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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

2020-01-31 14:16 作者:诺兰キーボ  | 我要投稿

Day 2

   我睡醒时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家里很快来了电话,一方面告诉我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之后的打算,另一方面又斥责我昨天做了那么出格的事。我随口回应了几句,就挂断了联系。昏暗的光线从窗户钻入房间,照在手机上。突然一想,方才我的回答是否太过奇怪了,但又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算了。望了屋子里好一会儿,我决定出去走走。

   街道上车水马龙。也许是因为大年初一的原因,在街上经常可以见到鞭炮的渣子。空气里也都是过年的味道。大街小巷中,鞭炮随处可闻,在空气中不断循环。站在人行道上,我无意中望见了对面新开的咖啡馆,于是觉得在那里结果我的午餐。穿越周围的人群与飞驰的汽车,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咖啡馆内。老板是位安徽人,正站在桌子上为天花板挂上过年的灯笼,一群店员站在底下扶着。那老板身材结实得很,仿佛一棵榕树。店员们在底下指导着。我走到前台,为自己点了一份美式拿铁和黑森林蛋糕。前台服务员淡淡地回了一句,将小票递给了我,接着他似乎瞄到了什么,眼光始终定格在我右手手掌上。见我平淡盯着他,服务员员硬地拉回视线,变扭地侧身转向后台的另一个服务员。

   我坐到靠窗的位置等待着。窗外似乎有什么响动。一只狗从斑马线上静悄悄地走过,他身上灰色的赛博格前爪以及关在玻璃缸中的大脑,都在证明他曾经的模样。他的身影在乌黑的天空下逐渐沉入人群之中,使其愈发漠糊。几个身材不一的小孩跟在他的后面,随后又几位呆站在斑马线中央,仰望着天空,仿佛上面有什么只有他们才能看到的东西。一位黑衣服的高瘦的男人慢慢地从他们身边掠过,好似他们是虚无的,却还能感受得到。城市之间的霓虹灯忽然亮起,在街面投射出不同的世界:可口可乐的广告、今天举行的足球比赛、白色的芭蕾舞演员……咖啡上来了。我收回视线,转而开始品尝起来。

   周围又传来鞭炮声以及那呛人的气味。窗外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个塑料袋和空瓶子。在垃圾桶旁边,有几只老鼠正抓着一块电子芯片不停互相争抢,像是这会是个美味的小饼干一样。

   身边传来了巨响。店长桌子上掉了下来。情况来得极为突然,使得临桌的客人们都站起了身,望着在地板上的店长。沉重的一击让他的刚植入的牙齿弄掉了几颗。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店长,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处于溺水状态。这时,我才想起晩上约了朋友在AR黑吧里吃晚饭。

   围上去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位掉了下巴的改造人挤过人群,他们在嚷嚷着,说自己是医生,然后便跪在一旁,开始给他做检查。明明只是掉了几颗牙齿,但店长好似遭受着某种力量的压迫,躺在地上直咳嗽,仿佛要将自己的内脏都咳了出来。有两名医生半蹲在他的头部,开始检查他的脑袋。该说是十分幸运的,他的头盖骨的拆卸并不麻烦。他俩望着里面的情况,都愣了一下,接着又叫几位去拿工具箱。而这时我已吃完了午饭,离开了这里。

   店外可以隐约听到咳嗽声,它与鞭炮声融在了一起。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身影。我挤过愈发拥挤的人群,来到一间挤在理发店与纹身店中间的一个入口前。入口内部昏暗至极,我得借助霓虹灯的微光才能继续前进。两侧的虚拟投影广告正在回放春节晚会。在七彩相间的灯光下,又有几只老鼠跑过小巷。其中有一只身材娇小,走路晃晃悠悠,几乎是用着慢得出乎意料的速度行动。我无视了它们,任由它们在充满塑料制品与电子产品的街道上乱窜。

   小巷的尽头是一家记忆改造店。店主是位弯腰曲背的年轻人,有一位纯机器人老婆。他们见我来了,面带微笑的邀请我到店内深处,那里有个记忆贩卖装置。那位机器人将我引入其中,并让我在座位上。

   这时,我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喊,充满了恐惧。店主指了指地上,跟我解释说是一只老鼠的声音。

   “老鼠。”他笑着撅起它的尾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果,“都几十只了。”

   “很多么?”机器人把管子插入我的后脑勺时,我问道。

   “上午就有了。”说完,一阵眩晕向我袭来,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了。店主将死老鼠拿出店外,我已分不清那是第五十只还是第一百零二只。

   我向店主道了声春节快乐,接着前往AR网吧,所谓的目的地。

   咳嗽声越来越多。

   我趁着从乌云中溢出来的月光,穿越霓虹灯闪烁的街道。我时不时看着天空,便注意到了一些小身影掠过城市之间。那是蝙蝠。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当我走到上网吧的台阶时,只听见身后传来碰撞声。我向身后望去。那是几只从广告牌阴暗的角落里掉出来的蝙蝠,它们正在地上抽搐。随着周围的车响声不断,有几只忽而口吐鲜血,心中的某个地方最终消失了。

   网吧在地下一层,位于一处非常隐秘的位置。地下室存放着许多有一人高的储物柜,它们被摆在各个角落,像一位位又高又瘦的醉汉。其中有这么一个储物柜立在墙壁上。我清理出了一条道路,接着打开了储物柜的门。

   一片空白。那白色占据了我的脑子,仿佛将脑浆揉成了一团。我在哪里?哦,是的,我一直都在。我的脚下是白色的花岗岩地面,向里弯曲,两旁放着AR与虚拟机。此处仍有咳嗽声,以及AR启动时发出吱吱怪叫。在这里我没有见到朋友,只望见两三位工作人员正在扫地。他们手握着拖把,哼着小调,悠闲地清理地面。他们将水倒向地面,随着水流,我见到红色混着水流过他们的鞋底。

   “你来晚了。”一位工作人员见到我,对我说道,“AR网吧刚刚被封了。”

   的确,我看得出来,因为他们的衣服不是这里员工的衣服样式:老旧、带有补丁,且全是灰色。“那店长呢?”我问道。他转过身,那灰色的眼神下,话语透过白色的口罩传到我的耳边。“店长被公司的人带走了。”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是旧公司,“啊,是新公司。你知道的,自从政府的权力被公司拿去之后,旧公司就消失了。”

    我点了点头。

   “那地上的血是谁的?”

   “店长的。肯定是店长的。”他在笑么?我看不像。

   我打了个电话,结果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朋友告诉我,方才自己正玩得好好的,突然店长在自己旁边倒下了,手里还拿着他为我点的白兰地。接着,公司里的人来了,把网吧封锁了起来,还带着几个身穿防护衣的工作人员。我在接电话的同时看了过去,那些正打扫血迹的人也穿着防护衣。

   我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回去了?”他没有看我。

   “嗯。”回应完,我走出了网吧。


Day 3

   电视上突然说要带好口罩,但没说具体原因,朋友猜测大概与这几周蝙蝠和老鼠的大量死亡有关。

   朋友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问了具体地点,他回了一句图书馆。

   街道一如往常,除了少了些鞭炮声。运着老鼠尸体的垃圾车从我身旁掠过,刺鼻的臭味着实令人不太好受。马路上的车辆依旧来来往往,在乌黑的路面穿行。城市间的灯光还是如此的刺眼,仿佛用此来代替阳光。斑马线上走过十几个人组成的人群。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只赛博格狗,心里顿时感到些许激动,大概是因为内心认为这就是我的春节。

   最后一次见到天空绽放花朵是在什么时候?也许是在十几年前,也许更早,也许根本没有过烟花这种东西。突然间,我竟后悔把儿时的回忆卖出去了。但转念一想,它们的确一文不值,可有人肯高价收购,便应该去试试。儿时的故事终究需要抛弃,就如同我们是为了现在的自己而生,为未来的自己而努力。虽然总认为自己不必将童年见到烟花的记忆卖出去,最后却还是说服了自己,让内心不那么痛苦。有那么几分钟,我在想自己是否也去做这样的工作,毕竟人们对过年早已不重视,能在娱乐逐渐被完善的社会中用微不足道的记忆赚点钱也是可以的。

   走了几分钟。狗的身影又一次变得模糊。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河流里、车顶上、路灯旁,啮齿动物的死亡愈发增多。无数次,我望见老鼠冒着危险走到马路中央,卧在过往车辆行驶过的地方。那是在求死。体内的伤害超越了肉体的撕裂。

   灰色的天空在表达着什么。雾霾将大厦的顶部吞没,连带着那些虚拟影像。有些影像失去了头,有些则是上半身。我看到在雾霾下有一双巨大的红色高跟鞋掠过,犹如海中的鲸鱼,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那是时尚品牌的广告影像:模特身穿黑色连身裙潇洒地大步向前。

   图书馆十分冷清。有几个带着口罩的人出了图书馆。我瞄了一眼,其中一位身材魁伟,机械手中握着一本加缪的《鼠疫》。

   走入图书馆,我便注意到这里的供电系统出了问题,灯光皆是昏暗的。旁边的几个人甚至要借助馆外的霓虹灯才能进行阅读。我走到第二层,在那里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遗落的南境2:当权者》,随后翻了几页后又放了回去。

   我打了个电话,但没接。朋友放鸽子的水平之高,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接着我又上了顶层,但都是些哲学书,看了只会脑子疼。

   又是咳嗽声。

   我见朋友没有来,便走出图书馆。然后给他发了个信息。

   “我回去了。这种时候呆在家里是最舒服的。”

   希望他能看到。


Day 4

   我不知是怎么的,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趋势着我出门去,但这种力量背后既没有朋友的邀请,也没有物质的需求。是的,只是“想”。

   我打开电脑,准备上网玩玩。我将VR带在头上,连接装置围绕着额头与太阳穴。

   随着一阵电流,我走入了一处空白区。一位身穿纯白西装的服务员从某处显现出来,问我是否进行全面连接还是单纯的上个网。

   “当然是前者。”说完,服务员化为二维码,我用手轻轻地触碰,只见空白区周围,城市仿佛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不,太普通了,我决定换成村落。一瞬间,城市如烟雾一般带着数据飘散,村落长了出来,仿佛森林。

   我在网上的身份是一只麻雀。我扇动翅膀,双脚离地,朝着远处飘着云烟的村庄飞去,掠过一座座参差不齐的村子。我望见前面有个高大的黑影正在移动,飞到月光下时才发现,那是一只长颈鹿。

   我在下面的街道上见到了朋友。他是一只狗,正窝在一家酒吧的门口望见挂在门上贴着的“福”字。我落在他的身边,与他聊天了起来。

   “你这几天都在上网?”我问道。

   “嗯,当然。偶尔出去买点吃的。”听他的语气,仿佛并不在意之前的邀请,但说实话,我也一样。

   “这次的春节也许会刷新纪录。”我指的是无聊的纪录。

   “这不是我要关心的。”他回答道。他望着门上的“福”字入了神。

   我也跟着望去,然后问道,“街上都是带口罩的……是出了什么事么?”

   “没有,或者没什么信息。”

   “好像挺严重的。”

   “的确。”他的狗头点了点,“但在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前,这不是我要关心的。”

   “你说的对。”我同意道,“现在我发现,人们越来越离不开娱乐了。”

   “你在网上说这话不会感觉很变扭么?”他发出了笑声,不过是狗特有的笑声。

   “是的,是的。”我发出了“啾啾”的笑声,“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怎么找到有益的乐子。以前还可以看看春晚,或者去机器人舞厅里转悠转悠,而现在前者变无聊了,后者被公司的人关了,一天到晚都只能盯着电视里乏味的新闻过日子。”

   “也有人喜欢这样,不是么?”听到我的抱怨,他的尾巴摇了摇。

   “但我不是他们,我喜欢娱乐。”我叹了口气,“不能因为我在网上的身份是麻雀,现实生活中我就应该表现得像只麻雀。”

   “那么你是人?”

   “我是人。我是我自己。”


Day 5

   朋友递过来了几本好书,说是让我可以找到娱乐之外的事情做,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对娱乐的定义里有包括读书。

   有些信息似乎从公司内部溢出来了,不过我并不是很关心。我不想一直严肃地把日子过下去。至于这次事件引发的后果,应该留给那些有能力的人去做。

   我翻了翻朋友寄来的邮件。最上面的一本是加缪的《局外人》,其封面以蓝黑为主,不过不是硬封面。第二本是同作者的《鼠疫》,硬封面,以灰色为主色调,背后还写有作者的简介。第三本是本历史书,名为《21世纪中叶的世界》,用的是鲜明的淡红色,仿佛在起强调作用,好似在对我们说,那时的生活是多么魔幻,而现在却只有单调。最后一本是本生物科普书,名为《狗的世界》,封面设计十分简约,用的是黑白色调,令我十分之喜欢。

   当然,在我读书的时候,电脑也在工作:更新软件。我打算先看那本历史书,只因它是四本书中页数最少的,大概也就一百多页。能把历史书的页数控制在一百来页之内,想必作者也是位神人。

   书中是有插画,不过就几张,剩下的都是在讲述那个时代人类的文化趋势。第一部分是那个时候的书籍普及,据书上说,在VRAR,以及脑部连接出来之后,书籍的普及程度反而增长了许多,人们对于精神物质上的追求比以前更强烈了。有这么一段写着:纸质书籍以其聚神的方式与能力,是当代电子书所无法超越的。我看完的第一感觉是:作者想法倒是挺偏激的。第二部分是电影,并列出了几部在历史中有着重要意义的电影,然后在结尾写上一句:无论最后人们如何看待精神物质的影响,电影也永远不会消失,因为它处于精神需求与娱乐之间,任何人都无法将它排除。第三部分是语言。这一部分的用词极为复杂难懂,看完之后我的感受就是明明每个字都明白,为什么组合的时候就不明白了呢?

   最后一部分是关于那时候的社会文化。书中首先提到的是节日的含义正在消失,逐渐成为休息日的代表词。书中认为,节日的消失在于不重视,人们对于节日产生了一种错位感:节日存在着,但再也无法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相比于节日背后的内涵,它们所带来的休息与经济发展更能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发挥,于是,人们便不再关注这些文化。而可以想象的是,当一个国家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作者说得对,也难怪这本书只有一百来页。


Day 6

   也许该说是意料之中么,街道上的人突然变少了很多,鞭炮声也消失了。

   走在街上,我突然回忆起除夕夜时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从不喜欢铭记过去,但在这无聊的时候,也没有事情可做了。

   天空中出现了几名麻雀。蝙蝠绝迹了,至少对这座城市来说。老鼠也被清理干净了,现在街道出奇的整洁。

   两旁的建筑一座挨着一座,互相拥挤着。在底下的小摊都关门了,只留下还在发亮的霓虹灯广告。中央广场上,除了几只麻雀的叫声,我见到仿生森林之中有好几只野兔。它们游荡于树木之间,啃食着树底下的苔藓。苔藓延着仿生树的表面向上爬进,呈现出引人注目的深绿色。在不远的草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因为它周围的草被压弯了下来。那东西走三步停一步,将无序生长的草地压出一条足以行走的直路。

   忽而,那东西从草地中窜出,即使在昏暗的天空下,我依然能看出,那是一只带着机械前爪的苏俄猎狼犬,身高大约二英尺多,身材如同一条直线,猛地向野兔冲了过去。棕色的野兔在这里根本没有地方躲藏,它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我盯着看入了神。以前只有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发生在我的面前,作为人类所拥有的好奇心突然爆发。

   我见一旁有张长椅,便坐了下来,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猎狼犬满意地吃着自己的战利品。它用机械臂抓住兔子的头,动作仿佛人类。然后它将兔子身上的毛简单处理了一下,最后从腹部撕下一块肉。过了片刻,兔子只剩下了带有肉沫的骨架。

   此时,我注意到那只猎犬转了过来,盯着我。这时我才发现,那就是之前走过斑马线的狗。

   它的眼睛停留在我的手上。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它的眼神有些奇怪,好似知道我在观察它,仿佛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人。

   我们互相望着对方。过了许久,它抛下了兔子的骨架,扬长而去。


Day 7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的手出现了莫名的瘙痒,好似许多虫子在我的手中不断爬行。

   我起了床,走进卫生间。在灰仄灯光下,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我仔细地端详着,最终认为这是一片麻雀的羽毛。我试图把它拔起,却引发了一阵疼痛,仿佛虫子快要爬出来了。不过我还是承受了下来。

   凝望着手掌上棕色的羽毛,我还是不明白表达着什么。这时我突然想起,朋友似乎是位学生物的,或许他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也正好要进他的家,以此消磨时间。于是,我把羽毛放入衣服口袋,匆匆出了门。

   街道上空无一人。中央公园的兔子逃出了它们的栖息地,开始在马路上游荡,且数量众多。一只猫头鹰掠过,稳稳地落在路灯上,爪子里还紧抓着被咬掉头的老鼠。

   我走过护城河。只见河水上涨了许多,漫到了栏杆的边缘,把许多鞭炮爆炸后留下的屑冲上人行道。河变宽了许多。河面的蝙蝠尸体被爆竹所代替。

   这时,一阵沉重的叫声将我的注意力转移到河面上,使我暂时停下了脚步。那满是哀求的声音,穿过寂静的城市,代替了春节中消失的鞭炮声。它让我又回味着以前与家人过春节的场景。直到发出声音的东西逐惭浮上水面与随着河面出现的不知名的泡泡,我终于看明白了河里的东西。

  只见棕色且混浊不堪的河水中,一头巨大的黑影掀起轻微的波澜。它将自己的鼻孔平缓升出河面,喷出尖耳的声音。

   那是一头深灰色的鲸鱼。

   一时间,我呆立在原地,望着这头庞然大物沉入满是鞭炮屑的河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不早了。我想走动,将发现自己的双脚正莫名地颤抖。我压抑着内心的战栗赶往朋友的家。我不敢大步向前跑,哪怕朋友的家离我不过几公里。在昏暗中,可以看见路上的动物越来越多。本已消失的蝙蝠又飞翔于头顶,与麻雀一同拂过路灯顶。有几个黑影穿过马路,发出刺耳的尖叫。它们体毛短而粗,体色似乎为黄灰褐色,头部较黑,额头上有一条明显的色带,背部体毛则为灰棕色。我不记得那是什么动物,也许在某个动物简鉴中见过,但我就是无法记起。

   那只狗还在。我是在路过无人的图书馆时见到了它。它的存在,让我停下脚步,休息了片刻。我甚至很高兴能见到它,即使只是见过几遍面,即使昨天它用那种眼神看我。而现在狗仿佛是我的支柱,支撑着双脚,让我不再战栗。

   继续向目的地前进。狗的存在使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心。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味道,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香味。我稍微闻了闻,最终认为那是煎年糕的味道。

   灰色的雾霾降低了我的恐惧。狗悠闲地走在我的身边,悠闲自在,好像在替我期待着什么。

   朋友的家住在一栋出租屋的第二层,类似于日剧中贫穷男主住的二层房子。我走上楼梯。脚步声以及摩擦声迫使我进行前进。狗先我一步到了家门口,窝坐在铁门前,凝望着门上的“福”。

   手上的瘙痒感愈发强烈。我看了过去,发现手背又出现了几根羽毛:棕色,根部直插入皮肤中。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发现朋友的门半掩着,如同正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却没有见到朋友的身影。更让我感兴趣的是房间空无一物,什么东西都没有。

   在屋外的微光投下的阴影中,我注意到了一张写着字的白纸。我理所应当地捡了起来,开始了阅读:

   封城

   野生动物

   疾病

   改变形态

   另一种方式活着

   纸上的字歪歪扭扭,虽可以看懂内容的大概,但过于破碎的信息对现状毫无使用价值。最重要的是他用这种方式是为了什么?也许他已病入膏肓?也许他身处危险之中?

   我停止了呼吸,停下了思想。呼出来的风轻轻吹拂过我的后颈,让我的每一层皮肤都能感受得到。有东西正在我的身后呼吸。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只能通过放慢心跳节奏,以此来做到冷静并分析出那是什么东西。我缓慢地闭上眼睛——这也是一种冷静下来的方法——并祈求自己的脑子能在这种情况下动起来。最终,那东西厌倦了,从我的身后消失了。我松了一口气。

   纸被那东西拿走了。狗也不见了踪影。我的推测是那东西带着了猎狼犬,至于是否采用了颇为暴力的手法将其带走,就无从猜测了。

   我坐到面对门的墙壁上,望着门外模糊的城市。我想起了我的父母,我后悔在除夕夜当天没能回去,而现在,这种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屋外的雾霾中,我隐约望见盛开在其中的花朵,瞬间入了迷,以至于逐渐忘却手上的变化。七彩花朵转瞬即逝,随后又一次出现,仿佛一场华丽浪漫的舞会。

   我听到了鞭炮声。春节还未结束。

   我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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