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养过一棵茅膏菜
有人说食虫植物难养,其实就两点,一是光照充,二是低硬度水充足。这样即使在北京不控湿不放虫也差不了。
人的一生总会不断地失去,但也总会留下客观的过去。至少流泪的时候,也是因为有所值得珍视啊。
对于一个塞北人来说,可以说“宁可食无奶,不可居无花”——其实华北北部多见这幅天然德性,看老舍的文章精神上也是这么一回事。不知哪一辈人开始,但战乱也不能磨灭。养的面子是花木,里子呢,其实是日子里的心性。
2018年的时候,看着茅膏菜有意思,我入手了一棵匙叶。开始不过是一厘米半径的圆盘,就在放在向阳的阳台上,没有补光没有调湿度,只是每天浇水,隔月放只蚊子。其实没指望长多好,但是生活的意趣之一便是涌现的结果会给您惊喜。
天天浇着水,没怎么注意,到2019年春天,圆盘竟成了一戳,生出长杆子来,擒了朵粉色的小花在顶子上。想必您不大见着过,我把旧照片寻了出来,置于文末。花不大点,但是把茅膏菜养出花来,可见得欣欣向荣出来,意趣盎然。
想起外祖父那时养过不少花,其中有一棵君子兰,打我记事就在了,一年开一次花生一对叶。它不叫唤,也不扭捏,就是随着日子变化成长。花木身上的痕迹,也是岁月的见证,记录着永远失去的光阴。
在欣欣的发展中,不过,人们也都说,“天有不测风云”。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发,大半年没回北京,可想而知,茅膏菜是熬不过的。在线上的日子里抱着的希望,一点点被一月又一月磨掉,最后只剩下一点点奇迹的幻想。八月回去的时候,其实也没有悬念——枯萎铭刻了最后的挣扎。而当时唯一幸存的,是原本被我差点养死的白鸟仙人掌。想来伤心,我把它留给了友人。
于是长期的照料、怀揣的希望,被湮灭在了过去。想到之前的君子兰,我想起去找,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直以为自己所持有的,逃不过时间的作用,最后仅仅剩下记忆和照片这类间接的载体。
我能做什么呢?我幻想过逃避,却依然躲不开现实。虽然已经知晓了最终的结果,但是过程,还是有把握的时机。就像匙叶茅膏菜灰也不剩了,但是也是活过的,即使对历史没有什么影响,也是真真切切的。
现实惨痛的地方,就是让美好不停的失去。如果屈服于这样的现实,什么不要求,什么也不希冀,也许可以少一点痛苦吧,可是那样的日子,无聊得也很难受啊!哪怕因失去哭泣,也是活生生的。
去年和今年,我又手植了一棵春兰、一棵兜兰、一盆蕨和一片多肉。它们不会像枇杷树那样在头顶长成一大片,但是也真实是活着的。
南察二〇二一年十二月六日作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