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何时 Chapter One 纸条

无数个这样的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睁眼，便是熟悉的木制天花板。起身穿衣、洗漱，重复着日复一日相同的动作。待我坐在桌前，翻阅早就烂熟于心的书籍，才稍有片刻闲暇，能够透过窗户向外张望，捕捉风的足迹。

这是一座木阁楼的房顶。屋内配制单调简洁，仅有一张木床、一把木椅、一张书桌、一个衣橱。一扇狭小的窗户从外上了锁，几年的风吹雨打，铁锁早已生了锈，却也无人在意。

自从记事起，我便一直待在这里。我不知道窗外是怎样的，只能从书中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些许。在我的记忆里，窗户总是框着一小片灰色的天空，偶尔会有流云经过，在此小憩，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曾从大人们的口中听说，这阁楼上曾圈养着一群白鸽。后面的话听不真切，大抵是某日落了细雨，却忘了关窗，鸽子们便全都飞散了。每每谈到这时，有人惋惜，有人愤怒，他们垂下高傲的脸，额头紧贴着额头围在一起，低声言语，似乎在说“一定要将她抓回”之类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

傍晚时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晨昏蒙影”，书上这么描述。我听见大人们叩响木门，将晚餐放在门前，便暂时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取。待我回到桌前，天又落了雨。不知何时起，我总爱盯着那一小方天空，只是这样看着，却什么也不想。

“咚咚，咚咚”窗外响起了敲击声。下意识地向外看去，却见一只白色的鸟儿停在木框上，正用她的喙敲打着窗。有那么一瞬，惊喜占据了我。随后，脑中的知识告诉我，这便是大人们口中的鸽子——与书中的描写十分吻合。

雨越下越大。鸽子依旧敲击着窗。眼睁睁看着她的羽毛被雨点润湿，我开始担心——她会着凉吗？羽毛湿了，是不是就不能飞了？沉思片刻，我决定想办法打开窗户，让她进屋避雨。

我犹豫着踩上木椅，半跪在木桌上，伸手去推老旧的窗。鸽子抬起头望了望我，仿佛读懂了我的意思，轻巧地跳到一边等待。

“嘎吱”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是一声轻微的响动——铁锁断了。我“欸”了一声，下意识地望向窗外的鸽子。鸽子乖巧地眨眨眼，点了点头。

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用力向外一推，窗户应声打开。冰凉的气流贯入屋内，鸽子纵身一跃，跳到房间的地板上，扑腾着翅膀，抖干身上的水珠。我小心地关了窗，坐到木床上，细细打量着眼前突然闯入的精灵。

房间里点起了灯，柔和的光倾泻在鸽子洁白的羽毛上。我静静地看着她，对上她灰色的眼睛。十分美丽。舒适的柔和中又不失凛冽的冷静。

鸽子歪过头，忽地撑开翅膀，一跃跳到木椅上。她晃了晃自己的喙，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悠闲自在。

我细细打量着她。窗外一声惊雷炸响，鸽子似乎被吓到了，蓬松的羽毛忽地缩紧。片刻，她抖抖身子，一团湿手乎的东西掉在了地板上。我俯身去拾，才发现这是一张皱缩的纸条。将它在桌上展开，努力辨认纸上已被水浸湿的文字。上而写着——

“明早。窗户外，橡树上。我来找你。”

强忍住自己内心想要发问的冲动，我继续向下看去。只见一个署名，却是端端正正地摆在纸条的右下角——“Vertin”。

有好一会儿，我沉浸在惊讶与困惑之中。无数的问题浮现，却没有任何一本书籍能够帮我解答。

窗户发出“吱呀”的声响，我抬头，雨不知何时停了。鸽子已经飞出了窗，停在橡树上。她回头望了我一眼。随后，白色的身影离我远去，渐渐融入漆黑的夜空中。

夜幕深沉。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不自觉地轻抚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仿佛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影。良久，我想起了什么，赶忙从书架上寻来博物图鉴，拼命翻找起来。

——“所以，鸽子的眼睛，真的有灰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