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9）异世界破烂旅店

  望着在空中不断翻腾的烟雾，薇泽特尔逐渐冷静了下来，走吧，去找她吧，别让她等久了。   她原路返回，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倒不是喝醉了，她根本就没有一丝醉意，是开心了，一种索性放弃思考后面对复杂现实的自暴自弃的快乐。   和之前一样，伴随着忧愁时无故涌上心头的诡异快乐，她哼着小歌，步中带着小蹦小跳，忘乎所以地走着。   “…不必惊慌，亲爱的，我们大可不必在意那些大麻烦。我们能做什么？再喝一杯！谁的责任？…”   她回到了分别时的地方，老远就看到裘可拉坐在那里，不过面色铁青，见到自己后站起身，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裘可拉是想逃跑，逃离自己，不过她还是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封拆开后又被封好的信。   见到自己靠近，勉强挤出来一丝微笑，轻轻挥挥手，欢迎自己回来。   “呀…薇尔，回来了啊，你都买了些什么啊？”裘可拉说话间思考着别的东西，似乎很重要，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不舒服吗”，薇泽特尔没有回答裘可拉的问题，直接地问道。   “不是的”，裘可拉捏紧手中的那封信，一字一句地说，“有大麻烦了，父亲暂时放任我了。”   薇泽特尔让她坐下来，自己也坐在她的旁边，“这不蛮好的吗？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被抓回家了，可以尽情享受自由了。”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我的父亲，他会这样做，多半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他背地里绝对在企划着什么，虽然没有这方面的证据在表明，但事实绝对会发展得很糟”，裘可拉躲避着薇泽特尔的目光，望着天，似乎在惧怕即将到来的危险，不敢面对它。   “这，酒你要吗？”薇泽特尔从袋子里掏出来一瓶酒，递给了裘可拉，“反正你现在又不可能回去，不如别想这么多，走一步是一步。”   裘可拉惊讶地看着薇泽特尔，再盯着她手里的那一大瓶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苦笑着，“薇尔，你还真有趣”，并接过了那瓶酒，拿在手里却没有喝。   “我还打听好了，这一带出去，那边那个位置有一片都是开旅店的，晚上就住在那里吧”，薇泽特尔用手在空中比划，指着远处的一个路口拐角说道。   “谢谢你，但是，这真的很危险，其实我也说不准，之前那次袭击是否和我有关系，当时我大脑真的是一片空白，想着出大事了。唉，要是有些事情能和你说的话，我一定会和你说的”，裘可拉摇摇头，“所以，我还是回去吧，今后不能再出乱子了，给别人增加麻烦，使他们置于危险之中总是不好的，等我回去后，也许你能在几天之后的报纸上看到我。对了，那些钱你就留着吧，他们或许是不在意的。”   薇泽特尔没有说话，或许两个人不加思考的随便相遇真的不好，什么都没有考虑，异世界也是世界，就会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容不得乱来，幻想达到就会变成现实。不过，薇泽特尔已经赌了一把，既然自己回来了，决心抓住她，把握她，那就做到底。   借着诡异的活力，薇泽特尔壮起胆子，突然抓住裘可拉的手，“不，你得留下，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该死的世界，你或许能帮我，哪怕你帮不了我，留在我身旁，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鼓励。求你了，我也隐瞒了很多，但我仍不能说，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在某一天之后，我确认了一些事情之后，我一定会对你说的。”   裘可拉默默不语，她深呼吸几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惜并不成功，在几番踌躇后，对着薇泽特尔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从小起我就孤独一人，我渴望爱他人，同时也渴望被爱。可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去爱，我也知道自己那幼稚的，过分的爱很恶心，所以我只能将它收敛，不敢对旁人展现真正的自己。还有，你无法想象我的父亲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情，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也许看上去相当睿智，有一种非同凡响的气质和谜一般的亲和力。你知道吗？这封信上面他就写了短短一句话，‘你被流放了’，这很危险，他说的话越简单，空白越大，也就越危险。其实早在最开始我答应和你一起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同时，她将信拆开给她看，上面确实浅浅地写着那几个字。   薇泽特尔摇摇头，握住裘可拉的手更用力了，“说实话，我也曾自私地考虑过到底要不要离开你，毕竟我们只是恰巧碰到了。但每一次我都放弃了，感性压倒了理性，我们果然是一类人，同样的气质使我们相互吸引。就这么吧，不用担心你的父亲，而且你也看到了，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的身体异常结实，他多半是拿我没办法的，而且啊，就一个离家出走，怎么也不至于啊，他是你的父亲不是？”   裘可拉勉强笑着，“或许刚才那次袭击真的是我父亲而为，你真的不怕吗？”   “我不还活着吗？”薇泽特尔笑笑，“不怕。”   “行吧，行吧，我也是自私，居然就答应了，如果将来再发生什么事情，那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了”，裘可拉说道。   “那也别在这里站着了，走吧，先去找家旅店吧！”   周边确实没有什么像样的旅店，所有的房子都像是鸡笼，简陋的木架子，歪歪斜斜、狭小、破烂不堪，甚至有些地方都发霉了。   薇泽特尔表示无所谓，对于她来讲，能有个地方住就算不错的，毕竟上辈子住的地方就狭小幽闭，充满怪味。裘可拉虽然能接受住进这样的房子，但总是挑挑拣拣，想找出其中最好的一间。   经过几十分钟的比对，她们终于找到一间看上去相对不错的民宿旅店，有三层，但也仅限于比其它几家整洁了一点。   裘可拉推开破旧的大门，薇泽特尔在身后跟着。她们走了进去，带着一阵打着旋的灰土。   刚进门，她们就闻到了一股旧地毯和劣质香油的气息，相当熏人。   进去是一间大厅，说大也不大，就比普通的客厅大一圈，同时也是一间饭厅，几张桌子随意摆放在那里，其中一张上还有没来得及收走的餐具和垃圾。   老店主坐在大厅正对门处的柜台前，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那手全是老茧，皱皱巴巴，一些地方因为真菌感染掉了皮。他看上去应该是个人类，至于为什么说应该，是因为他有一个硕大无比的下巴，像鞋拔子，嘴唇似乎包不完下面的牙齿，总是呲出来一点，衰老的像个猿猴。   “哪里来的小屁孩？滚出去。”他站起来，手扶在柜台上，说话时拿下巴冲着她们，口齿有些不清，瓮声瓮气的。他一身黑，可能是想让自己肥大的肚子看上去小一点。   在一旁椅子上坐着，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什么的，应该是他的妻子。老板娘长着一张怨种脸，永远皱着眉头撇着嘴，可怕的皱纹挤满整张脸，她还有一头乱蓬蓬的红棕色头发，看上去讨厌所有人，似乎这个世界总是亏欠着她什么。   薇泽特尔躲在裘可拉的身后，她并不想面对这种刁钻刻薄的人。裘可拉面无表情，把披在头顶的长袍摘下，露出了尖长的耳朵。   老店主看向裘可拉，“哦”了一声，“原来是精灵啊”，仍然没有收回那张臭脸，但伸手打开抽屉，准备拿出登记簿。   老板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腾出手阻止了他，老店主一脸不解。她开始扯着尖细的嗓子，没好气地对她们说道，“喝！精灵加收500块。”   其实一个人每晚才300块。   裘可拉尽量摆出和善的样子，轻声问了一句，“嗯，请问一下是谁规定的呢？我并没有听到有这样的规定哦。”   “我管他谁规定的，我说的，我才规定的，不住就滚”，那难听的破烂嗓子继续扯着，“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薇泽特尔在后面轻轻拉了一下裘可拉的衣服，裘可拉只是微微侧过头，小声说，“晚点向你解释”，便解开钱袋子，走向前，按照要求的金额付给了老店主。   “这里只剩下单人间了，你确定？”老店主斜着看向她们。裘可拉和薇泽特尔相互对望，只能做出来妥协。   老店主拿出登记簿在上面勾勾画画，写完后便把本子合上，塞进抽屉里。同时大声对着身后喊到，“昌，你给我出来。”   一个面容消瘦的年轻人，从他身后的帘子里探出头来，“什么事？爸爸”   “有人入住了，201房间，带着她们去吧”，老店主冲他说完，扭过头便不再理睬了，继续摆弄柜台前的小玩意，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那个被称呼为“昌”的年轻人绕出柜台，顺手从墙上取下来一把钥匙，来到她们面前，轻轻地鞠了一躬后说到，“请随我来。”他的语气有些疲惫。   裘可拉和薇泽特尔跟在后面，这个年轻人体格瘦高，长着一对大耳朵。浓密的长发别过耳朵搭到肩上，油的发亮，看起来极为邋遢。他的步伐沉重，在踏上破旧的木楼梯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楼梯在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同时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   “昌！你给我轻一点！”从身后传来了老板娘的骂声。   但他并没有放轻步伐，直到走上二楼，把她们领到了201号房面前。他将锈迹斑斑的钥匙插进锁孔，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打开了。他转过身，对着她们说道，“抱歉啊，这家旅店就是这样子的，希望你们能谅解。如果你们晚上想在这里吃就和我说一声，一楼就是饭厅，我记得房间内有菜单来着，对了，我叫迪斯皮克柏昌，昌算是我的外号，这么叫我也许。”   裘可拉点点头，表示一切清楚。那个年轻人冲她笑了笑，将钥匙交到她手里后就转身离去了。离开时又听见了从楼梯口传来的沉重脚步声，以及紧随其后的骂声，“你听不懂话是吧！给我轻一点！”   推开门，正对面有一个小窗子，右边靠着角落就摆放着一张床，床上方还有一个小窗子。旁边就是个陈旧的柜子，打开里面全是灰尘。屋子里剩下的，就还有一个歪斜衣架，一张低矮的桌子和几个做工粗糙的小板凳。   她们走进房间，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勉强算是达到要求了。虽然仍有一股霉味，床单也有些发硬，但至少这里的床板上没有数不尽的臭虫，盖的被子里也没有发黑的棉絮，相比于她们之前去的那几家旅店要好太多了。而且这几家店主的脾气都一样臭，都一样喜欢刁难别人，很难想象这种旅店是怎么拥有客源的。   裘可拉将长袍完全脱下，挂在了衣架上。她调整了好几次重心才没让衣架倒下。   裘可拉第一次露出了完整的身形。她金色的长发及腰，身穿白色的毛织背心，将肩露在外面，看上去很轻便。腰间有两条松垮垮的皮带，上面挂着一把小刀，几个小袋子和颜色各异的魔晶石。下半身穿着卡其色的超短裙子，两条腿全部露出来，有些肉肉的。脚上则穿着棕色的中邦皮靴子，白色的袜子只比鞋邦高一点。   只有一张床，裘可拉说自己可以打地铺，薇泽特尔表示这些晚点再商量。   透过正对面的窗子，能刚好看见一条横着的小巷子，这间旅店在这条小巷子的末尾。右前方是一个小院子，七零八落放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有木头做的小车，看上去晶莹剔透的玻璃碴子和长短不一的彩色蜡笔，在旁边的空地上还留有画风稚嫩的涂鸦，是变形的人脸和抽象的彩虹。现在这里静悄悄的，没有看到一个人。另一边的窗子则正对街道。   站在窗前的裘可拉弯着腰，胳膊搭在窗沿上，用手托着脑袋，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似乎不是很适应里面的空气。   她身后传来了薇泽特尔的呼声，“对了裘可拉，你之前要说的是什么啊？”   裘可拉直起身转过来，看着坐在床上的薇泽特尔，“哦，没什么，等我先找个地方坐”，同时她拿起一个小板凳，坐在了薇泽特尔的正对面。   “只是一个非常荒谬的事情的解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