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会再见，于贺兰山巅

贺兰山巅的寒风呼啸着，
女人就这么伫立在一片银白色中，
周遭刺骨的严寒仿佛让时间都减缓了流动，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她只是望着，
望着那条唯一通向山顶的小道。

她看着脚下绵延的群山，
看着四周一望无际的纯白，
内心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

九年了，
不知不觉，
已经过去九年了啊，

九年时光足以把赤脚在江边奔跑的小女孩，
变成大城市里衣着光鲜的少女。
再把青春靓丽的少女，
变得孤僻，酗酒，麻木。
九年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太多。
他们，
应该早就忘了吧。

女人缓缓蹲下身子，
把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
她累了，可她的内心依然怀着某种期待，
她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她的病虽然好了，但医生依然不让她喝酒，

无妨，
重逢，应当配美酒。

感受着胃中的暖流逐渐流过四肢百骸，
女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舒爽，
她想起了幼时，在酒席上好奇地偷喝大人杯子里的酒，
她想起了毕业舞会上，与身旁衣着光鲜的同学们一同举杯，
她还想起了曾经酩酊大醉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大街上，笑得那样放肆。

突然，女人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却依然穿过呼啸的寒风，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赶忙站起来，满怀期待的向脚步传来的方向看去，
来人是个小女孩儿，
女孩挎着一个与身高不相称的大竹篮，
篮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与野果。
来人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童真，

“你，在等谁？”

那声音虽稚嫩，却如同一记重锤，猛地砸在她的心上，
“我...”
女人语塞，
“吃个果子慢慢想吧。”
小女孩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从篮子拿出一颗红彤彤的野果，
那是她曾经最爱吃的果子。
她颤抖着伸出手，可在触碰到那颗果子的一瞬间，女孩儿消失了。

“你忘了吗？”
女人猛地抬起头，看见山路上走来一个美丽的少女，
那少女穿着精致的学院制服，纤尘不染，每一步都走的无可挑剔，
完美的如同一具人偶。

“我...忘了什么？”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少女伸出白皙的手，抚上女人脸庞，
那身精致的制服渐渐开始变化，变成一身华美的和服，
只是那和服被雪水打湿，显得有些脏兮兮的，
和服少女弯腰抓起一把雪，轻轻砸在她的胸口，

“你忘了自己是谁。”

“我...是谁？”

那少女一转身，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酒气的女人，
“你忘了你从哪里来。”
那女人的声音很大，回荡在空旷的山谷，
女人伸手戳向她的额头，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可落在她头上的却是一根只剩半截的粉笔，
她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穿着休闲装，抱着课本的女人，
她看见那课本有些破损，
女人冲她温柔地笑笑，

“你忘了要到何处去。”

呼啸的寒风仿佛刹那间静止了，天地归于寂静，
寂静得只剩她自己的心跳，
她双手捂着脸，缓缓蹲了下去，
“我...”
“我...”

“你，究竟是谁？”
女人抬起埋在掌中的脸，看见了一只绝美的猫妖，
寒风吹动她那美丽的长发，也吹动了她臂弯里雪白的狐狸披肩，
那猫妖蹲下身子，美艳的脸庞凑近她的脸，
嘴角微微勾起，
“你从哪里来？”
她看着那对深邃的金色眸子，感觉那道目光仿佛穿透了身上层层包裹，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她战栗了一下，
看眼前女子这般反应，猫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她拿起烟斗抽了一口，冲女人吐出一团烟雾，

“那你，又要到何处去？”

待烟雾散去，猫妖已经不见了，

女人四下张望，却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的病号服的女人，那女人很瘦，

而那身衣服让她本能地厌恶，与恐惧。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却被拌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不想那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却冲她伸出手，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她犹豫了一下，而后缓缓抓住了那只纤瘦的手，

“所以，你究竟在等谁？”

“我...”
女人的声音渐渐不再迷茫，
“我在等...”
峡谷内传来一声高亢的鹰啸，
啸声盖过了女人的后半句话，

她看见了一只苍鹰，迎着寒风，在山谷间振翅高飞，
它的巢里，
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

天边露出一抹金色的阳光，照亮了她脚下的白雪，
她向远处看去，
朝阳从山谷间跃起，
霎时，
为天地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辉。

“啊！快看，日照金山！”
“这一晚上没白爬。”
“呼...呼...终于到了，要累死了...”
“你们说，阿妈会不会已经在等我们了？”

她顺着小路向山下看去，
看到了那些让她期盼已久的身影，
孩子们也看到了她，
他们激动的跑上来，把她围在中间，

“妈，你等多久了，冷不冷呀？”
“妈妈妈妈，把手放我衣服里，我给妈妈暖暖。”
“妈妈放我衣服里！”
“呜呜呜呜，妈妈，好想妈妈啊！”

一位少女看到了地上已经空了的酒壶，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
“阿妈！医生不让喝酒，你还喝！”

“没事的星星，”
看着围绕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女人笑了，笑得那样灿烂，

“重逢，应当配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