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五十六）

五十六

 

“明音，你先下去吧，此间我来招呼便好。”松井大小姐吩咐道。

高柳明音依言行礼退下，室内只剩下熟悉而又陌生的两位大小姐相对而坐。

“松井……啊啊啊果然还是想叫‘玲奈ちゃん’啊，可以吗？”柏木由纪苦恼道。

松井玲奈轻笑道：“当然。由纪今天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彼此彼此……”由纪已经收起了初来乍到时的正经模样，“玲奈不是一般人呢，真没想到。按刚才那位的说法，玲奈是尾张藩的大小姐？”

松井玲奈微笑着不置可否，饶有兴趣地看着柏木由纪。

由纪被盯得败下阵来：“好吧那我先说，萨摩藩父岛津久光大人正是我的义父。”

玲奈心道哪有这么巧的，竟是相同的出身，答道：“我是尾张藩主德川庆胜大人的义女，秋叶流荣屋师范。庆喜大人以下，尾张藩在京都的人马全都由我节制。由纪是代表萨摩前来，我想我应该有资格代表尾张和你商谈。”

由纪点点头，暂时按下心头的惊叹，又恢复正容道：“我萨摩藩进京的意图，玲奈想必是了解的，相信德川庆喜大人和尾张藩的打算也差不多。贵我两藩志同道合，若能守望相助，必能克成大业。”

玲奈眼睑低垂，淡淡地应道：“我认可萨摩藩的志向和实力。然而萨摩始终不过是个外样藩，即使寺田屋事件之后得到器重，对京都的影响力也绝比不上我御三家的尾张藩。纵使萨摩军力强大，但是僻处西南；而我尾张地近京畿，对京都重镇的控制力远胜任何强藩，这是织田信长在战国时代就已经证明了的事情。所以虽然最近萨摩声势日益壮大，但还是及不上尾张。结盟，总要和强者结才是，我很好奇，由纪要如何说服我。”

由纪早有准备：“我们两藩在京的态势正如玲奈所说，我也没有妄自尊大到想对尾张发号施令的程度。然而也如我所说，萨摩和尾张有共同的目标：推动‘公武合体’，压制‘尊王攘夷’，维护幕藩之制；也有共同的利益：从腐败的幕府手中拿到尽可能多的权力，来扶助国家。固然尾张在京都的形势优于萨摩，可是玲奈有把握仅凭一己之力对付攘夷派吗？还是尾张一藩足以与幕府争权呢？”

玲奈默然，由纪所说的正是这些天她忧心的。她借势推翻了安藤信正，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幕府将军默许的结果，真的要染指幕府权力可就难得多了。所以她想到了德川庆喜，这个当年与将军身份相当的亲贵。然而将军毕竟掌权已久，就算是天皇支持庆喜，仍然不够。何况，御三家的影响力再大，也大不过幕府将军。至于攘夷派就更不用说，一个水户藩已经足够让松井头疼，再加上势力暴涨的长州藩、频频异动的土佐藩……

由纪见玲奈意动，继续说道：“尾张如果只是想要在‘公武合体’的局面下立足，难度不大，但是我想玲奈的野望恐怕也不止于此吧。”

不愧是由纪啊……玲奈暗叹，尾张藩的下属尽心尽力，然而除她之外再无能够把握大局的人才，这才是尾张最大的短板。

“那么由纪有什么建议呢？”玲奈收起感叹，直视着由纪问道。

由纪知道玲奈已经同意了自己先前的看法，继续说道：“萨摩和尾张协力，实力足以与尊攘派、幕府鼎足而三，以此为起点建立‘公武合体’的秩序吧。”

“尊攘派？”玲奈敏锐地抓住了疑点，“为何要将他们考虑在内？幕府、尾张、萨摩都已在天皇面前站稳脚跟，大家联手完全可以将尊攘派驱逐出去。”

“这正是我着急要来见玲奈的原因。”柏木由纪叹道，“长州藩已经说服了权中纳言·三条实美和廷卿·姊小路公知，想要把尊攘派挤出京都已经不可能了。”

“这么快……”玲奈震惊。公武合体中，武家要借助公家的权威，那么天皇和御前公卿的态度便前所未有的重要。幕府的久世广周、尾张的德川庆喜、萨摩的岛津久光齐聚京都都是为了争取公卿们的支持。可是长州之前一直处于动乱中，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做成了这件事！？

由纪不禁再次赞叹优子手段之高明，竟是在公武合体诸方势力的面前生生夺取了一席之地。事已至此，新的国策中必然会加入尊攘派的意见，只求萨摩和尾张两大强藩同心，声音能够更大一些。

“关于长州藩的情报——算是赠送给盟友的见面礼吧。”由纪递上一封书札，“玲奈能否转交庆喜大人，义父想与那位大人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