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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翻】原体列传·黎曼鲁斯《伟大之狼》(三)

2020-03-10 03:24 作者:川流子息  | 我要投稿

Chapter.Ⅱ

残余的杜兰卫队依然负隅顽抗,但自亚空间跳跃的机会化为泡影后,他们已经彻底沦为野狼们的盘中鱼肉,随着数量的不断减少,世界也逐渐回归到平静之中。

在约林彻底占据了等离子室后,他立刻安排人手堵住了不停朝外喷涌着钷的导管。通讯器中传来奥瑟加的欢呼声,猎鹰号仍然悬停在猎杀者战舰的船头前面,狼群的舰队正朝他们驶来。约林无视了他的军团要求他汇报战况的通讯,他径直转头返回,去和布拉维耶汇合。这艘战舰上幸存的杜兰人还在死守不退。一路他们径直扫荡而过,直抵舰桥,途中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毕竟对于这些抵抗者来说,他们早就失去了得到宽恕的机会。

若今日他们面对的敌人是异形军队,约林或许会对他们这般殊死抵抗致上敬意;因为保卫家园和族群是每个物种深刻在身体内的本能;但杜兰军队却不配得到他的尊重。他的士兵们都是人类,原本该是自古泰拉时代起便散落在星河各处的遗珠,他们本可以选择加入大远征,成为其中荣耀的一份子。这群杜兰人拥有先进的科技,强大的军力,如果他们向全父屈膝效忠,想必还能大大加快征服银河系的进程。但他们却傲慢地拒绝了人类帝国带来的明光启示,自甘在蒙昧中堕落,甚至还为此吹嘘不已,何等可鄙。他们给过杜兰人机会,这群愚蠢之人却选择拒绝,现在结局就只有一个了:他们将死的毫无荣誉,人类的史册上永不会留下他们的名字。这样一来,猎杀者战舰上的船员们就更像是群试图抢回死尸肉块的老鼠,他们的垂死挣扎和英雄主义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约林继续前进。布拉维耶不在方才那间挂满旗帜的大厅中,战斗的痕迹指向通往舰桥的方向。他在雅马尔和随员们的护卫下追踪轨迹而去,路边到处堆叠着破损的战斗装甲,横七竖八,像是无名无姓的食尸鬼残骸,它们的外壳被灼为黑色,原本刻画在上面的花纹早已焦糊剥落,辨不清原本的模样。遍地鲜血淋漓,空气中一股燃油与肉体燃烧的气味,头顶低矮的天花板上正不断滴下粘稠的猩红液体,它们落在流明光带上,摇曳出妖冶闪耀的光泽;这副景象就和往常无数跳帮登陆后的战场一个样。

“他们真的推进得很远。”雅马尔的视线扫过愈来愈多的屠杀现场,不禁评论道。尽管死者之中混进了几具野狼的尸体,但绝大部分仍然都是杜兰人。

换个日子,约林也许会为如此丰硕的战果欢呼庆贺,可现在只是令他心中愈发不安。他的命令是让布拉维耶坚守这个交叉路口,避免增援的敌军杀入引擎室,为他的战士们留出足够的时间阻止舰船跃入亚空间。布拉维耶是个理智可靠的战士,素来谨遵军令,这样的人绝不会突然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冲杀出去。

 

“再快点!”约林吼完,径直加快了速度。很快其他的舰船将相继抵达,他必须尽快处理完毕这里的事情。尚未散去的战吼余音围绕穹顶徐徐飘荡,像是迷途的灵魂般紧紧纠缠在精金表面。跑着跑着,面前的空间陡然开阔,他踢开沿途挡路的尸体,冲进了正中央的指挥平台上——一根圆柱矗立在正中央,高度大约有两米左右。正上方则是由防弹玻璃制成的拱形穹顶,其间由深红色辐条加以支撑,在它的外面便是无垠的虚空。

被爆矢枪轰烂的尸体到处都是,有些脸朝下趴在传感器控制终端上,有些倒在血泊之中,有些则摔进了原本该铺设着电缆的沟槽之中,而这些仍在闪烁火花的线缆则成了团谁也离不清楚的乱麻。在远处,三具斯卡宾动力装甲被扯得四分五裂,它们的残骸现在正躺在指挥宝座旁的破烂里,四肢则被远远扔到了舰桥的内部。

布拉维耶正在守卫指挥宝座,他的手中像约林所指挥的战士们那样紧握着爆矢枪。狼群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保持戒备,以扇形散开,他注意到原本该是放置传感器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大块延伸到观察室内部的凸起结构。

“这里发生了什么?”约林透过通讯器发问,他的战士们紧跟在他的身边。粗重的喘息声在他的耳中响起,布拉维耶的声音自鲜血覆盖的头盔后面传出,“哈拉尔(Haraal)。”语毕,他抬起枪,朝某个方向简单地示意了一下。

约林抬头看去,然后他心下了然。

哈拉尔曾经是一名芬里斯人,在全父降临冰霜世界后他才加入了军团,他并非那些曾经直面凯尼斯螺旋植入手术的年长者们,也就是所谓第十三连荣誉护卫的一员,而是通过阿萨海姆的考验,从冰天雪地中脱颖而出,以纯粹的战士之态成为了太空野狼的成员。他的战斗兄弟们都非常喜欢他,军团内部也曾考虑是否要将他拔擢到更高的职位上,从各个方面来说,他都堪称是鲁斯之子的典范。

如今这些都化为云烟。哈拉尔独自站在众人面前,喘着粗气,浑身沾满了斑斑胆汁。头盔不翼而飞,乱糟糟的毛发与格外修长的尖牙裸露在外,他的右护腕也是,那儿如今只有死死紧抓杜兰士兵头颅不放的利爪。还残留在他身上的盔甲染满鲜红,看不见半点原本的灰色,上面黏满泛着血光的大块内脏。此刻他弯腰俯身,另一只手撑在地板上,盈满兽性疯狂的眼珠不停转动,从房间这头瞥到那头,就像无数看不见的敌人将他包围在了中间。

“他这样多长时间了?”约林严肃地问道。

“在大厅的时候就开始了。”布拉维耶手中的爆矢枪始终瞄准着面前的哈拉尔,他回答道,“还有一个也是——比约尔·钩刀(Bjell Hook-knife),但在半途中他就战死了。”他的嗓音中充满了低沉的悲哀感,这样的死亡简直不能更糟——被污染,被腐坏,只有在最为邪恶与污秽的噩梦中才会造就这样癫狂的结局。

“他干掉了多少人?”

布拉维耶的笑声干瘪低沉。“大部分。你看到那边三套动力装甲没有?他们也是,一个接一个地被当场撕碎。”

约林注视着那曾经是哈拉尔的生物。它的身体开始耸动,双眼愈发剧烈地向四周睃巡,似乎想要找出危险究竟来自何处。那张脸已经彻底变了形——变异的污染将它拉长变为真正属于野兽的面容,鼻腔大张,四处嗅来嗅去。缓慢地,它开始行动了,朝第六军团阵列的方向靠去。

“哈拉尔!”约林叫道:“站在那别动!”

那个生物迟疑了,它停在原地,从喉咙中挤出阵阵低吼,眼珠迷惑地东看西看,暗黄色的唾液从它的嘴里流了出来。

“你能打败它的。”约林朗声大喊,他推开他的战斗兄弟们,谨慎地走到了最前面,“还记得吗?你曾经历过这种疯狂,但你依然保持了人性。”

那头原本该是哈拉尔的生物突然开始咆哮,它弓起背,放低姿态,包裹在腰腿上的盔甲随之摇晃起来。血液正从它的下腹部渗出,一滴一滴地沿炮铜铸造的军团徽章滚落在地。它的视线无神地转向约林的方向,露出獠牙,像猫似的嘶嘶作响;似乎它辨认出了面前来者是何人。

约林停下脚步。他依然没有举起手里的武器。这不是他第一次目睹类似的兽化,可堕落到这种程度还是头次见到。这景象令他着实感到恶心。

“你可以克服它。”他继续安抚着面前的野兽,心中也在祈祷这些话语能够如他所说的那样奏效。“你能做到的,就像过去那样。”

哈拉尔眨眨眼。片刻之间,它理解了当下的处境,滴落不休的涎水也止住了。这个生物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并不是芬里斯广袤黑暗的松林,而是它所缔造的狂乱暴虐的屠杀现场。它那痛苦的喘息声响了片刻,一声比一声要狂暴,然后它直起身,以两条后腿站立,无法忍受的痛苦自脸上浮现;这头野兽正仰天长嚎。

约林听见身后传来爆矢枪上膛的咔哒响声。“不!”他大叫着,但哈拉尔已经向他的连长冲来,利爪扬起,而它的脸变得像是一张因疯狂而僵直扭曲的面具。

爆矢枪开火了。子弹从它被拉伸的四肢上擦过,残余的盔甲部件应声炸裂。它疾跑不停,痛苦与迷惑的吼叫回荡在空气中,即便身躯上炸开一个又一个血洞,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却丝毫没有减弱它的脚步。

约林的双脚死死钉在原地,丝毫未动。身后持续开火的爆矢枪彻底摧毁了这只原本是哈拉尔的生物,它的身躯倒在了他的脚边,心脏处缓缓淌出一片血泊。约林单膝跪下,俯身用裹在盔甲手套里的手握住怪物的头。这头野兽如今已经几乎气绝,只剩下低沉的哧哧声,在那烧烂的喉咙里,气泡自凝结的血块中汩汩冒起。

约林深深望向它的双眼,试图寻找什么,寻找任何能证明哈拉尔存在的碎片。但落在他的眼中的只有痛苦——属于动物的痛苦,如今它的智力与自我意识都已经丧失殆尽。他放弃了,拔出他自己的爆矢枪,将枪口抵在了这头生物的太阳穴上。

“原谅我。”他低声开口,旋即扣动扳机。子弹一触即爆,瞬间结束了它的痛苦。

比约尔也是如此,这种死法实在太糟糕了。狼牙堡的战士应该作为人类死去,双脚站立,浴血奋战直到最后一刻。如果条件允许,约林本想让他死的更加体面。如同野兽的头颅现在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它倒在甲板上,渐渐地,残存的喘息声也消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没有人说话。舰桥上的各类自动运作的系统持续嗡嗡作响,它们确保这艘猎杀者战舰平稳悬停在虚空之中。在约林的头盔镜头上,标明为紧急的红色通讯请求闪个不停。在这片星海中的某处,第六军团的前锋们正在朝这儿靠近,他们想知道狼主是否猎获到了他的猎物。

最终,约林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溅在枪管上的血液抖落在地。

“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吗?”他转向布拉维耶的方向,问道。

“一无所获。不知道它是从哪跑出来的。”

“这里或许会有关于猎鹰号的图像记录,他们可能在开战之前就将它传输了出去?总有些东西值得调查。”

布拉维耶点点头,有些不太确信的样子。“有可能。但现在怎么办?”

约林环顾四周的废墟,如果这真的是哈拉尔造成的破坏,那么伴随如此快速的堕落沉沦,诅咒同样赋予了他势不可挡的力量。

“把他的尸体带回猎鹰上去,还有钩刀。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都记好了,他们永远是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同袍。”

布拉维耶又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问题,我明白。”

当他交谈的时候,大量的高优先级通讯请求如雨般从他们头盔内部的显示器上落下。在面前空旷的星河中,一艘第六军团的驱逐舰悄然从深渊边缘滑过。

“他们会想知道我们是否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布拉维耶说道。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活捉这条舰船的船长与高级船员。虽然现在杜兰帝国的领地正在不断缩小,外部的防御力量也被逐步削减,无疑现在发起入侵时机正好,只不过他们至今没有得到它的家园世界的坐标。

“这条船是为亚空间航行而设计的。”约林打量着舰桥,寻找尚未损坏的沉思者电脑。“它一定把坐标储存在什么地方。把它拆了——我们得带上点什么东西再走。”

在下达完毕命令后,约林才接入了通讯请求。

“干漂亮点。”他又吼了一嗓子,随后连上了大连的旗舰,埃斯鲁姆尼尔号(Aesrumnir)。

“狼主。”阿里夫·红眼(Arif Redeye)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是这艘战舰的船长。“我们不到一小时前收到了舰队的信号,你现在应该知道了——狼王随他们驾临此地。”

约林暗骂一声。“他已经到了吗?我记得我们是要到韦利尼斯(Verillis)碰头的。”

“我猜可能是情况有变。”

他切断通讯,甩了甩头。今天实在糟糕透顶。

“唉。”约林心情郁闷,长叹出声,他的战斗兄弟们正将哈拉尔的尸体从废墟中抬出,残余的装甲片片落下,如火焰里坠落的余烬。“一切都乱套了。”

 

当原体所率领的第一批舰队驶入锚地时,杜兰的空间站残骸正在脱落下坠,当接触到下方星球的大气层时便燃起烈焰。最前面的是护卫舰,它们身形纤瘦,狭长锋锐如剥皮小刀,它们不断变化阵型,始终保持防御位置,以为后续的主力舰们扫清道路。紧随其后,最为庞大宏伟的那艘就是尼格霍德号(Nidhoggur),它以小推力缓慢前进,面前正对着的便是埃斯鲁姆尼尔号。它们都是战列舰,只有军团本身的指挥舰或是人类无敌舰队中的主力舰才能与之匹敌。

其余的舰船紧随其后——剩余的血爪部队,第三大连的战舰们——它们目前都由狼主奥格瓦伊(Ogvai)指挥。奥格瓦伊·海尔姆施洛(Ogvai Helmschrot)。但现在他并不是他那条战舰上真正的掌控者,因为他的原体正和他一起航行,统御联合进军的大连们。像这样的事情倒也不算罕见,狼王更喜欢指挥就近的军团战舰为所到之处掀起战乱狂潮。除非确实有需要,或是整个军团将面临灭顶之灾的威胁,他才会亲自指挥他的专属旗舰,恐怖的赫拉芬克尔号(Hrafnkel)投身战斗。它是整个帝国仅有20艘的庞然怪物之一,也是整个军团最为强大的舰船。

此人便是黎曼鲁斯,芬里斯之狼的原体,当下他正站在尼德霍格号的观测塔前面,左手边是他的狼卫格鲁尼·黑血(Grimnir Blackblood),右侧则是海尔姆施洛。他们正凝视着堡垒空间站渐渐朝大气层坠去,它的侧翼正在熔炉之中燃烧,上面的灯光早已尽数熄灭。

鲁斯体格庞大,身材魁梧,肌肉粗壮结实,他身着雨灰色的重型符文动力装甲,上面以纯金和钢铁刻着芬里斯的图案。纯金色的长发编成辫子,凌乱不堪地披在肩上,在他的发丝间挂满了象征着他一生征伐的各式图腾。他那粗犷的面容上泛着温热的红润色泽,仿佛有永不干涸的精力正源源不断地从身体中涌出,为他的一举一动提供烧之不尽的燃料。他是一具为战争而打造的重型引擎,是所向披靡的神明,是自虚空之中强行挖出,并被锁在人类躯壳之中的太阳心脏。全银河系对他既畏惧又鄙夷,尽管几乎没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如是直言,但人们无疑将他视为了一群野蛮人与破坏狂的领袖。但在那些与他共同作战的人眼中——他是战士之王,无论何时皆与他的盾牌侍从们亲身共赴战场前线,艰难困苦无所畏惧,久经战阵未尝败绩。

好吧,确实有过那么一次,但那次着实不该被计算在内。因为全父本人早已超脱于所有神话与史诗之外,不可以常理定论,因此对于鲁斯的追随者们来说,他依然是凛冬使者与战争之主,始终英姿飒爽威震四方。

就在此刻,他们正悬停在耶尼上空,鲁斯静静观察由他的军团暴力蹂躏后的产物。这座堡垒空间站早已被粉碎,不过对于他来说,多看敌人一眼都能略微增进几分对他们的了解。自开战以来他们已经摧毁了数座基地,每座都令军团付出巨大代价,但野狼们仍然对驱动这些设备和建筑的技术知之甚少。法希都是狂热的战士,他们宁可自沉舰船,也绝不允许它们落入敌手。

原体知道他的狼主们鄙夷这种狂热。而他,从另一方面来说,看法和他们略有偏差。军团战士们的基因都被调整过,他们会下意识地憎恨大远征的目标们——异形也好,劣迹累累的人类文明也好——这些仇恨与生俱来,就和他们那超人的力量一样。这将他们铸造成最完美的杀戮工具。如果说这些限制住了他们心中的想象力,那么原体计划则弥补了这块缺陷——原体们个个都如同至伟的人类之主般富有创造力与同情心,同样也被赋予了最优秀的战士所能拥有的躯体。

没错,他同情那些杜兰的步兵们,他们注定要为一个丝毫不关心他们的暴君陪葬。这些抵抗者们依靠面具、动力装甲与设计巧妙的盾牌武装起来,这使得他们甚至能与阿塔斯特军团们一较高下,但终归还是凡人,凡人便会为死亡所带来的荣誉、恐惧与虚荣感所笼络。

就像他一样,黎曼鲁斯,也是凡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帝国那些轻信者如何祈求,这世上再也不存在什么真正的神明了。伴随那日芬里斯的天空中降下璀璨的纯金光雨,将覆盖在岩石上的冰层融化殆尽后,唯一的真理之路便被直截了当地昭示无误。

“操他妈的这堆结实玩意。”鲁斯低声骂道,他注视着空间站的外壳在高温下炸裂,“他们整挺好,我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海尔姆施洛双臂抱在胸前,他看上去有些忧虑。这位狼主比他的主人要瘦,个头也不如鲁斯那般高大。他的头发乌黑修长,自他严肃的面容两侧垂下,脸上则打了好些金属钉,一个钢铁材质的唇环穿过他的嘴唇。

芬里斯之狼们都不是优秀的建筑师。由于芬里斯本身地壳结构多变,活动频繁,无论在上面修建多么牢固的建筑都会被这颗星球本身拆毁,因此在这里诞生的破坏者远比建造者要多得多。至于狼牙堡本身,在由来自泰拉的建筑师们精心雕琢了数十年后,仍然没有宣告完工。而他们的舰队则是在火星上的造船厂中建造完毕,拔锚起航。基本上来说,狼群只打造了他们的武器与盔甲。

“我还从未见过我撞不倒的墙。”海尔姆施洛嘟囔了一声。

鲁斯笑了起来——嗓音低沉,其间回荡着一股令人颇觉惊讶的幽默感。“但他们会持续造个不停。”

观察室后面响起了一声铃响,大门向两旁滑开,鲁斯即便不转过身也能认得出那是约林的脚步声——早在旧日的战争之中他就能准确识别出来,那时他们还没经过强化,人人都穿着硬皮盔甲,满身精干肌肉。

“狼主。”他欢迎道。

十三连之主比起其他的狼主来说与他的原体更为近似,尽管他们的外貌上仍然存在差异。奥格瓦伊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从冰上带走,就像军团绝大多数人一样,无论是他们是泰伦人还是芬里斯人。而约林的身上留下了更多磨难的痕迹,不仅仅是伤痕,还有他走起路来那略微生硬的姿态,那双黑眼圈无比浓郁的眼睛显得更加空洞了,仿佛在他的周身正环绕着淡淡黑暗,如同一缕自早已熄灭的火堆中升起的最后的烟雾。不过现在这些痕迹更加明显了,他的盔甲上布满烧痕与刮痕,原本该披在上面的毛皮也杳无踪迹。

“我从未想过您会亲临此地。”约林走到了他们身边,他简洁地向黑血与海尔姆施洛分别点头致意。“我们本该在——”

“在韦利尼斯,我知道。但你动作太慢了,约林。”

狼主的眼神微微一暗,怒火在他的眼睛深处升起,转瞬即逝。“呸。*”他轻蔑地啐在地上,“您也亲眼见过他们是如何战斗的。”

鲁斯摊开双手,将它们举了起来,这个动作是芬里斯上流传的古老传统——这表示他既不是为了争论,也不是为了争斗而来。“这话可不是我说的,狼主。你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咱们,他们只希望我们速战速决。”

“那就叫他们自己来前线看看。”约林的声音听起来郁郁不乐,“我很愿意展示展示我们是怎么干掉这帮杂种的,然后他们就会知道,我把他们的眼珠子抠出来的速度有多快。”听到这话,黑血随之轻笑起来。

“下次我会允许你这么做的。”鲁斯笑道,“但不是今天。我们已经快要拿下这场战争,而我也不想再拖下去了。告诉我说你已经找到了通往他们老巢的路。”

“他们正在破译。”约林的声音很低,“我们抓到了一条战舰,它差点就逃进了虚空中。很快我们就能撕开它的心脏,拿到想要的东西。到那时您就能通过亚空间抵达您的目的地。”

“那你得加快速度。”鲁斯警告道,他迈开脚步,沿观察室的弧形外侧边缘迈步前进,以一种简短迅捷的战斗语言下达指示,急速地摆动三根手指:他示意约林跟上,其余两人则留在原地;“那么,你对我实话实说,这里的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在玻璃下方徘徊,向约林发问。

“很难。”约林也不得不承认这点,他跟在原体的身边缓缓而行,“他们个个都战到最后一滴血流尽为止,因为他们知道已经无路可退了。”

鲁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我相信你说的,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但是,狼主,话是这么说,在泰拉上的混蛋们不会以我们的方式来看待问题。他们只看到我们迟迟没有结束这一切,时间流逝,战事胶着,然后他们就觉得我们只是沉迷于屠杀之中,并不打算组织合适的进攻。”鲁斯的话语中没有愤怒,只有格外沉重的疲惫,“他们现在想把我们换掉,这消息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不得不直接去找掌印者请愿。”

约林哼了一声。“我敢说他乐在其中。”

“他和我想的没什么差,但在泰拉上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朋友,其他军团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因为我们只是为战而生。”原体轻蔑地摇摇头。“我没什么耐心,但我绝不会像一个失去了价值的总督一样被抛弃。毕竟也只有在战争中我们才能拥有一席之地。我告诉马卡多我们必将切开那个暴君的喉咙。我们已然领命,我们必定践行。”

“他怎么说?”

“现在这场面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星语者合唱团早就动员起来,舰队正在进军。他说他很抱歉。说真的我真想把他那破破烂烂的肺给扯出来,但这只会导致更大的麻烦。这帮混蛋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们。”

约林停下脚步。他望向玻璃窗外,在他们面前,燃烧的堡垒残骸投入了耶尼的大气层里,令它那深红色的外壳开始膨胀。

“所以现在是怎样?”他问道:“我们要收拾东西滚蛋了吗?”

“妈的*,不。”鲁斯摇摇头,“我们会把这个混蛋的世界烧成灰的,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内脏从指缝间滑落。但我们得加快速度,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竞争者。他们派来了第一军团,约莫两个月前我的小弟就已经循着同样的踪迹而来。他压根没和我联络过——毫不意外,毕竟他始终看不起我们,甚至都不觉得我和他同属同类——他就这么径直穿过星空而来,要从我们手里抢走终结暴君统治的荣耀。”旋即他笑了起来——露出满口的尖尖牙齿,泛着亮光,“所以我把奥格瓦伊也带了过来,这样我们的战力就更加充足。但我们需要确切的坐标,我的狼主,否则这场无聊的狩猎怕得再拖一个月,到那时我们就会错过所有的乐趣。”

“莱昂。”约林若有所思地说道,“您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过吗?”

“我倒是跟他说过三两句话,也就这样吧。”

“他们说他征服的星球数量将会排在所有人前面,总有一天。”

“大概,他,或者是基里曼,随便哪个。这家伙是一个优秀的战略家。冷血,固执又傲慢,大概就是他在泰拉如此受欢迎的原因。约林,我绝不会输给他。”

约林望向他的原体,欲言又止。“是这样吗?他们在星海中驰骋,是为了比赛谁能拿到更多的奖品?”

“不是奖品。”鲁斯提高了音量说道:“是生存。他们正在搭建起这个帝国,你知道吗?我亲爱的兄弟们,他们所有人都在汲汲营营地开拓属于他们的领地。在泰拉,他们把那些征服的星球翔实地记录在黄金卷轴上面。这不是我们的作风。狼群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毁灭后的废墟,我们掠夺一切,寸草不生。”在狼王那张总是笑容满面的脸上笼上了层阴云。“我发誓,约林,我发誓我会杀了杜兰之主,因为如果我们失败,曾经那些只敢躲在暗地里攻讦我们的人将会走上前台,对我们肆意指点,而那时你想置之不理都做不到了。”

约林耸耸肩。“我压根不在乎那些皇宫里的无聊议论。”

“你应该在意。我们都应该。这就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了——对这些事从来都毫不上心。”

“我们有在意的。只不过我们和他们的关注点完全不同罢了。”

鲁斯听闻,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用力地拍在约林的肩甲上。“我们正在追踪他。我想抢在莱昂之前找到杜兰,放一把大火把它烧成废墟,你能帮我一把吗?”

约林镇定地对上了鲁斯的视线,好像他正在琢磨什么,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我会为你杀出一条通往杜兰的大道,”他沉声道,“当我冲入战场时,未来千年万年他们将会反复谈论传扬这场战斗。”

 

埃斯鲁姆尼尔号的内部圣所异常黑暗,其中弥漫着焚烧后的恶臭气味。环绕房间的是一座座静默矗立的石质祭坛,上面都设有一种武器——斧头、剑、长矛——它们悄无声息地漂浮在坑坑洼洼的基座之上。

中央则是最大的一座祭坛,它以黑底灰边的石头雕刻而成,三个人影环绕而立。第一位是布拉维耶,现在他摘下了头盔,露出编起发辫的黄褐色长发和胡须浓密、肤色灰白的脸。第二位则是他们的狼牧师,乌尔班德尔(Ulbrandr),通常被称为克劳海姆(Crowhame),他穿了一身黑曜石板甲,饰以漂白后的动物头骨。在他的腰间挂着牧师权杖,这是代表他的职位的标志,旁边则是狼神之牙复位器。在他那珍珠灰色的头发里混合着丝丝黑色,似乎是往昔岁月在他的头上凝固结霜,令发丝如今僵硬无比。

“我什么也发现。”他说。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符文牧师莱夫·海姆利吉加(Leif Hemligjaga)慢慢点了点头。“我也是。”他是三人之中最高的一个,装甲上绘满各式图腾图案。他蓄着长而分叉的白色胡须,前端落在了他的胸甲上,那上面镶嵌着扭曲的皮革与金属饰品,而他的动力甲上满是保护性质的如尼文字。

在他们面前,一团泡在某种血浆之中的细胞群正在黑暗里缓慢旋转,时而涨起,时而融合,时而游动。不时有符文在旁边闪现而出,挑出其中的显著特征,记录异常现象,统计血红蛋白总数与激素水平。

布拉维耶在开口前踌躇了片刻。这毕竟不是他擅长的范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缺陷。”最后,他还是大胆地下了判断。

乌尔布兰德可是这领域的专家,此刻他正操作着祭坛上方的黄铜控制盘,对面前的血渍进行放大聚焦。这团诡异的瑰丽团块滚动着,所有需要注意的位置上都闪现出大量标记。狼牧师的双眼眯了起来,他急速地浏览着每帧快照中包含的大量数据。

最终,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些幽影般的画面消散了。

“现在我已经彻底把这具尸体从里到外拆了个干净。”乌尔班德尔酸溜溜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抽光了血,刮光骨骼上的肌肉,我也看过它了无生机的双眼。”他用鼻腔深深吸气。“但我没得到任何可以给你的信息。”

海姆利吉加走向祭坛的远端,拿起了从哈拉尔的尸体上取回的一些遗物——一柄弯曲的匕首、一个骷髅护身符,一串黑鬃狼的獠牙。一个接一个,他将它们用手指翻了过来。“如果这家伙是异端巫师,我会嗅出来的。”他的嗓音格外柔软:“但我闻到的气味只属于……一位战士。”

布拉维耶疲惫地摸着他的胡子,随即揉了揉眼睛。他们还没从这几日战斗后的损失中恢复过来,约林已经传达了鲁斯的命令——没有休整的时间,他们必须立刻集结,进入战斗状态,这意味着哪怕是遭受重创的舰队也得立刻准备就绪。

“我们看过了图像记录。”布拉维耶竭力在脑海中翻找起线索——什么都好。“他们像其他人一样行动,他们也像其他人一样战斗,直到那个时刻。”

乌尔班德尔将他的琥珀色双眼转向布拉维耶的方向。“那个时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耸耸肩。“我没看到,当我觉察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钩刀是第一个——他忽然开始尖叫嘶吼,那绝不是战嚎。接着是哈拉尔。他们俩忽然冲了出去,虽然我们也在狂奔,但他们跑起来就像是魔鬼,速度越来越快,顷刻间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布拉维耶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场景,诡异怪诞令人不寒而栗。“他们杀起来的样子简直像狂战士,那股狂热的势头只持续了片刻,然后理性就荡然无存。装甲被他们亲手扯碎,那一刻我们看见了最为恐怖与堕落的存在——狼的梦魇。在他们的眼睛中,在他们的下巴里,它无处不在。”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得接受螺旋的测试。”乌尔班德尔表露出了怀疑,“他们都通过了考验,克服了兽性。”

“很明显不是所有人。”海姆利吉加仍然在摆弄着那些小东西。

“或许是战斗诱发的。”布拉维耶推断道:“每次都是,在休息的时候没有人发生过这种情况,只有沉溺于战斗之中的时候才会出现。”

“而这种转变出现后,”海姆利吉加说道:“它让他们变得更强了。”

乌尔布拉德摇摇头,冲地上吐了口口水。“那可不是强大,我称之为狂野。他们无法控制这股力量,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他们也听不进命令了。”布拉维耶忧虑地点点头,说道:“如果我们正在与友军并肩作战,这无疑会证实其他人那些捕风捉影的恐惧,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

“还有谁知道?”海姆利吉加问道。

“血嚎。”布拉维耶想了想,“还有我的连队里剩余的家伙们,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大连之外有人知道吗?”

“没有。狼王和他的血誓议会都不知道。”

“这只是你的想法。”海姆利吉加挖苦道:“他又不傻,他的仆人们也是。”

“全父和他的仆人也不会知道。”布拉维耶捏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祭坛的边缘。“够了,血嚎已经做出了决断,要么我们找到解药,要么我们就保守秘密。”

这话惹得海姆利吉加大笑起来。“我们要治好它,这听上去可真是小事一桩。”

“首先我们得假定它真的是一种疾病。”乌尔班德尔说道:“至今我们仍然没有完全弄明白全父究竟为芬里斯带来了什么。正如我们对我们自己也是不知所以。现在狼团里的其他人和咱们仨一样暂且还没有长出尖牙。或许这和你说的情况相同。”

布拉维耶踌躇了片刻,“无意冒犯,但这种疾病,我是说,我们十三连是唯一遭受这种折磨的吗?”

两位牧师均陷入了沉默,良久,乌尔布拉德才接着说道。“如果军团里的其他人也被感染了,我们会知道吗?我们所拥有的只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海姆利吉加松开手,哈拉尔最后一件小装饰品——一串图腾——从他的指缝滑落,掉在石台上。“总会水落石出的,或早或晚,你知道的。”

布拉维耶的视线依次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那么我们安静等待,同时继续研究。如果其他人也患上了这种病,我们就可以和他们分享我们的知识。如果他们没有,我们也没必要过早地责备我们自己。”

“这是血嚎本人的要求吗?”乌尔班德尔问道。

布拉维耶点点头。“正是。”

“那么他在哪里?”狼牧师再度发问。

“和钢铁牧师在一块。”布拉维耶说,他转过身,朝祭坛外走去。“大概正在折腾那堆数据核心。我猜他已经等不及回到亚空间里去了。”

 

尼德霍格号悬停在高位轨道上,在这艘战舰的深处,海尔姆施洛正在设宴招待他的原体。这是众多宴会厅中最大的一间,其中悬挂着大量精心保管的军团战旗,每一幅都象征着一场足以铭记的战争。有些只剩绑在铁矛长杆上的烧焦碎片,还有些则保存得相对完好无损,它们被挂在石廊中的壁龛内,对面便是一座庞大的壁炉,熊熊燃烧的煤炭上空,沸腾热气氤氲扶摇,宛如漂浮在怒火盈天的猩红床铺上面。

所有的木制长凳都是由根根完整的芬里斯铁松雕凿而成,上面坐满了第三大连的战士们。桌面上摆放着油脂充盈、几乎未经烹饪的肉块,上面淌满新鲜的肉汁,这里和狼牙堡的宴会厅完全一致。狼群们更喜欢接近于生肉的食物,这能让他们充分品尝到猎物的滋味。

狼主坐在高台桌旁,他的身边是他自己的护卫——一名叫做海洛斯(Heoroth)的符文牧师和一名叫做艾斯卡·裂唇的战士,其他人同样列席而坐。鲁斯坐在最尊贵的首位,黑血在他的左手边,在他的脚边是个头巨大的库里奇和基利,它们俩正在撕扯原本属于人类大腿的骨头,鲜血将巨狼的嘴染成了红色。

“你觉得他怎么样?”奥格瓦伊问道,他的双手开始撕扯起一条长长的软骨。

鲁斯倚在桌上,把铁碗里的酒灌了一大口下去,“和往常一样,你想说什么?”

“他的情绪有点过于激动了,这可能会影响他的心境。”

听到奥格瓦伊的话语,鲁斯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拿起了块淡粉色的肉。“这我没看出来,奥格瓦伊。

第三大连的连长是土生土长的芬里斯人,他的颌骨宽广,头发浓密,还有一双琥珀色的双眼。他是第一批自阿萨海姆荒原的寒风中跋涉而出的年轻人,但这帮人不是首批加入军团的成员。早在几十年前,泰拉人已经在太空野狼中占据了一席之地,随后才是原体本人的追随者,狼王黎曼鲁斯厅堂之中的侍从们。最后是灰须们,也被称为“狼之兄弟(Wolf Brothers)”,如今都是第十三大连的成员,但因为永无止境地战争所造成的伤亡,他们的人数也在不断减少。

这也是机械教与行政院极力反对的重点所在,他们认为只有儿童才能从器官移植中存活下来,而对于那些胆敢篡改全父钦定的标准模板之人,都会招致命运极其严酷的惩罚。可无人胆敢向原体本人提及此事,甚至都没人敢公开谈论。因为这群狼之兄弟是他的侍从,他的盾牌兄弟,也是他的至亲之人。

“您和他总是太过于亲密了。”奥格瓦伊评价道。

鲁斯看起来像是被逗乐了,尽管在他的笑容中暗藏了某种危险的征兆。“那你说说,我遗漏了什么吗?”

奥格瓦伊抓起了更多的肉,肥厚的脂肪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不停。他的脸上浮现了思索之色。

“他们总是我行我素。”他最后开口了,“在我们眼中,我们只知道你是狼王,全父之子。但他们认识那个曾经是滕吉尔的臣子的你,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尊重我吗?”

“他们当然爱戴您。但是在约林的心中,您曾是一名凡人,他忘不掉这件事。”

鲁斯想了一会。不像他的某些兄弟,他总是得忍受这帮向来对他都是有话直说的狼主们。有些人还因为出言不逊被他打破了下巴,尽管伤口愈合的速度就和仇怨消失一样快。

“我们并肩作战了很多年。”他说道,“他变老了,但我没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这件事,但他曾亲眼目睹老滕吉尔过世,他也知道我是怎么被找到的——失落在狼群之中,由该死的预兆所指引。或许我该和他谈谈,但我们太忙了——忙着靠杀戮谋取生存的机会。”

奥格瓦伊抹了抹他的下巴。“我不是在质疑他的勇敢。”

“当然,你又不蠢。”

“我也不是质疑他的忠诚,只是……”

他的话语说到一半就打住了。鲁斯耐心等待着。

“我们是一样的。”奥格瓦伊终于开口了。“泰拉人,芬里斯人,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螺旋将我们造就为了星际战士,我们在年幼的时候便穿越烈焰,来到了狼牙堡的阴影之下,成为了狼团的战士。”他张开手,抓起一碗滚烫的液体。“但和我们不同。在加入军团前,他们作为人类生活了很长时间,在他们的记忆中还保留着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奥格瓦伊醉了,在他身体里有个声音悄然说道。鲁斯漫不经心地揉搓起带血的筋腱,用油腻的手指将它拉来扯去。大厅之内的战士们正纵情欢宴,欢声笑语不休不止,其间也夹杂着对彼此的嘲弄与往昔故事的回忆。

“你说的都对。”原体开口了,他把面前的餐板推到旁边。“我清楚其中的危险所在,但如果因此便禁止他们喝下杯中之酒未免太过于残酷。我曾亲眼注视每一位逝者在巨大的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却依然向我致谢。因为这就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我又怎么才能开口拒绝呢?毕竟我是他们的狼主,他们的壁炉之主,也是他们的战争领袖。”

奥格瓦伊听得非常认真。艾斯卡坐在他的旁边,尽管他一直假装自己在吃个不停,但那些话语依然传进了他的耳中。

“早在你出生之前,奥格瓦伊,我已经与第一批血誓在阴暗肮脏的洞穴,或是恶臭熏天的海船并肩作战。尽管他们中没有一人比我要强大。在滕吉尔死后,我也完全成长起来,他们为我效力并不是因为出于畏惧,因为我们是真正的兄弟。如果这让你心生嫉妒,说实话我不在乎。我不会试图改变这种关系,也从未为发生过的事情感到后悔,我只愿我不会失去与旧日时光的唯一联系。”

“总有一天您会的。”奥格瓦伊说道。

“至少现在没有。”鲁斯皱起眉,脸上浮现出愤怒之色,“妈的,你今晚真的把我惹火了,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奥格瓦伊闻声大笑,他将碗里的酒一口喝光,随即举起酒碗要求斟满。“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否则您也不会因为您需要更多的战力而将我来带来——光凭血嚎他们还不够么?您也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是不是?”鲁斯只是直视奥格瓦伊,没有回答。他张开嘴,撕开了另一块肥厚的肉块,鲜血淋漓的汁液顺他的下颌滑落,滴在了颈甲的金色边缘上。

“或许我们都有点问题。”他简短地结束了对话,开始咀嚼起来。

 

探测奴工(Sensor-servitor)们现在全集中在了埃斯鲁姆尼尔的铸造舱中,他们与解析引擎链接在一起,被用来强行破解法希的军用密码。星语者、战略分析人员和机械教的学者们也在此协助工作进程,他们带来了数据破译算法与查找表。同样,此地还有一百名从舰队的远征联络处抽调而来的抄写员,这群人负责分析研究查询结果,并对此进行逐条筛选,再从卷轴与数据终端上将无用的部分抹除掉。

在他们身后,是钢铁牧师手下的奴工们,他们暂且离开了铁砧与车间,从熔炼、提纯、锻造这类的机械劳动中解脱出来。在这里,他们用链式升降机将数据机——它们个个比运兵船都要大——拖上来,然后用涡轮钻和电弧焊机将它们拆开。空气中闷热潮湿,扎在人的身上宛如刑罚。

约林站在走道上,俯瞰挖掘者们正不断深入这些被捕获的数据库核心。在他身边的是钢铁牧师卡洛亚(Kloja),连队的战争引擎之主,机械运作时引发的隆隆震动使得他们脚下的支架随之摇晃不停。

“我想大概找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约林竭力保持声音平静,尽管他内心的焦躁早就难以抑制了。

卡洛加耸耸肩,“也许吧,也许没有了。他们把秘密保守得非常紧。”

“但是你还是能破解它们,对吗?”

“我说了,也许行,也许不行。”

约林实在难以抑制怒气,他愤愤地转过身去。原本他们设下伏击是为了抓捕这条猎杀者战舰,好通过审问船员们来获取关于目的地的确切信息,谁能想得到哈拉尔把人全给杀光了。

“舰队呢?”他问道:“准备好再次作战了吗?”

“没问题,狼主,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是了,正是如此。这才是他们天生的使命。

“那么你跟我说,”约林说,“你曾经和他们一起战斗过吗?”

“没有。暗黑天使。我很期待。他们的颜色很漂亮。”

约林转过头,“你认真的?”

“黑色装甲。非常棒。他们看起来像杀手。”

这实在噎得他无话可说。“你真的很奇怪,牧师。”在他们下面,机器仍然在运作不停,平均每秒都要测算上千种密码组合。“有人跟我说,暗黑天使们是通过猎杀野兽来掌握杀戮的技巧。”

“我们也是呀。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会知道的。”

忽然,从甲板上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叫喊。其他人迅速围拢过去,就在一台摆放在黄铜支架上的沉思者电脑上,计算出的结果如同雪崩般自屏幕上飞快滚动。

“搞定了。”卡洛亚干巴巴地说道:“密码告破。”

约林死死攥着栏杆,整个身体遥遥前倾,越过边缘向下看去。

“我要那条通往杜兰的路!”他对围在沉思者旁的机械教成员们大吼起来,他能听见一阵沙沙的长袍响声,“给我把它找出来!”

有个身披风帽,露出分节长鼻的技术神甫转过身,冲他微微点头。

前所未有的期待在他的心底引发了剧烈的骚动。就在他的眼前,一个又一个编号正在他的头盔显示器上不停跳跃。这艘猎杀者战舰确实在朝家园世界行驶,它的引擎早就已经启动了。

“给我呼叫尼德霍格号。”约林猛地推开卡洛亚,大步不停地朝出口方向走去,他大声命令道:“就说我们找到了通往杜兰的路,舰队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战。”

卡洛亚目送他的身影逐渐远去,隔着厚重的通讯器格栅,很难辨认此刻他的面部表情。

“或许那里什么也没有。”他朝约林叫喊。

“我称之为应有尽有,牧师。”约林的声音伴随脚步声远远传来,“是时候开始新的猎杀了。”

-tbc-

*原文为Skitja,芬里斯传统骂人土话

*原文为Fekke ,芬里斯传统骂人土话

>虽然已经强调过了不过还是要再说一下……真的就是鸡血上头的自翻,虽然看个七七八八的意思没问题但有些细节不一定准确,请多多指正。

>接下来终于要到我最期待的名场景第三章了!!从目前这个动力状态看感觉有望填完(?)虽然我文风还是好怪……趴。

【自翻】原体列传·黎曼鲁斯《伟大之狼》(三)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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