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吴药可救
【瓶邪】吴药可救
摸鱼短打 小饭团
滤镜文学 性格本传邪
——————
我觉得闷油瓶生得很好看。
骨相清俊,且耐看。
虽然这个言论由我发表显得丝毫没有公信力。
但我可立誓,真的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公平且诚实。
我刚跟闷油瓶确定关系的时候,那阵闲下来有时间就想看他,趴在磨盘上叼着甘草棍,目光转来转去看他劈柴,冲凉,追鸡。
胖子观察了我半日,说他见过我那种眼神,我问他在哪,他把手里的簸箕放下想了一会,问我有没有见过饿了三天的黄鼠狼。
然后我俩打了一架,薅头发吐口水,我赢了,把他的肥码拖鞋扔上了房顶,转过头撑着脸继续看闷油瓶。
他遥遥转过头来看蹲在地上的我,我就继续笑眯眯仰脸看,目送他走过来,俯下身与我平视,无奈摇了摇头,伸手抹掉我脸上一溜泥,一点点摘掉了我头发里乱七八糟插着的干草。
但我还是很确定,这种想法并不会改变我冷静且成熟的事实。
当晚睡觉的时候,我认真研究了闷油瓶的身材状态,他的腹肌排布很紧致有序,不是普通健身者的门面腱子肉类型,而是更像特种兵,外观看上去匀称甚至清瘦,但即使他在休眠状态也块块分明,力道极强,随时可调运暴起。
这也就是他反应力和速度超出常人的基本原因。
夜色很沉。
我研究的很仔细,黑灯瞎火枕巾蒙着头戴着眼镜仔细摩挲,确认质感,一边摸一边痛惜为什么老子就没有这身体素质。
睡着的闷油瓶被子被我掀了上去,揭开一半背心露出腰肌来,我怕他着凉,就象征性给他抽了张纸巾盖上继续琢磨。
闷油瓶的脸长得并没有攻击性,有些许藏系特征,但眉眼有冷感,骨廓清朗,让人一眼看到后,便再也挪不开眼去。
我观察期间他不是很配合,不舒服觉得冷自己想翻身睡,我就严肃顺手把他扒拉了回来,他再翻,我再扒拉,四五次后他无奈半睁开眼,顶着乱糟糟炸开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看我。
我在黑暗中目光炯炯的样子应该是冲击了他一下,懵看我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低头看了看肚子上的纸巾,又看看我的傻子乐,开始怀疑我的精神状态。
我便表示了歉意,并安慰性拍了拍他肚子,“没事我研究研究,你继续睡。”
放旁人这是要被踹出二里地的危险动作,因此做完后,我瞬间猛得把两拳叉架在面前格挡,防止他条件反射把我送走。
闷油瓶又被我一通乱舞震得一哆嗦,许久伸手过来想把我扒拉倒,没能破我防,沉默了一下,无声叹气,随手把自己背心撩开,露出齐齐整整八块腹肌任我研究,自己挪了两下,把头埋进我怀里,沉沉接着睡,示意两不打扰。
虽然他睡了,但我还是有很多奇思妙想,比如闷油瓶的长相真的有让人安神镇静的作用,或许我可以打印他大幅照片,做成抱枕或者挂在墙头,每日睡前看一看,颐养身心。
这种想法我觉得很天才,因此很有兴致地开始裹着被子念念叨叨跟闷油瓶商量。
他的五官很适合做旧和低曝光,打造出年代感和复古质感,因此灰白或老照片特效会是不错的选择。
我这句话说完,闷油瓶又幽幽从我怀里探出头来,闷不做声看着我。
“不行?那做成床单呢?”我两眼发光。
直到闷油瓶拿被子给我裹了三圈成个大蚕蛹跨抱着强制睡觉时,我还在精力充沛继续提出奇思妙想。他给我留了根食指在外面,让我可以做出“I have an idea”手势,也是给了我一个宣泄窗口,防止我一直用头撞他。
当我有好主意想说话的时候,我可以轻戳他脸,他就会提前用枕头捂住耳朵,让我絮叨完,然后把我脑袋摁进他颈窝,强制静音。
虽然用捂耳朵这个行为再我看来只是无用功,但大多数情况我的建议他确实没有采纳。
比如我现在想换另一根不太友好的手指。
————
除此之外,闷油瓶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过去不说不谈,也不刻意想,如今敞开了,发现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视觉捕捉敏锐度会十分惊人,甚至会改变我的思路和绝大部分注意力。
二叔和小花的队伍入冬后联合下斗的队次频繁,两队的人口都紧,轻易撬不开条缝。这本不关我的事,谁知整发队伍的信放出来没两天,小花就发消息来跟我要人。
我叼着烟说没人,但我家有两条狗十五只鸡,勉强也能出出力,你要吗?
小花那边也没跟我含糊,一路加价把闷油瓶身价炒翻超过黑瞎子三倍有余,我咬牙说这他妈不是钱的事,我今儿就撂下了,他哑巴张就不可能单独夹这趟喇嘛!
于是我安静被夹在行李和闷油瓶中间,对着一车装备,被二叔的人押送出发的时候,恍若隔世,只觉得世风日下,我的光辉时代过去了。
他们不是人。
不幸万幸的是,我身价这十年来暴涨,虽然不比闷油瓶,但摆明面上丝毫不怵,足够让二叔跟小花小放点血。加上道上默认的规矩,我们仨组合出山,除了茶水费还得加情怀费,七七八八加起来账目足能让我今年在吴家扬眉吐气一回。
这趟行程走的路线有些不合常理,说定位在鲁西北,却直奔浙江,在杭州境口与小花队伍汇合,胖子另带一队先行探路。
原本运输装备的装备卡车并没有停留,直接过关卡一路向北行进,唯独我们这辆载人的轿车拐下了闸道,直直往荒郊野外开。
我开始察觉不对,试图与闷油瓶进行眼神交流,他原本在合眼养神,我转过头时他有所感应,轻摁了一下我的膝盖示意噤声。
他依旧穿着那身旧连帽衫,脖颈上有些格格不入地挂着个连绳卡通棉手套,是个棉绒的狗爪形状,又笨又重,是我前两天给他从网上买的,想着那斗在山东境内,冬天不比福建,戴个手套好保暖。
我说这话的时候胖子拖着一箱军用防寒手套从院里经过,说拉倒吧你就是防贼一样防小哥放血。
我有些疑惑的是,这手套临行前我是整理放在装备袋里的,不知道他怎么现在就翻出来戴上了,想来应该是很喜欢。
车辆碾过沙砾发出粗粝的挤压声,开下滩涂就能看到河边停着一排越野车,四下静寂荒无人烟,拐过弯视野逐渐开阔,就看见穿着皮衣的黑瞎子正百无聊赖倚着车门在等我们。
车子停了下来,黑瞎子闻声转过头,推了推墨镜往车厢里看了一眼,露出热情的表情,像奇怪的叔叔一样向我招招手。
说实话我在一切非危险场合都有些忌惮黑瞎子,因为他总是能给我制造危险。
但我转头就看见闷油瓶已经下了车,帮我打开车门,用眼神示意我可以下车。他表现的很从容,整装待发给了我十足的底气和安全感,瞬间打消了疑虑。
我整了整衣领,神清气爽下了车,阔步走向黑瞎子,暗示我身后有人撑场子,别再想着用猪笼草攻击我鼻孔。
“这趟你别去了,命重要。”黑瞎子拍拍车杠,笑着跟我开门见山。
“不可能。”我不假思索。
这话我听多了,十几年前我要是这么认听,说不准吴山居现在都发展成上市公司了。
“可有人不想让你去。”他有些为难地推了推墨镜。
“我二叔让你来的?这话术骗骗当年还行,现在我不吃这套。”我也对他笑,摸了根烟叼在嘴里。
黑瞎子也不反驳,叹了口气,莫名向我身后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我觉得奇怪,想回头看,突然听到黑瞎子轻快道:
“看,汪藏海!”
我愣一回头,下一秒就听见了凌厉的风声,余光瞥见黑瞎子一拳猛挥了上来,眼一闭心想完了,妈的不长记性,但还是条件反射一个后撤,而后一声拳掌相抵的闷响就在我耳边炸开。
我睁开一只眼,看到闷油瓶已然挡在了我身前,以非人的速度替我接下了一拳,他表情很平静,但露出的部分小臂青筋暴起,看着黑瞎子,用警告意味的神情略摇了摇头。
铁子,够仗义。
我暗爽,两下躲到闷油瓶背后,摆出狗仗人势姿态向黑瞎子表示鄙视。
他看着我小人得志的表情啧啧直摇头,反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闷油瓶,妥协道:“行吧,那你来。”
我眉头一皱。
来?来什么?
接着,我警觉起来,看到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我。
我察觉到不对下意识撒腿就想跑,还没抬腿就被黑瞎子一个扫堂腿绊了个趔趄,幸亏我这两年也不是吃素的,简单一个撑手翻躲了过去,转头第二个手刀就迎头劈了下来,速度极快常人根本接不住。
妈的我跟他俩打,还不如就地躺平入土为安。
黑瞎子这记手刀意外被闷油瓶轻松接下,转身一振反推回去,我以为闷油瓶是想救我,正狂喜,下一秒就被他凌厉地一手臂紧搂进了怀里,低声说别动,而后两指摸上了我的后脖颈动脉。
这动作我可太熟悉了,我当下便捂住脖子没死命地喊起来,“你他妈不许捏我!”
这一声果然管用,闷油瓶顿了一下,看向我,我趁这功夫拼力开始挣踹,穷尽毕生所学试着解开他的封锁,挣扎中我俩对视了一眼。
混乱愤怒中我理智全消,脑子里原本闪过无数逃生念头,总结出数十种方案,看完这一眼后只愤怒地想:
靠,他真他妈好看。
我这边还没感慨完,忘了拳打脚踢死命反抗,闷油瓶还是没狠下心,一弯腰把我拦腰扛了起来,箍腿收臂,把我锁住后大跨步往车里送。我一边天旋地转连挣带踹,一边大骂:“你们他妈又不干人事!”
我们从车队头半打半挣闹腾到尾,至一辆挂吴A牌号的红旗轿车为止,黑瞎子跟在我俩背后格调很高地一路陪笑致歉。
“绳。”我被扔在车后座闷油瓶摁着我肩膀试图让我冷静的时候,黑瞎子从座位底下熟练地掏出了一捆麻绳甩过来。
我眼立刻睁了三个大。
“你捆驴啊你!”
闷油瓶在手忙脚乱中反手把绳又给扔了回去,我正松了一口气,就见他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了我送他的连绳手套。
我眉头一皱。
不对劲。
于是,我戴着个蠢狗爪手套,被束着手腕捆成个粽子绑在座位上,幽幽看着在车门外排排站的黑瞎子和躲开我眼神的闷油瓶。
我深吸一口气,蓄力打算继续开骂。
“嘴,堵上。”黑瞎子被我骂怕了,拽过块毛巾示意闷油瓶动手。
他没接,从兜里窸窸窣窣翻了一下,摸出两只未开封的口罩,俯下身来打算给我戴上。
好家伙,合着从头到尾就你这老家伙算计得周全。
我赌气气不过,趁他手伸过来给我戴的功夫嗷一口咬了上去。
闷油瓶没躲,无奈看着我咬住气鼓鼓不撒口,轻轻晃了晃手。
“松松,松口,做狗这方面还真是你比较在行。”黑瞎子看不下去直说风凉话,嫌我给他师门丢人。
“我……十号就回?”闷油瓶出发前把背包负到肩上,又俯下身来跟我商量。
我被箍得严严实实,给了他一个别找我没结果心如死灰的眼神。他见我油盐不进也作罢,伸手关上车门,目送我的车起发。
这次我是真的上头,气得半路把两层口罩吹得呼呼响,大半辈子被骗倒是习惯了,可以说,我的前半生就是谎言一个一个叠加而成,就是到了这太平年代的还拿过去那些招数对付我,我还不争气地一踩一个准,可见毫无长进。
车一路开进了吴家老宅,我阴沉着脸被请下车前拥后簇往里堂送,好巧不巧还有我的人在列队等我,看得我没当场撅过去,一张口就打算开卷。
“老板,老板您先消气,实在是二爷拿印来封盘口,下面的不敢不听。”他们倒有脑子,开口给我诉苦。
我窝囊了半路气得直冲心,有家有业这么大人了还被管束成这副孙子样,停下步子压低声音直接开训:“话撂明白,你们跟我姓还是跟吴二白姓?骨气呢,嗯?”
“爷。”后面有人此起彼伏低声问好。
我闻声后半句没落转头就是一个乖巧欠身,满面春风清正一声:
“二叔!”
——————
老宅规矩严,入夜早有宵禁,二叔时常有客需要应付,想跑路翻过墙就有伙计笑脸相迎。
我被摁着吃了半周斋菜,百无聊赖在吴家祠堂每天在研究风水布置,外人看我似乎在潜心祈佑,实际我在琢磨老祖宗的四方排布,打算等我回雨村也整这么一套,赈灾辟邪,入财改运。
期间胖子在群里发了点他们下地的消息,我看一切顺利就简单应和了两句。闷油瓶一直没动静,他的信我也不问,记仇。
到了第四天,大半夜的黑瞎子破天荒打了个视频电话,我蹲在祠堂后廊接了,上来就是胡子拉碴的黑瞎子一声不怎么热情的招呼。
我就皱眉,举着手机问你找我?
他表情很复杂,有些被逼无奈的痛苦感,但还是吊儿郎当笑着,说那什么,有人想你了。
我觉得不对劲,说你他妈想我?是我快死了还是你手欠把小花棍子撅了让我给你签白条?
屏幕那一端遥遥传来小花经过的冷漠声:吴邪我是你爹。
黑瞎子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脚底下,深吸了一口气,说是这样的,我带队,我们明天要下的斗里面情况不明,不是我专业范畴,但是有个人驾轻熟路,这个人逼着我给你……
下一秒他就被人提出了框,然后闷油瓶淡漠的脸就挤进了画面中央。
“……”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
他状态看起来还行,就是有点闷闷不乐,下巴上也冒了青茬,不修边幅不太像他平日的做派。
我看了就笑,说你们队是下地的还是搞摇滚的,胡子怎么不刮?
他向屏幕外有意无意扫了一眼,闷声说他们不让。
我一愣,心想这怎么还告小状的语气。
“他们不让?他们能近你身?你想刮胡子他们还能摁着你一个一个扎回去?”我越想越觉得离谱。
他想跟我解释又不知开口,只简单陈述道,“……瞎子和胖子把剃须刀都扔了。”
我战略性深呼吸,表示不是很理解他说话的意思,他便又补充了几句,大致意思前两天胖子和瞎子开解他,让他放开自我,真男人就该不修边幅不拘小节,不被俗世情感所累,洗礼升华。
洗礼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不洗澡不换衣服,“真正像一匹东北的野狼一样狂放自由”。
他说的时候很平静,并给我展示了黑瞎子送他的朋克墨镜。
我僵了一会,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救他,就差冲进去说他们都是坏孩子别跟他们玩。
我抖着手摸了根甘草棍,像点烟一样衔在嘴里镇定了一会,让他把手机举高对外,我有话说,他点点头,屏幕缓慢地转了个圈,又倒立了过来,巡视了一圈才找准方向,转得我差点治好了多年的老脊椎病。
画面慢慢对准正背对着篝火,对我比摇滚手势的鸡窝头胖子和黑瞎子,以及在不远处阴恻恻擦雷管的小花。
我沉心提气,对着屏幕一声怒吼:
“他只是个百八十岁爱干净的老爷爷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
那边的队伍行程不定,下了地就四天没再给音讯,我守着手机从白守到黑,吃不下睡不妥,心烦意乱窝在祠堂供案下随便摸了本经纶来抄,抄了三天才觉得不对味,翻开内封发现我抄的我奶奶的女德,转头一把甩进了功德箱。
闷油瓶上次联系时说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时间是静静看着我,直到末了,才慢慢说出一句:“你瘦了。”
这很奇怪,我是个身体状态不太直观能通过外观胖瘦表现出来的人,掉了几斤称我自己也只是大概有个估算,但闷油瓶总是能很敏锐地察觉我一切细微变化,让我不禁会怀疑,在我成日观察闷油瓶的那些日子里,他是否早对我的一切了熟于心。
我在老宅这两天,二叔宾客盈门,还有些我奶奶的故友也来拜访,满堂满座,我本来避之不及,尤其我奶奶那处多女眷,明里暗里点我“去看看”,总是不便。但无奈我三叔不在二叔隐市,抛头露面的活也就只能我来干。
每当我穿得人模狗样,戴个金框眼镜往来逢迎,斯斯文文对各位叔伯谦逊颔首时,我都无比想当个野人,很想让黑瞎子教给我怎么像匹西北土狼一样狂放自由。
我没有苦等到十号。
第九日,九门来了贵客,排面不小,惊动家里的老掌事亲迎,里里外外皆噤声进出。说真的,我很不喜欢应付这种场面,跟这个比起来,我宁可跟小满哥在泥地里吵一下午架,然后被完虐,从村头被追着骂到村尾。
“小三爷。”几个穿中山装的老主顾经过前堂,对人群中央的我致意。
“嗯。”我不矜不伐略颔首示意,散淡转了转我的袖扣,修正立身,也就在这时,我敏锐听到人群外有人低声传话:
二爷的人回了。
这一声石破天惊,我几乎下意识冒出来一句:
姑爷?什么姑爷?
也就在我急切抬眼瞬间,穿过推杯换盏的人群,越过回廊,看到了宅门外告捷二叔的夹喇嘛队伍。
九门的规矩很严,伙计手下不走正门,要从暗门入,一是黑白分明,两不涉水,二是掩人耳目,提防小人。
我听到重兵械的装载声,在卡车引擎渐衰中愈发明显,而后另有一支队伍经过,脚步有沉稳类似正步的频率,听得到胸前军牌碰撞和打火机齿轮擦亮时的粗糙声,低哑叼着烟的谈笑和无伤大雅的荤话。
胖子说某人出现时我四官奇灵,他是对的。
下一秒,脸色淡漠的闷油瓶负着刀出现在我视线里,仍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他走在一队雇佣兵中,与黑瞎子并肩,两个人状态看上去并不好,半身尘垢,有些战损的疲怠和漠然。
闷油瓶明显这些天一直有高强度的体力活动,体型与肌肉轮廓更显,裸露出的小臂青筋突显,缠在手腕上的绷带辨不清颜色,不知溅上了谁的血污,有些骇人地随意露在外面,整个人冷冽,拒世,令人生畏。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脸也洗过,虽然鼻梁上浅浅多了道划痕,但仍旁边跟黑道落魄雇佣兵一样的黑瞎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几乎瞬间拨开了体面矜贵的人群快步向他奔去。
“三爷!”有人试图低声拦我,摁住我手腕暗一摇头,示意不妥。
我目光见到了他再不肯移,一把甩开,疾步向前,推开递向我的茶盏,在半堂诧异不解的目送中,飞身翻下了长廊。
我的衬衫箍住了行动,领口最顶的那粒纽扣被我猛得扽飞,连同眼镜一统甩进了鲤池。
闷油瓶还没有摸清楚我是从哪里冲出来的,我已经一把拽过了他的手腕,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往祠堂带,经过黑瞎子时顺路给了他胸口一拳解恨。
原本是我扯着他急冲冲往前走,前脚刚踏进祠堂后脚就被一把揽了满怀。
两个人厮磨反复,久久不分,他的手臂较出行前更为有力,箍住我的衬衫没两下便被攥出了团绉,也意味我的闷油瓶肌肉观察成果彻底要推盘重来。
“够吃吗?”我坐在台阶上,一手抱着个我奶奶的贡品大芒果看着他发问。
闷油瓶端着被我摞得齐眼高满满登登的饭碗,举着筷子抬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扫过面前七八个菜碟和一大锅白饭,欲言又止。
我没有得到回答,依旧抱着大芒果歪头看着他。
闷油瓶吃饭很有封建大家长气质,端正持稳,咀嚼时也很斯文,我盯了一会,试着拿起他放在一边的黑金古刀给他开芒果。
“为什么不吃饭?”我边吭哧吭哧挪黑金古刀一边发问。
“可以节省时间。”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开口。
我一想,大概是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点头,又问:“那在车上没吃吗,跑几个小时的高速?”
他又摇摇头,“他们吃,我开车。”
我一愣,火气就上来了,想问他哪就这么着急饭都没时间吃,但闷油瓶说完就低下头去扒饭不看我,便只能作罢。
“这趟晌金怎么样?”我打算问点开心的事。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了碗,看了一眼我,犹豫了一下开口:“没有。”
我脑袋嗡的一下,几乎跳了起来,“没有?什么意思?白搭?”
“你退出的违约金,我替你补上了。”他试着把我拽下来。
“谁他妈定的阴间规矩,我二叔的场能要老子这么损的违约金?”我怒不可遏。
“你二叔。”
“……”
他看我不动了,伸手又来拽我,半天没拽动,只能伸手把我怀里的大芒果接了下去,防止砸中他脑袋。
我的心路历程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十分简单,下一秒我直接怒发冲冠,一把夺了地上连刀带鞘的黑金古刀,打算就地起义,反抗他妈的封建专制。
可封建专制说不行,我拿不动。
“怎么了?”他看我这十足的架势也没拦的意思。
我又试了试,摆着个力拔山兮的姿势僵在原地仰天无泪,真他妈重,实在抹不开面就低头简单示意了他一下。
闷油瓶反应过来,单手抽出黑金古刀,刀柄朝外递给了我。
我的怒火重燃,提刀反身便走,气势汹汹往内宅走,想起来什么事,走一半又拖着刀跑回来,俯下身气场凶狠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我吻完就怔愣了一下,他抬起眼看我,几乎望进了我心里。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无药可救。
某个阶段,他当真能净化我的一切。
“我想你了。”他自言自语一般道。
他始终不明白那晚我为什么咣当一声掉了刀,然后瞬间蹲下去把脸藏了起来,怎么喊怎么晃都不肯出来,乃至他最后只能把我端抱回了内宅。
“小哥。”
“嗯。”
“你有没有……把你说的话录成磁带的想法?”
“……”
没有的话,记录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