额头感激地亲了一下。

  

  食蜂将自己勉强温暖的身体轻贴在美琴身上,试图体温传热,虽然不多,就一点点儿让她觉得温暖也好啊。

  

  好冰,好冰……她的身体……

 

  食蜂能感受到怀里的她浑身微微发抖,如受冻发烧的小猫边抽搐边咳嗽。

  

  “食蜂……你还是来啦……刚刚……我看见你了哦……”

  

  美琴憔悴地笑了,微张着干裂的嘴唇,喉咙里传出沙哑生涩的声音。但在食蜂听来,这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动听,她知道,美琴已经在很努力地说话了。

  

  “?……你在哪儿看见我了啊……”食蜂克制着崩溃的情绪,贴近美琴脸庞轻轻吹着气问道。

  

  “你……在天上……呢。”受伤的少女露出小孩恶作剧的笑容。

  

  天上?食蜂于是抬头看着天空。

  

  而一望,映入她星眸里的,是漫天闪烁的繁星,星火璀璨,似一道流动的银河落入天际,灿烂得没有尽头。

  

  难道,她,觉得我是星星吗?哪怕是生命的尽头,她还不忘去追逐着你的身影。

  

  食蜂望着星空,眼角溢出泪水,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呢。我就在你很近很近的地方啊。美琴,我一直在你身边啊。所以,你也别再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别离开我好不好……”

  之后,食蜂从挎包里抽出手帕,擦了擦美琴被烈火熏得炭黑流血的脸,以及嘴角残留的血,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美琴上下快速起伏喘动的胸脯。

  

  “慢一点儿,没事的……有我在呢,我不会放弃你的……别这么急着吸气。”在食蜂的轻言安慰下,美琴依偎在食蜂怀里,顺从地渐渐平静下来。

  

  之后,带着泪光的食蜂扭头看向站立在不远处的一脸愧疚的内田医生,好像其他救援警备员都被叫走了,仅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食蜂脸色一垮,目光阴沉地望着他。那眼神的意思是:现在,你还想对她见死不救吗?

  

  内田医生对上了食蜂凌厉的眼神,看到了那目光蕴含着怨恨与苦苦的哀求,他的内心仿佛被刺痛了一般。

  

  而当他再看到躺在雪地里重伤的茶发少女喘着粗气,明明伤势无可挽回,却仍倔强地再呼吸一下这个世界的空气,那样不肯放弃的眼神,和炽烈的求生欲……

  

  自己又怎么忍心视而不见?

 

  “快!把手推担架拿过来!!”他大喊着,随即转身挥手招呼救援员赶过来。

 在颠簸着的救护车里,有一个身穿棕色呢子校服的蜂蜜发少女坐在车里一侧的窗边。

  

  她一打开车窗,风“呼呼”就灌进来,她不介意,一只手握着遥控器,伸出窗,对准过往的车辆——

  

  “081,标的误认,扭曲司机对道路与红绿灯认知!053远距离精神控制!”

  

  她看上去很焦急,似乎是希望车可以开得更快一些。所以她采取的行动是更加肆无忌惮地按动遥控器。

  

  而前方驶来,侧面开来的车,在少女的能力下,都乖乖地掉头或停靠到一旁,给救护车让路。黑夜里,闪烁着灯光的救护车一路前行,畅通无阻。

  

  虽然少女在紧张地运算着能力,神经紧绷,伸出窗外的左手被风吹得僵硬,握不牢遥控器。但她仍腾出右手去牵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美琴的手。

  

  “美琴!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会到达第七学区了!很快就会到那个医院!”断断续续的话语从食蜂嘴中说出,随着疾风涌进车内。

  

  而那个握住手的同龄少女,平躺在担架上,头戴着银白的花饰,嘴唇发灰发白,冬季校服上满是污垢与血迹。

  

  她脸上扣着氧气面罩,面色惨白,茶色短发被汗水浸湿,痛苦地微闭眼,大口吸着输气管里从仪器净化来的纯氧。

  

  呼吸不畅造成她平坦的胸脯大幅起落,之后几度剧烈的咳嗽,咳出的粘稠液体将呼吸罩溅得血红。

  

  医护人员只好干脆将血染的氧气罩从她脸上摘下,让她通几口气。之后他们开始交谈。

  

  “如今已经将她气管和食道里淤积的血块清理干净了,至少可以通气了。也做了紧急心包穿刺。但是关于挤压造成的内脏受损,只能赶到医院才知道具体情况了。”

  

  “跟普通人比起来,她能保持清醒也是很不容易了。现在情况如何?”

  

  “情况很不好,从之前大致的影像看,心影过大,而其他内脏器官也是大面积出血,肺部也严重感染。希望……她可以撑到最后吧……”

  

  一旁的医护人员放缓了手头的工作,看着担架上呼吸忽长忽短的美琴,小声交流着。

  

  而一旁坐在窗边的食蜂沉默不语,她知晓医生的意思,她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但她仍固执地将遥控器一次次伸进寒风里,恨不得可以立马赶到医院。

  

  车在不停地向前行驶,突破着风雪,追赶着时间。

 渐渐地,美琴的状态每况愈下,体温开始下降,身体不再剧烈抽搐,车内的咳嗽声也变得微弱……

  

  “……食蜂……你在吗?”很缥缈的声音传来。

  

  “我在,你别说话,很快就到了。”声音很温柔,却夹杂着哭腔,食蜂用手指轻轻按了按美琴的手,以示自己在她旁边。

  

  “那个……我有点儿困……”

  

  食蜂紧咬嘴唇,脸上再次落满泪水,右手用力握住美琴绵软无力的手,不肯放开。

  

  “你不可以睡!!不可以……你要是睡过去的话,我会用心理掌握强行突破你的电磁屏障,然后在你脑中大声循环播放‘正义的呱呱太’,直到吵醒你为止!!”

  

  “……唔…小祈…你真过分……”游丝般的声音,美琴脸上泪水滑落,顽强睁着疲倦的双眼。

  

  “所以,为了不被我精神污染,你不要睡了哦……”话到嘴边微微颤抖,食蜂放下遥控器,远离了窗,身体向美琴靠近。

  

  食蜂身体前倾,她看着美琴的口轻轻地一闭一合,“小祈……我爱你,如果我……没有醒来,你别太难过……”

  

  食蜂看着她消瘦的脸,渐渐沉入消退的痛苦云雾中,感觉她已经驶过一片片生命的海洋,卸下了满载的货物,卸空了所有负担,很快,她就要抵达终点了……

  

  食蜂握牢美琴的手,闭上眼,恍惚间,她眼前浮现出一处光景。

  

  那光景里有一位蜂蜜色头发的少女,她站在蔚蓝的海边,清澈的海水漫过脚踝,她手捧着一束月见草花,穿着白色的轻纱连衣裙,立在高高的晴空下,久久盼望着什么。

  

  她听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望着忽闪扑朔的灯塔,渐渐地,她听到远处驶来一艘疲惫的大船。

  

  少女欣喜地去看日夜思念的船,欣喜地挥舞着手中的花束,向着船打招呼。

  

  但倏地,她的笑容一僵,放下了挥动的手。因为,映入她眼帘的船已经面目全非。

  

  船全身上下都是破洞,仿佛闯过了一段暴风雨般地狱的旅程,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断断续续的汽笛迎风呜咽,喘着粗气,抛下生命终结的锚。

  

  望着破旧不堪仍坚持行驶的船,一点点儿地顽强地朝着彼岸驶去,不经意间,少女哭了。

  

  她手里的月见草花迎风折断,似心破碎的花瓣飘落在空中。少女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旅程了。

  

  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美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连着你的愿望一起,一并好好活着……”

  

  哭泣的少女给出了最后的承诺,她选择勇敢地坚强地活下去,哪怕这很艰难很艰难,哪怕这将是怎样的切肤之痛,哪怕她最终会是孤独一人活着,她也选择带着记忆与信念活下去。

  

  话终,是永恒的静寂,少女听到,那艘疲惫的船,轻轻的,无声的,靠岸了……

 

  佐藤秀树把“太空胶囊”的运转按钮关闭,只一会儿,悠长的催眠曲逐渐淡出,最后停止。

  

  现在是晚上23:00。

  

  在半小时前,食蜂接受秀树的建议,躺进了心理治疗室里唯一的脑部勘测扫描容器——太空胶囊里,她将自己柔软的身体平躺在里面,启动了机器,伴着催眠术的特效音乐和令人慵懒的暖气,食蜂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食蜂借助外部机器的帮助,加上佐藤医生的催眠,慢慢回忆着那个往事,把雪夜里火灾的细节一步一步地还原,一步一步揭开那处伤痕,而到把全部过程说完,话末了,她沉默了许久。

  

  时间慢慢在流逝,食蜂一直沉默。

  

  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插话的佐藤医生放下记录的笔,终于开口,“食蜂小姐,您还好吧?”

  

  待很长时间,似乎已经调整好状态,食蜂平淡地说,“我没事儿,抱歉,让您久等了。”

 

  “所以,后来御坂同学怎么样了?”佐藤追问道,过后他又后悔自己这句追得太令人窒息。

  

  食蜂轻笑了一声,没有很责备的意思,却带着自嘲与无尽的哀伤。

  她艰难地启齿道,“之后啊……她没有再醒过来。尽管她被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把生命延长了近半个小时……她还是没有撑到救护车抵达目的地……她没有挺过来。”

  

  最后的话尾音拉得很长,带着哭腔。很久之后,治疗室内没人说话,仅有药剂清脆的滴答声,阵阵回响,敲醒了长久以来的幻想,也敲醒了醉于过去的梦中人。

  

  食蜂苦笑,结束了?哈,那我这个梦中人,是不是该醒了呢?

  

  食蜂睁开美丽的眼睛,看到秀树把太空胶囊的舱门打开,舱内气体大量放出,他示意她催眠治疗结束了,“食蜂小姐,我很抱歉。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吧。” 

  

  食蜂用手肘撑在太空胶囊容器壁上,缓慢支起身来,舒了一口气,似乎把积蓄已久的心事吐露出来,让她好受了许多。

  

  食蜂刚出太空胶囊,秀树就贴心地递上了一个玻璃小试管,小试管里装着固体晶状的薄荷,从管口轻轻嗅一嗅,会闻到清爽的芦荟香气。

  

  “这是从我种的芦荟里提取出来的,你才接受了心理催眠,闻闻它大脑会清醒舒服一点。”秀树解释道。

  

  “谢谢。”食蜂礼貌地手接过小试管,挨近鼻尖,淡淡的天然的植物清香漫入鼻腔,令她心神舒畅,刚刚巨大的悲恸化解了不少。

  

  “佐藤医生,谢谢你,感觉我很久都没有向别人说起过这件事了,谢谢你肯听一个神经病人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话。”

  

  看着面前这位坚强的蜂蜜发少女,秀树悲伤地关上太空胶囊的钛合金舱门,认真地看着她,“食蜂小姐,我从来没有把您看成神经病人。世事无常,请您节哀……”

 

  “……是啊,世事无常。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健康充满活力的她会比我先一步离去。真的很捉弄人啊,我精于算计,却总是算不对。有时,我站在她的墓碑前,看着雨中碑前摇曳的白花,想起她轻松开朗的笑容,就会去幻想:

  假如,我那时不那么固执地去摇醒她,叫醒她,她是不是会走得没那么痛苦?是不是我的自私,让她又白白忍受了近半小时的伤痛的折磨?让她生命的最后时光都充满了痛苦……我……我要是早早放她走的话,别去打扰她,也许她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至少会走的舒服一点……”

  

  食蜂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捂住脸,莫名陷入无尽地懊悔之中,秀树知道,面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女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起来了。

  

  如果可以,秀树想尽量不伤害这位病人,他施展着自己拙劣不成熟的表达。

  

  “食蜂小姐,我虽然没有接触过御坂同学,但我可以听出来她在你心中的分量,相信她也是很珍爱你的吧。你没有错,她去救人没有错,你去救她也没有错。

  在临终关怀里,我们期望每一个人都可以在生命的最后可以无痛苦无遗憾地离去,这一点我认同你。但是,我想御坂同学是愿意你去叫醒她的,哪怕是遭受巨大的伤痛也愿意再见你一次,她一定会感激上天垂怜她,给予了她最后一次醒过来的机会,可以在最后一刻见到你最后一面。”

  

  虽然是个实习生,但秀树的话很煽情,也不枉是个成绩排名第一名的优秀心理咨询师。而听到这儿,食蜂捂脸的抽噎声变得大了一点儿,但仅一瞬,声音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于医生而言,生死的话题永远是最难承受的话题,它总是牵动人内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而面对重要的人的离去,必然是一段难以抹去的伤痛。

  

  但秀树很庆幸,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让食蜂成功松口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对于一个精神系能力者而且是戒备心这么强的病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了。接下来,他决定趁热打铁,一鼓作气说服她接受治疗,化解自己的心结。

  

  “食蜂小姐,御坂同学是英雄,她救了那些火灾里的人,人们会记住她的,是她的牺牲才换得了那么多人的新生。她的行为是值得的,这一切也是有意义的——”

  “有意义?英雄?人们……会记住?开什么玩笑?”食蜂突然脸一沉,冷哼了一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把秀树吓了一跳,把秀树吓懵了。

  

  “那在我说出御坂美琴的故事之前,你听说过她吗?你知道她的事迹吗?”食蜂又问,满是鄙夷的态度。

  

  “诶?”秀树大吃一惊,为什么要这么问?为什么是这种傲慢的姿态?事态完全向着他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似乎,御坂同学的故事,还有……后续?

  

  “这是两年前的事吧。我一年前以留学生的身份选进的学园都市,如今也才实习了半年,虽然我没听说过那场有关御坂同学的意外,但是我相信有人是记得她——”

   

  “佐藤医生,你了解学园都市吗?”

  

  食蜂平静地打断了秀树的话,再缓慢站起身,把沙发旁的大衣披在身上,走到了窗前。

  

  “学园都市……就是人口将近230万,一个集众多顶尖科技、以超能力开发著称,领先于世界几十年的都市啊。”

  

  秀树复述着他在教科书上、学院都市宣传单上常见的内容,自己在外地也是向往这样发达的城市才考到这儿的。

  

  “啊,你说的也对,对外都是这么说的。大家也是这么看学园都市的。”

  

  食蜂听完,久久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没有看向秀树,而是凄惨地笑了笑。

  

  “但是,你不觉得这个冠冕堂皇的说辞很可笑吗?学园都市有你想象不到的黑暗,它可不会像医生你这样通情达理,热心赤诚,凭着先进的科学扶贫济世。佐藤医生,您要是不小心谨慎些,也会被它吃掉的。

  它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冷酷的样子,无论你是善良还是邪恶,幸运还是不幸,胜利还是失败,它都只是一个旁观者。

  是一个,对正义、对生命保持绝对冷漠的旁观者。”

  

  食蜂说着深奥的话,星眸投射的目光向着窗外的黑夜,似寄托着无尽的哀思。

  

  “御坂同学,她并没有成为英雄,真实的情况恰恰相反,从她失去自己性命的那一刻起,也失去了所有。”

  


第八章 我与你的世界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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