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C/UTAU中文詞評14】支離破碎卻是整體的〈99°C溺亡〉(Bung Kon)
(逢星期日更新，其餘時間隨緣更新)
絕望時無法創作？
好的，由於過年的關係，詞評也就總算回歸預計的連載頻率。休載期間，VC圈內的新曲抓住了假期的尾巴，良曲仍然不絕於耳，傳曲接龍甚至都已經出來了……但年前答應過的這首〈99°C溺亡〉，前債還是先得還一還的。
人聲本家：
〈99°C溺亡〉為VC社團「踏云社」原創音樂專輯《人‧間》的收錄曲，據知專輯主題為「七情‧六欲」，由原常擔任PV師一職的Bung Kon，包辦詞曲的這首歌，則代表著「悲」；在上周的周刊VOCALOID中文排行榜中，它眾望所歸地坐居第1位，而且即將在這周成為殿堂曲。筆者起先看見這歌名時，聯想到了圈內舊曲〈降水概率80％→10％〉──它們兩首都有一個看似意義不明的歌名，但要介紹的這首曲子，卻不像前者那樣，能從歌詞內容之中，輕易悟透箇中奧妙。(謎之聲：話說掉進近乎沸點的水，應該不是溺死而是被煮熟了吧)
所以歌名到底為何被如此命名呢？請看歌詞的第一部分(原文)：
尽情猜测 谁又能透彻
我心如沼泽 思绪在拔河
独处中的 反思与忐忑
谁人会晓得 “又是你错了”
如何去删除屏蔽（这思绪）
刻薄的虚情假意（遥无期）
谁愿意忍受这份乖癖（请声明）
我与我相惜
何需去配合着他们的脾气
孤僻里滋养着怪异
懦弱软弱退避回避
无常反复还心口不一
（羡慕着）羡慕却也毫无意义
为何抵触这些话题
我滋生无数个自己
彼此相依永不背弃（永不背弃）
筆者以為，詞開首的一段便已顯示出這整份詞的風格：顯中色欲奢，齊中言不清。例如第一句「尽情猜测 谁又能透彻」，「透徹」形容詞作動詞的詞類活用，在歌詞中其他地方只得一二，固此極有可能是誤打誤著的一手，是為「齊中言不清」。至於第二句寫「我心如沼澤」，大概希望從「險惡的環境」引伸出「絕望的心境」，惟緊接著寫「思绪在拔河」云云的忐忑迷惘，令筆者對前面的猜測感到疑惑了；這麼一看，「沼澤」這一詞除了押韻外，就儼然用得沒頭沒腦了──這是為「顯中色欲奢」。
換句話形容，這份詞的表達方式著實有點「支離破碎」。副歌前的一段，以括弧內的和聲部份來說，不論「这思绪」和「请声明」都是立刻承接著主聲句，而「刻薄的虚情假意（遥无期）」單就這一句獨立看來，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因為這是呼應上句「刪除屏蔽思緒」。順帶一提，「谁愿意忍受这份乖癖」的「乖癖」，在規範語文當中只有「乖僻」和「怪癖」之用，而這一誤寫，相信是書籍以訛傳訛所致；儘管沒有影響傳意，這種非本意的筆誤還是可免則免吧。
副歌段的大意說到「我」自問不須迎合別人，卻暗裡羨慕「他們」，「滋生了無數個不會背叛的自己」。從這裡倒回前文以作推敲，已可見歌詞的主旨是控訴社會上的虛情假意，而後帶出自己不願委曲做人的祈許──這段算是全詞當中數一數二的、表達清晰的地方。然而，「懦弱软弱退避回避」一句將重複意義的字詞堆在一起，使湊字數的行為顯得明目張膽；若是能稍微換上字義相近的詞語的話，就能把敗筆起死回生了。
至於歌詞的第二部份，內容大抵是承接自前面的部分的(原文)：
人心相隔 还追求什么
灵魂能共核？ 思维相重合？
苦水太涩 却还能解渴
习性难割舍 “别患失患得”
如何去习惯铭记（别闪避）
尖酸的批判质疑（要遗弃）
渴求的幸运从未降临（别排挤）
我与我追忆
何需去迎合着他们的语气
怪异里生长的孤僻
感官本就难以交替
爱憎恶喜本众口不一
（厌倦了）厌倦恭维敷衍的好意
残存的爱只用来互利
我们本就是共同体
彼此依偎绝不背弃
第二段主歌之中，一來就拋出一條問題：「人心相隔 还追求什么」可以看到，詞人其實有在用心經營內容的，只是到化為歌詞的時候，文句就顯得不太純熟了。在「灵魂能共核？ 思维相重合？」一句，如「“别患失患得”」、前文的「“又是你错了”」那樣，一旦缺少了標點符號，便會造成極大的理解障礙；不單如此，「共核」一詞放到搜尋器裡查字義，只會找到「語言共核」、「詞匯共核」的專有名詞──而把詞語按字面翻譯成英文「common core」，才總算能明白一星半點──這也是上述「齊中言不清」的又一例子。
或許是在如此短的詞格之內，要每句句末押「e」韻，著實令詞人感到焦頭爛額，所以在比對「i」韻的段落時，「支離破碎」感才會沒有如此強烈。同為副歌的前一段，這次抽單句解讀是沒有問題了，但「銘記」一詞的位置仍是十分尷尬：如果是接下句「尖酸的批判质疑（要遗弃）」，會跟「遺棄批判與質疑」產生衝突；當筆者百思不得其解後，返回上文一看──要是接上段「患得患失」的話，就能理順思路了。(唉……溺死我算吧……)
第二段副歌的內容，承繼著「不委曲迎人」的意志；其中詞人寫道「怪异里生长的孤僻」，與前文「孤僻里滋养着怪异」互相輝映，是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地方。段末又道「我们本就是共同体」，「我們」呼應著「我滋生的無數自己」，為後面的爆發作了一個很好的鋪墊。
歌詞的第三部份，是收束全曲的情感爆發點(原文)：
如今连宣泄也遏制着呼吸
咽喉里哽咽的言语
我怨恨着所有自己
矛盾焦虑却难以自抑
（倘若是）倘若顺服或知己知彼
退让适应忽视内心？
偏执可曾让你窃喜？
徒劳无功障目自欺
愚人自欺
每當筆者聽到這裡編曲的時候，都會不由得震懾到直起雞皮疙瘩。這裡第三段副歌，作為全詞的總結，除了首尾呼應「矛盾忐忑」的心情外，這裡詞人還試圖得出結論：「我怨恨着所有自己」。「我」既不想順應他人，內心不願退讓，卻又明白偏執只是愚人自欺──結論是下不了定論。筆者欣賞詞人在結尾當中，會嘗試整理思緒，但對於得出的結果，筆者只想回應說：為甚麼偏要有定論呢？
總結而言，回到歌名的疑點上，通過讀畢整份詞後，筆者認為〈99°C溺亡〉代表了詞人心境的形象：在焦躁的自我迷失問題(99°C)上爭持不下，是為「溺亡」。因為詞人內心困苦交煎，所以在表達方面顯得混亂而直白，但仍可找尋到一些脈絡──至少筆者不覺得這些內容純屬空穴來風。曾經讀到隔壁棚引述VC著某名詞人說「真正絕望時不可能寫出歌詞來」，但筆者覺得如這首曲、如圈外的〈必入歧途〉，例子證明其實絕望之時，歌詞還是寫得出來的，但就言詞表達可見，或有人直抒亂緒，或有人故縱亂緒……這都是創作過程的真實面。
結語
在評及這些獲得廣泛認受的良曲時，筆者不止一次透露自己倍感壓力：這些良曲的確有其製作精良的地方，但自然也有改進之處；因此，將後者能找到的點清心直說，是筆者再三強調、希望的事情。筆者本意當然並非帶動風向，貶抑良作以請求大家唾而棄之，但願在瀏覽本專欄後，各位能從中得到簡單而正確(大概)的作品打開方式。
(下期預告：喔對了這邊沒有預告，因為預告完之後就很難跳票嘛……不過這裡還是歡迎任何評論選曲的建議的)
附錄
〈99°C溺亡〉
尽情猜测 谁又能透彻
我心如沼泽 思绪在拔河
独处中的 反思与忐忑
谁人会晓得 “又是你错了”
如何去删除屏蔽（这思绪）
刻薄的虚情假意（遥无期）
谁愿意忍受这份乖癖（请声明）
我与我相惜
何需去配合着他们的脾气
孤僻里滋养着怪异
懦弱软弱退避回避
无常反复还心口不一
（羡慕着）羡慕却也毫无意义
为何抵触这些话题
我滋生无数个自己
彼此相依永不背弃（永不背弃）
人心相隔 还追求什么
灵魂能共核？ 思维相重合？
苦水太涩 却还能解渴
习性难割舍 “别患失患得”
如何去习惯铭记（别闪避）
尖酸的批判质疑（要遗弃）
渴求的幸运从未降临（别排挤）
我与我追忆
何需去迎合着他们的语气
怪异里生长的孤僻
感官本就难以交替
爱憎恶喜本众口不一
（厌倦了）厌倦恭维敷衍的好意
残存的爱只用来互利
我们本就是共同体
彼此依偎绝不背弃
如今连宣泄也遏制着呼吸
咽喉里哽咽的言语
我怨恨着所有自己
矛盾焦虑却难以自抑
（倘若是）倘若顺服或知己知彼
退让适应忽视内心？
偏执可曾让你窃喜？
徒劳无功障目自欺
愚人自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