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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子心(十七)【展昭同人,非耽】

2020-11-19 16:29 作者:小南小南暖洋洋  | 我要投稿

我叫孟春妮,在山东济阳郡出生长大。别看我是女儿身,但从小性子就直爽,又跟着我爹学了一身武艺,所以一向不觉得自己比男人差在哪里。在老家,像我一般大的姑娘们几乎都早早嫁人生子了,也曾有很多人向我爹提过亲,但是我一个也瞧不上眼,便统统拒绝了。好在爹疼我,所以从没催我出阁,我也乐得在这事上装傻充愣。

其实我瞧不上他们也是有原因的:读书人家的公子动起手来在我面前过不了两招;镖局的少主功夫倒说得过去,但性格也实在太粗鲁了;好容易有个小哥说是文武双全,可那张脸我实在是一眼也不想多看。说媒的大婶气的一撇嘴,说我眼光太高嫁不出去,长相也要好、性格也要好,还得武功又高又通文墨懂礼数,这样的人她一把年纪了也从没见过。我懒得和她讲,虽然她没见过,我却是见过的,我还跟那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毕竟也算是“曾经沧海”。如果非要我把后半辈子托付给一个跟他差那么多的人,我才不干呢。

但这话我是不敢跟我爹提的,我提起来爹就敲打我,说我毛毛躁躁一点女娃样也没有,师兄才看不上我的。我觉得这件事情爹可能是有什么误解,我对师兄虽然很难说没有好感,但是这个“好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毕竟像师兄那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了。他还总是故意提之前我跟师兄“拜堂”的事,可那会我才六岁,看见人家穿了好看的衣服做摸做样的我就学呗,我哪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这么想师兄倒很可怜,他比我大八岁,那时候已经是懂很多事的少年了,硬让我拉着做这个,估计心情一定复杂极了。

他同意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让着我,他差不多什么都让着我。虽然他跟我家里每一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很真诚,我爹娘也都非常喜欢他,可不知为何我还是感觉,师兄其实并没有把他自己的全部个性都流露和释放出来。他固然天生比我冷静稳重得多,笑起来也非常真挚温和,但我仍然依稀感觉到,可能由于身边抚养自己的毕竟不是亲生爹娘,所以他是故意在逼着自己变得更成熟更能忍让。我爹这人心思其实挺粗的,他没有什么感觉,自家徒弟懂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好事,一介武夫,想那么多干什么。

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八岁那年,有天突发奇想要跑到山下去玩,但一想爹娘肯定不让,就硬拽上师兄跟我去了。结果半路失足掉到河里,河水大概有一人来深,又冷又急,我被卷到水中漩涡里拼命挣扎,师兄吓得脸都变色了,不顾一切的跳进来救我,刚用手把我托起来一点便也被卷进来,他死死地把我拉在身前,用尽力气往上托我。我们被冲出好远,直到撞到水中石头又被别人所救,才满身湿漉漉地回家被爹罚跪了一个晚上。

这件事跟他以后做过的很多事比起来真是说不上有多英勇,甚至可以说非常狼狈,只不过那之后很久我才知道,师兄他是根本不会水的,跳进河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但是为了救我,他还是想都没想就跳了。

道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所以有可能即使他没有这身武功,也能成为南侠的。

我很感激师兄,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因为很多很多原因。我确实也喜欢他甚至憧憬他,但是怎么说呢,我从未想过要嫁他这件事,理由也非常简单,因为我觉得给他当妹妹要比当妻子幸福多了。

这样的人,我希望一辈子能把他当做哥哥就好。那件事之前,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那一次我真的是吓坏了,当师兄满身血污的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冲进家里跪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紧紧的抓着娘的衣襟,害怕的一声都不敢出。爹从师兄身后紧跟着走出来,从他怀里抱出那孩子交给娘,嘱咐了几句便拉起师兄往里屋走。师兄不肯,拧着身子就要往外冲,爹一直拦着,师徒两个几乎动起手来。我娘把那孩子抱进屋之后又来喊我进去,我最后一眼看到爹抡起手刀狠狠地朝师兄脖子侧面来了一下子,师兄身子应声栽下去,我想过去扶他,但爹吼了一句不让我管,我便只能跟娘回房间了。

第二天天没亮,爹和师兄就又出门了,沾满了血污的衣服扔在房里,看来好歹是换了衣裳的。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才又回来,之后师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温和亲切的笑容再也没有了,整个人冷冰冰的,吃饭练功也都不见他,每天从早到晚除了在床上就只是眼神空空地坐在房檐下,脸上看着永远像刚刚哭过,我怎么哄他逗他他也不理,甚至有次差一点点就要跟我发火了,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感觉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下来。他脾气变得很古怪,常常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忽然用力砸墙壁砸到手上都是血,胸腔里仿佛被什么挤压着,野兽一般狠狠的低吼出好吓人的声音。我怕的去找爹让他劝劝师兄,爹却长长叹了一声气,说劝什么啊,让他喊出来,他疼啊,他撕心裂肺的疼啊,硬要他忍着他怎么受得了,就让他喊出来。

那时我听爹说了才知道,师兄家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他的爹娘和两个哥哥都遭祸横死,他现在心里非常痛苦难过,我好担心,我怕他出事,我想要做些什么帮助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我爹说,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别人都能帮得了忙的,他身子受伤了栽下去我们能扶他起来,他心里受伤了又不让我们走进去,那他现在就只好自己熬着。

我爹说,你师兄他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击溃的人,他现在确实受了巨大的打击,但他不需要别人替他照耀,他自己便是光,他可能是你能想象到的,最不肯屈服于黑暗的那道光。

我爹说,我们不是不管他,我们得陪着他,什么时候他熬住了,敢面对了,他觉得自己想要再站起来但是力不从心的时候,我们得马上过去扶一把。

说实话,我至今也不知道爹说的这些是对还是错,因为师兄那时候看上去真的太痛苦了,我每天看到他那个样子都想掉眼泪,我不明白爹说相信他一定能熬过去究竟是出于对徒弟的彻底了解和信任还是仅仅是说说而已。而且其实爹也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沉得住气,有天他终于还是用藤条狠狠的抽了师兄一顿,我拦也没能拦住,但是我懂,他只是想拽着师兄快点站起来而已。

我可以感受得到,那时师兄的手上虽然没有刀剑,但内心却日夜处在你死我活的激烈交战里。他不时会忽然一下子把拳头攥紧,身体颤着,拧紧眉头把牙关咬的咯吱作响。有一个声音要他沉溺在悲痛中逃避一切彻底消沉下去,而从前的那个他,就像一团微弱但尚未熄灭的火种,不屈不挠地跳动,努力的挣扎着想要点燃什么,嘶哑的唤着他要他撑住,要他从这阴影里冲出去,哪怕唯一的道路是要直面甚至撕开那道令他痛不欲生的伤口,也要冲出去。

重新冲到阳光里,重新与阳光融为一体。

在这场交战里,我只是一个看客,我无法为他做些什么。但我当时也有自己的任务,就是帮着娘照顾小师弟。

小师弟,就是师兄那时候抱回来的那个孩子了。他叫展昕,是师兄家里唯一从那场劫难中存活下来的人。他那时候好小,话还说不太清楚,勉强刚刚走得稳路,可能是被惊吓过的原因,每次夜里掌灯点火的时候他都拼命的哭,哭的几乎背过气去,要娘把他搂进怀里安抚好一阵才能平静下来。

不过也幸亏他很小,遇杰村发生的那件事情他至今也是完全不记得的,爹也叮嘱过很多次不准我和他提。也幸亏他很小,所以在目睹了那件事情以后,在师兄还在痛苦挣扎着的时候,他就能天真可爱地笑着,很自然的接受了新的环境和家人。

师兄是很爱他的,即便是自己最难受的那段日子,师兄也每天都会抱他一会,把他抱在胸前的时候,师兄冰冷空洞的眼神会慢慢变得柔和起来。我觉得他可以让师兄感到安慰,便天天教他喊“哥哥”。当他咯咯笑着环住师兄的脖子,第一次奶声奶气的喊出“哥哥”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师兄的嘴角微微的扬起一道弧线,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这可是比什么都要开心的事情。

从昕儿第一次喊出“哥哥”开始,我便不想再把师兄当做哥哥了。师兄就是师兄,那个可怜的孩子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他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只有面前这个被唤作“哥哥”的人而已,这份感情,我还和他争什么。

虽然师兄对于我来说,比我对于他来说,要重要得太多。

爹可能是真的很了解师兄,毕竟事实就是他真的从蚀骨的痛楚中熬出来了,他真的不甘心被阴沉的黑暗所吞没。那一点一点艰难的行进,也许是从有天我早起练功,看到他在角落里扎马步站桩开始,也许是从有天在院里碰面,他忽然主动点头向我打招呼开始。那件事过去后大概三四个月,或者也可能更久一点,我从前熟悉的那个师兄终于又回来了。我们又能每天一起练功,一起吃饭;我又能从门后面蹦出来吓他一跳,看他无奈地摇头笑着说我调皮了。因为家里又多了小师弟,所以我们也每天带着他在校场欢快的跑跳,师兄有时候也把他高高抛起来再接住,逗得他笑个不停。这一切看起来都跟从前很像,只是,我还是觉得师兄身上少了什么东西,虽然我说不上来,也许那东西也不是特别的重要,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并不完全一样了。而且师兄他心里多了一道疤,他不敢碰,我们也不忍触摸,有些话题,大家会说的小心翼翼,或者干脆就不提起。就像小师弟,他长到现在这么大,也从来没人敢说让他回遇杰村,回到那个他出生的地方,看一眼。

但是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从那么艰难的日子走出来了,真好。

那之后我娘病逝了,师兄也下山闯荡江湖,家里面就只剩我和爹跟小师弟。我常常也会怀念从前的日子,怀念那件事情发生之前的时候,怀念师兄年少时明朗阳光的样子。我多么幸运曾经从孩子的时候就见过离完美那么近的他,曾经见过他最清澈的笑容,见过他最明亮的眼睛,见过他不畏险阻的勇敢,见过他初入江湖的青涩,见过他练功时候突破极限的忍耐,见过他熬过痛苦重新挺拔的坚持。

我曾经见过那么美好坚强的一个人,我曾经被那样一双手牵过抱过安慰过保护过,虽然他只是我师兄,永远是我师兄而已。

嗯,我大概是,真的很难嫁出去了。

管他呢,我是步剑双绝孟若虚的女儿,我是南侠展昭的师妹,我是会剑术轻功饭也还烧的可以的孟春妮。我是我自己,我见过很美好的东西。我干嘛非得嫁出去呢,是吧,我爹都不催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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