どうして、空は蒼いのか
有时候我会在pixiv上找点风景画或者在推特上找照片来当桌面,我发现很多日本的画师和摄影师喜欢把天空的色调调得异常地蓝。这样确实好看,即使没有画太阳,天空也透露出晴朗,令人心情愉快。但我抬头看向真正的天空时,多数时间是灰色的,灰得就像这个世界——说不上多坏,说不上多好。

透过记忆的滤镜去看过去也是一样,滤掉的是其中不重要的底色,只留下最鲜明的记忆,而保留快乐遗忘痛苦,是意识出于自我保护最正常不过的做法——也就是说,痛苦的更加痛苦,快乐的更加快乐,只是快乐的记忆比痛苦保留得更多。滤镜得作用无外乎此:过滤、夸张,腌制记忆,让模糊的印象用扭曲的方式被保存下来。

我以前在找壁纸的时候看到了这么一张图,中间那栋大楼的样子我模模糊糊地觉得很熟悉,熟悉到就好像我小学时每天下课回家的路上一抬头就能看到一样。但我很清楚,在我觉得它应该存在的位置并没有这样的楼,我甚至今年又回到小时候住的街道去寻找过,确实没有这样一栋楼,一栋除了大以外毫无特色的90年代的大楼,一栋高到不可能会出现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的楼。
这栋楼存在不存在,或者其实是我把旁边医院的楼的样子扭曲成了这样,都无关紧要。我记住或者说想象的只是“在我放学的路上,有一栋抬头就能看见的大楼”这个概念,这栋楼既然出现在21世纪初的街道上,那它就应该长这副90年代的样子。这种事就像“星期天晚上还没写的作文”和“班上有一个喜欢的女生”一样合理。
超越现实世界是人类的童年的渴望,因此人类童年的哲学诞生了理念与现实世界的分野。泛灵论是人类思维发展的初期阶段自然的结论,无论对于个体还是群体。一万年前的人类认为万物有灵,而20世纪末出生的孩子一样要重走这段心路,把世界视为生命体,用生物的方式去阐释无机的现象。这就是为什么孩子们“富有想象力”,并非大人的想象力退化了,而是大人用更合理的方式来理解了世界。
柏拉图将世界分为理念和现实两部分,所有事物都在理念世界有一个“真实的范本”。灵魂本来居于理念界,降生于尘世时会遗忘所有的知识,但通过后天的学习能够回想起一些,并模仿理念的范本制造出现实世界中的事物。这就是人类集体无意识对超越现实的美好世界的渴求,只是恰好由柏拉图整理并说了出来。哲学家不过就是这么个角色,人类的代言人,而非牧人。时至今日,二次元也不过是在尝试描绘理念世界,在污浊的世界中描绘美与纯粹。
作为一个老二次元,我厌恶这个真实的世界,它的一切都没有二次元世界那样美好;但作为一个学者,我明白,理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是人类与哲学的童年,无论是个人还是人类都无法停留在童年。我们不断地创造幻象,试图在这个丑陋的世界中复现理念的美好,这些幻象就是二次元产业:游戏、动画、漫画、cosplay、同人志、手办,等等。虽然是幻象,但它们恰恰是普通人对抗虚无的方法。随着世界的祛魅,现代人普遍不信神,那么相信一些理念吧。在二次元寻找美与纯粹,就像另一种形式的心灵鸡汤:虽然不治病,但至少挺好喝的。
我既不会为了追求理念而遗世独立,也不会满身泥土忘记天空。将未达到终极的统统贬斥为无意义,这是形而上学的做法。没有人永远幼稚,但总有人正在幼稚。每个人都可能莫名其妙地忙于生活就脱宅了,但追求美与纯粹的事业总会有人接手。所幸我还有很多闲心在幻象中寻找——我不需要寻找意义,我看山仍是山;我寻找的只是美与纯粹。
闭上眼睛,我的思绪刺穿无数个午后,掠过童年的足迹,钉在90年代一个记忆中不存在的场景中。过去的天空,都蓝得如此不真实。